第32章 章節
他爸當年被他問地質,問石頭怎麽轉變。如今輪到他犯難,很公平。
關陸想想,比起吳叔叔和賈姑娘,他實在沒什麽好說的。微觀經濟都不知道丢哪兒去了。不過,他倒是不擔心班門弄斧、誤人子弟,要了紙筆,一上去就跳開其他概念,也不管供應,畫商品價格與需求量的圖,列公式跟蘇櫻講Ed怎麽算。
吳懷莘為女兒講這個問題的時候,構造了一個很完整詳細的框架,聽關陸這麽亂來,有點跟不上節奏,等回過神,關陸已經在舉例說明Ed小于、大于、等于1,還有等于0、等于正無窮的那五種狀況了。
說到Ed<1,無彈性需求時,他舉的例子還中規中矩的是米、面之類主食;從Ed>1起,那例子都不對了。
關陸頗注意結合北美的情況,他說,“比如,溫市煙價明天提高十倍,本來抽煙的人抽不起了。他們怎麽辦,不抽了?很多人會轉去考慮吸大麻。”
蘇櫻重複,“大麻?”
關陸以為她不熟悉這個單詞,就換了個同義詞。
蘇櫻還是睜大眼睛在望他。
吳懷莘輕輕咳嗽一聲,關陸看他對他搖頭。小丫頭被父母保護得很好,關陸心裏頓時感慨,又生出點溫情。他伸手去捏蘇櫻的臉,說,“你不知道才好。最好你一輩子不知道,知道也絕對不準去試。”
之後再舉例,也都容易。關陸甚至在想,說不定我有為人師表傳道授業解惑的潛能。說到完全無彈性需求,他就畫了豎直的圖,說這個,無論價格怎麽變,你只要這麽多。比如你媽每天吃的降壓藥,多貴多便宜,她每天都只吃一片。
不想沒過半分鐘,在完全彈性需求上,他遭遇了滑鐵盧。當Ed等于正無窮,圖線接近水平,關陸只能說,這是理想狀态,我們假設它存在。可能商品價格變百分之一,需求量就從一百瞬間清零。市場裏找不到具體實例。
蘇櫻眼珠不錯地盯了圖半天,擡頭嚷,“我知道的!”
她伸手指橫軸,“這是我對你,有多喜歡。”又指豎軸,“這是你對我,有多好。”
蘇櫻舉起圖,“要是你對我不像現在這麽好,我就一點也不要喜歡你了!”
關陸愣了愣,然後忽然想笑。還真是,經濟或者感情,這碼事成人傷破腦筋,卻不如童言無忌,說得簡單明白。
蘇櫻鬧這麽一遭,無非是想要人陪她。陪她做什麽倒是次要的。關陸有時認為她太刁蠻倔強,終歸不好;有時看她孤單,又覺得這小丫頭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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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蘇櫻拎走,不打擾她爸爸看書。
關陸帶她去樓下打牌,不知是故意還是玩得開心忘了,對小孩子他也分毫不讓。蘇櫻一路輸下去,不用吃飯都氣飽了。魏南回來,站在他身後看了會兒,關陸轉頭見是他,就丢了牌,說今天到此為止。
“你,你耍賴!”蘇櫻以為這回能贏,關陸中途收手,她就急眼了。
關陸哈哈大笑,靠過去,伸手一勾她下巴,翻底牌給她看,“你急什麽啊?這副牌收拾你夠了!”
蘇櫻下不來臺,更難受,賭氣不讓他走。關陸一想,低聲跟她說句話,小丫頭抱着他的手臂終于松開了。
上了二樓,關陸跟魏南說,“前幾天答應帶她去溫泉,她倒是記得清楚,過年前帶她去吧。”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來,“說到這個,要不我陪你去打球,就明天?”
景安本地的高爾夫球場冬天封閉了,魏南有時會飛去別處。關陸自己有自己的事忙,這兩年基本沒陪他去過。宣臺不下雪,這個季節還是能去球場玩玩的。
關陸是想到就去做的人,提議後只等魏南答複。魏南卻站在門內,看着他。
關陸這才反應過來,剛說完帶蘇櫻去哪玩,話鋒一轉到魏南這裏,不太妥當。不過說都說了,他也無所謂地看着魏南,那意思是,我就是想哄哄你。
魏南說天氣預報明日降雨。
關陸說我對天氣預報的準确性存疑,而且降雨,說不定一陣就過去了,不會下整天吧?
魏南說,“明天再議。”
第二天,關陸還記得這事,吃完早餐就去找魏南,“你要今天有空,我就訂場了。”
魏南開窗,讓他看天邊成片的陰雲。
關陸很樂觀,“要下也下不大。”他轉頭又“哎”一聲,想起說,“不是還有半室內練習場嗎。”
魏南就看了他一眼,真夠可以的,主動陪他打球,計劃居然是打練習場。
到頭來,還是一起去了。
魏南換了身運動服出來,主色調是白的,他穿得好看。關陸一見就在吹口哨。平日見不到魏南這種裝束,休閑之餘,也容易接近得多。
關陸偏愛激烈運動,對高爾夫有了解,沒興趣,知道點par啊鳥啊之類的詞。上了球車,他觀察過環境,心想沒挑戰性,就跟魏南打聽,“您老一般打多少杆?”
職業選手打十八個洞,紀錄都在六十杆了。魏南說八十,關陸就笑,說提升空間很大嘛,不過您這成績,看着也不像對高爾夫多感興趣。充其量把它當一項合适的消遣。
倒黴的是,剛到果嶺,迎來一陣小雨。
關陸還沒下車,就感覺到了。他不信邪地攤手到車外接,确定是雨,就撚撚手指,仰頭到車外看天。這時候細密的雨絲已飄得紛紛揚揚,關陸被淋了一腦袋細水珠,反而樂了,站在草地上望魏南。
這種潮天,在果嶺上用推杆是折磨。魏南沒有冒雨運動的閑心,他不發表意見。關陸看他那神情也大概明白,就一步跨回車上,跟球童說,行了,打道回你們練習場。
結果真的在練習場耗掉一下午。
這是個私人球會,練習場也只有十二條球道,總共三個場。關陸選了一號場,半露天的,頂篷外,大草坪盡頭,是一片茂密的松林。球道旁有放飲料雜志的小桌,而擊球位後,下一級石臺階,也有供人休息的木質桌椅。
球童把球包從車上搬下,關陸占了一號球道。因為社交需要,他之前打過一、兩次高爾夫,但是此時揮杆,動作仍不标準。
他聚精會神地擺弄幾下,找不到感覺,想跟球童說找個教練過來,一看魏南站在旁邊,何必浪費資源。
關陸拎着球杆,沖魏南揚下巴,“不如您來……親自指導一下?”
他口氣頗嚣張。魏南笑了笑,示意球童這裏不需要人了。待球童下去,魏南從球包裏重新撿了支七號鐵,遞給關陸,換下他随手拿的那支。
這一換像個下馬威,關陸不由瞥魏南。魏南還是風平浪靜,看不出有意無意。不像教練,倒像控場的考官之類。
關陸握杆沒問題,只是未掌握發力技巧。高爾夫相當考驗全身的協調性,魏南為他調整了揮杆動作,力量傳遞應是從腰到肩,再帶動手臂。
他們都不是話多的人,魏南也并未親身示範,主要是扶着他的腰部、肩部,糾正關陸細節上的錯誤。兩人專心于教和學,肢體接觸雖頻繁,卻沒什麽旖旎暧昧的成分。關陸悟性很高,長期運動,身體也不僵硬,學高爾夫是事半功倍。
練了一會兒,關陸開始擊球,魏南看他的動作,發現他的脊柱有習慣性偏轉,幅度極小,要改正更困難。
草坪上,雨細而慢,風也不大,遠處似升起了霧氣。球道有距離标示,魏南留意了幾次,關陸前幾個球飛出,都在一百五十碼左右。他的身高和力度優于初學者均值,欠缺的無非是掌控力。
魏南沒再看,轉身去後面的桌椅區,讓服務生端兩杯水。
魏南拿了份雜志看。微雨天氣,天邊似有煙幕,透入的光不會太刺眼。平滑的山丘和松林靜靜伫立在遠處,練習場內,球道的草坪上,鐵杆擊球的聲音清脆而有規律。也就是大半個小時,魏南這裏雜志翻了幾頁,關陸中途跑來喝水。
關陸看了看桌上的雜志,再望眼這個位置能眺望到的風景。他把水杯放回桌上,點頭說魏南,“氣氛不錯,繼續享受。”提着球杆走了。
魏南看眼他的背影,懶得管。
不想過了十分鐘,關陸又走回來,放下球杆,這回倒是坐下了。
魏南移開雜志,問,“看什麽?”
關陸要了毛巾擦汗,用手指水杯。
他剛才來那趟,喝完水,故意把水杯擺一起,靠得很緊密。現在魏南的水杯已經挪開了一些。
關陸說,“一個理論。把剛喝過的水杯和別人的杯子擺一起,如果對方不去動,證明他和你很親密沒抗拒。”
是個測驗。關陸某種程度上是個實用主義者。他不研究心理學,有時甚至覺得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