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蘇櫻看人做的同時學做的,屬于發散童心的産物。就地取材,面皮形狀和餡料添加物皆系一言難盡。

關陸夾了一個蘇小小姐出品、透着紅色的餃子,番茄胡蘿蔔泥餡,尚在接受範圍之內。他就捧場地又夾了一個。

蘇櫻自産自銷,也夾了不少。

過了七點,天逐漸黑下來。

關陸在飯桌上繼續保持态度良好,蘇女士說什麽他都搭話,對吳懷莘也熱絡。天色轉暗,蘇櫻畢竟小孩子心性,等着放煙花,頻頻地以眼神催促關陸,到後來坐不住了,幾乎想拉着他走。

蘇嘉媛皺了下眉,告訴她吃完碗裏的東西才能離席。

蘇小小姐賭氣不吃,她也吃不下了。關陸看眼蘇女士,再看眼蘇櫻,就笑了一下,把蘇櫻的碗拿過來,把餃子撥進自己碗裏。

關陸帶蘇櫻去放煙花。

蘇家的花園固然寬敞,花木衆多,不是合适的場所。關陸一看,還是出去,沿路向下,找個開闊的口子,就在江邊放。這個位置好,蘇嘉媛夫婦不參與,也可從別墅樓上的窗口看見蘇櫻。

蘇櫻一個小丫頭,關陸當然不會叫她做事,自己搬了那兩箱易燃易爆危險品下去,到地方了,拆出煙花,弄出引線,本來想着直接給她打火機,怕她燙到手,一摸口袋,因地制宜地點了支煙,遞給她。

弄好這些,關陸先點了個三色煙花。煙花在他頭頂炸開,蘇櫻蹲在旁邊,認真地伸出手去夠一個小的花瓶的引線,周圍被彩光映得乍紫乍綠,剛好魏南走來,停步在恰當距離裏,不遠不近的,關陸轉頭就笑,聲音傳過去,“您別是看完新聞才過來的吧?”

魏南說不是,一個電話。

蘇嘉媛抱着手臂立在窗邊,面朝窗外,背影背光,顯得肩頸瘦而硬。樓下餐廳有家務助理在收拾,棋牌室的門敞開着,吳懷莘輕敲兩下。

她從玻璃的投映上看見吳懷莘,嘴角線條略略放松。

窗外,隔着一條江,市區上空開始綻放各色禮花。因為禮花有各種色彩,天色驟亮驟暗,亮時色彩也不同,比不上室內穩定的燈光溫柔。方才蘇嘉媛看的是近處,時不時看見蘇櫻和關陸。魏南在關陸旁邊,關陸在說話。隔得太遠,看不清臉孔表情,但關陸談興不淺,魏南也半側過身聽他說。

吳懷莘望了一眼她看的方向,走到她身後,拿兒歌打趣,“小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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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活躍氣氛,氣氛并沒活躍起來。從很久以前起,他就不是個會哄人的人,到了這個年紀,在夫妻相處上仍有一點笨拙。那是溫柔下的笨拙。或許是晚上喝了兩杯紅酒,蘇嘉媛忽然恍惚。這個年紀,身體、精力都在走下坡路,染發也擋不住白發。她過度關注關陸的生活,她不能允許自己再對不起他的父母一次。她盯着太多事,有時就忘了自己,忘了身邊至親的人。她知道他做到甘苦相依、福禍與共,他對她包容良多,他們白頭偕老。可是究竟由哪一天起,他們生出白發;又是什麽時候起,她和他在一起,靜靜相依的一瞬間,一時就像一生。

蘇嘉媛沒有說話,吳懷莘停了一下,少見地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

這一夜,按舊歷是一年的最後一天。有華人處即有歡慶,普天同慶,合家團圓。在這許多或喧嚣或寧靜的歡欣與溫情裏,很多人與很多人又相守共度一年。在這一年之中,親情,友情,愛情,種種真情,皆是彌足珍貴。

煙花買得太多,到了九點,蘇櫻還沒放完,已經累了。她仰臉看關陸,關陸捏了她的臉一把,接手剩下的工作,平心而論,除開後來不慎被打火機的火苗燙了一下手,這夜的煙花還是放得很盡興的。

回去以後,客廳泡了茶,所有人坐着守歲。蘇櫻這一輩沒別的小孩陪着玩,一個人是熬不過去的。她之前沒下上那四人棋,這會兒非要關陸教她玩牌,玩的是拼運氣的花樣,有輸有贏。撐到十點,也就抓着滿手當籌碼的花生、奶糖、水果糖,睜不開眼,偏還堅持着坐在爸爸身邊。

關陸環顧一周,見吳懷莘面有無奈,就拍拍蘇櫻,對她說,“已經十二點了。”

小丫頭困極了,好哄得很,被關陸抱起來,還伸出頭,向父母拜年。唯獨漏了魏南。關陸看着好笑,大方地替她向魏南補上一句,“新年快樂。”

初一下午四點,關陸和魏南回到景安。

這個日子,這個點,這天的安排也就是出去随便吃點。到家不久,還沒出門,關陸接到蔣美願的電話。電話裏她一貫的溫柔周到,卻沒個重心,問到關陸,問到蘇嘉媛夫婦,聊到蘇優,聊到任良和江念萍,甚至提到王琦。

關陸按捺着挂了電話,就和魏南說你等我會兒,撥了任良的號碼。

他師兄真知道。知道,但就是不告訴你。上回任良和江念萍吵架的時候,關陸嘲笑過他“信息收集與分析能力薄弱”,這回剛好讓他得到機會扳回一城。兩個成年男人湊到一起,很多時候容易表現得像無聊小孩。

關陸最終弄到他要的信息。

這事說起來很濫俗。無非是新一代追求自主愛情的抗争,只不過主角是蘇優,和王琦。蘇家不是嫌平愛富,但是王琦的家庭背景比較複雜,很難得到蘇優哥嫂的認同。兩個人偷偷摸摸談着戀愛,估計有一陣子了。就在過年之前,不知蘇優具體受了什麽刺激,做賊似的拿走戶口本,硬拽王琦去領證。

一對小鴛鴦正在民政局外面排隊呢,蔣美願有個熟人通知了她。等她匆忙趕到場,蘇優前面只剩下三對新人了,驚險得很。關陸有時佩服她,嫂子這種女人,臉吓白了都能想着控制事态、縮小影響,她沒跟蘇邕說,一個人去攔住蘇優和王琦,直接和他們談話。可是這種八卦,一造成就長了翅膀,不多時,公司上下人人聽了一耳朵。關陸想象蘇邕那怒火,确實挺要命。

任良事不關己,還能說兩句風涼話。他半真半假地感慨,“年輕好呀。也就是他們敢這麽‘為愛瘋狂’。過兩年等奔四了,你想瘋狂,倒是誰買賬啊?”

關陸聽他那口氣,反而不急了,說那是你。我要是願意上演這種劇目,那還是會有人奉陪的。

任良就嗤他,“典型的自戀型人格,晚期。”

他轉頭又質疑關陸: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怎麽辭得那麽及時?就你對人小帥哥那興趣、那關注,治你一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

關陸這時表态,“關我屁事。”

快到晚上飯點,任良在父母家被兩老催着上桌吃飯,約好過幾天再聚就挂了電話。

魏南問,“什麽事?”

關陸甩頭說“沒事”,電話打完了,和魏南一起出門上車。

遇到第一個紅綠燈,他才跟魏南講這件事。簡明扼要地講完大概,幾個關鍵處加上自己的評論。路經雲生劇院,關陸看了眼那外牆上宣傳元宵劇目的大幅海報,跟魏南說,我想起來了,這劇情哪是偶像劇啊,分明是我國傳統戲曲的發展套路。那什麽,“書生上京去趕考,小姐贈金後花園。金榜題名封诰命,才子佳人大團圓。”

只不過這回,老套路裏的角色分配實在關陸的意料之外。

可能每個人到某個階段都會發現,戲裏戲外的人生都遵循着各種不同的套路。所謂的“經典”,常是對規律的總結——從自然演化的規律到事物發展的規律——所以賢者有另一個名字叫先知。他們在大衆之前看穿人、事、物會朝着哪條道路發展。而凡人,如你我他這樣,不要妄談預測別人的生活軌跡了,有時連面對自己的生活都沒個譜。每一個下一步都可能是一顆打得你措手不及的任意球。

但是當關陸回頭望,他不得不承認,他早該有一雙慧眼,看清之前生活的種種暗示。蘇優那些支支吾吾的電話,王琦語焉不詳的回複,聖誕夜他們作為舞伴小情侶一樣暗含情愫的舞步……

關陸不勝其煩,将車開入地下停車場,有失水準地斜壓線。

魏南先下車,走到前車窗邊,關陸調低窗口,魏南問,“你打算怎麽做?”

他問的當然不是停車,而是在蘇優和王琦的事上,關陸的立場。

蘇家的事,關陸難得脫身在外。關陸看後視鏡,答道,“我在嫂子那說不知道,就當現在也不知道。不關我事。”

關陸不去找麻煩,可麻煩不放過他。晚餐到一半,他接到蘇優的短信,忽略。過半小時,到吃完飯,蘇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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