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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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西幻)炮灰的一千種死法

作者:淺笑輕颦

文案

女主是炮灰,她的哲學是炮灰必須無恥。

炮灰終究是炮灰,不過死法還是各式各樣的。

女主努力升級,努力無恥,只為了逃脫炮灰的終點——好吧,就算死也要死一千次才夠本。

唯一問題是,為啥我大晉江木有一個選項叫做“有CP的劇情流”呢?

內容标簽:奇幻魔幻 西方羅曼 異世大陸

搜索關鍵字:主角:茉莉 ┃ 配角:阿灰,狐貍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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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兵團

最後少女戰勝了魔王。

這真是個歡喜的結局。

“中尉,你還在看書麽?”

外面傳來小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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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我打開門,讓未滿十四歲的阿灰鑽進來。

阿灰立即被房裏的熏香嗆得咳嗽。

“咳咳……我說中尉,您的癖好還是看童話麽?都成年人了。”

阿灰用小大人特有的腔調鄙夷我,還用上了敬詞。

我刮一下他的鼻子,讓他去鍋爐房看看魔焰的高度。

“還有這要命的熏香,中尉大人何時才能把榴蓮味換成玫瑰呢?”

阿灰捏着鼻子,聲音裏充斥不滿。

我看見他吃癟的樣子,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看童話書與挑逗上士阿灰,大概是行軍中的唯一樂趣。

“去吧,鍋爐房快爆炸了!”我推搡他。

他不走,賴在我床上,一副準備好好談談天下大勢的模樣。

“我說……咳咳……南方叛亂平息,北面大将又勾連敵國,我們不如先回帝都邀功?”

小孩子不學好。

雖然征戰害得他十一歲就被迫征兵,輾轉三年未曾歇過一口氣,但作為國王陛下最精銳的炮灰部隊,邀功這種事是必須放在最後做的。

說是炮灰,是因為第十一師第五兵團,是一群廢物組合起來的老弱殘兵。

越獄失敗的囚犯,修煉失敗的術士,重生失敗的廢物。

任何戰局,這些随時可扔的棄子都用來墊底。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雖說是墊底,廢物們也想着多活一日是一日。

廢物們于是聯合起來,選舉了讀書最多的人做智囊團。

當然,只看童話書的我,被無情踢出了候選人名單。

說是精銳,是因為第五兵團每次都僥幸活着回來。死亡率維持在千分之一浮動。

這得感應我的上司,智囊團的精英們,永遠心狠手辣,出奇制勝。

但再“精銳”也不過是“炮灰部隊”的修飾語,上司總說,皇宮裏的那幫子老家夥一定在等着看我們好戲呢。

我瞬間覺得自己的腦回路太過平滑,無法理解宮廷思維。

“茉莉中尉,您的願望是什麽呢?難道是打仗一輩子麽?”小孩子忽閃着眸子問我。

他眼神純潔,笑容邪惡。大概是想勾起我對和平世界的向往。

願望麽,這種東西太奢侈了。不是你我能談論的。

我摸摸他腦袋。閉上眼,仔細想了一下。

貌似很小的時候的确是有過這種東西。

做個煉金術師,當個魔法師,或者做個兇悍又漂亮的巫婆也是好的。

現在的我算什麽呢?

掰掰手指,大概算個會點魔法、會點煉金術、也彪悍無比又算得上好看的炮兵連中尉。

我吃驚了。

我居然走在願望的半路上。

我看着小孩子一臉無辜又期待的神色,覺得他想聽的大概不是這個。

他打仗也很辛苦了。那就說些他想聽的。

“生個漂亮的孩子,嫁個好看的魔法師,每天吃喝不愁,姿色無雙?”

這大概是每個女人的夢想。呃,女人前可以加個定語“正常的”。

小孩子繼續鄙視我,“啧啧,以貌取人!”

他又指指自己,“我呢?算好看麽?”

我點頭,誇他很萌很正太。

又愣住,總覺得聯系上下文哪兒不對勁。

“你才幾歲?!居然想娶我!”

敢調戲老娘的可是要吃了豹子膽的。

我一拳打在他小腹上,他吃痛,哇哇亂叫。

“茉莉……中尉,你也不過比我大四歲啊。”

十四加四?

說起來我很久麽有算過自己的年齡了。自從來到炮灰兵團,我每天過得跌宕起伏、有滋有味。

太過豐富的經歷讓我覺得自己已經活過了幾個輪回。連隔壁村最長壽的老奶奶的閱歷都要被我秒殺。

原來才十八啊。

不過下一秒可能就成了名符其實的“炮灰”,畢竟我們是炮兵連。

所以年齡這種東西,對于随時可能化灰的人而言,沒啥意義。

鍋爐房驚天動地響起一聲爆炸。

我一臉無語地看着阿灰。他泥鳅一樣,瞬間滑下床鋪,沖出門去。

魔焰是燒火時的好燃料,省電省煤,而且烤出來東西倍兒香。

唯一缺點就是魔焰太嚣張了,容易出事。

刑訊室。阿灰哭喪着臉,用求救的目光看我。

狐貍上司文德森·福克斯則是一臉憤怒。喊他狐貍是因為原名太長,也因為他臉蛋水嫩,頗為勾人銷魂。

“茉莉中尉,你來得正好。”他逮住了從門口擦身而過的路人甲。

身為路人甲,就應該被無視才對啊。我只是個跑龍套的,不要一副“阿灰的生死就有你決定”的口吻好麽。

什麽正好,一點也不好。

“我發誓,我提醒了阿灰上士不只一次,最後鍋爐爆炸害得全連集體去隔壁蹭飯吃,我絕對沒有連帶責任!”

我一口氣說完,偷偷瞄一眼阿灰神色。後者面如土色,心灰意冷。

大概在後悔一刻鐘前還和某人求婚來着。

我再勇敢地看一眼狐貍上司,他揮揮手,一臉不耐煩。

“好了,好了,你們這兩個不成氣候的,少來這套踢皮球,”他趕走一只蒼蠅,“來找你們說正事呢!”

我眼眸跟着蒼蠅轉,總覺得這個天氣看到蒼蠅是件很詭異的事。天還沒熱呢。

等等,正事,是部署去打北面大将的戰略部署麽?但為什麽要到審訊室來說?

“難道!”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大人您是要我們接受嚴刑拷打的洗禮,然後派我們去北面做卧底麽?”

我一氣呵成堵死他所有愚蠢的提議,“大人您三思啊,我和阿灰都是不成器的料,不用拷打就會招。有功就貪,

有事就推,能保命就不保密那種貨色啊!”

炮灰軍團之所以能混到現在,是因為每一個士兵都信奉叢林法則——

臉皮不厚的士兵,不是好炮灰。

阿灰臉色亮起來,一疊連聲點頭。他看我把他無恥的那份也說了出來,看我的眼神又溫柔起來。

我吸了下鼻子,替格林帝國悲哀,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都能混成兵油子。

“你們!”狐貍上司徹底愠怒了,他随手拾起地上的鞭子。

我躲得快,皮鞭質地太好,淩空虛抽都發出刺耳的聲音。

阿灰瑟瑟發抖。

我一臉媚笑。

等我聽完狐貍的話,媚笑僵在臉上。

“北面戰局太亂,還不到讓我們炮灰兵團摻合的時候。”

“我要你們倆去魔鬼森林找草藥煉食材過城堡救公主。”

這種關鍵性任務詞彙能加幾個空格麽,一口氣說完有RPG模式嫌疑啊。

魔鬼森林,找草藥,煉食材,過城堡,救公主。

這可真是人人羨慕的魔法故事标準架構,我很樂意扮作騎士去爽一回。

可是回來之後還要繼續炮兵連苦戰炮灰模式,這反差有些大啊。

我跟了上司好幾年。

這好幾年不是白跟的。

所以這個看似與鐵血主線劇情完全不一致的輕松支線劇情,一定有貓膩。

比如草藥很難找。或者有毒。

城堡機關重重,機關上塗滿毒。

或者幹脆公主有毒,是個睡不醒的僵屍。

總之這是個毒汁四濺的支線,而阿灰與我,作為炮兵連裏貢獻值最低、破壞值最大的搭檔,當然不仁作為不二人選。

我大腦飛速旋轉。

我看見阿灰的眼眸也轉了幾圈。

然後,沒大腦的阿灰說,我願意。

願意你個頭呀。你以為這是在教堂宣誓結婚麽。

我瞪一眼阿灰。他期待地望向狐貍。

狐貍上司很是滿意。

他交代了一些手續。

一周假期,一張地圖,一瓶魔藥。

他又任命我為探險小分隊隊長。

拍拍我的肩膀,說好好幹之類的廢話。

但他的眼眸閃爍着異樣,那異樣叫人恐懼。每當狐貍有個絕妙的殲滅計劃,他眼裏就會閃過類似磷火的東西。

然後,通常是敵方大敗。

穿行在岩石中時,我破口大罵。我問阿灰知不知道狐貍的陰謀,又問他到底在願意個屁呀。

阿灰艱難地爬過溪水,喘着氣。

他等我罵完,才解釋說,他知道這裏面有貓膩,但他也是有計劃的。

我一屁股坐在岩石上,沒好氣問他,“不就是逃跑計劃麽?你不知道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麽?”

阿灰摸摸腦袋,嘿嘿傻笑。

我一巴掌打向他腦殼,“逃兵一律格殺勿論!軍規會背麽?!”

阿灰委屈了,說他哪有這麽蠢,茉莉中尉能聽小的說完麽。

☆、魔鬼森林

森林深處,隐隐約約傳來狼嚎。

一聲比一聲近。

我趕緊擺擺手,讓阿灰噤聲。一個翻身,抱着阿灰滾到岩石後去。

一個老得快酥掉的老婆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

狼嚎聲倏忽靠近,幾十只綠色眼珠迅速包圍了顫顫巍巍的老太。

群狼之首仰天長嘯,類似于一聲令下。

獠牙泛白,在光天化日之下,兇殘而貪婪地撲上來,張嘴大啃。

老婆婆被撕裂成上千塊血肉,白骨淩亂地堆積成小塔。

正當狼群要大快朵頤,地上的屍骨突然直立起來。

在一陣咣咣當當聲過後,狼群屍骨堆積如山,綠眸全部挖走,眼眶處只剩空洞的黑色。

老婆婆提起手上的籃子,幾十顆狼眼裝了滿滿一筐。

這本來是一場以少勝多的反擊戰,作為觀衆我理應覺得過瘾才對。

但看着一具老态龍鐘的骷髅樂呵呵數着籃子裏的眼珠,實在有些作嘔。

阿灰喉結滾動,發出類似嘔吐的聲音。

哎,我又忘了,阿灰見不得惡心的東西。行軍至今,他在我身上沒少吐過。

我趕緊跳開幾步。

可惜跳過了頭,一下跳出了岩石的掩護。

然後我尴尬地看到老婆婆正死魚眼睛一樣盯着我看。

雖然骷髅已經沒了眼睛,也因此氣氛愈發恐怖。

阿灰則開始沒日沒夜地狂吐,快把五髒六腑都嘔出來了。

“啊……這個……那個,”我克制住慌亂,努力微笑,“我們只是過路的。”

骷髅老太的上下牙齒咯咯打顫,牙縫裏蹦出聲音來,“小女孩,說謊可不是好事。”

她幹脆放下籃子,盤腿坐在我們對面,招呼我坐下,順便用她全是白骨的手掌拍拍阿灰的背。大概是安慰。

好不容易停止嘔吐的阿灰,這下嘔得更是厲害了。

骷髅老太幹脆念了個咒語,她的血肉又附上了骨骼,可惜衣服不聽使喚,怎麽樣都喚不回。

比面對一具"想真摯和你談心”的骷髅更恐怖的事,大概是面對一個想和你赤身相對的老太太。

阿灰做了個明智決定,他轉過身,背對着老婆婆,語氣無比誠懇地說:“老人家,我知道魔鬼森林的原則一向是坦白從嚴、抗拒從嚴,您要相信茉莉中尉,她會坦白一切的。”

這就是我專業賣隊友一百年的好阿灰麽?

不過,貌似昨天在審訊室裏,我第一句話也是急于撇清和他的關系。

算了,半斤八兩,我就不計較了。

話說回來,這小子說起魔鬼森林的口氣怎麽那麽熟悉呢。

好像早就對這裏研究透徹了一樣。

我客客氣氣讓老婆婆先施法弄出衣服來,解釋說正太年紀小,容易害羞。

然後背過身子,胳膊撞撞阿灰,小聲問他。

“你認識這老太?”

阿灰低頭哼哼,“中尉大人,我本來就是想和你談這個的。可惜貌似中尉大人您沒有什麽耐心啊,而且在我剛要開口的時候,狼群又跑得比我的聲音快……”

如果我有把槍一定會直接抵住他額頭,“限你一秒內開始說正題,十五秒內結束。”

訓練有素的阿灰以驚人的語速,掐着秒針果然把話說完了。

“魔鬼森林是有名的魔法煉石場,所有黑魔法的聚集之地。

在森林深處瘴氣最重的地方,沉睡着一個不知道是恐龍是豬頭還是公主的東西。

這個東西曾經吸引無數勇士和隔壁國家吃飽了撐着的王子們,一次一次披荊斬棘來拯救所謂的公主。

傳說的結尾當然是以失蹤收場,但還有種說法是王子與勇士們都被吞進了公主的肚子,瘴氣也因此一年比一年深重。”

“但據我所知,這個魔鬼森林的關鍵是這個老婆婆。

有人走到一半就逃了回來,據說他每次提到老太婆就會瘋言瘋語,說她才是策劃整個事件的幕後黑手。

這個魔鬼森林就是老太婆的私有財産,她依靠傳說來吸引強大的生靈到此自投羅網。

最惡心的是,老太婆會給每個人一個機會,找你來一段‘感人肺腑’的談心。逃回來的那個家夥就是在說笑談心時察覺問題,所以沒跟着走到森林最深處。”

我咳嗽一聲。我平生最煩思考。這複雜的邏輯讓我十分暴躁——

“說重點!那你本來的計劃是?”

“呃,如果這老婆婆真的有如此魔力,我當然想好好和她談談天下局勢,看看有木有早日讓戰争收場的法子。”

我望天,看在魔焰的份上,誰來救救這個自以為是的上士吧。

他真的認為一個上士必須胸懷天下、兼濟蒼生麽?憂國憂民是王子才有資格做的事好麽。

不過,貌似那些前仆後繼來送死的王子們,送死送得這麽賣力,為的是垂涎美色?

再再不過,狐貍上司讓我們擺出傳說中王子救美的标準姿勢,難道也是要我們把色藝俱全的公主綁了出來,扔到他床上麽?

我突然發現一個關鍵問題——

我并不知道狐貍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如果這位僵屍公主真的是戰局的關鍵棋子,讓我和阿灰這種小角色來救真的好麽?

如果不是,那麽在這兵荒馬亂的亂世,沒事幹嘛要救公主呢?

劇本竄場了麽?!

如此殺傷腦細胞的事,讓我一臉黑色。

背後響起溫柔而蒼老的聲音,“穿好啦。”

我們回頭,看到一個穿着草裙的老太太。她笑得一臉皺紋。

“你們在嘀嘀咕咕什麽呢?”

“我們在誇您老人家真是天人之姿。無論是草裙,還是不穿,甚至是骷髅,都頗為潮流。”阿灰馬上借口。

老太太呵呵笑起來。看來獻媚之詞這種東西,無論是多老的人,還是多老的妖精,都不會嫌多的。

頗為潮流的老妖精扭了下草裙,腼腆無比地說,這十年來送死王子這麽多,還沒有哪個男人如此嘴甜。

阿灰繼續要排練組合他的不同獻媚詞,我打斷他們這種無間循環的阿谀地獄,直接問她。

“老婆婆,聽說森林深處有瘴氣什麽的,還有公主什麽的,這到底是咋回事?”

老婆婆慫拉下眼皮,悶悶問我,“小女孩不如說說為啥來這鬼地方?”

我一五一十說了。

老婆婆搖搖頭,“小女孩不老實,又說謊。”

我納悶了。

我看看阿灰。

難道我們不是來破霧障、救公主的麽?

阿灰居然幫老太婆說話,“茉莉中尉,騙老人家是麽有用的,趕緊交代了吧。”

老婆婆見我無話可說,笑得更為陰險,“小女孩,你該聽說過魔鬼森林的傳說罷。那些年青人都死無屍骨,是因為他們在和我談心時,都不肯說實話。”

臉龐湊近我,“他們的答案都和你一樣哦。”

靠,我已經把狐貍上司的話一字一句重複了。都沒漏一個标點。

這老家夥到底還想聽啥?這麽喜歡八卦,難道是那些王子們沒能滿足她的八卦欲望才被獵殺的?

默默為王子們點個蠟。

☆、詭異傳說

我搜腸刮肚,開始找“深刻的、真摯的、感人的”,哦,不,感妖的詞彙時,一聲巨響炸裂開來。

我抱着阿灰跳開。

吐得快虛脫的阿灰癱軟在我懷裏,像灘爛泥。

我翻翻白眼,這只真會裝。

地面龜裂成千萬條溝壑,無數毛茸茸的觸手從裂縫裏探出來,每條觸手上還有一個綠色的腦袋。

觸手不斷脹大,地面松動,草皮連着草根都不斷往下陷。

觸手的目标似乎是老太婆。

當它們快要碰到我和阿灰時,竟然彎曲起來,繞過我們直擊老太婆。

老太婆從籃子瞬間抽出一根骨頭魔杖,念起咒語。

光芒四射。但又立即渙散。

觸手上附着的腦袋笑起來,嘴巴一張一合中,黑色煙霧一串一串騰起。

四面八方而來的觸手,迅速覆蓋了老太婆全身。

只能看見銀白色發絲,從一片肮髒的綠色觸手中漏出來。

老太婆的齒縫裏漏出一句呻吟——救我!

救她。

不對,不是句號,這是個疑問句啊。

我再笨,根據阿灰一大堆有的沒的信息,再加老太婆變态的追問,怎麽算都得不出“救她”的結論。

比我更笨的阿灰突然詐屍,口齒清晰地喊了一句,“救她!趕緊!”

然後一仰脖子,繼續裝死。

阿灰你這個龍套還可以更敬業一點麽?

我念起複雜而古老的招呼咒語,一架火箭炮倏忽騰空。

這個咒語以難記與拗口出名,更郁悶的是,這個咒語占用了我絕大部分的精神空間。

換句話說,我剩下的精神空間只夠讓我向左或向右移動。

如果觸手這個時候襲擊我,我只有一個選擇。向左或向右閃避。

當然,如果聰明的觸手們左右同時襲擊,我就沒轍了。

火的咒語簡單很多。

被點燃的火箭炮心情頗好,炮口裂開一個巨大的微笑。

我黑線。

這架拟人化魔法火箭炮唯一好的是——

它正努力自己對準目标。

它的附帶特殊魔法屬性是,能夠自己精準找到敵人的心髒位置。

和它并肩作戰這麽些年以來,我确定了這行寫在說明書上的話,一定是火箭炮自己寫的。

比如此刻。火箭炮居然在空中盤旋良久,遲遲不肯墜落。

我猜它在定位心髒的位置。

可是,老太婆的銀發已經徹底被綠色觸手淹沒了。連勾魂削骨的呻吟聲也快聽不見了。

就在我想召回火箭炮時,一聲刺耳的響聲伴随着叽叽咯咯的狂笑,在大地上回蕩。

燒焦了的觸手一個一個退散,化為粉晶,消失在空中。

沒有了墨綠觸手作為依附的毛絨腦袋,滾落一地。它們大概受了刺激,開始咯咯狂笑不停。

老婆婆變成了一堆白骨。

大地漸漸回複平息。

我念起複雜而古老的收回咒語,火箭炮消失前朝我撅了下嘴。

我翻譯為,它賭氣我又念錯一行咒文了。

哦,看在魔焰的份上,收回咒語是把召喚咒語逐字逐句倒過來念。

倒背如流什麽的,姐姐我沒念過書。求放過。

阿灰還挂在我肩上,重如笨牛。

軍隊裏夥食這麽差,他是怎麽把自己吃成一頭牛的?

在我想重重把他摔到地上之前,阿灰一個蹬地,活蹦亂跳地就醒來了。

他一邊說着類似于“茉莉中尉幸苦了”的廢話,一邊蹿過去看老婆婆。

我們都以為老太婆會和剛才被狼群襲擊一樣,下一瞬間就滿血複活。

可是看了半天,老太婆還是一堆屍骨。

阿灰踹了白骨幾腳,屍骨還是屍骨。他一臉郁悶地轉頭問我,“傳說中的終極BOSS就這麽裝死了?”

我走上前,拍拍他腦袋,告訴他,所以傳說不靠譜。

地上滾滿了綠色腦袋,毛茸茸的像是皮球。

阿灰作勢又要嘔。我趕緊抓起一個皮球,問它,“知道傳說中能破霧障的藥草在哪麽?”

綠色絨球咯咯笑起來,争先恐後說,“我們就是!”

一舉兩得啊。

阿灰郁悶地說,可是,唯一知道如何煉藥的巫婆現在正躺在地上呢。

我黑線。

不過,自從進了樹林以後,阿灰的舉動就很奇怪。他總是在關鍵時刻抖露細節,有些關于森林,有些關于老婆婆。

比如此刻,他怎麽知道這個老婆婆就是煉藥的巫婆呢?

魔鬼森林難道木有其他巫婆了麽?

仿佛有讀心術一般,一個嬌傲的女聲呵呵尖笑而來。

地上滾滿的綠毛腦袋立即作鳥獸散。可惜速度太慢,被法術趕了回來。

禁锢術。一種上古禁忌咒語。曾被禁長達數百年。

因為被禁锢的對象,這一輩子如果踏出禁锢範圍,就會被詛咒至死。

破了禁忌的是一個白色長裙的女子。金黃色長發如波浪跌落。

如果不是裙子上有血、而且滿是破洞,我會以為那就是傳說中的公主。

當然,乞丐公主也是公主麽。

不過,公主似乎半面污穢不堪,像是被毀容了一樣。

那些前仆後繼的王子們如果木有被老太婆的八卦心害死,就一定是被公主的絕世容顏吓死了。

再次默默為王子們點個蠟。

滿地綠色腦袋表情憤怒,在禁锢圈裏不停搖晃。

漂浮在空中的女子俯瞰我們。神情倨傲。

“你們就是殺了鬼巫婆的人麽?”

我搖頭。又指指地上的綠腦袋,意思是冤有頭債有主,尋仇千萬別找錯對象。

“可惜了呢,我還想好好謝謝你們的,”她嘆息。

我趕緊說,那盡管來謝吧,人當然是我們殺的。

阿灰橫了我一眼,讓我噤聲。

當來不及了,女子忽然神情一變,笑得更為尖銳刺耳。

綠色絨球被震得瑟瑟發抖,黑霧從口中團團冒出。瞬間布滿了視線。

我覺得鼻子有些癢。腦袋變沉,手腳逐漸冰冷。

阿灰低聲喊,“不好,這就是傳說中的毒霧霧障。”

難怪用這些絨球可以煉制成解藥,這神奇的自攻自受的植物。

“你們真的殺了她,我到現在都不能相信。”女子笑得很詭異,幾乎要跳起舞來。

“殺了她,呵呵呵呵,”她大聲喘氣,笑夠了才冷下一張臉說,“這麽多年來,一批一批來魔鬼森林的蠢貨們,都覺得老太婆是幕後策劃,當森林生物攻擊老太婆後都迫不及待希望她死。他們都以為她死了,就能破了迷霧之局。但他們都不知道,只有在試圖救老太婆時才能真正殺死她!”

這奇葩的邏輯。我腦容量又不夠用了。

阿灰上前一步,手上似乎捏緊什麽東西,問她,“我一直懷疑傳說的真實性。甚至那個半路逃回來的年輕人,他說的謊話……”

“哦,是的,那個著名的談心測試謊話,”女子了然,一臉鄙夷,“這就是那個老太婆最陰險的地方,她把狐貍魔化成年青人,然後說了那些廢話。在那之前,從未有人來過魔鬼森林,但狐貍把一切說得好像在他之前已經死過多少批勇士一樣。”

我聽懂了。于是也一起鄙夷這個魔化年青人,居然橫生枝節編出個故事,還把時間軸硬生生推到多少年前。

我這一聽懂可是死了多少腦細胞。可見謠言害人。

女子雙手合十,似乎在祈禱。

阿灰催她,“所以這個森林根本沒有城堡、也沒有公主?”

我看見阿灰的手握得更緊。

但是從女子俯視的角度,他的右手正好是個視線死角。

我想我不笨。咒語在我腦海浮動,随時待命。

女子一聲嘆息,“城堡是有的。想娶我回家的人也是有的。可是唯一一個愛過我的文森公爵,也死了。”

她聲音發顫,滿是憐愛之情,“聽說我被囚禁,被老太婆困在城堡當餌,他是第十三個來找我的。哦,我們曾有婚約,他為什麽不是第一個來找我的呢?但這不要緊,要緊的是他也被老太婆活活誘惑殺死了。”

她就是公主。可是所謂“誘惑殺死”,公主殿下你确定老太太那個身材還能施展“媚殺”?

我一臉茫然。阿灰替我問了,“如何誘惑?如何殺死?”

“哦,就是那個愚蠢的談心測試,文森公爵回答她是來救公主的。她用讀心術回答公爵,其實是來看看公主死透了沒有,他心底讨厭這個婚約很久了。可惜老太婆的魔力就是,能秒殺被她說中真相的人。”

公主看起來很悲傷。

不知是為了公爵的死,還是為了他讨厭她。

☆、所謂酬勞

一周假期堪堪結束。我們再看到炮兵連明豔的陽光時,狐貍上司笑得十分無恥。

我們都垂頭喪氣。

狐貍上司拍拍沙發讓我們坐下。

我們于是坐在炮兵連裏唯一一張肮髒不堪的沙發上。虱子爬上了我的腿。

“你們殺了公主?”他笑眯眯問我們。

我們點頭。

公主死時太過絕望,笑聲也因此狂妄起來,把所有綠色的腦袋都活活吓死了。

被吓死的綠絨腦袋集體吐出最後一口黑氣。

而這最後一口黑氣,居然逼裝死的老太婆詐屍了。

最後的最後,老太婆說她解脫了。

所有人都是來魔鬼森林救公主的,而唯一來殺公主的是多年前的文森公爵。

但他死了。因為被老太婆猜到了他的真實目的。

于是這次能夠殺了公主的只剩我和阿灰了。

可是就在她激動過度,滔滔不絕感謝我們時,她笑過了頭。

過喜傷心。木有了心的老太婆,直挺挺倒下去。

這一次死透了。

這複雜的邏輯。弄得我好崩潰。

我當時悄悄問過阿灰,你确定要殺公主?狐貍不是讓我們救她麽。

阿灰只是白我一眼,說,他的話你也信。

難怪此刻狐貍笑得很開心。

看來我們殺對了。

等等,一直喊他狐貍。其實他原名是文德森·福克斯?

文森——公爵?

“大人您不會就是多年前辜負了公主的原主吧?”我心直口快。

然後發現自己心直口快過了頭,老太婆不是說文森公爵早死了麽?

難道又是詐屍?

狐貍臉色暗下來。我趕緊低頭。

他咳嗽了一聲說,“你們知道個屁。人殺了就好,問這麽多是找死麽?”

狐貍幹脆站起來,把我和阿灰轟到門口,說擇日北上,大家準備好再當一次炮灰。

我們點頭哈腰說,這是我們的榮幸。

認真說起來,狐貍是個很有素質的上司。風度翩翩,舉止優雅。

他為女士開門,讓老人先走。當然,我這樣的不算在“女人”範疇。

最要緊的是,他教養極好,就算發脾氣也從不當真。

可是這次他居然冷了臉,連忽悠我們也省了。

這很詭異。

好奇心害死貓。整個事件中狐貍和阿灰的反常,撓得我心癢癢。

我不能被癢死。

我于是在夥食房逮住阿灰,拎着他的耳朵,讓他知道多少招多少。

他正嘟嘟囔囔用咒語維持着魔焰。魔焰今天心情似乎不好,一會兒飙高音,一會兒沉低音。

整個夥食房都是極為難聽的噼裏啪啦燒火聲。

阿灰被我拎了耳朵,咒語念得亂七八糟。他求饒,差點沒哭了。

小正太哭歪了嘴的樣子很是耐看。等他哭夠了,我随便施了一個凝火咒,魔焰就安分多了。

某個小孩看呆了,一臉驚訝。然後求我教他。

我冷哼一聲。

他趕緊摸了把鼻涕,一疊連聲說,我招。

他一口氣胡謅了一通負心狐貍上司,如何辜負美人恩,又如何轉世後希望徹底殺死公主。

我翻白眼。這是把我當三歲小孩騙麽?

我兇他,阿灰上士現在越來越出息了,居然敢低估老娘的智商!

阿灰躲着我的追打,蹲在火爐旁,垂頭喪氣地說,沒騙你啊,我只是把一個複雜事件高度概括了呀。

我于是讓他逐字逐句解釋“複雜”事件。

雖然剩餘腦細胞被魔焰熏死得差不多了,但事關狐貍上司,老娘不怕“複雜”。

炮灰生存法則之一就是随時掌握上司的動态。

至于上司的潛在八卦事件、桃色新聞之類的,更是不能錯過。

阿灰想了想,繪聲繪色說了一個故事。

狐貍年輕的時候有個漂亮的女朋友。那個女人剛好是個公主。

唯一問題是,他們國家常年處于戰亂敵對關系。但公主很大方,說我們聯姻就行了。

後來,公主被巫婆抓到了森林裏。很多王子來救她,狐貍是第十三個來的。

公主于是很桑心。覺得他并不愛自己。

再然後,狐貍和老太婆“談心”時,說錯了話。被猜中真正目的,然後被秒殺。

狐貍死了。公主更桑心了。

魔鬼森林裏所有的生物都受公主控制。雖然老太婆囚禁着公主,但公主無時無刻不操縱着魔物謀殺老太婆。

可惜魔鬼森林的內部能量此消彼長,永遠無法真正殺死老太婆。

就像人不能抱起自己一樣。

來了無數勇士,無一不想殺巫婆、救公主。

但我們竟然居然希望救巫婆、殺公主。

這種逆反魔鬼森林法則的行為,終于打破了森林微妙的結界。

巫婆已死,公主也差不多該死了。

巫婆和公主本是一人。巫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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