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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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玉冠天下
作者:高雨莫離
文案
帶着兩世的記憶,揣着愛情的夢想,她離家出走,成了夏都城內一個小飛賊;
緣聚,緣滅,情萌,心殇,前途未蔔的愛情...
他箍住她的身子,吼道:“你給我好好活着,休想一死了之!
他負着手,月光映着那張天人容顏:“你的心願,恕裴某難以達成...”
他在她耳邊低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風風光光地迎娶你。如今,我做到了。”
身陷亂世,漫天的血雨腥風中,一生有你,變為如此荒涼的渴求...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靈魂轉換
搜索關鍵字:主角:寧玉瓷 ┃ 配角:裴湛藍,燕銘九,陸君涵,金淳,蒼嘯天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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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難圓少離家
作者有話要說: 謹以此文作為我即将到來的新婚賀禮。
請各位親們多多捧場,感謝ing~
四月天,微風習習,我一手拿着噴香的核桃酥往嘴裏塞,一雙眼睛則忙不疊的游走在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沒多會,我就将目标鎖定在了一個滿頭插滿釵環,體态臃腫的胖婦人身上,一身黃底彩繡羅紗,一看就是上品,可惜裹在了那肥嘟嘟的身軀上,毫無風姿可言。她一邊用不屑的眼光瞥着路旁的小攤,一邊跟身旁丫鬟說笑。“恩,是個肥活。”我心道,把最後一口核桃酥塞到口裏,撣撣雙手,大刺刺的迎上去,似不經意的與其擦身而過,臂膀相蹭,胖婦人側頭瞪了我一眼,滿臉鄙夷的繼續前行。
我作低頭狀,快步走開至僻靜處,掏出一個繡包,往手裏一倒,只滾出些許銅板。我不由輕嘆一聲,心中暗道:“真是外強中空”。
近半年北方大旱,收成銳減,奸商們趁機擡高菜價,搞得老百姓苦不堪言。官府雖派了巡督監察,但奸商們白銀美女一奉,所謂的監察也就變成了走過場。自古官商一家親,歷朝歷代皆如此,老百姓只有自謀生路了。
而我,寧玉瓷的謀生之法就是--偷盜。不要以為這是多麽不恥的“職業”,偷盜也是一門藝術,所需具備的基本技能包括敏銳的聽力、精準的眼光、精妙的手法、高超的開鎖技術以及能飛檐走壁的輕功。
而我,恰恰具備了這所有的技能,可謂是一個合格的高段數小偷。
這身功夫的來歷,說來話長。
本姑娘是澧縣一戶商人的千金,我父親寧博揚是經營玉器店,母親古氏聰明賢惠,多年來支持父親打理着家業,是外人眼中有名的恩愛眷侶。
我是家裏的老二,另有一個大我3歲的哥哥寧青陵,長的一表人才,在父親的培養下小小年紀就開始學習玉器鑒賞,為今後接手家裏生意作準備。
我出生時,皮膚細白嫩滑,老爹激動地捏着我的小臉蛋道:“真像個瓷娃娃。”于是我的大名也就由此而來。我也不負衆望的保持了一身細滑白潤的肌膚至今,可惜樣貌卻徹底辜負了我那俊爹美娘的良好遺傳基因,臉龐雖然也是個鵝蛋輪廓,但比标準的巴掌臉大了整整一圈,小塌鼻梁,嘴唇倒也算紅潤性感,可惜一笑就露出兩排不甚整齊的牙質,身材更是瘦不拉幾的平板一塊,唯一出彩的就一雙雙眼皮大眼,靈動有神,然而用我哥的話說,是一轉就出一個壞心眼。
其實憑心而論我也算個"第二眼"美女,雖不驚為天人但甚為耐看,若耐心栽培也有成為大家閨秀的潛質。但我從小就對女紅書畫琴樂等毫無興趣,總是喜歡上蹿下跳,騷貓鬥狗,叛逆心甚重。
我最好的朋友是爹爹送的一只小冠毛犬,身上毛稀少,卻在頭頂、尾巴和四肢長着澄黃色絲狀長毛,活潑好動。我給它起名“布丁”。
爹爹送它給我的本意是想培養我的愛心,怎料這布丁之淘氣比我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倆一拍即合,從此我掏鳥逗貓時便多了個忠實的幫手。
然而最奇特的是,随着我逐漸長大,我發現自己竟慢慢記起了前世的不少事。比如前世我是因為先天性心髒病而在28歲芳齡去世的,又比如我前世是個做金融的,買的中石油被深套,沒有交過男朋友如此等等.....我時常猜測,也許是因為我喝的那碗孟婆湯有質量問題,沒有發揮其應有的效果。但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很欣慰自己今世投胎在一個小康之家,看來上輩子時常給路邊乞丐錢還是對的,積德行善嘛。于是,我就帶着前世的記憶,在今世安安分分地作一個古人。
可惜我只安分到了14歲,那一年我喜歡上了鄰街鐵鋪派來我家送貨的小夥計。話說我爹和哥都甚喜歡寶劍,尋到好的鐵料總交由鄰街的李鐵匠打造。李鐵匠是祖傳的手藝,鑄劍技術堪稱一絕,為人低調沉悶,不愛結交權貴。他身邊有一個跟了他四年的小夥計陸君涵,總是替他将做好的寶劍送到我家。有幾次爹和哥哥不在,是我出來收的,見他眉清齒白,又與我年紀相仿,便大大咧咧地與他嬉鬧逗貧過幾回。沒承想這小子一開始還懦懦地不說話,後來熟了,竟比我還貧,腦子更是轉得極快。我由開始的滔滔不絕,變成後來時常被他噎得無語,一來二去,日漸熟識,少女懵懂的情窦也開始萌芽。
就這樣,我與陸君涵說着互相擡杠的話,牽着手走遍了澧縣的大街小巷。我素日被家人照顧得極好,對尋常百姓的生活并不了解。陸君涵告訴我了很多老百姓的生活方式,又耐心的向我講解很多田間地頭常見的(卻是我沒見過的)工具和使用技巧,通過陸君涵,我才對社會有了第一次的近距離接觸。
可惜好景不長,我娘知道此事後,異常生氣,堅決不允。她認為陸君涵與我家實在是太不相配,她一心希望我嫁的好,至少也要門當戶對。而她的理論是:我這麽不學無術,如果再不能嫁個好婆家,他們如何能放心!怎奈我也很是固執,越是不讓就越要堅持下去,在我心裏,總覺得我的人生應該由我自己來掌握,即便我跟陸君涵真的不合适,也應該是我的決定,而非爹娘所授意。而這種想法,在這個時代又是多麽地不能被接受。
我鬧了很久很久,最後終于被關了起來(當然還有我那同甘苦共患難的戰友布丁)。娘也氣得多次掉淚,但仍是鐵了心地要讓我們分開。爹和哥雖然心疼我,卻也贊同我娘的決定。家裏人覺得不讓再這樣放由我任性下去,開始積極地為我張羅相親。我眼看人生即将不受自己控制,當即在一夜黑風高之夜,用花瓶砸暈了一個給我送飯的丫鬟,偷換了她的衣服,抱上布丁跑出了家。
我跑到鐵鋪去找陸君涵,卻只見到李鐵匠一人,怎麽問,他也不肯說君涵去哪了,只是說走了,讓我莫尋。我傷心之下,将自己從小随身佩戴的翠猴玉佩(我屬猴)留給李鐵匠,拜托他若有機會見到君涵一定轉交給他。
而我孤零零從鐵鋪出來後,不知該去哪裏,也不想回家,念動之下決定去天子的皇城--夏都看看。早就聽說那裏繁華之至,爹和哥有時會去收集貨樣,卻總說我太小不肯帶我。哼這次我自己去!于是,我就這樣踏上了獨自闖蕩江湖的不歸路。一路上吃盡了苦頭,真正體會了人情冷暖,也讓我迅速的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閨中小姐,成長成一個懂得民間疾苦的姑娘。
一次在路上,被人偷光了盤纏,我沮喪地縮在街角,從懷中掏出昨夜剩下的燒餅,掰了一小塊給布丁。它跟着我一路也是吃了不少苦,瘦了一大圈,此刻耷拉着腦袋,黃色的絲狀長毛也打了結。我正準備先充充饑,卻看到旁邊一光頭的矮老頭一個勁地盯着我的燒餅看,我警惕地護住燒餅,這畢竟是我僅存的幹糧了,還不知道要靠它撐幾天呢。但一回頭看到那老頭眼巴巴的樣,我又心軟了,心道畢竟自己年輕身子硬,那老頭恐怕更挨不住餓,于是将燒餅掰了一半遞上去,
老頭三口兩口吃完了,砸吧着嘴似是吃到這世上最美的美味,随即又盯上我手裏的那半塊,我徹底無奈了,又架不住他的眼神攻勢,乖乖将另半塊燒餅也奉上。老頭又很快吃掉,我哀嘆一聲,為自己空癟的肚子和同樣空癟的腰包默了一下哀。
老頭吃完燒餅,大刺刺走到我身邊,一拍我的肩膀:“小兄弟(為了方便,我一路上都是扮男裝),我看你也是個好心腸,燒餅也不白吃你的,這樣吧,老夫教你手謀生功夫如何?”我不禁翻了下眼,心道你還能有什麽功夫。老頭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屑,伸手一探,我只覺眼前一晃,绾頭的簪子已在他手中。看着我瞠目結舌的樣子,老頭得意洋洋。于是我就跟着這老頭,哦不,我的師夫公良纾學起了妙手空空的功夫。
公孫纾手法極其玄妙,常會從你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和方位出手,我學時着實下了不少功夫。除了手法,公孫纾還教我撬門開鎖的功夫,不要小瞧這開鎖,自古鎖匠奇人不在少數,制出的鎖具精妙複雜,沒有點功夫又怎能輕易打開。好在我在此事上頗有點天賦,公孫纾也是教得興致勃勃,常吹噓自己眼光獨到收了個好徒弟。
不僅如此,在有一次目睹他上房輕松如上床後,我便纏着他教我輕功,理由便是“光會偷不夠,還得會逃呀”。公孫纾直罵我是個人精,他那點看家本事都被我學去了。嘴上雖如此說,卻還是教了我一套精妙的步法,并傳了我內功心法口訣。他說輕功只能保命殺不了人,若遇敵切莫正面相迎,還是轉身逃之為上策,并得意洋洋的拍着我的肩膀說:“放心吧,除非高手中的高手,不然有了老夫這套步法,一般人是追不上你的。”于是我在公孫老頭的調教下,成了一個很會逃的小偷高手。
出師那天,公孫纾帶我到街上檢驗學習成果,我看着來來往往的人,遲遲不下手。公孫老頭不耐煩起來,我卻又等了一會,直到一個纨绔子弟帶着一幫随從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我才迎上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偷了他的錢袋還順帶捎了塊玉佩。公孫纾滿意地點點頭說:“想不到我徒兒不僅會偷,還志向遠大,偷就偷大的,好,這點好!不會給我公孫纾丢臉。”我噎個半響,跟他說:“師父,窮人已經很苦了,偷他們豈不是倚強淩弱,遭人鄙視。要偷就偷貪官奸商,誰叫他們用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公孫纾看着我,嘆了口氣:“徒兒,你以後如果吃虧,恐怕也就是虧在這心善二字上了。”
我學滿出師,準備繼續我的京都夢。臨別前公孫纾送了我一把據說是從某國皇室流落出來的匕首,柳葉型的刀身極為輕薄卻削鐵如泥,最奇特的是迎着陽光可看到一條蟠龍從刀尖盤旋而下,隐沒在柄首。我愛不釋手地把玩着,順便還用金大師筆下著名的“倚天劍”為其命了名。
我與公孫纾灑淚話別,他走前還不忘鼓勵我:“好徒兒,現在你妙手空空的功夫,天下除了我,恐難逢對手。你就大膽地偷,偷出一番名頭來,切莫辜負為師的教導哦。”
而我靠着這手再不會餓着自己的功夫,很快便到了天子的腳下--夏都。而那時,距我離家出走已是兩年有餘。
☆、夜遇不平出手助
夏都果然繁華,達官顯赫皆聚于此,各式各樣的店鋪食肆臨立,酒坊舞廳雀語莺聲,更時常見到宮中貴人出行,排場懾人。我雖大開了眼界,但更多地看到的卻是繁華背後普通百姓仍不算寬裕的生活,欺窮淩弱之事時有發生。
我秉循着“偷富濟貧”的原則,接濟了不少貧苦之人,還收留了幾個無家可歸的老人和孩子。只是這好心的結果,就是讓我從“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潇灑狀态變為十幾張嘴的唯一經濟來源。于是我的偷盜任務日趨繁重。
像是今天,運氣欠佳,一整天都沒碰到一個“大活”。饒是我手藝再高,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決定晚上加加班,去家大戶。心意已定,我便跑到我平時最愛去的無憂谷邊養精蓄銳,準備晚上一舉做個大的。
冥冥夜幕中,我身着暗色素衣,潛在先前踩好點的一戶人家屋頂。待一個巡夜的家丁走過,我悄無聲息地躍下地,從腰間摸出倚天,将刀鋒從窗縫間遞進去,輕輕将窗栓挑開,推開窗戶翻進屋內,轉身将窗戶關好。就着倚天上微弱的反光,我快步走到一個雕花檀木櫃前,仔細查看了一下櫃門上的牛角鎖,已然心中有數。我拔下頭上的玉簪,從裏面抽出一根細如發絲的鐵線,插進鎖孔,慢慢轉着。半響,我輕喝一聲:“開!” 手腕向上輕挑,伴随“咔”的一聲微響,鎖頭應聲而開。我迅速打開櫃門,只見裏面珠寶首飾等擺了不少,我只挑了銀錠拿上,首飾玉器看也不看,那些不僅難出手,還容易留下線索。我留意到櫃角處的一個紅布包裹的東西,打開一看是根拇指粗的人參,便也揣到了懷裏,然後關好櫃門重新上了鎖,聽得窗外無人,翻上屋頂揚長而去。
我輕躍于屋脊間,腰側系着今晚的收獲。感覺着腰側的沉甸,我很是滿意,不由得哼起了小曲。
忽然不遠處幾聲不甚明顯的呼喝傳入耳中,我忙伏下身,幾個躍蹿,靠近聲音來源處,借屋脊隐好身形,定睛細看:街中央兩個人影被8,9個黑衣人團團圍住,刀來劍往,拼殺正激。被困的兩人中有一人顯是已受傷,砍倒一個黑衣人後,被另一人從背後斜刺中背倒地。另一人卻是鎮定自若,手中長劍揮舞生風,招式精妙,一并護住倒地的同伴,雖以一敵衆,卻讓對方絲毫占不到便宜。
我看了會,不禁暗暗為這人喝了聲彩,以他的武功,這些個黑衣人應是占不到便宜,但對方拼死糾纏,脫困也非易事,更何況他的夥伴還受了傷。此時,黑衣人久攻不下,也開始急躁,有幾人便開始轉攻倒地之人,那高手見此,怒喝一聲,手中劍式更加淩厲,但既要護人又要護己,形勢瞬間危急起來。
我眼見他格開砍向同伴的兩把鋼刀,一黑衣人已從背後持劍襲來,頭腦一熱,便張口喊道:“辰時!”那人登時會意,迅捷回身擋開劍招,另一手已擊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頓時倒飛出去,軟倒在地。
另外幾個黑衣人顯是一愣,沒有料到竟有援兵,幾個人眼神一對,已有一人躍上屋脊,朝我發聲的地方奔來。而我早在喊完後便迅速游移到另一屋脊下,看着黑衣人提着明晃晃的鋼刀四處搜索,我緊張得一顆心怦怦亂跳,暗罵道:“玉瓷呀玉瓷,你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的功夫,還裝大俠管這閑事,真是不要命了。”心裏雖如此說,眼神卻還是不由得追着街中激戰的身影,眼見黑衣人攻勢越加猛烈,對倒地那人更是招招狠下殺手,逼得他為救同伴而有所分心,雖未處下風但已兇險非常。我不禁又擔心起來,卻再也不敢發聲,心念一動,從腰側摸出一個銀錠,瞅準一黑衣人襲向他的鋼刀,用力擲了出去。銀錠準确地打到鋼刀上,擊得鋼刀一滞。我知自己內力不足,銀錠雖能打到鋼刀卻沒有後力,不像高手般可将其震開。但僅這一滞,對那人卻已是足夠。他手中劍光一閃,已先一步刺入對方胸中,黑衣人慘叫倒地。
而此時在房上搜尋我的那名黑衣人已尋着銀錠扔出的方向追來,我哪等他過來,早在銀錠出手時便溜竄到另一房檐後,随後又如法炮制扔出幾錠銀子,每扔一個便換一個位置,銀子有的砸中刀劍,有的則失了準頭落到地上,饒是如此,也大大助長了那人的氣勢,又有兩個黑衣人在他淩厲的劍風下倒地。
房頂上尋我的那名黑衣人見同伴連連受傷卻又找不到我的方位,怒得用刀大力挑飛房上瓦片,四處擊出我正躲在不遠處,險些被一片飛瓦砸中,吓得趕緊縮緊了身子。僅剩的3名黑衣人眼見今日似占不到好處,一個似是領頭人的飛快地打了一個手勢,剩餘兩人拉上受傷的同伴躍上房脊飛馳而去,街中瞬間寂靜無聲,只留下幾具屍體。
我眼見他們走了,大大地松了口氣,才發覺身上緊張得全是汗。那人低身查看了一下受傷的同伴,在他身上連點幾下,随即擡頭,往我藏身的方向一抱拳,朗聲說道:“多謝閣下出手相助,還請出來一見。”
我剛放下的心蹭地又提到了嗓子眼,剛才助人乃是頭腦發熱,情勢危急下也沒想那麽多。現在想來,我哪知道他們誰正誰邪,更不想被卷到莫名其妙的恩怨仇殺中去。我本想悄悄離去,但看到地上散落的銀錠,又心疼了,這可是我那一大家子1個月的生活費吶,就這麽扔了我實在舍不得。要不等他走了再下去撿?但我又怕那些黑衣人帶幫手回來,想想我畢竟幫了他總不至于害我,還是現在下去拿吧。
心意一定,我便右足輕踏,一個旋身躍下房,落于那人對面。一下地我才看清,面前之人身姿高健挺拔,我也就到他胸口。一身藏青錦袍,雕刻般的臉龐令人過目難忘,蜜色的皮膚盡透陽剛之氣,劍眉英目,灼灼有神,高挺的鼻子,抿緊的薄唇,也許是剛經過激戰,全身散發着淩厲的懾人氣息,幾縷黑發略微淩亂地飄在額前。我不禁咽了下口水,心中大贊:“好man呀!”
那人打量了我一下,眼中似微有詫異,開口道:“多謝閣下相助,請問尊姓大名?”我一愣,心說我躲還來不及呢,還告訴你名字,嘴上卻道:“區區小事,壯士不必放在心上。”說完我就後悔了,人家剛才性命厮殺,你還說是“小事”,可別他一怒再把我滅了口,于是也顧不上欣賞帥男的尊容,轉身去撿地上的銀錠,準備盡快撤退。
那人眼光随着我的動作,透出些許玩味,又似琢磨,待我将銀錠撿得差不多了,作勢要走,他才道:“在下燕某,今日多謝相助。既然閣下不願透露姓名,那我們後會有期。” 我含糊地點了下頭。他不再多言,輕打了個唿哨,兩匹駿馬從街角處跑來,想是他們本來騎馬而行卻遇到伏擊。他将受傷的同伴放到馬背上,自己則躍上另一匹馬,沖我微一颔首,飛馳而去。
我目送他走遠,才想起現在這裏只剩下我和幾具屍體,心裏一哆嗦,趕緊使出輕功跑離是非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才知女子身
杜康茶苑座落于一條繁華鬧市的東北角,生意并不算好,偶有稀稀落落的客人進出,甚為冷清。而外人不知的是,茶苑的內庭竹影閃爍,廊腰缦回,素雅而別致。
而此時,燕銘九正在後院的一間包房中與茶舍主人杜蔭澤交談。杜康茶苑對外為茶舍,實則是燕銘九的暗線,很多不便明裏查的事,便交由這裏暗訪。主人杜蔭澤與燕銘九相識多年,雖說是下屬但更似好友。
今日,杜蔭澤正向燕銘九報告那日遇襲之事的暗查結果。“他們很謹慎,并未攜帶任何可能洩露身份的配飾,兵器也是尋常利器。但根據這幾日城內眼線來報,我推測恐是域北霍家的人。”杜蔭澤年約30,身材瘦高,狹長的眼中精光閃爍。
燕銘九懶懶地應了一句。域北霍家?那應是他去年在塞其亞大敗霍家軍時接下的梁子。霍家盤踞域北,素以彪勇善戰著稱,一直對靳國(注:我現在的國家)虎視眈眈。而他去年率軍在塞其亞擊退其三次進攻,殲敵萬餘人,斬殺帶兵的霍家二公子霍砦,令霍家原氣大傷,其父霍擎飛一提起燕銘九就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以為兒子報仇。燕銘九對刺殺一事并不覺意外,他多年在外征戰,樹敵無數,有仇家也是正常,要不是那一日伏擊他的人先以淬毒暗器傷了他的貼身侍衛燕珏,又豈會讓他們有命留着。
杜蔭澤見燕銘九的神态,便知他并未放在心上,勸道:“将軍日後還是多攜些侍衛以防...”
“知道了。”燕銘九打斷他的話,轉了個話題。兩人又聊了一會,燕銘九便起身告辭,杜蔭澤送到門口。
走出茶苑,燕銘九翻身上馬,正待回府,忽瞟見人來人往中一抹身影似曾相識,他略一凝神,已認出正是那夜用銀錠助他卻不肯留下姓名的“高人”。
只見“他”在過往行人中左顧右盼,随後向前走去,與一衣飾華麗的中年人擦身而過,在外人眼中只是尋常走動,燕銘九卻看到“他”手臂微動,雖未看清動作,但心知“他”必是從那中年人身上拿了什麽。
“原來竟是個飛賊。”燕銘九啞然失笑,心覺此人雖為盜賊,但人品不壞,想必是有難言之苦才淪入此行,那日見“他”輕功不錯,若收于手下,假以時日也許可出一名将才。心意一定,燕銘九便對跟随身邊的燕晖道:“你先回去。”說罷下馬直奔那身影而去。
而此時的我正沉浸在收獲的喜悅中,從那錢袋沉甸甸的手感我已确定今天可以休息了。正琢磨着是先去慶豐樓吃包子還是去孫家鋪吃刀削面的時候,忽覺一只手搭上我的左肩,我一驚,右手本能地點去,直取其腕上大陵穴,想迫其縮手。而那人手法也很快,我的指尖還未觸到他腕上,他已迅捷地翻手反扣住了我的右腕。我登時覺得手臂一陣酸麻,心叫糟糕,今日恐怕要栽。待一擡頭,才發現抓我之人竟是那天夜裏以一敵衆的“帥哥”。
燕銘九本想打個招呼,哪知眼前之人反應如此之大,不禁一蹙眉,暗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吧。再看她今日仍是男裝打扮,一身淡藍短褂,身材纖瘦,五官中唯一出衆的就是那雙黑葡萄般閃動的大眼,只可惜此刻正顯出慌促的神情,皮膚倒是韻白如瓷,觸手之處滑嫩如脂。
我見燕銘九不說話只是看着我,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我剛才取財的一幕,以他的功夫若是要抓我,我縱是有四條腿也跑不掉。我在心裏暗念了聲上帝保佑,硬着頭皮道:“這位大哥,我們...認識?”
燕銘九嘴角微揚,揶揄地說道:“怎麽,'恩人'不記得在下了?”從抓住她手腕的那一瞬,他已從骨骼結構确定這是個女子,不由對她的行事略感好奇,便存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我聽他稱我“恩人”,稍稍安了心,作“恍然大悟”狀:“原來是壯士呀!”順勢抽出了手。
“在下燕九。”燕銘九有意略去了自己的全名,心知恐怕沒有哪個飛賊會主動和燕大将軍作朋友。
燕九?燕九...出于職業習慣,我側頭打量着他:一身淡藕色滾金羅紋長袍,腰間佩一條墨青革帶,上懸一塊綴有綠松石的半壁玉佩,烏黑的長發束于腦後,雖少了殺戮的戾氣但俊朗的五官雖仍是冷峻異常。“有.錢.人。”我鑒定完畢。
燕銘九見我不答話,耐着性子追問:“不知'恩人’如何稱呼?”我不好再裝聾作啞,老老實實地回答:“寧玉瓷。”
“玉瓷...”他輕念,暗想:倒是跟她挺配的名字。
而我到現在也沒搞清這位燕大帥哥找我到底要幹嘛,我可沒天真到以為他真是來“報恩”的。
“恩,燕...那個,九...九爺,您找我何事?”
“叫我九哥。”他蹙眉糾正道,“上次多謝你出手相助,今日有緣重逢,不如...我請你喝酒聊表謝意,如何?”
我猶豫了下,看他眼中似無惡意,又想到今天已可以收工,便道:“喝酒倒不必了,現在也快到吃飯時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悉聽尊便。”他微微一笑。我被他笑得竟有些不好意思,搶先快步向前行去。
我們來到慶豐樓,一進門夥計小李便笑着迎上來招呼:“寧公子來啦,今天還是老樣子?”我笑着答道:“是呀,不過今天要兩屜,還有...我看了燕九一眼,道:“再打壺酒。”見我點了東西卻沒有落座的意思,燕九倒也沒有多問,随我一同站在門邊。進進出出的客人們驚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更有不少女子遞來愛慕的眼光,他統統視若不見,板着一張冷傲的俊臉任人參觀。我不由搖頭感嘆: 帥哥的殺傷力就是大啊。
正思量間,小李已經手腳麻利地将兩屜包子包好遞給我,外帶了一壺酒,燕銘九掏出銀子付了帳。走出酒樓,我聞着包子的香味,忍不住拿出一個邊走邊吃起來,“慶豐樓的包子很好吃呢,餡滿皮薄,怎麽吃都吃不夠。他家的糖醋魚和紅燒裏脊也很好吃...”我咂吧着嘴,想起了糖醋魚的滿口香。
那會還在“獨身”狀态時,每日偷來的銀子大都被我各處尋着美食“吃”掉了,自從上有老下有小後,便不大舍得再去“揮霍”,通常也就是吃吃包子這樣的,好吃省錢又頂飽。
“為什麽不在那吃?”半天沒說話的燕九開口問道。“一個人坐那吃飯怪孤單的。”我順口說。別人吃飯都是成夥結對,我大多時候一個人,還占張大桌,在遭了幾次白眼後我就習慣打包了。燕九深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說話間我已解決掉了一個包子,心想有這個九哥在側,多少也注意點形象,便忍住了再吃的念頭。我們尋到一處僻靜的樹蔭下,我大刺刺地往地上一坐,忽想到燕九也許不習慣如此,正要開口詢問,燕九已在我身邊坐下,我見他神色如常,心中平添了不少好感。這幾年我飄蕩在外,看多了達官顯貴厭嫌的嘴臉,在他們的眼裏,我這等底層百姓,命賤如蠅,連看一眼恐都嫌多,更別提同吃同坐了。我眼見燕九氣質不凡,卻是難得的平近,雖仍不知他意欲何為,但已是戒心大松。
我拿了一個包子遞給他,眼巴巴地盯着他咬了一口,趕忙問:“好吃嗎?”他淡淡一笑:“不錯。”我滿意地笑笑,自己也拿了一個吃起來,順手把酒遞給了他。他仰頭喝了一大口,又遞給我,我猶豫了一下,借着瓶口抿了一小口,熱辣辣的感覺順着喉嚨直滑入腹,我咋了下舌,又将酒壺遞還給他。
“就喝這麽點?”他盯着我,我搖搖頭:“我酒量不好,酒品也差,不敢多喝。”他不再多言,又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我繼續猛攻包子,卻覺得他的目光似停在我身上,我擡頭調皮一笑:“怎麽,我看上去比包子好吃嗎?”他一愣,随即低低地笑出聲,說不出的性感。我也笑了,陌生感瞬間散去,兩人便開始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
我告訴他我來自澧縣,那裏出産的白杏甘甜無比,那裏的姑娘也像白杏一樣嫩白喜人。他給我講了在域北南塞等地的見聞,還有當地特色的風土人情,聽得我心馳神往,心想這個燕九的見識還真不一般呀,走過那麽遠的地方。聊着聊着我們又聊回了夏都,我自稱是為長長見識才離家來此,随即又開始神侃自己一路上聽過見過的奇聞異事。
我正說在興頭上,燕九突然問:“那你在這裏并無親人?”
“沒有,”我搖搖頭,忽然又想到了那被我收留的一大家子,便又道:“其實也不算沒有...”
“那到底有還是沒有?”他似乎對我模棱兩可的答案并不滿意。
“以後也許你會知道的。”我沖他頑皮一笑,又塞給了他一個包子。就着包子的美味,我又跟他說起了城中美食:“孫家鋪的面不錯,同和祥的燒雞也很好吃,舔着指頭都吃不夠,還有老劉家的燒餅,足足有18層吶,那叫一個酥...”
他聽着,忽然插了一句:“那什麽時候去吃?”
“呃?”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說了那麽多,不會只是饞我的吧?”他眼中帶笑,望着我。
“嗯...當然不是,那...下次,下次我請你。”咱雖然是個賊,但也是個豪爽之人,豈有不回請之理。
他嘴角噘着笑,道:“那便這麽定了。”随即又一側頭打量我:“你好像很愛吃。”
我賊兮兮地笑着,把臉湊近他,指着嘴角左邊一顆不甚明顯的小痣說:“看到沒,這叫好吃痣,長了這個痣的人都很愛吃的。”他順勢用手擡起我的下巴,細看我那顆“好吃痣”。因為靠的近,我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和着特有的男人氣息,不由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