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一激靈,趕緊一縮頭躲開了他的手。
燕九也不以為杵,轉頭将壺中最後一點酒一飲而盡。
酒被他喝得差不多了,包子也被我吃光了,倆人便起身往街上行去。到了先前初會的地方, 我停住了腳:“謝謝九哥今天的招待,下次改玉瓷請你。”他看着我道:“哪裏可尋你?我略一思索,便笑道:“我時常在這附近溜達,一般你來這裏就能遇到我啦。”
他眼中似帶了一絲了然的笑意,與我道別後轉身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親人勝親人
我雖不明燕九的來意,但覺他平近坦摯,相談甚歡,心中高興,腳步也輕快了起來,口中還哼起了小曲:“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我時常将這兩句當作口號來鼓勵自己偷得更勤奮不要手軟。
哼唱間我已來到一戶人家門口,拍拍門,一個7,8歲紮着兩個細辨的小童給我開了門,我一把将她抱起,使勁在她細嫩的粉臉蛋上親了一口:“乖婷婷,想我了沒啊?”
婷婷用小手刮着我的鼻子:“瓷哥哥壞,都兩天沒來了,你不想婷婷,婷婷也不想你!”
我哈哈大笑:“誰說的,我可一直都很想婷婷的呀。”邊說邊進了門。剛一進來,又有幾名年紀不等的小童向我跑來,嘴裏喊着:“瓷哥哥,瓷哥哥來啦!”我放下婷婷,挨個拍了拍他們的腦袋:“小軒最近沒打架吧?”“小敏,咳嗽好了嗎?.....”小童們一面七嘴八舌地答着我的話,一面擁着我往院中走去。
一個正在納鞋底的老人停下了手裏的活站起來,我快步走上去扶住她,皺眉道:“李奶奶,天色都這麽暗了,您就別納了,小心累壞了眼睛。”李奶奶笑着,拍着我的手:“你看你,一來就先說我。怎麽不說說你呀,吃飯了沒有?”我扶着她往房中走去,邊走邊道:“吃過了。您就放心我吧,我什麽時候餓着過自己。”
孩子們随着我們身後進了屋,幾個年紀更大的老人已迎了出來。我嘴裏爺爺奶奶甜甜地叫着,挨個問候了一遍,又從懷中掏出那夜順來的人參遞給李奶奶。李奶奶連聲說:“你看你,怎地如此破費,我們這把老骨頭用不着這些。”我笑着說:“是呀,您幾個這身子骨,我看到100歲都嫌不夠呢。”老人們都笑着說我滑舌。
一番招呼閑聊後,我擡眼掃了一下,問:“孫爺爺睡了麽?他的病好些了嗎?”大家聽我問起,不禁都嘆了口氣,李奶奶說:“唉,還是那樣子,越來越嚴重了。”我急問:“那大夫怎麽說?藥還吃着呢麽?”“你先前幫着找的那幾家大夫看了,都是一樣的說法。藥也還吃着,不過這精神頭是一天不如一天呀。”我神情一黯,起身準備去側屋看看孫爺爺,忽聽院門一響,婷婷他們幾個已跑出去,邊跑邊喊:“是趙大哥回來了!”
一個30歲左右的布衣漢子步入院來,身側跟着一個眉目清秀的半大男孩,婷婷他們圍在那漢子身邊。
我迎上去,喚了聲:“趙大哥!”趙大哥淳樸的臉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你來了,吃過飯了麽?”“吃過了。”我邊答邊擡手摸了摸旁邊那個男孩的頭:“阿淳,今天上學好嗎?”阿淳閃了下頭,似是不喜我像待小孩似的摸他。我故意又揉了揉他的頭,看他又怒又羞的樣子,哈哈一笑,轉頭與趙大哥閑聊:“最近生意好麽?”
“還可以,但賺得不多。”趙大哥邊把一些包回來的吃食分給孩子們邊說。
趙大哥名喚趙力國,本是個老實的莊稼人,不料一劉姓財主看上了他妻子,強以兩袋白面買了去。他妻子不願屈服,撞牆自盡。他也被財主的家奴毒打致重傷,靠鄰居照顧才勉強撿回了條命。
趙大哥一路忍饑挨餓到夏都告狀,哪知僅有的盤纏用盡也沒有任何結果。一日餓暈路邊巧被我救下。
後來我偷偷去那王財主家放了把火,燒掉了大半家業,把那財主心疼得幾乎發瘋,也算為趙大哥出了口氣。只是他畢竟不同于那些老人孩子,日日無事終究耐不住,又沒有了家。我一思量,便連盜了五家大戶,湊足了銀子,盤下了一家二層酒樓,交由趙大哥經營。
趙大哥感激涕零,卻說什麽也不肯當老板,只說是幫我打理。我便讓他把賺的錢給李奶奶他們當生活費,他這才勉強答應。雖然那陣子因官差追查得緊,我不得不去無憂谷過了半個月風餐露宿的日子,待風聲過了才回來。但看到趙大哥漸漸回到臉上的笑容,我覺得還是值得的。
我們一起回了屋裏,趙大哥把一包銅錢遞給了李奶奶,我将婷婷喚過來,問道:“我教你如 何記賬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啦,婷婷做得可好呢。”小丫頭細聲細氣的回答,跑去拿來一本帳薄,邊念邊記:“四月十六,趙大哥拿回3兩6錢...”
我滿意地拍拍她的頭,從袖中拿出今天的收獲遞給李奶奶,沖着婷婷說:“把我這份也記上啊。”
趙大哥與老人們說了幾句,便去挑水劈柴,我要幫忙卻被他推到一邊,一回頭卻看到金淳一人走去了偏房,我跟了過去。
金淳是這幫孩子裏最大的一個,年初我在路上看到他時他正被幾個人圍打,人已近乎昏迷卻仍一聲不吭。我攔下那幾人一問才知竟然是他因為偷了幾個包子,被食鋪的人發現而遭毒打。我拿錢打發了食鋪的人,将他帶回交由李奶奶他們照顧。
金淳醒來後卻一聲不吭,只是要走。我耐心地引他說話,才知他住在附近村子,有個妹妹。母親因病去世,父親找了個後娘,後娘嫌他妹妹賠錢,便慫恿父親将其賣到夏都,對他也是冷眼相對,常連飯都不給他吃飽。他不堪忍受跑出家,一路乞讨到夏都尋妹。沒想到妹妹沒尋到,卻時常遭受欺負,連夏都的乞丐都欺他是外來人,搶奪他的吃食。
我聽了暗嘆了口氣,知他妹妹恐是被賣入了煙花之地,便耐心開導他:以他此時的狀态連自保都難,又如何救妹?金淳起初仍是執意要走,我将道理擺明後便給了他一些碎銀,讓他自己決定去留。金淳默默地發了兩天呆,似終是想通了,留了下來,只是仍是沉默寡言,但我看的出他對婷婷小敏他們甚是溫和,當成自己妹妹一般。
我送他和婷婷幾個适齡的孩子去書院念書,有他帶着婷婷他們我也放心多了。金淳很懂事,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每日下學後還會去趙大哥的酒樓幫忙。
院中其他人的境遇也與趙大哥和金淳相仿,都是身世凄涼的孤老幼童。
此時金淳進了側屋,正研墨準備做今天的功課。我湊近想看,卻被他躲開,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說:“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呀。”金淳白了我一眼。
說實話他的功課可是比我念書那會強多了,有一次我想幫他對個對子,搖頭晃腦了近一個時辰也沒憋出下文。後來金淳就再也不讓我“指導”他功課了,連婷婷幾個的功課也都由他來督促。我估計我在金淳心中的光輝形象已徹底坍塌。好在還有婷婷小敏這些個小娃依舊對我十分崇拜,我也算稍得安慰。
我從懷中摸出一杆新買的毛筆,輕輕放在桌邊,轉身往門口走去,背後傳來低低的一聲“謝謝”,我笑着走出門,又去看了看卧病在床的孫爺爺,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向李奶奶他們道別。
衆人送我到門口,那幫小家夥更是扯着我衣襟不放,叫我常回來看他們。我笑着一一安撫,又囑趙大哥不要太過操勞,這才出門離去。
我并未向李奶奶他們道明我以何為生,免他們圖生擔憂。一開始收留的人不多時我還與他們同住,後來人多了,我便索性買下這處較為偏僻的小四合院安頓他們,院中有6間房,老少互相照顧,倒也有伴。我還在門口釘了門牌,刻了“歡樂之家”四個字,希望這些孤苦的老幼們住進這裏後從此可以快快樂樂的。
我自己則居無定所,有時夜間要上班白天便幹脆在無憂谷小睡。做賊的要求之一就是不能有固定居所,不然萬一哪天賊窩被人盯上,豈不是甕中捉鼈。
總之這一天過得相當充實而滿足,我深深地伸了個腰,踏着輕快的步子隐沒在夜色中。
作者有話要說:
☆、玉佩系載情義濃
過了些日子,我在街上果然又遇到了燕九。我帶着他去吃了孫家鋪的削面。雖然鋪面簡陋,他卻如置身錦堂般吃的很專心,我心裏暗暗感動。
結帳時我搶着付錢,燕九卻有些不悅,我裝看不見他凍死人的眼神,麻利地付了帳。
出了鋪子,沒等他開口,我便道:“有來有往才謂朋友嘛。”“不過,”我看着他的一雙寒眸,一本正經地說:“下次吃滿漢全席的時候,可得你請啊。”說罷便大笑着往前走去。
這笑聲似八月豔陽迅速融化了燕九眼中的冰霜,他嘴角一蕩,快步追上了前面的人影。
就這樣燕九隔些日子便會來尋我,我倆逛遍了夏都的大街小巷,尋找各種美味。只是面鋪那次以後,他便不肯再讓我付賬。我倒也樂得省錢,反正幾頓飯也吃不窮他。
我帶燕九去吃那些簡陋卻帶着質樸美味的民間美食,他帶我去品嘗名店中的特色菜肴。布丁跟着我也是大飽了口福,經常是我在桌上吃什麽,它在桌下享受同等待遇。
說起燕九和布丁的初次相逢,我仍是恨得牙癢癢。這只好色的小母狗在燕九身邊嗅了一會,便一個縱躍撲到他懷裏撒起嬌來,熱烘烘的舌頭直往他臉上舔,我喚了它半天也只是回頭沖我噴了下鼻子,便又重新投入燕大帥哥的懷抱。
我無可奈何,心中咬牙切齒地想怎麽懲治這重色輕友的小叛徒。不過想歸想,布丁畢竟是我患難與共的好戰友,在我的偷盜生涯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我夜間入戶時常帶着它在門外放哨,有人進來時它便輕吠幾聲提醒我。我們配合默契,至今尚未失手。
燕九對布丁倒是挺有耐心,聽我歷數布丁的罪惡事跡時也只是微笑不語。我見他不反感,便放心帶上布丁。從此,夏都各個飯鋪酒肆中便時常出現兩人一狗的和諧畫面。
這一日,我們從杏花樓吃完醋魚出來,沿着集市閑逛。我正手舞足蹈地跟燕九描述侯侍郎府中收藏的翡翠屏風如何精美,忽然看到不遠處一灰衣漢子正緊跟着一個帶孩子的婦人,那孩子鬧着要買糖葫蘆,婦人卻只是不肯,拉着那孩子向前走去。那灰衣漢子緊步跟上,用身子掩着手上的動作,只是也許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這老行家。
我見那婦人的衣着打扮,知其非富裕人家,心中火起,轉頭對燕九說:“你等我一下。”此時灰衣漢子已經得手,正轉身快步離去。我迎着他走上去,擦身而過之際右手在他腰間快如閃電地摸了一下,眨眼工夫間我倆身形已交錯而過,他并未察覺仍是快步前行。
我追上那婦人,将錢袋交還給她,那婦人先是驚詫,明白過來後便連連道謝,我笑着囑她收好,留着給孩子買糖葫蘆也比給人偷去強。
婦人走後,燕九站在我身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對着他一時沒了言語,撓了撓頭道:“只是舉手之勞,嘿嘿…..”說完還是覺得不妥。
我倆默默向前走去,我正待換個話題活躍氣氛,忽聞身後有人喊:“就是他!”我一回頭,剛才那個灰衣漢子帶了幾個人向我沖來,想是發現贓物不見追了回來。我倒并不驚慌,反正錢袋已物歸原主,他又能拿我如何。
那漢子沖到我面前,喊道:“你這小賊,還不快把偷我的錢袋還我!”我哭笑不得,心說:“老兄您臉皮也忒厚了,什麽時候成了‘你的’錢袋了?”心裏這麽想,嘴上便道:“真是可笑至極,你哪知眼睛看到了我偷你錢袋?”
灰衣漢子瞪着我惡狠狠地說:“就是你,剛才路上只有你貼我最近!”我哈哈大笑:“誰規定這路上我不能走你身邊了?與你錯身而過就算是賊的話那滿街人豈不都是賊了?我說老兄,你要發瘋也挑個地方,別當街亂咬人。”
那灰衣漢子被我氣得面色發青,嘶吼一聲撲上來欲打,當真是發起了瘋。我閃過他的拳頭,輕巧地繞到他背後,伸手在他脖上大椎穴一拍,那是人體要穴,饒是我沒有什麽內力,拍上也夠他受的。果然,灰衣漢子叫了一聲登時趴倒在地。
他的幾個同夥見他吃了虧,便一起向我沖上來,手中還提了扁擔木棒等家夥。我東晃一下西點一下,功夫雖然不咋地,但對付這幾個毛賊倒也夠了。争鬥間我忽感到背後一陣勁風襲來,趕忙提身躍開,後面偷襲的人已慘叫倒地,我回頭一看,燕九正站在那人邊上,我笑着沖他挑了下大拇指,側頭避開了另一人揮來的木棒。
幾個回合後在燕九“默默”地幫助下,我成功地讓這幾個毛賊躺在地上直唉呦。我喜滋滋地跑到燕九身邊,拉着他正要走,忽聽有人高喊:“何人在此鬧事?”圍觀的人們嘩的散開了,幾個官差沖了進來。
我登時一皺眉,暗呼不妙。
幾個官差沖到場中,指着我和燕九喝道:“你們幾個,竟敢在此聚衆鬧事,擋了劉太守的道,該當何罪!”
此時,先前被我打趴在地的灰衣漢子見來了官差,似忘了自己也是賊,指着我大喊:“官老爺,這兩人偷了我的錢不算,還打傷我們兄弟,您要為我們作主啊!”領頭那官差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一晃手:“休得多言!都給我帶回去!”
幾個官兵去拉地上的人,他們驚慌失措地大喊:“不關我事呀老爺....”場面一陣混亂。
一個官兵沖我走來,我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正準備開溜。燕九突然輕捏了下我的手,似是安撫,随即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沖着官差身後的一頂轎子朗聲道:“前面的可是劉方義劉大人?”領頭官差喝道:“大膽,劉大人的名諱可是你叫的!”
燕九眼光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那官差只覺臉上似被寒刃劃過,不由縮了一下肩膀,馬上又醒悟過來,指着燕九喝道:“這等狂徒,還不給我拿下!”幾個官兵擁上來,我見情況不妙,正欲拉上燕九一起跑路,忽聽官差身後一個聲音甕聲甕氣地問道:“前面何人鬧事?”那領頭官差立馬一路小跑到轎邊,俯身小聲說着什麽。
片刻轎簾掀開,一個中等身材身着官服的矮胖男人步出轎子。我心想這大概就是燕九口中的劉大人了,難道他們認識?正思量間,那劉大人已走了過來,待看清眼前之人,吓得跪在地上:“下官不知燕将軍在此,有失遠迎,還望恕罪。”随即又喝罵手下:“你們瞎了狗眼,連燕大将軍都敢沖撞,還不快向燕将軍賠罪!”官差吓得紛紛跪倒,不住磕頭。
燕九輕哼了一聲,道:“劉大人,這幾個毛賊不光當街偷盜,還聚衆打人,看來你要帶回去好好審審了。”劉大人忙不疊地說:“是,下官定當嚴懲不怠。”随即一擺官威:“還不給我帶走!”官差手腳麻利地上前拿人,地上的幾個漢子早就傻了眼,被架走時才想起喊冤枉。
劉大人讨好地沖燕九一笑:“燕将軍,還有什麽下官可以效勞的?”燕九微一颔首,淡淡道:“辛苦劉大人了。”說罷拉上一旁呆若木雞的我轉身而去。
燕九=燕大将軍?難道就是那個至今尚無敗績,百姓口中的常勝将軍,也是靳國人心中不敗的神話…燕銘九?!我怔怔地想着,一擡頭,正對上那雙星子般的黑眸。
我暗惱自己愚鈍,正待開口,燕銘九卻已先出了聲:“對不起,先前沒有告訴你我的全名。”
我平複了一下心情,扯出一個招牌笑臉:“今天多謝燕大将軍了,俗話說得好,頭可斷,血可流,監牢萬萬坐不得。”我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想到那暗無天日的監牢心裏就哆嗦,我進去了那一大家子靠誰呀。
“這是哪來的‘俗話說’?”燕銘九強忍着笑,皺眉看着我。
“就是我說的呗。”我笑嘻嘻地耍貧嘴。
“既然怕坐牢,又何苦為賊?”燕銘九話鋒一轉,直指矛頭。
我的笑容慢慢斂起,擡頭看着他:“将軍此言差矣。世間百行,行行可出狀元。我雖為賊,但自問所做所行對得起天地良心。你又怎知賊皆如你心中所想一般?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将軍若是不喜歡,玉瓷就此告辭。”
燕銘九定定看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我倆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他眼裏漸漸帶了笑,忽道:“好個‘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今天你這個朋友,燕某交定了!”
我在心裏偷笑,這幾天相處下來,早知燕銘九氣度非尋常人可及,他連布丁那個小不要臉的都能忍受,何況我是賊這點“小事”了。剛才那一番話,雖是真意表白,但多少也料到他定不會介懷。
“多謝燕将軍。”我識趣地跟上。
“叫我九哥。”這是他第二次糾正我。
大家的身份挑明了我只覺一片輕松,不然天天各自戴個面具,搞得好像諜戰片似的,早晚被憋死。
我倆一路行至将軍府附近。我與他告辭正待離去,燕銘九忽地喚住了我。我回頭,見他已解下腰間那塊半壁玉佩,遞給我。
“以後你若有麻煩,可拿此玉佩來府尋我。侍衛見玉如見我本人,定會放行。”
“又或者…”他眼中滑過一抹暧昧的神色,“你想我時也可來府尋我。”
我在心裏小小腹诽了這個自大狂一下,接過玉佩細細打量,真是塊好玉,估計可抵上我那一家子幾年的生活用度了,可惜不能賣….
燕銘九見我神情似喜似怨,還以為我正為他的話深深感動,潇灑一笑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初入将府險象生
日子流水般滑過,生活依舊。
前幾日收獲甚豐,我估摸着下個月的家用都出來了,便給自己放了大假,跑去探訪丁大哥一家。
丁大哥全名丁風雷,原是江湖俠客,一次從山賊手中救下了現在的夫人丁大嫂,對她一見鐘情,從此退隐江湖,在夏都城外過起了“采菊東籬下”的和美田園生活。
此時,我正在屋外和他們的兒子丁喬玩蹴鞠。這小子才6歲,但絕對是個多動兒,上蹿下跳,再加上一個多動狗布丁,直把我遛得團團轉。
聞到屋裏飄出的飯菜香,我把球一扔,嘴裏嚷嚷着:“吃飯啦,不玩了!”不顧這小子在身後的叫喊,一溜煙跑進了屋。
屋內丁大嫂正把飯菜擺上桌,我饞得上來就要用手拿,被她輕打了回去,嗔道:“怎麽急成這樣,坐下好好吃嘛。”我坐到她身側,笑道:“還不是因為大嫂做的菜太好吃了,一段日子沒來可想死我了。”
此時丁大哥和丁喬也一前一後進了屋,丁喬氣哼哼地看着我,我沖他扮了個鬼臉。一家人落座,丁大哥笑着問我:“瓷丫頭,這段日子沒來,上哪瘋去了?”
“忙着養家糊口呗。”我正夾了一條雞腿啃着,含糊不清地說。丁喬對我怒目而視,雞腿可是他的最愛。我趕忙讨好地把另一條腿夾給了他,才算平息了小家夥的怒氣。
丁大哥幫丁大嫂布菜,神色極盡溫柔。丁大嫂恬靜地笑着,嬌美的臉龐堪比芙蓉,眉宇間盈滿了幸福和滿足。我一時停住了筷,呆呆地看着,什麽時候也能有個人這樣疼我呢?
丁大哥一轉頭,見我沒動筷,便給我夾了一筷子炒雞蛋,笑道:“怎麽,瓷丫頭今天當起淑女了?”我白了他一眼:“我本來就是好不好?”只聽“噗”的一聲,丁喬那個臭小子把飯噴了。
我裝作沒看見,擡頭問:“丁大哥,你知道燕銘九嗎?”
“那個不敗将軍?據說他很小年紀就跟随顧元培将軍征戰四方,自從顧元培陣亡後便開始獨自帶兵,其戰術謀略比顧将軍有過之而無不及,屢立奇功,後來還娶了顧将軍的女兒為妻。”說到這丁大哥看了我一眼:“你這丫頭怎麽突然問起他了?”
我含糊地答道:“剛好認識,嘿嘿。”
丁大哥更奇怪了:“你認識燕銘九?”
我側頭想想:“算酒肉朋友吧。”我倆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吃。
丁大哥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能和疾惡如仇的燕銘九做朋友,你也算是飛賊中的第一人了。”
我嘿嘿傻笑,但不知怎地心裏卻有些失落,想了一下又問:“那他只有一個老婆嗎?”
丁大哥若有所思地瞟了我一眼,道:“聽聞皇上曾想将公主下嫁于他,但他以尊顧将軍為師,敬顧夫人為大夫人,不能令公主屈于側室為由拒絕了。”
想不到燕銘九這家夥豔福不淺呀,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我正想要不哪天去回訪他一下,聽到丁喬鬧着要吃雞蛋,忙夾了一筷子給他,順便轉換了話題,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一日,入夜後燕銘九回到府裏,一進屋就覺得似有不對頭的地方。丫鬟伺候他脫去外袍,淨了手,轉身退下。他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下屋內,忽覺背後微有風至,他迅疾回身一掌擊出,待看清眼前之人時急忙收掌,旁邊一個青瓷花瓶被掌風掃落,跌在地上碎成了幾大片。
我狼狽地坐在地上撫着胸口,饒是燕銘九及時撤掌,我還是被掌風掃得摔倒在地,胸口一陣發悶。
燕銘九一個箭步把我拉了起來,急急地查看是否傷到我。我氣得一甩他的手,怒道:“幹嘛上來就打人!”說話間屋外已傳來侍衛的聲音:“将軍可有事?”我趕緊閉上嘴。
燕銘九打發了侍衛,皺眉看着我道:“你躲在房梁上幹嘛?”
“當然是等你了。”我回答得理直氣壯,“我哪知道進來的是不是你。”
燕銘九疑惑地看着我:“你怎麽進來的?”
“翻牆呀。你們家那些個侍衛還真不好打發,幸虧我把布丁扔出去了,才把他們引走。”我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燕銘九無語地看着我:“你怎麽不用我的玉佩從門口進來呢?”
我一時語塞,說來慚愧,我閑來無事想去将軍府探訪燕銘九。來到府外我習慣性地翻牆而進,完全忘了可以走門這回事。我在府中觀察了半天才确認了燕銘九的卧房,藏在這裏等他回來。這一等就是半夜,沒想到還險些成了烈士。
“我餓着肚子等你這麽久,你還怪我!”我幹脆直接耍賴。
燕銘九拉我坐在桌邊,又到門外吩咐丫鬟準備些飯食,回來時手裏拿了一盤杏仁糕。我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塊大嚼起來,燕銘九倒了杯茶放在我手邊。
我三口兩口把一塊杏仁糕吞下肚,才有空跟他說話。
“你很忙呀這麽晚才回來?”我咬了口糕,口齒不清地問。
“在兵部和胡總兵他們讨論邊塞局勢,有些晚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家的緣故,我覺得今晚燕銘九的冷臉格外溫柔。
“這些日子有些忙,沒去尋你。過得好嗎?”他柔聲問我。
“好得很呀,吃得飽睡得香。”我如實回答。
燕銘九看着我,嘴角蕩着笑,我發現這家夥好像越來越愛笑了。
閑聊了一會,忽聽門外丫鬟禀道:“将軍,大夫人來了。”
我起身就要上房,被燕銘九一把按住,我分明看到他眼裏閃過一抹本性難移的嘆息。
“我出去看一下。”他在我耳邊輕聲道,起身走出門外。
我還是不安心,閃身躲在門後。只聽門外一溫柔的女聲道:“将軍,妾身親自下廚做了雞粥,陪您進屋吃吧。”
我透過門縫想細看,卻被燕銘九的背影擋住了大半,只隐約看到一悉粉紅綢裙裹着一個婀娜的身影。
“辛苦夫人了。我自己用就可以了。夜已深,你還是早點休息吧。”燕銘九語氣淡淡的,似乎還有一些見外的客氣。
我想我要是那大夫人,一定先沖進門來查個清楚。煮了粥還不讓陪你吃,不是床上有人就是心裏有鬼,一時卻忘了“床上”那個人就是自己。
還好大夫人不是我。只聽她語氣溫柔依舊:“那将軍用過粥請早點歇息,妾身告退。”
我心想,他們夫妻倆還真是相敬如賓呀。
燕銘九手上拿了個托盤走進屋,一看我在門後眉頭又皺起來了。我顧不上理他,忙着接過托盤放到桌上。蘭花金邊瓷碗中是熱氣騰騰的雞粥,旁邊還配了五碟小菜,十分精致。我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勺粥放入口中,卻被燙得忍不住張着嘴連連哈氣。
燕銘九無可奈何地看着我:“玉瓷,你上輩子是不是餓死的呀?”
我上輩子還真不是餓死的,我心裏想着,嘴上卻沒空理他。
直到大半碗粥落了肚,我才想起這是人家夫人做給老公的愛心粥,正主可還一口沒吃呢。
我一擡頭,燕銘九一手托腮,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讪讪地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嘗嘗吧,很好吃的。”
燕銘九搖了下頭,把碗推回來:“我吃過了。”
也是,守着這個夫人,他想吃還不是随時的事。我便不再客氣,一口氣把粥吃了個精光。
溫飽解決了,話便多起來。閑聊中我跟燕銘九簡單講了金淳他們的遭遇和我那一大家子的現狀,成功地讓他重新審視了我作賊的深遠意義,燕同學還積極地表示要前去探望,并捐助銀子以表愛心。我也很受啓發,想想也許以後可以搞個助養之類的活動,讓像燕同學這種有思想有覺悟的達官顯貴們每人助養幾個孤老幼童,成立個慈善協會什麽的,出資人按出資金額可獲得各級榮譽稱號,并授予證書....
聊了一會,我眼皮開始耷拉,懶懶地伸了下腰。“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走啦。”都過了大半夜了,我實在有點困。
燕銘九起身道:“我送你。”從一側的榻上拿過外衣披上,上前開門,回頭見我站着沒動,一挑眉:“怎麽了?”
我趕緊跟了上去,心說我自己上房走不是挺好。剛才你不讓夫人進來,現在大半夜的又從你房裏出來個人,不知情的肯定覺得咱倆有問題....唉我的清白聲譽呀,我心裏不由一陣哀嘆。
一路上有值班巡夜的侍衛沖他行禮,我頭也不敢擡,步步緊跟着他,沿路也沒看到布丁,估計那家夥早已溜出去在外面等我了。
低頭猛走了一會,燕銘九忽地站住了,我收不住步子直接撞上他,堅實的背把我本來就不挺的鼻子撞得生疼。
燕銘九回過身扶住我,我擡頭才發現已經在将軍府門外了。
“平時一個人小心點,別老這麽毛手毛腳的。”他皺着眉叮囑我。不知為什麽,此刻的燕銘九讓我想起了愛唠叨的李奶奶...
我打了個呼哨,布丁一溜煙小跑過來。這小賤狗一見燕銘九,直接忽視我的存在,飛奔過去緊抱着他的腿不撒爪,尾巴都快搖成風扇了。
我惡狠狠地把它從燕銘九的腿上扒下來,夾在腋下,尴尬地跟燕銘九道別,一溜煙跑了,身後燕銘九的眼光似乎一直追随着我。
我跑出一段路後,給了布丁腦門一個暴栗,小家夥不滿意地沖我吠了幾聲,懶洋洋地趴在我懷裏開始打瞌睡。我琢磨着去哪打發下半夜,懶得找客棧了,還是去無憂谷吧,天氣尚暖,露個營還是很惬意的。
無憂谷在城西一片密林深處,需翻過一道天然巨石才可見得,沒有點像樣的輕功還真過不去。正因如此,才沒有被人發現,成了我的獨家度假勝地。谷內綠蔭悠悠,翠鳥鳴啼,各種不知名的野花争相競放,一條清澈見底小溪蜿蜒而過,溪水清冽甘甜,晚上擡頭便可見漫天繁星,我每次來到這裏,心中都是說不出的快意寧靜。
想到這,我便轉頭直奔城西而去。
行至樹林附近,忽聽得身後有衣襟掠風,來人輕功甚好。我忙躍上一棵大樹隐蔽,心下納悶:“難道是同道中人?”
我凝神細看,夜幕中一個人影狂奔而至,後面另有3人緊追不放,那人逃至我前方不遠處時已被後面的人趕上,幾人纏鬥在一起,夜色中只覺刀光血影,殺氣彌漫,不多時忽聽得一聲慘呼,恐是勝負已分。
場中漸漸安靜下來,我探頭看去,只見一人倒卧在地,站着的3人中一人被同伴攙扶着,顯是已受傷,剩餘那人彎腰從倒地之人身上摸出一個字典大小的東西。那人正待細看,忽地擡頭喝道:“什麽人?還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