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出來!”
我驚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難道被發現了?
只聽得一個陰恻恻的聲音說道:“餘老二,這《釋悟心經》豈是你有命拿的!真是不自量力!”随着聲音一個幽靈般的身影自另一側樹上躍下,落到那餘老二身後。
我暗暗吃驚。我一向自诩耳力甚好,夜中可聽得周身二裏的風吹草動,但這人何時到的我卻毫無知覺。而眼前情形顯是他追蹤餘老二等人至此,又待兩方皆傷後才現身坐收漁翁之利,只是不知他是否看到我躲于樹上。
我正思量間,只聽餘老二大喝:“好你個鬼面羅煞,竟敢跟蹤老子!拿命來!”說話間樹下已展開一場生死搏殺。只見鬼面羅煞身法迅捷無比,手持一對判官筆,游弋于餘家三人之間。餘老二那邊已有一名傷兵,幾招下來一個疏忽被鬼面羅煞刺中小腹,慘呼一聲仰倒在地。剩下兩人見情況不妙,兩把鋼刀舞得更急,密不透風,刀身上閃出迫人寒光,在夜色中頗為絕豔。
那鬼面羅煞卻并不與之硬碰,身形飄飄晃晃,一雙短筆時點時刺,手法迅捷無比,直看得我眼花缭亂。
幾十招過後,餘老二腿部也已受傷,他不退反近,直撲鬼面羅煞,同時從懷中掏出那本字典,不,那個字典大小的東西,扔給同伴高呼:“三弟快走!”鬼面羅煞獰笑一聲:“誰也走不了!”右手判官筆虛幻一招直取餘老二咽喉,餘老二架刀隔開,卻“啊”地一聲慘叫,腹中已被另一支判官筆直插沒入,登時血似泉湧,癱倒在地。
此時餘老三正緊抱“字典”,往我藏身的方向奔來。鬼面羅煞不慌不忙,将右手判官筆擲出,直襲餘老三脊背。餘老三聽得風聲,回身揮刀斬落了判官筆,怎料另一支緊随其後,聲如破竹,餘老三又是一閃,判官筆去勢未消,直插入我藏身的大樹,樹身劇烈晃動,我緊緊抓住樹枝,一手按緊懷中的布丁,一聲也不敢出。
此時鬼面羅煞已然欺身跟上,徒手相搏卻未見劣勢。餘老三眼見兩個哥哥慘死,心中激憤,将“字典”往身後一抛,嘶吼一聲,上前拼命。那“字典”砸在地上,正落于我藏身的樹下。
餘老三武功尚不及餘老二,此時因心急又連露破綻,沒多久就被鬼面羅煞一掌擊中胸口,口中鮮血狂噴,倒地不起。
鬼面羅煞嘿嘿一笑,在夜幕中說不出的陰森。他彎腰撿起掉落一旁的判官筆,緩步往樹下走來。我只覺心狂跳,拼命屏息凝氣,只盼不要被這魔頭發現。
鬼面羅煞來到樹下,俯身去拿那“字典”。我猛聽得暗器破空之聲,鬼面羅煞疾速回身揚手夾住了一枚梅花镖,發暗器的竟是尚未斷氣的餘老三。鬼面羅煞冷哼一聲,正欲反手打回,卻猛地扔掉手裏的镖,嘶聲叫道:“你竟然下毒!”眼見右手已呈黑色,可見毒性極強。鬼面羅煞左手急點右臂穴位,欲阻住毒氣上浮。餘老三冷笑,在地上半撐身子又打出兩枚梅花镖,鬼面羅煞中毒後腳下虛浮,又不敢以手相接,閃身避過一枚,另一枚梅花镖卻正中肩頭。鬼面羅煞悶哼一聲,身子晃了幾晃,摔倒在地。
餘老三本已受傷極重,拼着全身內力擲出镖後,再也支撐不住,噴出幾口鮮血倒在地上再不動彈。
這場拼鬥竟以三方皆敗而終。我在樹上一動也不敢動,布丁早已醒來,也乖巧地一動不動。又等了一會,見下面沒有動靜,我輕輕跳下樹,正看到那個奪去數條人命的“字典”落在腳前。我猶豫了一下,俯身把它拿起揣入懷中,正待離去,忽覺腳腕被人抓住,我吓得失聲驚叫,被那人一拽摔倒在地。抓我的正是中毒的鬼面羅煞。他內功甚高,毒性雖猛烈卻靠運功抵制,一時還未死,眼見我要拿東西竟不顧抗毒,伸手便來抓我。
我摔倒在地,眼見他面目猙獰,一手按住我腳踝,一手拿起判官筆向我刺來,我扭身閃過,右手去摸腰間的倚天,就這一分神間已被鬼面羅煞随後襲來的判官筆插中左肩,我忍住痛拔出倚天,猛地一揮,鬼面羅煞握判官筆的半截手臂已飛了出去,他慘叫一聲抓我腳的手松了勁,我慌忙躍起,不顧肩上的傷,抄起一旁的布丁狂奔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落難獲救情萌動
狂奔出好一段路後我才放慢速度,只覺肩上巨痛,低頭一看,判官筆還插在肩上,我又檢查了一下腳踝,好在有衣襟遮擋沒有中毒跡象。鬼面羅煞襲擊我時已經中了毒,手上無力,肩上傷口還不算深。但我剛才玩命狂奔,牽動內息,此刻傷口血流如注,加上先前的驚恐,我只覺全身力氣似被抽空一般,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黑暗中鬼面羅煞拖着半截手臂向我撲來,我吓得轉身要逃,卻被什麽絆倒在地,我低頭一看,赫然是那截被我砍斷的殘手。我駭得大叫,卻發不出聲音,只見得那猙獰的面容越靠越近…..
我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白色幔帳,還好只是個噩夢。布丁趴在我腳下睡得正香,我只覺渾身酸軟無力,喉嚨似火燎般幹痛,顧不得自己身在何處,張口想求水喝,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微側頭看到屋裏的八仙桌上擺着茶壺,心想恐怕要靠自己了。我勉強撐起身子,只覺左肩一陣錐心的疼,我強忍着,慢慢将雙腿挪到地上,布丁被我的動作驚醒,晃悠悠地在我身邊打轉,不知我要幹嘛。
我苦笑了一下,幻想着布丁要是個猴兒該有多好,畢竟再聰明的狗也騰不出爪倒水…
想歸想,眼下還要靠自己。我扶着床頭,顫悠悠地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只覺頭重腳輕,就要摔倒,我忙伸手想去扶桌邊的椅子,剛碰到椅背身子已然栽倒,砰的一聲響,連椅子也被我拽得倒在地上。
布丁“汪汪”狂叫着,圍着我打轉。我狼狽地趴在地上,只聽房門一響,随着腳步聲,一雙白底皂靴停在我眼前。
一雙修長素淨的手把我抱了起來,放回床上。我順着那雙手向上看去,只見一張俊朗而精致的臉龐結合了漢人和胡人的最大優點,溫雅中不失硬朗,一雙秋水般黑亮的眸子,眼尾微翹,勾人心魄,直挺秀美的鼻梁,淡粉薄唇,白皙的皮膚似隐隐可看到下面的血管,一頭如緞青絲僅以發帶縛束,身上是一襲簡潔的象牙白長袍,更襯得他英氣內斂,溫潤儒雅。
我呆呆地看着,無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連身上的疼都忘了。
他查看了一下我肩上的傷口,見并未裂開,便轉身去桌邊倒了杯水,扶我坐起,我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喉嚨的火燒感慢慢褪去。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請問,公子怎麽稱呼?”我勉強拼湊着嘶啞的聲音問。
“裴湛藍。”他的聲音清朗且富有磁性,我只覺如沐春風。
“湛藍….”我在心裏默默念着,複又微笑道:“我叫寧玉瓷,這是布丁。”那小色狗早就趴在裴湛藍手邊,占據有利地勢,吐着舌頭癡望着他。
我在心裏哀嘆了一聲,真是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狗。
我搜腸刮肚,想找話題同裴湛藍多聊一會,但平日裏素來話痨的我,此刻竟然腦中空空,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适。
裴湛藍見我只是呆呆看他,似是已經習慣被人如此盯視,并不以為然,只道:“你若有事,出聲喚人便是。”說罷起身推門而去,只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淡香。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百濯香的味道,也是日後多年裏讓我魂牽夢繞的味道。
裴湛藍精通醫術,房中和院子裏存的種的都是草藥。他時常看的書中大多也是醫書。家裏還有一對兄妹,與他主仆相稱。哥哥叫穆文勤,妹妹叫穆文錦,我在心裏簡稱他們大小穆。兩人一看就是練武之人。大穆沉默寡言,總是沉着一張方臉,好像誰欠了他錢似的。小穆長得甚是甜美,微圓的小臉呈現健康的粉紅色,眼睛也總是笑眯眯的。我怎麽看也不覺得這倆人像一個媽生的。
平日裏都是小穆幫我換藥。裴湛藍還開了湯藥方子,由她煎好後拿給我服下。
裴湛藍這個人,看上去對誰都很好,臉上總帶着溫和的微笑,但我卻覺得,他的笑,溫和到淡漠。即便他坐在你對面,你也會覺得他離得很遙遠。這種感覺,讓我每次看到他,心底都有淡淡的心疼。我總覺得,能暢快的笑盡情的哭,是人生最大樂事。但裴湛藍,卻仿佛戴了一副面具,遮住了他心底所有的波瀾。
我很想多了解他一點,但裴湛藍大半時間都不在家中,我一開始以為他是上門看診,可看樣子又不像,也不帶藥包什麽的。難道是去醫館坐堂?平時偶也有鄰裏百姓上門求醫,裴湛藍總是耐心診問,态度極好,且從不收診費,那些百姓走的時候總是千恩萬謝。有時來得多了,大小穆也會擋一擋,但只要他在家,便會接待看診。
晚上的時候裴湛藍大都留在書房看書或擺弄草藥,我也不敢去打擾,更別提聊天套近乎了。所以幾天下來,我跟他說過的話還是屈指可數。于是我只得轉攻小穆。
一開始,小穆還頗為警惕,我幹脆轉變話題,跟她聊起城中吃喝玩樂的時尚趣事。畢竟是年輕女孩子,小穆很快就被吸引,興味盎然地聽我神聊,我也順帶打聽出來裴湛藍是半年前獨自一人來到夏都,大小穆家中先人與裴家是主仆關系,所以當裴湛藍找到他兄妹倆,他倆便毫不猶豫地跟随了他。可當我問到裴湛藍家庭狀況時,小穆警覺性馬上升高,再不跟我多說了。
不說也罷,這年頭大家都流行有秘密,好像必須這樣才算有深度,像我這樣生活簡單如白開水的人估計是沒啥前途了。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裴湛藍應還未娶妻,也就是說,我遇到了一個珍貴而稀有的黃金單身漢。
雖然我這輩子投生的這個朝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但我畢竟帶着前世的思想,與已有妻室的人交往總感覺自己跟個小三似的,更別提多人共侍一夫了。我要尋的,定是個未婚之人,能專一待我,如我一心一意地待他一般。只是在這個時代,我也知道這基本算 “不可能的任務”了,但不管怎樣,我還是抱着一線希望,搞不好老天一高興,真能派給我一個專一的夫君呢。
這日小穆照例端來熬好的藥讓我服下,我的傷已好了不少,實在不想再吃苦澀的藥汁,便笑着說:“錦兒,藥先放下吧,我一會喝。”
小穆柳眉一挑,“不行,公子說過,藥要趁熱喝,涼了就失效了。”
我翻了個白眼,真是個小木(穆)頭!簡直把他家公子的話當聖旨。 “都說了待會再喝,我現在喝不下。”
“不行,快點喝掉!”小木頭寸步不讓。
“不喝!”我毫不示弱。
“喝掉!”
“不喝!”
......
一番僵持後,小木頭垮着臉出去了。
我重新倒回床上,準備再睡個回籠覺。忽聽門響,這小木頭還真是倔,竟然還不死心。
我幹脆拿被子把頭蒙上,嘴裏喊着:“說了不喝就不喝!”
一只手輕拉我的被子,我拽着不松:“你好煩吶,那麽苦的藥讓你每天喝試試!”忽聽得布丁嗚咽了幾聲,這個聲音…往往是它發騷時候發出來的。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猛地把被子掀開,一張俊美的臉龐映入眼簾。我頓時結巴起來:“那個…裴公子…你來了怎麽也不說話呀…”
裴湛藍一手持藥碗,一手扔拉在被上,醇和清明的眼睛看着我道:“聽錦兒說你不肯吃藥。這藥很苦是麽?”
“是很苦,嗯…其實也沒那麽苦,但每天喝很苦…”我心裏暗罵自己沒用,又不是說繞口令,其實我是怕他生氣,為我開方子我還嫌藥苦,豈不要被人罵作不知好歹。
“良藥雖苦,也是為了病體早愈。明日我會在方子中加3錢蜂蜜,可以略減苦澀。但不能加多,否則影響藥效。今日你暫且忍耐一下,先服了吧。”他唇邊帶着溫和的微笑,目光流轉,燦爛如夏夜繁星,不由看得我癡了,別說是服藥,就算是服毒我也會毫不猶豫。
我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忍不住呲牙咧嘴,确實是很苦!
他靜靜地看着我喝完,一伸手到我眼前,攤開的掌中是一塊桂花糖。我心裏一陣暖意流過,原以為裴湛藍是個冷漠之人,但今天之後我準備重新定義他。
我把桂花糖含在口中,滿口滿心都是甜的。裴湛藍拿起藥碗欲離去,我忙喚住他。
“裴公子,那個。。。那天,你是怎麽發現我的?”我問過小穆,她只知道那天深夜公子抱回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我,對于先前過程卻一無所知。
裴湛藍目光瞟向布丁,小家夥的尾巴立刻狂搖起來,獻媚地湊上去。“你要多謝它。”他輕笑道。
裴湛藍告訴我,那日他夜半才歸,正走着布丁突然從路邊林子中沖出來,死咬着他的袍腳不放,把他往林子裏拖,他感到奇怪,便一路跟着布丁,這才發現昏迷在地的我。
我瞥了一眼布丁,那家夥似乎知道裴湛藍在誇它,乖巧地趴在裴湛藍膝上任他撫着毛,我心裏有點嫉妒,卻只能若無其事地微笑。
這一天我和裴湛藍的關系有了歷史性的突破,終于說了超過五句的話,我決定再接再勵,以趕超英美的速度和他拉近關系。
可惜接下來的日子裴湛藍并沒有再多出現,只是每次小穆送藥來時會帶上一塊糖。而最無奈的是,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想想自己已經在這住了7、8天了,不好意思再耗下去,且心中惦記李奶奶他們,我便來到裴湛藍書房,向他告辭。
他正在翻看一本醫書,邊看邊在一旁作注釋,見我進來,便放下筆示意我坐。
我在他身旁坐下,為防止自己再度結巴,将目光定格在他白袍的前襟,深吸口氣道:“裴公子,我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還有這些天的照顧。”這是目前為止我在他面前說話最連貫的一次。
裴湛藍淡淡一笑,起身到書櫃中拿出一樣東西遞到我眼前,我接過一看,是一塊紅布裹的東西,布上還殘留着幹掉的血跡。怎麽有點眼熟....我忽地想起,這不是那晚差點要我命的“字典”嗎?!這些天我心念着裴湛藍,早就将它忘到腦後了。
我打開紅布,裏面露出一個四方銀盒,盒身雕着游龍戲鳳圖,做工精美,入手沉甸,價值不菲。我試着揭了一下盒蓋,沒打開,再一看盒身上有一鎖孔,原是上了鎖。
這可難不倒我。我拔下簪子,抽出細鐵絲,伸進鎖孔撥弄,随着手上傳來的感覺力道也随着變換。這鎖并不很複雜,很快我便順利将其撬開。
我正要打開蓋,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武俠片,便站起身把裴湛藍拉到身後,自己也退後一步,從腰間抽出倚天,伸着胳膊用匕首尖把盒蓋挑開。
未如我所料,盒中并沒有什麽暗器飛出。我湊上去一看,盒中安安靜靜地躺着一本冊子,上面幾個鬼畫符似的古字,我卻不識得。
我拿起那冊子翻了翻,裏面的字倒非古字,內容看上去像是些內功心法。我不禁皺着眉嘟囔了一句:“這是什麽鬼玩意?”
我看向裴湛藍:“裴公子,你知道這是什麽嗎?看上去好像是本內功心法。”
一直在一旁淡漠看着我的裴湛藍眼中終于出現了一抹似看傻瓜般的神情,雖然他很快又帶上了常見的微笑,但我确信他一定覺得我差點把命丢了拿回來這麽個玩意,竟然還不知道是什麽,不是在裝傻就是真傻。
我尴尬地幹笑一聲,向他簡單解釋了那晚的情況,以說明我拿到這東西純屬意外。也許是看我确不像裝傻,裴湛藍看着我的眼神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此乃是《釋悟心經》的手抄本。”裴湛藍接過我手中的冊子,輕輕翻看着。
只一個手抄本也值得這麽多人不要命地搶?我心裏不禁有些不屑。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裴湛藍繼續道:“相傳100多年前少林出了一個練武奇才,法號釋慈。他自小習武,二十歲時武功已超過了有幾十年功力修為的少林主持。釋慈年輕氣盛,總想去試試是否自己的武功真是天下第一,便在二十一歲那年離開少林,在江湖遍下英雄帖,專找高手比武。很多人見他狂妄便前來挑戰,但竟無一人能夠打敗他。在他二十五歲那年,已再無人來挑戰。”
這不是東方不敗的原型嗎?我心裏暗想。
只聽裴湛藍繼續道:“但釋慈并未就此罷休,他知道高手中的高手還未出山,那便是武當及五岳派掌門,于是便尋上門去。而此時,武當與少林及五岳派掌門早已為此事商讨多次,一致認為釋慈雖是個武癡,但心念尚非邪道,于是各掌門聯手,以各家獨門內功牽制釋慈,最終将其打敗。聽聞那場比試持續了三天三夜,雖然釋慈重傷終敗,但各家掌門也都受了傷。”
“後來呢?”我覺得裴湛藍頗有當說書先生的潛質,任何事經他清朗的嗓音娓娓道來,讓人想不聽下去都難。
“釋慈敗後便退隐江湖,再無人見過他。有人說他死了,也有傳聞說他躲起來苦練功夫以日後報仇。但最終釋慈并未去各大派尋仇。十年後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本內功心法,據說彙集了各大派的內功精髓以及對制之法,這便是《釋悟心經》”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本內功大全呀。
我心中還有疑問:“這是副本的話,那原本在哪裏呢?”
“原本經過多年争搶,早已無跡可尋。如今便只留下這本手抄本,為避免引起江湖混亂,這副本據說一直藏在少林中,但如今看來恐是早已被人盜出,遂又引起了一輪江湖紛争。”裴湛藍解釋給我聽。
我吐吐舌頭,原來一個不小心,我竟然搶了個百年前的大寶貝。不過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我又不想去當武林第一,拿着這《釋悟心經》早晚引火燒身,還是趕緊處理掉為妙。
我無辜地看向裴湛藍:“既然這東西對江湖是禍非福,要不咱們把它毀了吧,以免再有人為此喪命。”我特意用了咱們,拉近和裴湛藍的關系,讓他幫我一起處置這燙手的大山芋。
裴湛藍又一次像看傻瓜似的打量我,似乎想确定我的話有幾分真。
我趕忙解釋道:“自古人心多貪婪,這心經固然珍貴,但流傳至今不知已有多少人為之丢掉性命,其害遠大于益,這是其一。其二,釋慈是個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那一戰後又經數年鑽研,方才參悟了各大派的內功心法,記于心經中。無論誰獲得這本心經,必想學盡各派心法,稱霸江湖。但随便哪一派的心法也夠常人窮盡一生去參悟了,更何況各派武功大相迥異,有些恐怕還會相克相悖,常人沒有釋慈的悟性,又一味貪多的話,只怕功未練成,卻已傷己。”
還有個其三我沒說,就是我可不想為了這麽個要命的玩意整天提心吊膽的。“所以,”我舔舔嘴唇,續道:“權衡利弊,這心經不該留。”
裴湛藍靜靜地聽我說完,眼中似有贊許,我看着他,等待他的批複意見。
“寧姑娘心懷慈念,分析得很有道理,”他開口道:“如此看來這心經的确該毀.....”
我以為事情已解決,卻聽裴湛藍頓了一下,道:“只是,這心經留傳百年,實屬珍貴,毀與你我之手未免可惜。裴某有個不情之請...”
我看向他:“裴公子但說無妨。”
“寧姑娘可願将心經贈與裴某?”他看着我,目光一貫的平靜無瀾。
我琢磨了一下,便笑道:“裴公子願意要,這心經就是公子的了,玉瓷很高興它有個着落。不過....”我看着他幽深的眸子,真誠地說:“我只是擔心,這本心經有太多人垂涎,恐會給公子帶來麻煩。”雖然我不知道裴湛藍為什麽想要這本心經,我也并不認為他是貪念心經中的心法,但我不希望他為此有危險,這是真心話。
裴湛藍目光一閃,淡淡地笑道:“多謝寧姑娘關心,裴某定會謹慎處理。”
“還有一個要求。”我笑嘻嘻地說。
“寧姑娘請說,裴某若能做到,定全力以為。”
“你一定能做到的,”我把心經放回盒中遞給他,笑着說:“以後不要叫我寧姑娘,叫我玉瓷就好了。”
裴湛藍眼神一動,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柔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情意初表心彷徨
從裴湛藍處出來,我便直奔歡樂之家而去。幾位老人對我時常野在外面早已習慣,只是不斷囑咐我照顧好自己。正閑聊着,金淳領着幾個小家夥下學回來了。
我興奮地迎上去,正準備逐一給他們一個大擁抱+香吻,幾個娃卻傻愣愣地看着我,沒了往日的熱乎勁。
我一愣,複又打量了一下自己,這才想起因為我原先的衣服盡染血跡,這幾天我穿的是一直是小穆的衣服。李奶奶他們早知我是女子,只是慣作男裝打扮,所以并未驚訝。倒是這幫小娃還是第一次見我以女裝示人,一時難以适應。
我于是給他們上了人生第一堂性別啓蒙課,從男女差異、社會分工到楊門女将花木蘭,洋洋灑灑地講了半日,衆小娃們聽得瞠目結舌,最後以婷婷為首的女娃代表團都堅定地表示以後要成為一個“像男人一樣的女人”;而以小軒為首的男娃代表團則有些沒底氣地表示了對此種“女強人”的深深敬佩,同時還偷瞄着我的臉色。
我哭笑不得,忽地想到:難道我在外人眼裏就是一個“像男人一樣的女人”嗎?想到這,我忍不住對着水缸打量了一下自己:幾年前還略帶嬰兒肥的臉龐已蛻變為鵝蛋臉,明亮忽閃的黑眸,彎彎柳眉,雖粉黛未施但皮膚嫩白如瓷似玉,粉唇微揚似帶笑意,唇角一顆小痣若隐若現,披肩長發用玉簪随意绾了一下,身材.....我低頭打量了一下,該大的地方恐怕是大不了了,但常年保持運動(夜間爬屋越脊的當然算運動)倒也勻稱修長。
也沒那麽糟嘛,我顧影自憐地想,回過頭,卻看到金淳在一角呆望着我,見我看過去,卻馬上扭了頭。我暗暗發笑,故意走到他面前,壞笑着問:“阿淳,我穿這樣好看不?”
金淳秀氣的小臉立馬罩上了一層紅暈,低頭收拾屋角的柴垛,不理我。我故意又湊到他面前,笑盈盈地說:“不說話就是默認喽,嗯...那記得以後讨老婆要找一個像我一樣漂亮的啊。”金淳臉漲得更紅了,低聲道:“哪有你這樣說話沒分寸的姑娘....”
“好啊,竟然說我。”我假裝生氣,伸手想捏他的臉蛋,卻被他一閃躲開了,兩人打鬧成一團。
第二天我依然作男裝打扮,上街出工。正溜達着,忽地一抹山擋在眼前,我擡頭一看,除了燕銘九燕大将軍,還能有誰。
燕銘九似乎不太高興,沉着臉問我這些天去哪了。我哪敢跟他說我因為手欠拿了本百年心經結果受傷被美男救下,只得哼哈着說去看朋友了。
燕銘九聽完,忽然捏起我的下巴左看右看,非說我瘦了,拉起我便去了餐館,點了一大桌子菜,名曰給我補補。有東西吃我當然不會客氣,埋頭大嚼起來。
吃完飯燕銘九強烈要求随我去探訪李奶奶他們,我們便一路去了家中。先前我還擔心李奶奶他們會受驚,畢竟這麽久從來沒有外人來過家裏。沒承想燕銘九一出場便老少通殺,和幾位老人唠唠家長裏短,抱起婷婷小敏打秋千,把老老少少哄得個個眉開眼笑,赫然成了一衆小娃心目中的新偶像,老人心目中的五好青年,我被涼在一邊只有幹瞪眼的份。
衆人中唯一還冷靜的只有金淳,臉上神色淡然如常,也沒有跟婷婷他們圍着燕銘九打轉。我稍覺欣慰,想不到這個平時總跟我擡杠的臭小子關鍵時刻還是很有原則的。
又待了一會,我看時間不早了拉着燕銘九要走。燕銘九把一個錢袋遞給了李奶奶,李奶奶連連推着不肯拿,燕銘九笑道:“玉瓷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您就不要見外了。”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李奶奶不好再推收下了,還一直囑咐燕銘九下次一定要來家裏吃餃子,一衆小童更是扯着他衣角戀戀不放。
我甚是無語,認識燕銘九後我也留意過民間關于他的故事,他在其中皆是威嚴剛猛,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英雄形象,更有甚者說他一露面,就能把敵人吓得倒退三裏,我當時就笑翻了,心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長得青面獠牙,有多吓人呢。
而我認識的燕銘九,除了第一次相遇時的渾身殺氣,後來都是親和甚至是體貼的,雖然有點霸道,但與傳聞中的形象相距甚遠。且以他大将軍的身份,時常便衣打扮,與我流連街頭巷尾,實屬罕見。今天看到他對李奶奶婷婷他們的耐心,我更覺得這個大将軍親近得就像我的大哥。
想到這,我不禁想起了那個孑然一身的白色身影,誰又能走進他的心裏呢?
腦門忽然被彈了一下,我痛得一皺眉,擡頭一看,燕銘九的黑眸正不滿地瞪着我:“想什麽呢?”
我捂着腦門:“想你是怎麽收買人心的呀,哼。”
他微眯瞳眸,湊近打量我:“你在吃醋?”
他溫熱的氣息吹在我臉上,我一時愣了神,竟說不出話來。
許是很少見我被噎到無語,燕銘九低聲笑了,我趕緊退後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一路行至近将軍府,燕銘九停下腳步:“以後不許突然失蹤,知道嗎?”“呃?”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如果下次再讓我找不到你,定要好好罰你。”他盯着我,話語似真似戲。
我傻愣愣地點了點頭,他滿意一笑,轉身而去。
我目送他走遠,仍是被今晚的狀況搞得有點發蒙。該想想去哪裏過夜了,這些日子一直住在裴湛藍那裏,裴湛藍,裴湛藍….他現在又在做什麽呢?
心裏想着,腳下卻已信步往裴湛藍住的小院走去。
不知不覺到了他的住處外面,我猶豫着,進去麽?進去又要說什麽呢?“吃了嗎?心經看得怎麽樣了?還是....”我懊惱地搖搖頭,第一次覺得說話實在是一門深奧的學問。
又站了一會,我想走,又覺心有不甘,一咬牙幹脆上了房,隐在屋頂上往院裏偷看。
院子裏靜靜的,書房中亮着燈,一抹修長的身影被燭光投射在窗紙上,那麽寧靜,那麽孤單,似不屬這塵世間,傲視而獨立。夜風吹動燭火,窗上那抹身影也随着燭光微閃搖曳,一份的清楚下卻是十分的飄忽,愈發叫人難以捉摸。
我靜靜地看着,直到燭光熄滅,那抹身影步出書房轉入寝卧,我在心底默默地跟他道了聲晚安,才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我有時晚上便會溜達到裴湛藍家,隐在屋頂上靜靜地陪他看書,擇藥,寫字,甚至就是在院裏踱步....直到他睡下才離開。不知多少次,我都想沖進去,給他一個擁抱,溫暖他的孤獨。但我什麽都沒做,只是靜靜地陪着他。
這天,燕銘九來尋我,我倆一起去了歡樂之家,一大家人圍着飯桌熱鬧鬧地吃餃子。吃完飯那幫小娃又纏着燕銘九玩鬧了一會,我倆才離開。
看着身旁燕銘九明朗的笑容,我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裴湛藍,他雖然也常笑着,卻從讓人看不清楚。想到這,我忍不住吞吞吐吐地問:“九哥,你說如果有一個人,呃我是說如果,就是他對你很好,可是并不親近,嗯怎麽說呢,好像他對誰都很好....”
我有些懊惱自己的詞不達意,又解釋道:“就好像他明明在你眼前,你卻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你說這樣的一個人,要怎樣才能走進他心裏呢?”
燕銘九黑漆般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眼神漸漸深了,我見他不說話只是凝視着我,有些不知所措,便喚了聲:“九哥?”
他的薄唇揚起一抹笑意,說不出的性感,沉漪的眼中隐含悸動。
“這個人在你心裏?”他忽然問道。
我不明所以,既沒敢點頭也沒否認。
他似乎也沒要等我的答案,大手忽地攪上我的腰,把我拉近身邊,俯身在我的耳際說:“也許,并不都是你想的那樣。”我雙手抵着他的胸膛,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怎麽好像一切都跑偏了?
“不,不...是,九哥,我......”我着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