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想解釋,因為兩人靠的太近,我籠在他男性氣息下,腦中一陣發蒙更說不清了。

似是感受到我的緊張,燕銘九沒有再動作放開了我。我趕忙退後一步平穩自己亂跳的心。燕銘九輕笑着擡手撫了一下我的臉,道:“今天還有些事不能陪你了,改天再......”他意味深長地凝視着我,直把我看得臉上發燒,才壞笑着走了。

我傻楞在原地,腦中一片渾沌。過往行人無不側目,眼中既有驚詫又似帶惋惜。我這才想起我仍身着男裝,兩個大男人如此親密也難怪引人側目了,至于惋惜,大概是人家看燕銘九這麽個大帥哥竟然也是耽美所以更倍覺可惜吧。

“九哥知道我是女子?”

“他那麽聰明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喜歡我?”

“不會吧....他有老婆呀...”

我腦中一片混亂,各種念頭交錯紛争,顧不得路人的眼光,忍不住仰頭長嘯一聲,以期吐出心中煩亂。

自從那日燕銘九的暧昧行為後,我一連幾天心神恍惚,幹脆整日泡在無憂谷,與鳥鼠魚蟲為伴。

這日,我從溪中游完泳上來,點起篝火烤衣服。布丁剛睡醒午覺,跑到我身邊蹭着我的腿。

我撫着它頭上金毛,輕聲問:“你想見裴叔叔,還是燕叔叔呢?”布丁撲閃着大眼,似在琢磨我的問題。我笑道:“要是想見裴叔叔,就舔我的右手,想見燕叔叔,就舔我的左手。”說罷攤開兩手放在布丁臉前。

布丁左右嗅了嗅,一偏頭輕舔了下我的右手。我心裏說不出的滋味,輕拍了一下它的腦袋:“你想見人家,人家還不一定想見你呢。”

布丁蹿到我腿上,我抱起它自言自語道:“想不想見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心意一定,便穿好衣服,出谷去找裴湛藍。

後來我才想起,那日我在溪中戲水時曾用手抓了一條大魚,右手自然沾了魚腥味,這也是布丁為什麽會舔了我的右手。雖是個随性的玩笑,但我也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冥冥中一切其實早有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

☆、血恨家仇何以報

出了谷天還沒黑,我耐着性子等到天色稍暗,便跑到裴湛藍住的小院外,輕車熟路地上了屋頂,探頭張望。

今天時間尚早,小穆正在院子裏給花草澆水,大穆則在一旁擦拭自己的黑劍。我張望着尋找那抹身影,書房中燭光閃爍,我心下一喜,是了,他應該在那兒了。正待細看,卻忽聽一聲嬌叱:“什麽人?”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身子已被人拎起,随着耳邊風聲,我被重重地扔在地上,一個冰涼的東西架在了頸邊。

我苦笑着擡起頭:“錦兒,是我。”

小穆看清楚是我後,狐疑地問:“你在房上鬼鬼祟祟地幹嘛?”

我狼狽地爬起來,尴尬地笑道:“我,我想來看看裴公子。”

小穆眼光仍帶着懷疑,打量了我許久,才朝書房一努嘴:“公子在那裏。”

我忙謝了她往書房走去,一旁的大穆依舊在擦劍,似乎沒有看到這一切。

到了書房前,我給自己作心理建設:只是拜會朋友,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随即深吸了口氣,推開門。

裴湛藍正在架前翻着一本書,看見我進來,并未為驚訝,只道:“夜寒露重,小心凍壞身子。”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平和。

我嗫嚅了半響,方問:“你最近好嗎?”

裴湛藍溫和地笑着:“還好。玉瓷你呢?”

我的心不争氣地漏跳了半拍,他還記得不再叫我寧姑娘,那是不是代表他并沒忘記我?

我心中高興,向他走近了兩步正待說話,忽瞟見身側桌上攤開的紙上翻來覆去似乎寫的都是一個字,我不禁低頭仔細一看,滿篇皆是個“荀”字。

我的心一下從高山摔到了谷底。這分明是個人的姓氏,是誰呢?定是他思念的人吧,不然怎麽會反反複複寫的都是“她”。原來他已經有心上人了....

我心下黯然,聽到裴湛藍似乎在問我的肩傷,恍恍惚惚地答了。裴湛藍站在我身前,俊美的臉龐在燭光的映襯下豐神似玉,我心中一苦,脫口便道:“裴公子,你喜歡的人姓荀嗎?”

裴湛藍眼神一冷,一抹淩烈的寒意自眼中滑過。

我說出那句話後簡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玉瓷呀玉瓷,你偷看人家也就算了,現在還管起人家的家務事來,難道人家戀愛還要向你彙報不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問的,只是剛好看到...”我咬着唇無力地解釋道。

裴湛藍走到桌前,慢慢折起那張寫滿字的紙,擡頭看向我:“可有時間聽個故事?”

我本已做好被轟出去的準備,卻萬沒料到他竟有此問,呆了一瞬趕快點點頭,心想難道裴湛藍憋了太久,想要我當垃圾桶宣洩?但不管怎樣,他不生氣就是好的,我便乖乖湊到他身旁準備聽故事。

裴湛藍并未如我所料講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卻講了他的身世。

他父親本是朝中戶部右侍郎,為人剛正不阿,一向看不慣現任禦史大夫荀田一。關于這荀田一,我倒是也聽說過,他是前朝老臣,其妹又是當今皇上的淑妃,在朝中頗有根基。民間傳他為人陰險善妒,對逆其意者常狠下殺手;喜好女色,常派其爪牙四處暗尋民間美色,或搶或掠,供他淫樂,顧而十分遭百姓痛恨。而朝中看他最為不順眼的,便是當今丞相範鶴年,

範鶴年是武将出身,早年因在冬狩中護駕有功而得到重用。此人善搞權術,兩個兒子列職左右都尉,掌管禁軍。荀範二人依仗在朝中勢力深厚,連當今皇上都不大放在眼裏,相互間更是看不順眼,明争暗鬥是常事,比如範鶴年曾想将小女送進宮中,卻被荀田一以其年紀太小為由阻撓。我記起聽到的民間傳聞,荀範兩人都曾試圖拉攏燕銘九,聽聞荀田一曾連送了三批美女到将軍府,皆被燕銘九原樣奉還。範鶴年則想将女兒嫁與燕銘九,也被他以時常征戰在外恐冷落佳人為由拒絕,兩派人只恨得牙癢癢,但因燕銘九軍功無數,連皇帝都恩寵有加,所以對他也是忌憚三分。

說回裴湛藍的父親,一次因征地之事觸動了荀田一的利益。荀田一懷恨在心,加之裴父并非範鶴年一派,在朝中并無背景,便在皇上面前進讒言,給裴父安了個莫須有的疑衆罪名,當街問斬,其妻妾沒入樂籍,其子流放邊塞。裴湛藍的母親來自西域異族,天生藍眸,荀田一垂涎其美貌,掠入府中,裴母誓死不從,咬舌自盡,另一小妾也上吊殉夫。裴湛藍年僅四歲的妹妹在發配途中沒多久便染上惡寒,死在他的懷裏。裴湛藍自己也被傳染,奄奄一息,押解官吏恐被傳染,在樹林中挖坑将他活埋。許是老天憐他命不該絕,随即天降大雨,沖散泥土,因埋的不深,裴湛藍拼着最後一點氣力爬了出來,被一位路過的高人所救,也就是他後來的義父。

義父精通醫術,裴湛藍病愈後便跟着義父學習醫術。因他随母親生就一雙藍眸,為防被荀田一的爪牙發現,他的義父便配了一種草藥讓他連服數月,使其藍眸變黑,與常人無異。

半年前裴湛藍告別義父,來到夏都。大小穆是他父親舊部的子女,因裴父一事受到牽連,被貶為民,裴湛藍找到他們後便自願跟随左右。因當年發配官吏的回報,荀田一自然沒想到裴家還會有後人留下,所以裴湛藍的身份并不為人所知。

我慢慢走過去,擡手握住了他的手,那麽冰涼,是不是一如他的心?我看向他,他的眼裏無波無瀾,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一定很早就學會了掩飾自己,隔着那副溫雅的面具漠看世人的曲心矯肚。我輕咬了一下唇,開口道:“你想報仇麽?我能為你做什麽?”

我心裏明白,裴湛藍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跟我說這些,我也不會天真到以為他只是想跟我一述衷腸。他身負家仇來到夏都,定不會放過那荀田一。雖然我尚不清楚我在他的複仇計劃中能起到什麽作用,但我寧可一開始便挑明,好過大家虛情假意地周旋。

裴湛藍淡笑着看着我:“玉瓷,你總是這麽直接嗎?”

我也笑了,直視他的黑眸:“我并不是因為你救過我而報恩。那荀田一滿手血腥,論其罪行砍頭一百次都不多。所以我是真的願意去做些什麽除掉這個人渣,當然如果這剛好和你的想法不謀而合,那就再好不過了。”

裴湛藍的墨眸閃爍,我從裏面看到了兩個小小的自己。不是不怕死,只是我真的很想看到這雙眸子盛出真正的笑。人生在世,很多事本就不需要太多理由,趁着年輕還有沖動的資本,就讓我再任性一回吧。

作者有話要說:

☆、暖風芳草竟情綿

接下來的日子,我白天出工,晚上便跑去找裴湛藍。我依然習慣翻牆,只不過不用再呆在房頂上了。小穆一開始對于我出入的方式極為不滿,我笑着把街上買回來的新鮮玩意送給她,小丫頭便也不再嘟哝了。大穆則依然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只有裴湛藍跟他說話時,才能看到他眼裏的精光閃動。

我和裴湛藍在一起什麽都聊,就是不談報仇。裴湛藍學識極廣,從政治到天文,從文學到風土,無不通曉。我仗着自己上輩子積累的那20多年的知識與他辯究讨論,見地一致時大家常不禁拊掌稱快,看法相左時也會直抒己見,據理相辯。裴湛藍看着我的眼神越來越欣賞,我對他的才識從心底由衷地敬佩,畢竟我知曉的是經過千年積累的現代文化,而他的很多見地卻已遠遠超越了這個時代。

一晚聊到人才任用,我激烈地批判了當今一人為官,全家皆為官的世襲制造成官場勾結、壟斷,以致于真正有才學的人要麽不得不屈從于謀權之人,要麽終生不得所用,雄志難酬,而權臣的家族和黨羽往往占據朝中要職,正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這權臣若是個有良之人,能真正為百姓着想也就罷了,但若是個佞臣,便是天下之禍了。

裴湛藍饒有興味地看着我:“照你說來,皇帝的存在就毫無用處了?”

我搖搖頭:“皇帝也是家傳的,父親是明君,兒子卻不一定中用。歷朝歷代皆會有皇帝依仗的重臣,畢竟治理國家不是一個人的事。只不過若是明君,他會很好地利用這些重臣幫他共理天下,而若是個昏君,則反會被權臣所利用,成為傀儡。”

“如果世襲制如你所說有那麽多的弊病,那麽你認為,何人可治天下?”裴湛藍凝視着我。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緩緩道,“有人說,有能者得天下。但何謂之‘能’?一個用武力收服天下的人,只能說他是個将才,但戰火荼毒,家園被毀,成就了他的個人霸業,卻非老百姓所願。而治天下的人,應順應民心,體察民情,并不是百姓臣服于他,反應是他為民服務。所以應由老百姓來決定,誰為他們做得多做得好,誰便可擔治國之任。”

裴湛藍幽潭般的黑眸中,光芒點點,漣漪微蕩。我沖他莞爾一笑,忽聽院外雞鳴,側頭一看,天已破曉,不知不覺竟聊了一夜。

我伸了個懶腰,忽然很想放松一下,便問裴湛藍:“你累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裴湛藍笑道:“佳人有約,豈能錯過?”

我臉上不禁一紅,心裏卻甜滋滋的,原來我也算得上“佳人”了。

我倆走到街上,天剛蒙蒙亮,已有勤快的婦人起來剁食喂雞。我們一路走過街巷,感受着樸實而溫馨的生活氣息。拐出街巷,穿過一大片樹林,我倆在一道巨石前停下。

我沖裴湛藍調皮一笑,吟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說罷一扶裴湛藍的胳膊,帶着他輕躍到巨石上,微一踮腳,已翩然落到巨石的另一側。

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綠草茵茵,鳥婉莺啼,溪水叮咚唱着歡樂地流轉。我開心地拉着裴湛藍走進去,笑吟吟地問:“這裏是不是很美?”裴湛藍嘴角揚出一抹燦爛的笑,由衷道:“的确別有意境。”初升的陽光灑在他臉上,璀璨生輝。

我輕快地跑到一棵大樹下,占據最好地型,仰面躺下,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滿足地直哼哼。

裴湛藍在我身旁坐下,我枕着自己的手臂,側頭說道:“我給這裏起名叫無憂谷,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來到這裏待上一陣,心便會安定。”

“無憂谷...”裴湛藍低喃道,“世累都忘春複秋,婆娑槐木亦無憂。不知千古雲間夢,夢見臨行故人顏。”

吟詩哦?這個我不擅長。不過….我略一思索,便笑着說:“給你猜個謎,好不好?”

裴湛藍微微一笑:“說來試試。”

我來了精神,上輩子我可是玩腦筋急轉彎的好手呢。

“一男一女去比試腦力,為什麽總是男的輸?”

裴湛藍嘴角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道:“難得糊塗(男的糊塗)。”

我頓時一愣,想不到在這個時空也能碰到個中高手。

“什麽人冬天最不怕冷?”

“雪人。”

“有一頭頭朝北的牛,它向右轉原地轉三圈,然後向後轉原地轉三圈,接着再往右轉,這時候它的尾巴朝哪?”

“朝下。”

“早晨醒來,每個人都會去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

“睜開眼睛。”

……

“黃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麽瓜不能吃?”

裴湛藍抑制不住地笑看着我:“傻瓜。”

我挫敗地把臉埋在胳膊中哀叫了一聲,複又不甘心地探出頭:“還有一個!”

裴湛藍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哪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謎呀!”

“我博學呀!”我大言不慚:“下面這個可是我考遍江湖無敵手的保留題目!什麽東西經常會來,但卻從沒真正來過?”

裴湛藍沒有像剛才那樣馬上回答,沉目思索了一會,坦笑道:“看來這回要玉瓷告訴我答案了。”

我喜逐顏開:“答不出來就輸了哦,我得想想罰點什麽。”全然忘了之前的“戰績”。

裴湛藍一時啼笑皆非,見我仍在冥思苦想“懲罰”,便道:“也要先聽聽是否真有這樣一個東西。”

我忙道:“當然有了,就是‘明天’呀。”

裴湛藍若有所思,微吟片刻,擡頭笑道:“所言有理,算你贏了。可想好罰什麽?”

我一時反倒沒了主意,便道:“我現在還想不起來,那先記着,你欠我一個要求,好不好?”

裴湛藍輕嘆一聲:“真是個不吃虧的鬼精靈。”

我知他是答應了,樂滋滋地伸了個腰,不知不覺就去約會周公了。

夢鄉中我似覺着有什麽在我臉上輕撫,溫暖潤柔,甚是舒服。

不知睡了多久,幾只頑劣的鳥兒在枝頭打架,叽叽喳喳地鬥貧嘴,我被吵得實在不行了,不得不睜開腥松的睡眼。

嗯….剛伸了下腰,我忽覺頭下的枕頭有點不對勁,再一細看,我竟然睡在裴湛藍的腿上,素雅整潔的白袍已被我壓得盡是褶皺。而我剛才的動作,已碰醒了他,此時那雙溫潤的黑眸正含笑凝望着我。

我猛地跳起來,尴尬地說不出話:“我…那個,睡好了,你再睡一會吧,我去洗個臉。”

我跑到溪水邊,撩起溪水蒙在臉上,冰涼的溪水讓我的紅臉稍稍降了溫。難道是我夢中色心大動自己爬到他腿上的?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不禁呻吟了一聲,又潑了一把水在臉上。

我胡亂用袖子抹了一把臉,轉過身慢吞吞地朝裴湛藍走去,心虛地瞟了一眼他素袍下擺八卦陣似的褶皺,正琢磨是要道歉還是裝傻,裴湛藍卻忽然伸手把我拉到身前,從袖中掏出一塊白絹,端起我的臉,用絹帕細細地擦淨了我臉上未幹的水珠。

我當場石化在那,老天呀,這麽暧昧的場景我只有上輩子在電視裏看過,想不到現在情景再現,看來劇本真是源于生活。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生活其實遠比電視劇更精彩、更殘酷。

我嗫嚅地不知說什麽好:“裴公子….”

“叫我湛藍吧。”他眼神溫柔。

歷史的裏程碑終于奠定了,我只剩一路傻笑。

從無憂谷出來和裴湛藍分開後,我便直奔彙豐綢緞鋪。一進門便看到一個俏麗的女子正忙前忙後地招呼客人,見我進來,笑着比劃了個手勢,讓我稍等。

我倚在櫃臺一角手裏把玩着一截紅緞。曲麗君和我同歲,在這綢緞鋪當工,夫君劉良是一家酒樓的大廚,與我因吃相識,随他認識曲麗君後,我倆便成了閨蜜。麗君很賢惠,家裏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條,還彈得一手好琵琶,小日子過得十分溫馨。

麗君送走客人,湊到我面前,手指一刮我鼻頭:“寧大姑娘,又思念誰呢?”

我臉一紅,嗔道:“哪有!我是想你了好不好!”自從我跟麗君講了與燕銘九和裴湛藍的相識後,這丫頭便老拿這兩人打趣我。當然,裴湛藍的身世我自是隐去未談。只是這丫頭明顯是燕銘九的粉絲,對聞名遐迩的燕将軍竟會如此溫柔多情表示了無限贊賞,而對于我這個不識好歹的灰姑娘竟然鐘情于別人曾極度不滿,在我循循善誘愛情是人體荷爾蒙分泌産生的奇特反應不受自體控制更與官職地位無關後才慢慢接受了裴湛藍。

麗君嘻嘻一笑:“怎麽了,和你的九哥或是裴公子又有什麽狀況?”

我惆悵地輕嘆一聲,和她說了今天無憂谷裴湛藍的暧昧舉動,兩個女人瞬間化身成為心理學家兼神探,分析着各種可能性,時而感慨,時而嘆息,最後麗君堅定地拍拍我的肩,作總結陳詞:“裴公子定是對你有心,只不過因他的性格所以進展緩慢。只要你加把力,好事指日可待!”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麽是我要加把勁?”窈窕淑女,當然應該是君子來求了。

“你比較外向嘛。”潛臺詞即你臉皮比較厚。

我心裏琢磨,雖然有點沒面子,但想想也的确如此,若等裴湛藍那個溫吞性子來追我,恐怕神州八號都上天了。

心滿意足地聊完,我等麗君收了鋪子,便一起去她家品嘗劉大師傅的手藝去了。

注:“世累都忘春複秋,婆娑槐木亦無憂。不知千古雲間夢,夢見臨行故人顏。”改自鄭剛中的《和江虞仲華山二絕?陳希夷無憂木》。

作者有話要說:

☆、是非成敗恍似夢

良月末,荀淑妃誕下三皇子貝吉,加封貴妃。荀田一與範鶴年的矛盾日趨白熱化,漸漸呈現一山難容二虎之勢。兩派人經常在庭上各執己理,争執不下,明為國事,其實卻是兩派人的勢力較量。不久後又傳出範鶴年的小兒子範龍生在青樓與一周姓商人為争搶一紅妓大打出手,周姓商人被毆打致死。本來以範鶴年的勢力,這事不難化解。但那周姓商人的家人竟軟硬不吃,一路鬧到刑部,要求秉公處理。刑部尚書方天佑是荀田一的人,此時抓到機會竟要收押範龍生。

範鶴年心裏明白,此事定是荀田一在幕後撐腰,範龍生一旦進了刑部有沒有命出來就難說了,不得不花大力氣擺平了此事,甚至在皇上面前當庭請罪,自責教子無方,範龍生才逃過牢獄之災,只是不免被範鶴年狠狠責打,并令其禁足在家三個月反思其過。

由此荀範二人的鬥法算是正式擺在了臺面上,整個朝廷都籠罩在緊張的氛圍中,官官自危,生怕站錯了隊惹禍上身。而民間竟有好賭之人設了賭局,賭範荀二人孰勝孰敗,看起來荀田一的贏率似乎略高一籌。

這日我與裴湛藍閑談至夜半,倦意來襲,我實在懶得出去再找宿地,索性往桌上一趴道:“我小寐一會,你不用管我。”頭枕着手肘很快便進入了甜夢。

夢裏裴湛藍向我走來,臉上的表情溫柔無比,我欣喜地迎上去,卻發現他的目光直直地穿過我,落在後方。我一回頭,一個緞裙素裹的婀娜女子婷婷地迎向他,我想叫裴湛藍卻發不出聲,想拉住他卻被定在原地動也動不了,只能眼見兩人牽着手愈行愈遠…..

我無比沮喪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床上,身上蓋着薄被。裴湛藍正倚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手裏把玩着一個布偶模樣的東西。

我定定地看着他,這一天終于要來了嗎?

平靜了一下心情,我支起身子,裴湛藍聽到響動,把手中東西收進一個銀匣裏,轉頭看向我:“睡得可好?”

我點點頭,起身下床來到他身旁,若無其事地笑道:“真抱歉,占了你的床害得你都沒有睡。”然後又裝作好奇的樣子:“咦這是什麽好玩意?給我看看。”伸手便去拿那個銀匣。

我的手剛碰到匣子,裴湛藍的手已伸過來,壓住了我的手。

我一愣,心裏頓覺一寬,沖他笑了笑,緩緩道:“不是說好了?給我吧。”一點一點從他的手下抽出了手。

裴湛藍的手有些涼,凝視着我的眼中情緒複雜,有猶豫,有困擾,有擔憂,有….我釋然地笑了,他心裏有我,我看得出來。

這就很好了,我對自己說,慢慢打開那個銀匣。

一個黃袍人偶靜靜地躺在匣子裏。

我把它拿出來,轉頭笑着對裴湛藍說:“做得有點醜。”

裴湛藍卻垂下眼,睫毛似小扇葉般,遮住了那潭秋水,讓人看不清楚。

接下來的日子,我變得很忙很忙。雖然我明白僅憑一個人偶恐不足以扳倒荀田一,但我相信裴湛藍不會讓我白白去送死。我這人素來固執,認準的事必要堅持到底,所以憑着這無憑無據的“相信”,我什麽都不過問,只是專心做準備。動手之日定在十一月初八,距現在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我還特意去算了算,那天“宜出行”。

我一連花了六個晚上蹲守在荀田一的府邸,大概摸清了他府邸的地形和侍衛巡夜的路線,确定了他寝室的方位,還順手拿了套府裏侍衛的制服。

想到我武功欠佳的問題,現練肯定是來不及了,我便找人打造了八把薄薄的柳葉飛刀,還設計了一個可以系在大腿根部的刀套,外面用衣襟遮住。試了試,抽取方便。我在牆上畫了一個靶子,沒事的時候就對着牆練飛刀。

剩下的時間我都呆在歡樂之家,還去看了丁大哥一家和麗君兩口子。我還特意去找了燕銘九,那次暧昧後我們一直沒見過,此時我心中有事也顧不得細究他的态度,旁敲側擊地問他對李奶奶他們的印象,果然他表示會幫我一起照顧他們,還暗示我不要再做賊了。我心裏苦笑,這一次做完,不知以後還有沒有命再做了。燕銘九看我表情有異,懷疑地問我是否有事相瞞,我忙換了個話題掩飾過去,心知斷不能讓他看出端倪。

這一切忙完,離初八不過三天了。

我來到裴湛藍房中,見他正在輕撫一杆玉笛,以前在他家“夜伏”時也曾見過他幾次擦拭這笛,但并未吹奏,想是夜已深不想驚擾他人吧。

我看那玉笛通體光潔柔潤,色澤剔透,少見的是笛身隐泛幽藍,知定是個稀罕物,便贊道:“好漂亮的笛子,吹出來的曲兒定也如仙音般了。”

裴湛藍微微一笑道:“玉瓷也會吹笛?”

我忙搖了搖手:“吹牛還行,吹笛我可不在行。”

裴湛藍嘴角忍不住微揚,舉手把笛湊近嘴邊,一曲清音從笛中流出,如龍吟鳳鳴,清遠悠揚,我不由聽得癡了,腦中一片清滌,只覺煩惱似乎都遠了,只餘這笛聲。

屋外小穆輕輕地推開窗,大穆倚在屋門口,靜靜地聽着,梳理着各自的心事。

一曲終了,我由衷地贊道:“要是每天能聽到你吹笛,我肯定沒病沒災,至少活到一百八。”

裴湛藍笑着搖了搖頭,我心中一動,便道:“你吹笛給我聽,我唱首歌來助興,好嗎?”

裴湛藍眼裏帶着興味:“哦?那可再好不過了。”

我上輩子并不是麥霸,很多歌只能記個大概,便挑了個常唱的,清了清嗓子:

“我的心像軟的沙灘,留着步履淩亂。

偶爾有些悲歡,總是去而複返。

人越成長,彼此想了解似乎越難。

人太敏感,活得雖豐富卻煩亂。

有誰孤單卻不祈盼,一個夢想的伴。

相依相偎相知,愛得又美又暖。

沒人分享,再多的成就都不圓滿。

沒人安慰,苦過了還是酸。

我想我是海,冬天的大海,心情随風輕擺。

潮起的期待,潮落的無奈,眉頭就皺了起來。

我想我是海,寧靜的深海,不是誰都明白

胸懷被敲開,一顆小石塊,都可以讓我澎湃。”

說實話我實在覺得我唱得有點跑調,不過料想裴湛藍也沒聽過原調,我心虛地看了他一眼,他眼中卻帶上了一抹蕭寂,似是觸歌生思。我心中一緊,頓覺此時唱這個歌實在不合适,勉強笑道:“我還會很多其他的,不過就是唱的不好,半夜怕吓着別人。等此事了後,我再唱給你聽,好不好?”

裴湛藍淡然一笑:“那我先記下了。”

初八那天我在裴湛藍家吃晚飯,小穆做的菜,味道甚是不錯,我邊吃邊挑大拇指:“錦兒誰娶了你才真是有福氣呢!”小穆臉一紅,嗔道:“盡瞎說,不過是會做飯而已嘛。”

我故作正經:“不然不然,俗話說的好,‘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由此看來,你已經成功一半了。”

小穆撲哧一笑:“那怎麽沒見你去學學?”

我哀嘆:“我是不抱這希望了。誰要娶我恐怕不是福氣,是要靠勇氣。”

小穆大眼睛忽閃了一下,欲言又止,眼神在我和裴湛藍臉上流轉了半晌。

裴湛藍吃得不多,舉箸擡手間透着說不出的優雅,對于我們的談話也似是罔聞,臉上一貫的平和溫雅,只是時不時幫我夾一些離得遠的菜。

我邊吃邊想,這也算“秀色可餐”了吧。

吃完飯我欲幫忙收拾,小穆推着我出了廚房:“去去,幫公子泡杯茶,這兒有我就好了。”

我泡了杯清茶,進屋看到裴湛藍正站在窗前。我把茶放到桌上,走到他身前,忽地把頭探到他胸口作聆聽狀:“哦?哦....嗯....知道了。”

裴湛藍對我時不時的禀異行徑已習以為常,只是微笑不語。

我擡起頭,笑着對他說:“你的心告訴我,它很有信心今晚必是諸事順利!”

那雙幽譚般的黑眸深深凝視着我,溫柔中帶着一絲憂慮,堅毅中帶着一絲不舍,編織成一張密密的網把我籠在其中。

我垂下眼,努力壓制心中起伏的波瀾。

一只微涼的手撫上我的臉,細細地摩挲着,修長的手指滑過我的額頭,到臉頰,到下巴,似要刻畫下我的每一寸容顏。

我猛地退後一步,轉身拿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自顧自地說:“都涼了。”微閉了眼,我忍下那奪眶欲出的濕潤。

又呆了一會,時候差不多了,我換上荀家侍衛的衣服,外面罩上一身黑衣,好在我身子苗條,雖套了兩層倒也不顯臃腫。

我把飛刀在腿上縛好,又将倚天隐入右袖中,沖裴湛藍敬了個軍禮:“一切準備就緒,請求出發。”

裴湛藍笑着拍了一下我的頭,似是無奈此刻我還有心玩笑。我倆走出屋子,院中大小穆正在石桌邊說話,見我倆出來,皆站了起來。

我往前走了幾步,輕拍了一下小穆的肩膀,笑道:“等回來再吃你做的飯。”

小穆明閃閃的大眼似乎更亮了,拉着我的手道:“那就明天,明天我還做。”

我笑着點了點頭。一旁的大穆依然面無表情,只是在我走過他身邊時低聲說:“一切小心。”我微笑着點了點頭,走向門口。

在門邊我停了下來,裴湛藍看着我,沉聲道:“不管成與不成,亥時三刻一定要出來,文勤會在東牆外接應你。”

我點點頭,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百濯香纏索着我,竟讓我有投入那個懷抱的沖動。若今晚一切順利,他大仇得報,我們之間又會何去何從呢?

我甩了下頭,抛掉擾亂心神的念頭,笑着對他道:“放心吧,等我的好消息。”便不再回頭,出門而去。

夜幕中我飛速穿行于街巷間,冷風打在我的臉上,我忽然有點想念布丁,平時夜出時至少還有這家夥窩在我懷裏,但這次事非尋常,我把它留在了歡樂之家。

到了荀府外,我隐在樹後,待一隊巡夜侍衛過後,迅速跑到圍牆下,從懷中掏出鈎索,甩到牆上。

荀府圍牆足有三丈餘高,比一般府邸的圍牆高出不少,牆上又無處可借力,沒有工具的話還真不容易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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