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頭,金鈴小臉微紅看着我:“姐姐你真漂亮

,承蒙蒼兄看得起,不如玉瓷認你作大哥可好?”

他嘿嘿一笑:“小丫頭又想耍滑頭?想認大哥也可以,-------------------,到時就怕是你舍不得讓我作大哥了。”說罷又逼上一步。

我往後退去,卻已抵到身後石桌,再無可退,只覺手心冒汗:“蒼兄該不會強迫女人吧?”

蒼嘯天貼近我,在我耳邊吐氣道:“向來都是女人倒貼上來,哪用得着我強迫。不過今日為了你,倒是可以破破例…”說着一雙手已撫上我腰肢。

我只覺他雙手看似毫不在意地在我腰側輕撫,身子卻是半分也動彈不得,情急之下道:“玉瓷無論身材還是樣貌,皆平平無奇,你就算要了我,幾次後定覺膩味,又有何趣?玉瓷自問雖不是美女,但勝在有點小聰明,作個妹妹還可解憂消悶。你有無數相好女子,又記得幾個的名字?世間最短暫的便是肉體交換之樂,兄妹情卻可相伴一世。蒼兄,對待女人你就不能換一種方式嗎?”

我說完這番話,心中實是半點把握也無,蒼嘯天靜默了一會,手仍沒離開我腰,卻也沒再動作。半響,只聽他冷冷道:“你這丫頭性子倔強,我若強上了你,恐你也不服,到時再尋死覓活的,便是無趣。罷了,本大爺難得看上一個女人,就多留你幾天,看看你還有什麽花招。”

我險險逃離魔掌,只覺渾身都是冷汗,心知打鐵要趁熱,便沖蒼嘯天盈盈一拜:“玉瓷見過大哥。”

蒼嘯天一皺眉:“我只說不上你,可沒答應做你大哥!”

我嫣然一笑:“蒼兄願不願意,玉瓷都已把你當大哥了,以後若是玉瓷有什麽不當之處,還請大哥多包容。”

蒼嘯天冷哼道:“你要是惹我不爽,到時我可就不再客氣了,直接上了你,哼哼…”

我知他已默認了結拜一事,心中高興,拉起他道:“大哥,我請你喝酒去!”

蒼嘯天斜我一眼:“不是胃疼麽,還逞強喝酒?”

我一愣,料想他應是先去餐館尋我,得知我告病回家才又來到這裏,心中微微感動,笑道:“認了大哥我歡喜得緊,胃疼也好了。走吧走吧,今天保證酒夠,要多少有多少。”推着他往外走去。

----------------------------―――――――――――――――――――――――――――

靳莊。

“啓禀王爺,寧姑娘毫發無傷,還與蒼嘯天結敗了兄妹。”屋內,一個小二打扮的人恭聲道。

靳宇嘴角勾出一抹笑:看來他是不用操心了。這丫頭竟然能與江湖魔頭結成兄妹,給自己找了個不錯的保護傘。也難怪銘九會動心,這丫頭的确有點特別...

作者有話要說:

☆、納賢大會君為賢

與蒼嘯天兄妹相稱後,他時不時會到我的小院借住,倆人喝酒聊天,倒也相伴而樂。我有時纏他講些江湖中事,只可惜在蒼嘯天眼裏打不過他的都是草包,他打不過的也沒幾個好東西,我啞然失笑,暗想這大哥個性狂妄倨傲,的确是個不折不扣的江湖魔頭。

這晚我難以入眠,幹脆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出小院,信步往甘泉寺的方向走去。走到寺前不遠處,我忽聽得似有慘呼之聲,登時警覺,使出輕功疾奔上前,只見寺門大開,我探頭看到有僧人的屍體倒伏在地,心知不妙,繞到寺院後院圍牆邊,翻牆直接跳入內院,落腳不遠處又是一具僧人屍體,我四下張望了一下,沒有聽到打鬥聲,卻也不敢大意,提氣急奔到住持居所,只見房門虛掩,我推門一看,屋內被翻得亂七八糟,遍地狼藉,老住持背靠在床榻前,胸前一灘血跡。

我用手一探,住持似乎還有微弱鼻息,當下急點了他胸前穴位止血,同時輕搖他身體,喚道:“師傅,師傅!”

老主持緩緩睜開眼睛,見到是我,掙紮着伸手指向身側的屋牆,同時斷斷續續地說着什麽,我湊近他嘴邊,依稀聽得:“第七塊...”我不明所以,見他焦急的神情,只得走到牆邊,摸了摸似乎并無異狀,想起“第七塊”,心中一動,從下往上數到第七塊磚,敲了敲,果然聲音清脆。我掏出倚天,将刀鋒沿磚縫插入,用力一撬,牆磚掉出來,露出一個黑洞。我伸手進去,掏出一個小布包,趕忙拿給老主持。

老主持顫抖着把布包打開,裏面是一塊鑲片似的東西,形狀頗為奇特。住持把東西塞到我手中,嘴中勉力吐出:“快走...”我顧不得細問,急道:“我帶師傅一起走。”伸手欲扶,卻只見老主持“哇”地一口血吐出,頭歪倒一側,已撒手西去。

我悲怒交加,全寺僧人慘死,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我有心四處查看,又恐兇手折而複返,自己未見得是對手,到時不僅賠上性命,老住持臨終托付的東西還要落入賊人之手,想起蒼嘯天今日恰好住在我那裏,當下翻牆而出,急往家中去搬救兵。

我一路急奔回家,推開屋門便去床上拉蒼嘯天,他不耐地罵道:“大半夜的吵鬧什麽!”我來不及細說,一手拿起他的外衣,一手拉着他便往外走,蒼嘯天邊穿衣邊罵:“臭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連你大哥都敢吵!真是慣壞你了!”我一邊使勁拉着他往前奔,一邊氣喘籲籲地解釋:“大哥,出人命了!”蒼嘯天“呸”了一聲:“死了人跟我有甚關系!天天都有人死難不成我還不能睡覺了?”

我知他脾氣乖僻當下也不再解釋,只是拉着他一路奔往甘泉寺。離寺廟還有一段距離時,我鼻中已聞到濃濃的煙味,心急如焚,腳下越發快了。到了近前,只見一片沖天火光,整個甘泉寺已陷入火海。

我面如死灰,僵愣原地,一時間噩夢重現,同樣的慘象再次出現在眼前,我只覺呼吸艱難,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蒼嘯天見我神色有異,便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去看看。”說罷人已如大鷹般掠出。

片刻後蒼嘯天回到我身側:“都死光了,一個也沒跑出來。”我心中黯然,問道:“可有看到兇手?”他搖搖頭:“算那幫孫子跑得快,要是讓我遇上,定殺他個痛快!”我咬緊嘴唇,心緒缭亂。蒼嘯天一扶我的胳膊:“先回去吧。”

我倆一路回到住所,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便各自歇息。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中恍惚又見大火吞噬歡樂之家的情景,耳邊萦繞着鈴兒婷婷的哭叫,我大叫一聲,猛地翻身坐起,額上盡是冷汗。

屋門“哐”地一聲被推開,蒼嘯天走進來:“你這丫頭還有完沒完?”見我臉色慘白,“咦”了一聲,坐到我床前:“作噩夢了?”

我凄苦地搖了搖頭,披衣下床:“大哥你再休息會,天也快亮了,我去弄早飯。”

蒼嘯天伸手按住我,表情難得嚴肅:“小妹,你可是有仇家?大哥可以替你去殺了仇人,你也不用再受此折磨。”

我心中傷痛,難道要告訴大哥,我最愛的人與仇人的女兒在一起?殺了範鶴年,裴湛藍的前途和幸福豈不毀于一旦?縱然我與範家的仇恨不共戴天,我卻無法看到他過得不好,所以只有選擇逃避,遠遠地逃離這理不清的愛恨情仇。

我慘然一笑:“多謝大哥。人死不能複生,我現在不想複仇,只願活着的人過得更好。”

蒼嘯天搖搖頭:“真是個傻丫頭,滿腦子想的都是別人。我蒼嘯天的妹子竟讓人如此欺負,哼哼,當真氣悶得緊!”

我知他是心疼我,心中感動,伸手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大哥,你真好。”

蒼嘯天神色古怪,半晌冷笑道:“你大哥縱橫江湖多年殺人無數,聽到我名頭的人無不聞風喪膽。你這丫頭竟說我好,看來以後我得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省得你不知深淺。”

我吐了下舌頭:“我當然知道大哥的厲害,這就去做飯當給你賠罪啦!”

吃完早飯蒼嘯天回到屋中補覺,我更換衣服準備去酒樓,脫掉外衣時一物從懷中掉出,我撿起一看,正是老主持臨終前交與我的那個古怪東西。我驚見大火燒寺亂了心神,一時竟把它忘了。

我細看手中之物,一截比拇指略短的白玉鑲片,呈“S”型,兩頭各嵌了一紅一藍兩粒寶石,宛如玉眼一般,咄咄逼人。我左看右看,怎麽也琢磨不透這東西到底作何用處,想問蒼嘯天又不敢吵醒他,暗忖甘泉寺搞不好就是因為這東西賠上了全寺僧人性命,還是要妥善收好才是。

看來看去,屋裏實在沒什麽合适的地方藏東西,我心思一動,穿好衣服出門直奔專賣首飾的玉石鋪子,取下頭上玉簪,叫夥計把那鑲片鑲在玉簪上。我的玉簪是父親送的,成色極好,那鑲片用料也是上等玉石,兩者配到一起倒甚為相稱。我大為得意,暗想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那幫殺人兇手斷想不到他們苦苦尋找的東西竟會被我戴在頭上。

我趕到酒樓,午飯時間漸近,客人慢慢多了起來,我記菜,上菜,倒酒,擦桌子…忙得團團轉。

我給一桌客人上完菜,轉身離開時忽聽得一人說道:“張兄,你可聽說了在夏都即将召開的納賢大會?”

聽到“夏都”二字,我不由放慢了腳步。只聽另一人說:“此事誰人不知啊,現在全夏都皆在讨論這件事,聽說啊皇上此次采納建議,公開招納全國賢能之士,只要有真本事,不論出身皆有機會參與,若是勝出更可被冊封為官,榮華富貴那便是享之不盡啊。”

我心頭納悶,這招賢大會怎麽聽來如此耳熟?隐約想起以前我和燕銘九四處大啖美食時曾聊到過如何招賢納才,當時我便向他推薦了公開招聘的方式,即可給世間有能之士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也可防範權臣任用心腹造成官官勾結。難道說,這納賢大會是他向皇上建議的?

另一人又道:“聽說初試已在各地進行完畢,勝出的才能入夏都參加終試。”

旁邊的人馬上問:“都有誰呀?”

那人道:“說了你也不認識。聽說一共有八個,其中一個長相特別俊朗,聽說終試還沒開始,已經迷倒很多閨中少女了。”

對面的人不屑地“哼”了一聲:“光靠臉好看有屁用,有本事才是真的。到時候咱們也去瞧瞧熱鬧?”

那人“呸”了一聲:“做你的白日夢吧。皇上會親自參加終試,只有朝中大臣才可觀看,哪輪得到你我!”

另一人搖頭嘆可惜,二人遂又聊起其他事來。

我心中大震,不知為何,直覺告訴我,那八人中有一人是裴湛藍。只是他既已與範家小姐在一起,在朝中謀職根本就是範鶴年一句話的事,為何要大費周章地參加納賢大會?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覺心中煩亂至極。

我開始留意納賢大會的動靜,津蕪是個小縣,離夏都也不算近,消息甚為封閉。好在我在酒樓每日裏接觸來自四面八方的客人,總能聽到一些來自夏都的消息。經過一段時間的打聽,綜合了各路信息,我大致可以斷定裴湛藍确是那八人之一。

我坐立不安,長久以來努力維持的平靜被打破,我才發現僞裝的淡定下,我從未真正忘記過那個人,他帶給我的快樂和痛苦,一幕幕仍是那麽清晰。而有關他的一點一滴,輕易便撥亂了我的心緒。

這日我正在酒樓忙碌,忽聽夥計叫我,說有人找。我以為是蒼嘯天,擦淨雙手走到門口,卻是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他眨着眼睛問道:“你是寧玉瓷嗎?”我點點頭,他伸手遞給我一個布囊:“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罷轉身便跑。我叫了幾聲他早已跑得沒了影。

我打開布囊,裏面是一塊精致的檀木牌,我細看下登時大震,只見牌上赫然刻着:“納賢大會準入”,側旁小字則是座位號,竟是納賢大會的入場牌。

我一陣迷茫,難道是燕銘九送來的?可他不是一直希望我忘記裴湛藍麽,怎麽會讓我見他呢?可除了他我又不認識其他朝中權貴,還能是誰呢?送牌之人必定知道我和裴湛藍之間的淵源,可我打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認識這樣一號人物。

我恍恍惚惚地幹完活回到家,只覺懷中的木牌似火炭般灼人。去,我不知道自己再見到他會不會失态,這麽久以來苦心建立的平靜生活也許就會被打破;不去,我确實騙不過自己想看到他的心思,也想知道他為何會去參加大會。究竟去是不去,我一時難下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玉笛聲聲訴離情

我一連幾日心事重重,每天都在做激烈的思想鬥争。蒼嘯天來找我喝酒我也提不起精神,他見我心緒不寧,皺眉道:“小妹,誰惹你不高興了?不會又是想你那負心郎了吧?”

我被他說中心事,不禁尴尬,心想大哥久經江湖,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他。想到此處忽然心念一動,便道:“大哥,下個月可否陪我去個地方?”

蒼嘯天喝幹杯中的酒,随口問:“去哪裏?”

我小聲道:“夏都。”

蒼嘯天看了我一眼,我被他淩厲的目光一掃,只覺心裏那點事似乎都被看透,不免有些局促。

蒼嘯天翻翻眼睛:“你這丫頭,人家都已另尋新歡,你又何苦念念不忘?世間男子衆多,又何必非他不可!你不願跟着大哥,大哥可幫你另尋中意之人,直尋到你滿意為止,好不好?”

我眼睛一紅,世間衆多男子,我卻不知道還能愛上誰。心頭酸楚,哽咽道:“大哥,我知你是為我好。可我…我只想再任性這一次。若連你都不陪我,我…我真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蒼嘯天與我相識以來,見我在生死面前泰然自若,卻每每為了一個“情”字黯然傷神,搖了搖頭,少見的溫聲道:“小妹,你想去哪裏大哥便陪你去,若是有人敢欺負你,大哥定不會饒他。”

我點點頭,蒼嘯天仰頭喝幹一杯酒,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讓你如此惦念不忘的臭小子究竟是何等模樣1

轉眼間納賢大會将至,我和蒼嘯天啓程前往夏都。連趕了三天路,到達夏都時天色已晚。望着熟悉的街道,想起過往的種種,我不禁百感交集。去年冬天,他在這裏給了我一個五彩缤紛的夢,卻在春花燦爛時幻化成灰,讓我在夏日裏經歷了錐心入骨的寒冷。而今,又是一年冬日,重回夏都,景物依舊,人卻已不同。也許這一切錯不在他,只怪我把夢當成了現實。

我先到街上買了兩身頗為華麗的錦袍,随後和蒼嘯天找了家客棧住下。我依然是男裝打扮,蒼嘯天為此沒少罵我,說好好一個女孩家非要穿得跟男人似的,半點風情也無。每次我總是報以一笑,全津蕪也就只有他知道我是女子,我若突然換回女裝還須向旁人解釋,實是麻煩得緊。

我倆簡單吃了些飯菜,趕了一天路都已疲倦,便各自洗漱歇息。

明日便是納賢大會,我想着即将見到的那個人,心中忐忑不安,輾轉反側良久,直至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早上睜開眼,已是日上三竿,我大驚失色,匆忙穿上新買的衣服跑下樓,只見蒼嘯天正坐在桌前悠然自得地喝茶。

我氣惱地叫道:“大哥,你怎麽也不叫我一聲1

蒼嘯天伸了個腰:“急什麽,睡好了再去也不遲。”

我跺了下腳,拉着他急急出門。

到了校場,我拿出木牌遞給守門侍衛。他上下打量了我倆一眼,冷冷道:“只能進一個。”

蒼嘯天眼一瞪正要發作,我拉了他一下,把事先準備好的銀兩塞了過去,笑道:“這位小哥,我家大人一向只要我伺候,外人難以近身,煩請通融一下。”

那侍衛暗暗掂了掂銀兩份量,說話客氣了不少:“按理說今日皇上親臨納賢大會,閑雜人等一概不許入內。但既然是這位大人需要,就放你進去,切記只能待在座位上,不得到處亂走。”

我滿臉堆笑,連連點頭,跟蒼嘯天一前一後進入校常蒼嘯天一臉壞笑湊到我耳邊:“既然你都這麽說了,以後我可就只要你伺候了。”我給了他一個白眼,心想這家夥在這當口還有心思開玩笑。

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皇家盛典,只見場中錦旗飛舞,衆侍衛衣甲鮮明,肅然而立。場內賓客皆是衣着華貴,更有一專辟出來的女賓席,各家夫人千金绫羅裹身,雲髻峨峨,個個膚如堆雪,眉眼精致,給肅穆的會場平添不少風情。

侍衛将我和蒼嘯天引到座位,蒼嘯天大模大樣地坐下,我則垂手站在他身後,一旁早有侍女奉上茶來。我們的座位幾乎便是末席,不會引人注意。雖離得遠但視線很好,場中情況可盡收眼底。鄰座的人估計官位也不高,見蒼嘯天衣着華麗,年紀輕卻神情傲慢,還當他是哪家名門之後,皆颔首示意。

我極目細看,遠遠正中守衛最森嚴,裝飾最氣派的一席中一人身着黃袍,頭戴天冠居中而坐,因離得太遠面貌難以看清,料想便是當今皇上了。皇上身側坐着皇後及衆位皇親國戚,我看到一個人的身形似乎有點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暗自搖了搖頭,我又怎麽會認得皇室中人呢?再往旁邊看去我只覺心中一痛,右手席上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眼中,雖看不清面貌,但我知道那便是燕銘九。而左邊席上坐着一個氣态雍容的中年人,我暗想此人或許便是範鶴年。只是我并未見過他,此時也看不清那人面貌,僅僅是猜測。

終試共分為三輪,文試、武試和個人試。我們來得晚,第一輪文試剛剛結束,應試衆人退場整頓,是以并不在場中。

只見一人上前向皇上禀奏了什麽,随即向場中揮了下手,當下數百種禮器齊鳴,聲入雲霄,盡顯皇家氣派。

鼓樂聲中兩隊鐵甲武士進入場中,個個身材魁梧,步履沉穩,顯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精銳之兵。只見他們呈半扇形分隊站好,第一排手持強弓利箭,第二排左手持盾右手持刀,随即又有一隊騎馬武士進入會場,手持長矛勒馬站在最後。見此氣派場中衆人無不交頭議論,我雖沒打過仗,但也能看出此架勢是模拟戰場上的隊陣。

先前那人又一揮手,鼓樂聲頓止。他朗聲向場中衆人解釋了比試規則:應試之人需在一炷香的時間內闖過鐵甲陣,摘得帥旗方可為勝。此過程中若是身上受傷超過三處則視為戰敗,不得繼續。場中利箭長矛均已摘去箭頭矛頭,以布囊包紮,上裹白粉。應試之人需身着黑衣,受傷與否便一目了然。上場順序則抽簽決定,未上場之人在場下需以布條蒙眼,不得觀看他人所用戰術。

我見那帥旗挂在高竿上,迎風飄揚,衆武士鐵甲閃耀,刀劍生輝,側首一高臺上有人受持彩旗,視場內情況調整戰術,着實是場難打的硬仗。若上場的人是燕銘九,以他屢戰沙場的經驗我确信他定能應付,但裴湛藍一向是溫潤君子形象,我對他的武功深淺毫無所知,心中不免擔憂。

驀地戰鼓聲又起,一黑衣人健步走入場內,沖皇上深施一禮。我一看他身形便知不是裴湛藍,頓時失了興趣。

戰鼓聲漸急,比試已經開始。衆賓客屏息觀看,我卻意興闌珊,心裏翻來覆去只是琢磨裴湛藍會如何應對。

片刻後戰鼓忽停,那人身上已有幾處白點,顯是落敗。指揮人揮舞彩旗,衆武士各歸其位,進退井然有序。

場中忽然一陣喧嘩,女賓席上衆人更是紛紛探頭張望,我猛地擡頭,一個欣長身影傲立于場中,卓拔挺立,猶如峭壁上的青松,全身散出一種清冷脫塵的氣息。

我一瞬不瞬地凝視着這個身影,似乎回到了初次相逢,我笑着說:“以後不要叫我寧姑娘,叫我玉瓷吧。”周圍數百人衆,我的世界裏卻只有他。

場中報出應試者姓名,又引起一陣議論。蒼嘯天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盡是了然。

戰鼓聲響起,第一排弓箭手單膝跪地,抽箭搭弓,動作整齊劃一。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緊張地注視着場內的動靜。

裴湛藍仍是淡然而立,只把長劍交到右手,随着戰鼓聲促急,弓箭手拉緊弓弦,只聽破空之聲驟起,第一輪羽箭射出,密密如蝗直襲場中人。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裴湛藍飄飄躍起,閃過部分羽箭,同時長袖揮灑,我離得遠看不清楚,只見黑袍翻轉,猶如鷹戲雲間。轉眼第一輪羽箭已過,籍弓箭手抽箭的空隙,他長袖一揮數只羽箭倒射回去,登時有數個弓箭手身上中箭,按規則不能再戰。

場中登時一片喝彩,裴湛藍卻毫不停頓欺身上前,到了近身處衆弓箭手便已毫無用處,紛紛被打倒在地。只見高臺上彩旗急揮,第二排刀盾手躍出,迅速将裴湛藍包圍。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因為看不切實反而更為擔憂,不由緊咬了嘴唇。場中叱喝哀叫之聲不斷,包圍圈越來越散,片刻後一衆刀盾手皆已倒伏在地,裴湛藍長劍指地站在場中,一身黑袍依舊,毫發無傷。

喝彩聲頓起,我輕吐了一口氣,只聽場內一聲呼喝,騎兵隊已縱馬向裴湛藍沖去,手中長矛挺立。裴湛藍忽地彎身拿起掉落于地的盾牌,以暗器手法打出,盾牌旋轉着飛向馬腿,只聽得馬兒嘶鳴倒地,将背上士兵摔下地來。裴湛藍雙手不停,盾牌揮出便無落空,衆騎兵紛紛摔下馬背,最後沖到他身前的也不過一兩匹而已。

摔倒的騎兵爬起複又湧上,裴湛藍長劍揮舞,只見白芒閃動如銀龍翻騰,直看得衆人目不暇接。白芒疾如星火,每掃過一處便有哀叫之聲傳來,頃刻間場中只剩一襲黑袍迎風而立,只見墨發飄揚,身影如蒼鷹展翅,輕騰縱躍間帥旗已被扯下,此時一炷香尚餘三分之一未燒完。

場內掌聲雷動,皇上也側首與皇後邊說邊點頭。我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既喜又傷,喜的是他毫發無傷順利闖關,傷的是原來自己并不了解他。正兀自思量,忽見蒼嘯天招了招手,我趕忙湊過去裝作倒茶,他在我耳邊道:“眼光還不錯,這小子有兩下子,不過比起你大哥我來還差得遠。下次我跟他打一場,既幫你出氣也讓他見識一下真正的高手。”

我無奈一笑,實是拿這個不按理出牌的大哥沒轍,撤身退回席後,再看場中卻已不見了裴湛藍身影。我心中惆悵,剩下的比試也無心再看,只嫌時間過得太慢。又等了一陣,其餘六人中有三個闖關成功,加上裴湛藍共是四人。

武試結束一隊舞姬入場而舞,以便留出時間讓應試諸人整頓休息。一曲舞畢,第三輪個人試便開始。

所謂個人試,其實就是自由發揮,演示自己拿手的項目。沒有了刀來劍往的揪人心魄,場上氣氛頓時輕松不少。上場衆人有打拳的有舞劍的,我懶得多看,暗自思量:若要我說裴湛藍最引人的,既非醫術也非武功,而是吹笛。他的笛聲我百聽不厭,以“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來說也絲毫不誇張。只是吹笛與做官的關聯實在不大,想來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他是不會考慮的。

裴湛藍每次出場總是引起觀衆們熱烈的反應,我不用看也知場中之人便是他了。他換了一身月色白袍,如瀑的烏發束于腦後,一如我和他初次相見時的裝扮,淡雅出塵宛如嫡仙臨凡,不知虜獲了多少在場名門嬌女的芳心。

場中漸漸靜了下來,大家皆拭目以待,看裴湛藍又會有怎樣不凡的表現。

只見他從袖中拿出一柄玉笛,緩緩放到嘴邊。我心裏一寬,原來他和我想的一樣。

清邁悠遠的笛聲飄蕩在場中,緩緩訴達着吹笛人心中的情懷。初時淡若清風,揭曉了命中注定的相遇,而後漸漸跌宕徘徊,一如曲中人猶豫不定的心緒。随着笛聲在場衆人只覺心中迷亂,情緒難安,此時笛聲卻忽轉輕快,糾纏在心中的煩擾喧鬧剎那間平息,歡樂的曲調中猶見百花初放,暖陽高懸,描敘着山間縱情的嬉戲,溪邊道不盡的纏綿,衆人嘴角不由勾起,細細分享着曲中人的快樂。忽然一陣冷蕭的高音,衆人驟然驚醒,曲調漸低漸悲,傾訴着命運的捉弄和刻骨銘心的悲傷,笛聲中深深的嘆息重如山,濃濃的思情凝為淚,讓人不禁傷嘆縱然運籌帷幄,卻敵不過天意難違。大起大落的跌宕後,曲調逐漸清越,再不見悲喜,只餘深深的期盼和等候。

笛聲中我早已淚流滿面,外人只贊笛聲的美妙,我卻知道,這笛曲講述的便是我和他之間的故事。我用衣袖抹去淚水,上前拉了下蒼嘯天,低聲道:“走吧。”

蒼嘯天擡頭見我眼睛通紅,當即起身,趁着全場人還沉浸在笛聲中,我倆靜悄悄地退出場外。

作者有話要說:

☆、情緣難剪理還亂

走出校場一段距離後,蒼嘯天沉聲問:“丫頭,你沒事吧?”我搖搖頭,他又道:“既然來了,幹嘛不去見上一面?”

我咬住嘴唇,悲傷地搖了搖頭。蒼嘯天“哼”了一聲:“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心裏明明想得要命,卻寧可背後哭也不去見上一面。我說小妹,你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這見個面難道就...”

“大哥!”我叫了一聲,蒼嘯天見我又要掉眼淚,忙道:“好了好了,大哥不說就是了。只要你高興,什麽都随你。”

我又哪裏高興得起來,平複了一下心情,道:“大哥,你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我倆一路來到歡樂之家的墓地,我心情激蕩,忍不住緊跑幾步來到近前,只見墳堆整潔幹淨,一根雜草也沒有,顯是常有人照料,墳前擺着撥浪鼓等玩物,皆是婷婷她們生前喜歡的。

蒼嘯天走到我身邊,我向着墳堆道:“給大家介紹,這是我大哥蒼嘯天,他武功高,對我也很好,以後你們可以放心,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了。”

蒼嘯天收起了平日裏狂妄的神态,臉上表情深沉莫測。我擡頭對他道:“大哥,能等我一會嗎?”他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我在墳前坐下,柔聲道:“奶奶,婷婷,鈴兒,小軒…你們是不是怪我這麽久沒回來看你們?我現在住在一個叫津蕪的地方,那裏…”我娓娓傾訴着我在津蕪的生活,剛剛納賢大會上經受的震驚、傷感全然散去,心中只覺久違的寧靜祥和。

時間過得飛快,話兒似乎總也說不完,我不想讓蒼嘯天久等,便與歡樂之家話別,起身去找蒼嘯天。

蒼嘯天背倚着一棵大樹,神情冷漠如常。我走到他身前,勉強一笑:“讓大哥久等了。那個…我們可不可以再去一個地方?”

蒼嘯天揮揮手:“既然來了,想去哪就走吧。”

這一次我去的是趙大哥的酒樓,在酒家門口,我深吸一口氣,用笑容遮住所有的心事,邁步走了進去。

迎面撞上一個小夥計,我溫聲問:“趙大哥在裏面嗎?”他滿臉驚詫,半晌才回過神來,急急叫道:“在,在!”邊答邊往裏跑去,口中叫着:“掌櫃的,你快看是誰來了?”

趙大哥撣着手走了出來:“瞎吵吵什麽?”擡頭看到我,頓時呆在原地,臉上表情既驚又喜。我快步迎上去,喚了聲:“趙大哥!”

趙大哥扶住我的雙肩,上下打量:“丫頭,真的是你!這麽久都沒有回來,你到底去哪兒了?我問過燕将軍和裴公子,他們只說你住在朋友家,一切都好。你…你真的都好嗎?”

我使勁點點頭:“我很好,真的。對不起,這麽久沒有跟你聯系,讓你擔心了。”

“知道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丫頭,這次回來打算長住嗎?”趙大哥問道。

我搖搖頭:“我今天就回去了。”趙大哥滿臉失望:“怎麽這麽急又要走了…”

我不想徒增離情,拉着趙大哥走到蒼嘯天面前:“趙大哥,這是我的結拜大哥蒼嘯天。大哥,這是趙大哥。”

蒼嘯天微點了一下頭,趙大哥見他神情傲慢冷冽,有些不解我為何會認了這樣一個大哥,但見我與蒼嘯天絲毫不見外,便沒有多問。

趙大哥留我和蒼嘯天在酒樓吃飯,邊吃邊聊各自的近況,我見金淳并不在酒樓中,便向趙大哥詢問。

趙大哥道:“自你走以後,阿淳便跟了燕将軍,聽說他很勤奮,什麽苦都吃得,現在已在軍中任了官職。他回來看過我兩次,每次都問到你。這孩子,自從他妹妹死後,你是他唯一惦念的親人了。”

我心中一酸,我本想他平平靜靜地生活,不要再卷

玉冠天下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12章 一回頭,金鈴小臉微紅看着我:“姐姐你真漂亮

28%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