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逢(3)

季陵初真的覺得有些頭大,陸先生?這次又是誰?那個陸先生?是那個建築公司的老總?還是那個辦報紙的那個主編?

季陵初皺眉,自己太長時間不在這個圈子裏了,早就不曉得誰是誰了。陸先生,天呢,誰知道兩年間又有幾家上市公司的老總姓陸!季陵初真的覺得自己馬上就要不行了,自己不就是回國明明只是自己希望,自己想回到中國看看,自己想看看自己還在青春期的弟弟,誰知在機場被陸道森耍,又來那個陳在洲,結果現在還要去自己好朋友家參加自己久違了的早午餐宴會,還要順便問問媽媽新歡是哪位。

季陵初走到公寓下的大廳,劉思筠家的保安看見她,朝她欣喜地打招呼,道了聲:“陵初小姐回國了啊,思筠小姐可非常想念您呢。”季陵初和劉思筠是很好的朋友,連劉家的保安傭人都很喜歡季陵初。

劉思筠有小姐脾氣,有時會使小性子,有人覺得劉思筠外表客氣,但內心肯定瞧不起自己家的保安傭人。但這是錯的,季陵初就懂,劉思筠瞧不起的一定的和她水平小差不大的,可以說劉思筠的瞧不起也是一種肯定。劉思筠的瞧不起對象包括很多,這是源于她骨子裏的傲氣。這種傲氣是源于她的優秀,她出身名門,有對自己要求高到近乎苛刻。所以她便有資本瞧不起周圍和她一個圈子裏的不及她優秀的人。

季陵初對保安回笑,上了電梯。

她很疲憊,卻不得不打起精神,這可是她從前最熟悉的早午餐宴會呢。以前她的一天都是從這開始的,在宴會上,她習慣于成為焦點,她尋找獵物,她制造緋聞,她讓一衆人既怕她又離不開她。季陵初從來不是怕事的人,恰恰相反,她可是說出“世界上一切驚世駭俗都源于百無聊賴”這樣話的惟恐天下不亂的人。

想到這兒,季陵初對着電梯鏡面上裏自己的模樣笑了,她穿着香奈兒小黑裙,戴着小巧的施華洛世奇,她頭發編成松松的麻花辮側在一邊。以往她是肯定不會穿這種永不會穿錯的衣服的,她記得她曾經嘲笑過齊芸:“你們瞧她穿的小黑裙,她難道對自己的穿衣品味這麽沒自信嗎?一定要穿這種保守到永遠不會讓人家嘲笑她穿錯了的裙子嗎?”

季陵初對着牆上的自己滿意地說:“改變吧。”她确實不想再當原來的那個壞女孩了。

但是,她想着想着還是忍不住從手包裏掏出一支Urban Decay唇膏在嘴上塗了一層。

劉思筠的媽媽在舉辦餐宴上聲名遠揚,這個夏天,劉家用重金把公寓和閣樓裝飾一新。劉思筠媽媽周昕語花重金聘請設計師,根據房間的采光和設計,把每個房間的牆壁都刷成了深紅色或者巧克力棕色,看起來格調很高。屋子裏擺滿了古董和藝術品,能獲得稍微有點藝術修養的客人的由衷贊美和沒有一點藝術感的客人的盲目追捧。

“哦,天哪,這是季陵初,陵初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朝她走來穿芬迪黑色套裝的就是季陵初的朋友劉思筠的媽媽周昕語女士,她體态豐滿,笑容可掬,陵初出國前的短發也已經流成長發了。她拿着香槟朝季陵初走去,周昕語一直都很喜歡季陵初,不僅僅是因為季陵初的時尚感不錯很合身為時裝設計師的自己的心意,還因為季陵初有一種親切感,她笑起來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心情都好了。

“阿姨,是啊,我回來了,宴會很不錯,我在巴黎最想念的就是你家宴會上的蛋奶酥。”季陵初笑着答道,又朝周昕語女士身邊的齊太太打招呼問她女兒齊芸近況。

“你應該常常我家新來的廚師的手藝,你簡直不能相信居然會有人把紅酒放在法國煎餅裏,但味道真是好極了。”周昕語親昵的摟着季陵初,她甚至都沒這樣摟過他自己的女兒劉思筠。

“媽媽。”季陵初看見她母親簡從瑜,對她身邊的女士太太們說了聲去找她媽媽那邊了。

“陵初,你怎麽來了。”簡從瑜穿着迪奧裸色高定禮服正舉着香槟酒杯和身邊的人說笑,那是季陵初曾經上過的貴族學校的校董。

“是陵初回國了嗎?”那個校董張先生笑着。

“是啊,張伯伯。我能問你借一下我媽媽嗎?我可是剛回國啊。”季陵初俏皮的眨着眼睛,惹周圍人大笑,她成功取得她目前見過的所有長輩的歡迎,除了她媽媽。

“所以怎麽了?”簡從瑜被女兒拉進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好象是劉思筠的房間,牆上挂着思筠的照片還有幾張思筠和陵初合影的尺寸較小的照片還有幾幅畫。

“你知道景初在嗑藥嗎?”季陵初開門見山質問道。

簡從瑜先一個震驚的眼神,而後又喝了一口香槟來掩飾尴尬,又說道:“你知道的,我這個媽媽一向很失敗,早就管不了你們了。”簡從瑜是在諷刺季陵初出國前與景初一樣都磕過藥。

陵初忽視她媽媽的諷刺:“景初今天早晨嗑藥過量暈倒了,現在在急救中心已經醒了,醫生說沒什麽問題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他一醒來就把我趕走,我也只得到這裏來給你說說。我猜,你大概不知道他今天早上沒出來吃早餐是因為暈倒了吧?所以有什麽重要的客人讓你覺得自己的兒子起不起來與你共進早餐都無所謂了是不是?”

“既然知道了想不想讓我來介紹一下。”簡從瑜反擊。她已經不耐煩了,想趕快走出這個房間。

季陵初嘆了一口氣:“你到底知不知道,季景初在嗑藥?”

簡從瑜點點頭。

“為什麽不告訴我?”季陵初大聲說,她覺得無法理解。

“你讓我怎麽告訴你?你離開了兩年,鬼知道你在什麽地方鬼混!我前年結婚你居然得到了消息都沒有出現,你讓我怎麽找你,找到你又能對你說什麽?”簡從瑜很少這麽生氣,全失往日名媛形象。

簡從瑜是真的生氣,她是她的女兒,在這兩年裏見面打的電話次數都能用一只手數過來。自己女兒把自己想象成只關注名聲而不管兒女的女人,讓她如何不難過?

“呵,你結婚?這兩年你也沒給我過過生日,就當是扯平了,反正你結婚的頻率也不比我過生日慢多少,你可能過不了多久又會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了。”季陵初交叉手臂放在胸前,她真的很生氣,眼中沒有一絲笑意。

但往常她季陵初即便生氣,眼裏也會有點暖意,這是簡從瑜教她的,作為一個名媛淑女,沒有永遠的敵人,也不能輕易樹敵,要凡事都留餘地,即便是吵架。

“當然,既然我的女兒這麽尊重我當然要給她再一次機會。”又抿了一口香槟,朝着季陵初虛情假意的笑着。

季陵初皺皺眉:“你要結婚?請問你的第五任丈夫是誰?你就不能等你離婚協議書上的墨水幹了之後再結婚嗎?”

簡從瑜滿不在乎的将剩下的一點香槟一飲而盡:“下個月舉行訂婚宴。”

季陵初真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還要舉行訂婚宴?就不能直接結婚嗎,反正結局還是離婚!”

簡從瑜還是優雅的一笑,朝她女兒眨眨眼:“記得參加下個月的訂婚宴,別忘了今天是二十八號。”随後簡從瑜走出了房間,走向外面的衣香鬓影,那是她的世界。

季陵初頹然的坐在劉思筠的床上,她真的覺得很累很累。

在巴黎,她有時候随便點一杯咖啡坐在露天的咖啡廳,悠閑的看一下午的簡奧斯汀卻莫名的想看大觀園裏面的故事了;

她有時候會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懶懶的曬太陽,經常會有攝像師朝她笑、拍她照,這讓她想起在國內狗仔也常拍她,想想也不覺得像以前那樣讨厭了;

她有時候會在盧浮宮對着中國的瓷器愣上好半天的神;她有時候會在夜裏哼唱着《玫瑰人生》開車穿過香榭麗舍大道前往第九區,像好萊塢黃金時代電影裏的女主角,卻又覺得穿件旗袍會更有感覺;

她有時候會在唐人街中國餐館,和那些已經在巴黎定居數十年的中國人談天說地,聽他們操着已經不熟練的中文說着自己出國前的事情時,竟有流淚的沖動……

現在想想,自己曾念念不忘的故鄉充斥的自己曾熟悉的意料之外,季陵初突然有種感覺自己真的累了,可能自己真的不适合生活在經濟高速發展的故鄉,已經不适應了這裏的一個接一個的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意外。

可是,明明自己就是從這裏走出去的;明明曾經的自己沉溺在這種勾心鬥角中不能自拔;明明曾經的自己就是別人醜聞曝光的始作俑者……

季陵初呆呆的呆坐在床上,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送給季陵初回國的禮物,自己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時尚之都,躲避了自己圈子裏的一切,卻終究逃不開,終究是逃不開。

因為自己明明就是這裏的啊,因為自己就是那個季陵初啊。

即便是想要改變的季陵初,即便是穿着“對自己時尚品味沒自信的永不會穿錯的”香奈兒小黑裙的季陵初也還是又塗了一層Urban Decay唇膏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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