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取舍

我随杜渝飛上了船後,一直很不習慣,每天暈船吐得昏天黑地的。也算坐過船的,但從沒吐得這樣厲害,吐得暈頭轉向的。杜渝飛吩咐人把食物送到船艙裏去。我吐得餓了,就吃一點,最後幾乎吐得站不起,天天躺在船艙裏,昏昏沉沉。杜渝飛天天過來,開始還打趣我,後來便不開玩笑了,大概覺得我那凄慘的樣子實在太可憐了吧,竟細心照顧起我來。

我大呼感謝,他便笑了,“得了,誰讓我多管閑事攤上了你呢!”船搖搖晃晃,終于到了福建。我連下船的力氣也沒了,全靠杜渝飛攙着,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身上,像喝醉了一樣搖搖晃晃地下了船。好在一下船,已經有人等在碼頭了。

那人大約五十來歲,着褐色棉布長袍,皮膚黑黃,眼睛很小,好像還沒睡醒的樣子,厚厚的嘴唇,耳垂很大,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見了杜渝飛,點頭哈腰地問好,“二少爺,老奴等了半天了,上馬車吧。茶葉店這裏有一家,到茶園還要趕幾天的路,我們先到這裏的茶葉店裏去休息一下,明天再去趕路去茶園吧。”杜渝飛打量了一下,說:“林管事,有勞了,帶我們先去找點吃的吧?船上吃不着什麽好東西!”

本來我一聽還要趕幾天路,手腳都軟了,心想這下完了,我會不會還沒到茶莊就英勇就義了!後來聽說要先找好吃的,人就精神了,連忙說:“我想吃同利肉燕,聽說福州的肉燕最好吃了!”林管事一聽便笑了,“姑娘居然聽過同利肉燕,可是本地人?這太平燕确實是本地一道特色。二少爺要是沒意見,我們這就去吃。”說完,眼睛望向杜渝飛。

杜渝飛看了看我,“你還是真是,唉,剛才還看你吐得昏天黑地的,轉眼又惦記上吃了!哪有個姑娘的樣子啊!我真是佩服之至!”說完拉着我上了馬車。

同利肉燕果然名不虛傳,當年我去福州游玩就對這個肉燕贊不絕口,沒想到竟然有機會吃到這百年前貨真價實的古早味。陳家打制燕皮,必選精選豬後腿肉,配以上好的蕃薯粉,肉粉配比恰到好處;通過精細複雜的工序手工打制而成,薄如白紙,其色如玉,口感軟嫩,韌而有勁。一大碗肉燕吃得我停不了口。杜渝飛意味深長地看着我,“你說你是從北平來的,怎麽會知道這福州的特色。”

我一口肉燕在嘴裏,愣住了,心想杜渝飛真心把我當朋友,為何不據實以告,坦誠相對呢?不會美食當前,吃完再說也行。于是,我邊吃邊說:“行啦,回頭把我的故事全都告訴你,只要你別不相信就好。不過現在,我要吃東西,先別吵我,什麽也沒有吃東西重要。”

杜渝飛大笑起來,“好,先吃吧,你也吐了好幾天了,先吃點東西吧。”

晚上到了杜家的茶葉店,林管事吩咐夥計給我們準備客房,笑嘻嘻地說:“二少爺,不知道少爺會帶人來,只準備了一間房,不知可否?”杜渝飛說:“現在再準備一間,不行嗎?”

林管事面露難色,想了想說:“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就這間是平時大少爺來查賬的時候準備,其他的都給夥計們住了。不行的話,先找個旅館住下?”

我開口問道:“房間裏只有一張床嗎?”林管事說:“床只有一張,不過還有一張羅漢榻。”

我心想以前背包游的時候,不是連帳篷也住過,青年旅社裏租了床位還不是男男女女擠了一間,于是也不忌諱了,便跟杜渝飛說:“不然不用找了,我睡榻,你睡床,将就一夜?”

杜渝飛皺了皺眉,似有無奈之色,“算了,就這樣吧。”

進了房間,房間不大,外間一張羅漢榻,裏間一張羅漢床,林管事吩咐人又抱了一床被子來鋪在羅漢榻上,就笑盈盈地走了。杜渝飛看了看說,“得了,你睡床吧,我睡榻。”

我剛要說話,他又接着說:“沒見過你這樣的,什麽人啊,臉皮比城牆厚多了,還主動要求和我同房!?”我拿起枕頭砸過去,“我都沒意見,你有什麽意見啊!”

杜渝飛笑,“你當然沒意見,我這麽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你得多大的福氣~”話音未落,我又扔了一個枕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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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不是為了省事嘛!你當我願意跟你同住啊!”

“別,你看你這表情,就讓我想起當初撞車那次,有人理直氣壯地賴了我半個多月!”

我們互相打趣,相視一笑。我嘆了口氣,“要是我當初一到上海認識的第一個人是你,該多好!”

杜渝飛也停住了,正色地問:“說到這個,我還想問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把自己的來歷和這幾月發生的事都告訴他,他愣了半天,說:“你說你來自下一世紀,不是受了刺激胡說的吧?”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所以當初也不敢講。”

他想了想又說,“不過也是,難怪你行事作風不像這裏的女子,懂得也多。原來如此。”

“我的事就是這樣了。不過有一件事,我恐怕還要請你幫忙。”

“說吧,都幫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麽不能的呢?”

我有些難以啓齒,卻又不得不說,深吸了口氣,到底是說了:“我懷孕了。幫我找個大夫,弄點藥打了。”

杜渝飛一臉吃驚,繼而大怒:“你是不是瘋了,懷孕了還到處亂跑。怎麽不早說,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你不要命,也別連累我啊!”

我連連道歉:“不是不想說,只是沒找到機會說。對不起嘛!”

杜渝飛臉上的表情簡直是要吃了我,“你說你怎麽想的,懷孕了還離開沈睿民,你的腦子都裝了什麽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我怎麽認識了你這麽個笨丫頭,沒頭沒腦的,盡做傻事!”

我不敢做聲,确實夠傻的,只是這些決定都出于本心,心裏想了就做了,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心,随心而作。不過懷孕,卻在意料之外。

過了一會,杜渝飛說:“別打了,大小也是條命,再說了打胎會不會有危險啊。反正你一個人沒事做,生下來養着玩也不錯。”

輪到我一臉錯愕了,失口大叫:“什麽?生下來養着玩?”

杜渝飛笑着說:“行了,你不就是擔心自己沒錢養嘛!我還不知道你,我幫你養着,給我當幹兒子得了。”

我沉默了,緩緩的擡起頭,“我的孩子,總不能靠你養。我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生?”

他摸了摸我的頭說:“行了,別想了。就這麽說定了,我幫你養,你別打掉我的幹兒子了,行不?”

“可是我擔心,養不好。我連自己都養不好。”我很是遲疑,“還是打掉吧,你幫我找個大夫,一了百了。”

“什麽叫一了百了,這可是條人命。你養不好,沒事,我來養着,反正被我哥趕到這荒山野嶺的來,也沒地方玩,養個小孩來玩也不錯。反正我是不會幫你找大夫,做這個殺手兇手的,要找自己找!”他撂下這麽一句,躺到榻上去了。

見我不動不做聲,便說:“早點睡吧,你不累啊!”

我回到床上,還以為今夜會失眠,不想頭一沾枕頭,便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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