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封後絕望

正月甲寅,太子行冠禮。并下诏勉農重農,令各郡國勸農桑,多種樹,禁止官吏征發人民采黃金珠玉。以此減輕百姓賦稅勞役。

後一月,太子劉徹繼位,淮南王聯合朝中重臣以及周亞夫餘黨向新帝發難。淮南王翁主劉陵入京周旋。

為太高皇太後勢力,劉徹封舅舅田蚡為武安侯,田勝為周陽侯。又尊太後母臧兒為平原君,封田蚡、田勝為列侯。可縱然這般,朝中叫喧聲也從未停歇,而窦嬰因劉榮之事與劉徹心有隔閡,常以身體不适為托辭久不入朝。有于周亞夫交好的,也深感條侯決死吐血而死極為悲涼,加之劉陵等人暗中交際,遂也偏向了淮南王。

三月,劉徹繼位根基不穩,隐隐有被封王壓制之勢。窦太後與王皇後急召窦太主劉嫖入宮商議,終是決定給新帝舉行大婚大典,冊封陳阿嬌為皇後,以壓制和拉攏世家和藩王家中的貴婦女眷。

阿嬌從未想過再入椒房殿為後,尤其是她身懷傅子卿子嗣之時。可看着皇祖母與母親為大漢江山日夜不能休憩片刻,每每見到自己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阿嬌心中也極為不忍。縱然她不願承認,可心底也是明白的,如今的局勢,只有自己的顯赫身世能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世家忌憚,也是只有自己這個窦太後和太主、堂邑侯府和隆虛侯府最疼愛珍惜的翁主,才值得更多勢力依附,進而為新帝造勢。

新帝大婚,天下同樂。阿嬌手下撫過冰冷華貴的皇後朝服,曾經的自己以為這是天下無雙的寵愛和幸運,也以為身着皇後朝服便可日日無憂,與徹兒永結同心。可如今,阿嬌只覺得入手便是一片陰寒,便是那佩在腰間的鳳佩都迸發陣陣冷意。

“皇後,時辰到了。”門外是皇祖母身邊的宛兮,許是擔心自己,自入宮,皇祖母便把身邊的宛兮和窦嬷嬷都遣了過來。

聽到宛兮的話,一旁的青枝嘆息一聲上前想拿起朝服,卻不想剛踏出一步,就聽到翁主手中的鳳佩發出清脆的響聲,竟然平白無故的在翁主手中破裂開來。

心中一驚,青枝和青稞趕忙上前,大婚前鳳玉裂開,這是大不吉啊。更何況……

青枝看向阿嬌的小腹,更何況那裏還有個小的,若讓人知道,翁主必定性命不保。混淆皇室血脈,就算長公主只怕也難護住翁主。

嘆息一聲,青枝心中知道,長公主既然讓翁主入宮,勢必是不會留下她腹中的胎兒了。

阿嬌眼眸閃過一絲堅定,擡手附在自己的小腹之上,這一次算是她還了這些年漢室對她的寵愛。幫舅舅他留給兒子的基業,幫皇祖母和母親解決燃眉之急。之後,是生是死,她都只為傅子卿而活。

“青枝,如果我遭遇不測未能來得及安排後事,你就将我所在的宮殿與我一同燒掉。”此時的阿嬌再不複嬌柔刁蠻,也不再是傅子卿跟前喜笑怒罵皆有心的莽撞女孩。

“翁主!”青枝和青稞齊齊跪在地上,一時間竟然泣不成聲,她倆心裏都明白,翁主這是抱了必死之心。

将傅子卿送給自己的玉佩摘下,今日大婚,她只想跟傅子卿同在。

阿嬌換上一襲皇後朝服,望着鏡子中的自己恍若不識。直到宛兮在門外又喊了幾聲,她才匆匆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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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一笑,淡然的将屬于傅子卿的玉佩挂在腰間,都說為母則強,如今她終于明白了。

“皇後娘娘,請移駕未央宮。”見阿嬌搭着宛兮的手出了殿門,劉徹身邊的太監郭合趕忙上前伺候着。

章建之上,已然雅樂樂頌,文武朝臣颔首肅立于高階之下,而武帝劉徹頭戴十二旒天子冠冕,身着黑底金絲帝裝,寬廣的袖子上金線所繡的十二紋章熠熠生輝,無端讓他顯出了幾分褫奪人心的霸氣和肅穆。

阿嬌眸色冰冷的踏上長階,猶如沒有魂魄的傀儡,不在意劉徹殷切和灼熱的目光。

劉徹看着一步步踏上高臺的阿嬌,只覺得她步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頭。前一世的時候是怎般的不甘,這一世就是怎般的渴望。正是因為這份心心念念的渴望,他寧可自毀名聲以示弱為局,引得阿嬌回到他身邊。

是啊,他是劉徹,是手段果決的漢武帝,是重生而來占盡一切天時地利的大漢帝王,若非他有意示弱,這朝堂怎會出現這般情形?若非他暗中以劉陵為棋子,下了淮南王這步棋,窦太後和館陶姑姑又怎會允許阿嬌入宮?

劉徹假裝沒有看到阿嬌面上的沉痛死寂,假裝感受不到她骨子裏散發的冰冷森然,只踏前一步,拉住阿嬌的手。帶了深情低低呢喃一句“阿嬌”。

阿嬌沒有半分笑意,也不知聽到沒聽到劉徹的聲音。就如布偶一般,任由他牽着行禮跪拜祖宗。

見阿嬌如此,劉徹的心終是慢慢沉下去,再看向阿嬌時的雙眼以充斥了威嚴霸道,甚至面上的柔情也換成了凜冽專橫。他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阿嬌,就算你還愛着別人,也別想從朕身邊逃開。

封後大典後,阿嬌就被送回了椒房殿接受內外命婦的觐見。因着如今局勢複雜,加上堂邑侯府的翁主又是二嫁之身,衆位命婦打探不清漢宮皇族的心意,也不敢多留,道賀行禮之後就各自離去。

椒房殿再次恢複了沉寂,阿嬌環顧四周,只覺得人生當真是諷刺至極。前世她死都希望再回這裏,可終是在長門園遺憾而去。這一世,她死都不願再來這裏,可縱然嫁人還是未能逃過宿命的安排。

“皇後娘娘,李姬求見。”青枝入殿欠身道。

阿嬌怔了一下,片刻想起曾經在她身邊被改了姓名的李青衣,當初母親似乎是将她送到了劉徹身邊?

“有什麽事嗎?”阿嬌蹙眉,若非必要,她是不願與那些人相見的。

青枝瞧瞧看了一眼阿嬌,複又垂眸壓低聲音道,“進宮之前,阿呆曾告訴奴婢,宮裏的李姬是傅家之人,可以相信。”皺了皺眉,她終是沒說,阿呆也曾言說,平陽侯府的女婢安谷也是可利用之人。

聽到傅家二字,阿嬌原本沉寂無痕的眸低猛然掀起莫名的波浪。傅子卿,我就知道你不會抛下我,有阿嬌的地方,一定會有你在。

李姬見到阿嬌,只覺得心頭萬般感慨。可想到公子離京時遞來的安排,又覺得公子當真是将主母放到了心尖尖上。

“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李姬跪拜行禮道。

阿嬌不耐與人虛與委蛇,揮手讓人起來,目光奕奕直接開口:“傅子卿沒有死對不對。”

這句話倒是難住了李姬,公子生死未定,縱然她手中有些人手渠道,也無法探知疆場上的事情。可對上阿嬌乍亮的視線,心中的猜測她是如何也說不出口的。難怪公子非她不娶,大抵只因為無論是何境地,她滿心都是公子。

“公子福大,又有傅家産業暗中查詢,定然會安然無事。”李姬又說了許多寬慰的話,等到離開之時又暗中叮囑青枝與青稞一番。畢竟這裏是後宮,劉徹是漢武帝,縱然阿嬌心念傅子卿也當避開人前。

阿嬌有孕之事,只限在長公主身邊之人知曉,就連禦醫都暗中被陳季須處理了。至于其他奴仆,根本未來得及出堂邑侯府的大門。陳午雖不是個好丈夫,卻也知什麽事能言什麽事不能言說,況且自辭去侯位之後,他已然處于半隐居狀态。若無大事,覺不出院門半步,甚至于老夫人幾次上門找尋,他都避而不見。想來是被老夫人傷透了心。

窦太後只知阿嬌因傅子卿之事,悲痛欲絕昏死過去,卻也不知曉她已然有孕。否則定會在帝後大婚前強讓人給她堕胎。而阿嬌不能生育皇家子嗣,本也在她意料之內,好在阿嬌早就被傷了身子,也免了入宮再受陰私手段的苦。

待到送走了李姬,阿嬌才讓青枝和青稞服侍着褪去繁重的朝服,只着了常服疲倦的倚靠在榻上。

晚間時候,劉徹帶了幾分醉意被郭合和王太後身邊的鄭榮送回了椒房殿。帶了酒氣的男人,看着在寝室昏沉入睡的阿嬌,之間她側躺而卧,青絲散開遮住半邊面頰,跳動的燭光映着她嬌憨的睡顏讓劉徹見之心動。

不理會地上跪着請安的青枝和青稞等人,劉徹揮手踉跄着走向榻前。他的阿嬌,終是又進了椒房殿。

伸手撫上她放在錦被上白皙柔軟的缦胰,劉徹心生喟嘆。剛要開口叫醒她,就察覺手上的缦胰一僵,這般劉徹便知阿嬌必定是清醒着的。

“阿嬌,莫要裝睡了,不然徹兒可就要吻你了。”劉徹黑亮英氣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阿嬌,其中蘊含着一股狂妄霸氣。手上摩挲把玩着對方柔嫩的手指,隐隐的帶了某種暗示,他劉徹要她陳阿嬌。

阿嬌再也不敢裝睡,猛地坐起身,将手從劉徹手中拽出,死死的攥着被角,滿面不安和厭惡。

劉徹在一旁将阿嬌的神情和動作盡收眼底,心中像是被什麽物件堵住了一般,接下來的話吐不出咽不下。他記憶裏的阿嬌,從不曾有過這般的不安和無助,就算是前世讓自己傷透了心,有的也只是決然。腦中回想着阿嬌平日裏恣意張揚的笑容,心頭惦念着阿嬌在傅府與傅子卿對視時的柔情嬌媚,劉徹只覺得心都冷透了。

大概這就是阿嬌姐前世的感受。

看着阿嬌蹙起的眉頭,劉徹只覺得心都被揪起來了,可看着那雙冷若冰霜隐含恨意的眸子,他如何也不敢伸手觸摸半分。

劉徹慢慢做到床榻之上,雙眸不再炙熱,似是将萬般情緒都收斂進了冷漠陰翳的眸子。他言:“阿嬌,你是朕的皇後,是朕的妻子。”

說着,人就欺身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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