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熊熊火苗一人高, 光影傾灑, 照亮沙粒。
蘇映試着将手指從他手中抽離,可惜試了兩次都沒成功,然後也就放棄了,她機械地擡起頭,向前看去,胸腔內心髒一下接着一下, 跳得很快。
沈澤延:“幼兒園、雙胞胎……我怎麽覺得這個設定很熟悉?”
聞言, 姑娘的心又是一緊。
飒飒冬夜下,後背隐隐沁出冷汗。
“就……”蘇映咬咬牙, 重複前面的說法, “就一普通鄰居。”
男人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語, “可我怎麽覺得鄰居和你關系不普通?”
他聲音極低,怎麽聽都帶着些許揶揄的意味。
席燃站在他們對角線的位置, 隔得有些遠。只不過,在這會兒蘇映的心思全在沈澤延身上,孰輕孰重已經很明顯了。
易珩川側頭睨了眼妹妹, 發現她正編着腦袋和沈澤延說的悄悄話, 便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可又哪曾料想, 在看不到的羽絨服口袋裏,那兩人從手指開始,進行了新一回糾纏。
被戳中要害後,姑娘更是急着抽手脫離。
蘇映:“誰、誰說的……你造謠。”
“你說呢?”他笑着繼續, “都心虛得都不敢和我牽手了?”
看似輕松的一句話,言之鑿鑿,都敲到姑娘的心坎上。
蘇映被噎了好一會,愣是說不出一個字。
而回過神後,她為了表示自己不心虛,頓住的動作,改為虛虛地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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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延低笑了聲,回握住她的手。
他們兩個人都戴着手套,哪怕是這麽緊緊地握着,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溫度,都是帶來毛絨織面的按壓感更為清晰。
“我們一起好好聽聽你鄰居是怎麽描述的。”他道。
沈澤延話落,蘇映才重新将注意力轉向對角線那頭。
……
篝火對面的席燃說到中場正微微停頓,而底下,議論不一。
“快說快說,你那哪是留鈎子,分明是吊胃口。”
“幼兒園的事,哥們,你分明就是規避規則。”
“你們別看不起Puppy love,71年的Melody,03年法國的那部兩小無情可都是的高分電影,當時拿了不少獎,到現在口碑還很不錯。”
在場的各位都是影視行業的從業人員,此言一出,差點笑場。
“咳,”席橪清了清嗓子,“至少在當時我是真的初戀了,就是那種從小女孩那拿到名分的男朋友,可時過境遷,長大後才知道原來當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單方面戀愛。”
在一片哈哈哈的哄笑聲中,席橪順着氣氛往下說。
“有些事說着也挺好笑的,打個比方吧,如果15歲時早戀被父母發現,肯定少不了一場男女生混合雙打,但我當年才5歲,連紅領巾都沒摸過的年歲,我爸媽不但不反對,還想見見我和我哥各找的對象。”
“兩周後的親子游園會,我穿着自己最喜歡的小西裝,還從我哥那借了條藍領帶,游園會的前半場我都沒找到她,不過時來運轉,下半場她親自過來找我,正好我媽也在邊上,這時我哥走了過來,”席橪換了個口吻,“他說,‘這不是我的女朋友嗎?’”
“然後,就如你們現在想的那樣。”席橪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
“是不是你們雙胞胎長得太像,小女孩弄混了?”
“肯定啊,幼兒園的雙胞胎哪個不是打扮得一模一樣。”
席橪的情商不低,自然不會在外人面前提出蘇映“腳踏兩只船”的事情,只是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沒然後了,我的初戀結束在五歲那年。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不只是我,我哥也失戀了。”
大家都喜歡聽生活如段子的經歷,這會又是一陣哄笑。
“那現在呢?”意猶未盡的故事,自然令人好奇。
“又不是電影哪來的後續,不過大概是受了影響,在長大之後我和我哥喜歡的類型……”
衆人屏住呼吸,是一瞬的寂靜。
席橪也是一愣,默默補充,“和她完全不同。”
……
氣氛上來後,無論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尺度都比前兩局高出不少。第九局既收尾局,絕大多數人的,都被鼓點推入亢奮狀态。
“嗒嗒嗒,嗒嗒……嗒!”
音樂還在繼續,但鼓聲已戛然而止。
導演不按常理出牌地收官,大家愣了愣,視線紛紛開始逡巡,顯然都想看看那個倒黴蛋是誰,然後,所有人傻眼了。
——易珩川面無表情地拿着塑料花。
寒風匆匆,打馬而過。
四周極靜,唯有火苗吞噬木材的劈啪聲。
接着又是一陣安靜。
雖然是游戲,不過為保命,有權有勢有咖位的遞花時都會被刻意避開,沒有人敢得罪投資人,可偏偏,投資人中獎了。
易珩川選了大冒險,他垂下眼朗讀抽中的指令卡
——“抱一下身旁的人。”
這已是卡牌裏的少有的幸運指令,但導演求生欲特別強,揪起字眼做文章,“沒說第幾個,這樣吧,我們這半圈都算得上身旁。”
易珩川點頭,頓了頓道:“那蘇映來吧,她是我妹妹。”
姑娘“嗯”了,淡然走了過去。
雖然他是易珩川,但也是自己親哥,擁抱一下,自然沒什麽。可就在她即将張開雙手敞開懷抱時,易珩川把她抱了起來。
蘇映吓了一大跳,天旋地轉間差點喊破音。
因為易珩川的抱,不是擁抱的抱,也不是抱小孩的抱;準确地說,更像是扛,就是那種夏日雨後伐木工扛着青竹下山的姿勢。
西北的夜裏溫度很低,姑娘穿着厚實的羽絨服,動作笨拙。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最後勉強穩住平衡,“沈澤延,易珩川他欺負我!”
哪裏是易珩川大冒險,大冒險的人分明就是她好不好。
*****
第二天在客棧內的幾條線比劇組團隊預想中的要難很多,誰沒遇上什麽大困難,但幾條下來都磕磕絆絆的。
下午休息時,蘇映聽到這一消息後愣了下。
她問:“所以說因為拍攝延期,我們需要在這兒多呆一天嗎?”
原來這麽厲害的影帝也有發揮失誤的時候,蘇映決定自己像是發現了個大秘密。只可惜表情沒藏好,桌對面的男人已看透她的心思。
沈澤延淡聲道:“拍攝推遲的原因有很多,早上爆雪,有一場客棧外景沒法拍,當然也不否認,今天狀态的确不好。”
“狀态不好嗎……”蘇映輕輕拉着尾音重發着。
“嗯,”沈澤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過來坐。”
姑娘應了聲“好”,挨着他坐好後,還給了他一個認真的擁抱。
“蘇映。”男人有些啼笑皆非。
“怎麽了?”她小聲詢問。
沈澤延輕輕搖頭:“我沒有那麽脆弱。”
“當然知道,”蘇映頓了頓,“我只是想抱一抱你。”
蘇映知道出道之初的努力以及日積月累的經驗與人脈積累,注定了沈澤延在這個圈子裏就算無法一路順風順水,也不會碰上太多麻煩。雖然沈澤延看起來的确有點怪怪的……
到了下午三點,下了一上午的雪終于停了。
外邊溫度很低,但蘇映一個人在客棧的房間裏呆着也悶得慌,打扮嚴實後,便晃到一樓庭院。遠遠地瞄了沈澤延一眼,然後自顧自地玩起仙女棒。劉哥和易珩川在不遠處聊天,蘇映豎着耳朵,悄悄聽着。
結果,還沒等劉哥還沒介紹完接下來拍攝的流程,耳畔便響起易珩川硬邦邦的聲音,“蘇映,要是想聽就直接過來。”
被抓包的姑娘紅了耳根,略帶艱難地“哦”了聲,拖着步子走過去。她不好意思地開口:“其實你們前面在聊什麽我都沒聽清。”
“沒事沒事,”劉哥擺擺手,笑得那叫一個溫良。
“對了,蘇映。”他引出話題,“沈老師和席燃之前是不是認識?”
“沒有,”姑娘本能地搖搖頭。
劉哥又問:“那他們之前有沒有結下梁子?”
蘇映聽得一頭霧水,然後很賣隊友地說了句:“其實,我哥小時候可兇了,不僅是席燃,他哥席城,我的鄰居都沒少被他欺負過。”
易珩川神情自若,淡聲道:“我那時單純的看不慣鄰居想挖牆角。”
“什麽,席橪是你鄰居?”劉哥恍然大悟。
蘇映沉默了兩秒,“對,我就是昨晚他口中的初戀。”然後又很謹慎補充,“不過那是小朋友過家家的事,早就翻篇了。”
“你要是方便的話,過去和老板說說話。”劉哥道。
“啊?”蘇映茫然擡眼,手中的仙女棒正好燃盡,點着腳尖往拍攝點望了望,好像開始休息了,“怎麽了?”
“我就琢磨着導演又終止拍攝了……”劉哥這人說話向來直白,頓了頓又道:“席燃一直發揮不好,我估計是你家那位吃醋無意間壓他戲了。”
所謂壓戲即兩個演員在表演對手戲的過程中,一方通過自己更成熟演技向另一方施壓,導致對方發揮失常。關于“壓戲”其實還是存在争議的,但撇開這些不說,蘇映記得某知名雜志上是這樣評價沈澤延的,“演技絕佳,卻平和而不具侵占力,能夠在較短時間內引導對方進入狀态。”
所以,蘇映有些不敢相信沈澤延居然也有去壓戲的一天……
難得地,易珩川關心起妹妹的感情生活。
他頓了頓,開口問:“昨天篝火晚會結束後,你有和沈澤延聊過嗎?”
“可是這件事我和他之前都說清楚了。”
雖然昨晚在席燃開口的那一剎那,她真的尴尬到想打洞溜走。
“那你說,還有什麽原因能讓影帝地對龍套壓戲?”
*****
蘇映臨走前,劉哥還不忘交代:“你旁敲側擊提一下就好,老板情商高,是明白人。”
地上鋪着厚厚一層雪,蘇映踱步而過,留下一連串清晰的腳印。擡起頭。沈澤延深灰色的羽絨服站在雪地裏,地上映着他颀長的影子。
男人敏銳地捉住腳步聲,尋聲回首,“怎麽出來了?”
“覺得房間太悶,就出來走走。”她答。
沈澤延“嗯”了聲。
“下午感覺怎樣?”蘇映岔開話題。
“找到感覺了,”他将蘇映被風吹亂的頭發撥到耳後,這才緩緩往下補充:“不過你鄰居發揮不是很穩定,畢竟是新人,能理解。”
蘇映想起臨走前,劉哥交代要把話說得委婉,于是道:“要不你帶帶他,利人利己,早點結束,你也能早休息。”
沈澤延愣了下,“我不是專業老師,副導已經過去給他講戲了,怎麽突然想讓我帶他?”
“因為……”蘇映遲疑片刻,踮起腳,在他耳邊旁敲側擊,“沈老師是不是吃醋了”
“我吃誰的醋?”男人有些好笑。
蘇映直接答了:“席燃啊。”
“可我為什麽要吃他的醋?”大抵是沈澤延的口吻話語坦蕩,以至于蘇映有一瞬的懷疑,是不是他們都誤會了。
她想了想索性直接挑明,“就昨晚的事,你是不是很介意。”
而後是良久的沉默。
沈澤延注意到蘇映在冰面上墊腳,怕他打滑,便俯下身隔着一層厚厚的羽絨服扶着她,又靜了幾秒,他低聲道:“嗯,是有一點。”
此刻,他們都穿着厚實的羽絨服,維持的姿勢便有些不自然——一人彎腰,一人墊腳,有點像在擁抱,但具體說來又不是。
“哪裏是一點,你都壓人家戲了。”蘇映扭了扭,換了個姿勢。
男人下意識地重複起那後半句話,而後眸色漸沉。
作者有話要說: 醋·不自知·澤延
21萬啦,再寫四萬左右,開始寫番外
二更晚九點,如果超過3000字那就12點之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