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劇組的統籌人員特別善解人意, 在得到蘇映的返程時間後, 便和導演商量把今天下午和明天下午所拍的戲份對調,于是早上十點沈澤延收工後還空出了大半天的時間。
吃中飯的時候兩人遇到導演,以及其他幾名工作人員。
導演:“小蘇,你下午出發?”
“嗯”蘇映颔首,“謝謝大家這些天來的關照。”
“哪裏哪裏,”導演擺擺手, 忽然間話風一轉, 莫名認真,“我記得那天澤延說你想觀摩林誠和陳婻客棧重逢的那場戲。離開劇組回到南城也不打緊, 等拍那條戲的時候, 我讓助理拿着手機給你全程直播。”
林誠和陳婻客棧重逢……?
導演沒和她拐彎抹角, 但表述也不明顯,正當蘇映默默琢磨着導演說的是哪場戲, 耳邊響起一陣陣笑聲。
“哈哈哈哈。”
“嫂子放心,我給你通風報信。”
“好好笑,那我幫忙買個鍵盤吧。”
蘇映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後, 整個人窘到不行。
……
下午三點, 她坐在車後座上隔着車窗和沈澤延招手道別, 汽車緩緩發動掀起一小片塵土。二月末, 是寒假的尾巴,也是各年級學生返校的高峰。南城高校衆多,且各校開學時間相近,所以每年這個時間點機票特別難買。
蘇映和林莫安的機票是劇組負責統籌的工作人員一起安排的, 沒有直達的航班,中途需要轉機一次,而因為訂完這兩張機票後航班滿員,随行的幾名工作人員不得不選擇隔天返程。
“統籌說給我們定的是鄰座,可剛剛看了下我在經濟艙。”蘇映對自己坐哪沒有執念,但林莫安是流量小生,坐經濟艙會很困擾吧?
“前兩天暴雪,航班大面積取消。”林莫安笑了笑,“我沒什麽包袱的,覺得只要能回去報到就很好了,小時候家裏窮,我想看看小鎮外的世界,別說乘飛機,連大巴票都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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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映愣愣地“啊”了聲,“抱歉。”
“沒事,”他頓了頓,微微道來,“家裏條件不好,初中時差點辍學,後來在好心人的資助下才有幸完成學業,高中才考上南城附中的邊疆計劃。”
“資助人很善良,你很勵志。”蘇映總結。
“謝謝你啊。”林莫安道。
她笑着糾正:“你應該感謝當時幫助你的那個人。”
他開口:“蘇映,當年資助我的人是你。”
姑娘一愣,難以置信道:“我的确幫過人,但他和你不同名字。”
“林晨是我的曾用名,”俗話說三年一代溝,他們之間差了4歲,共同語言不算多,從這到機場有一天的車程,為了避免尴尬,林莫安用自己的經歷引出話題。
“所以剛放寒假時你工作室明顯行情的報價……是想報答我?”蘇映頓了頓,繼續往下,“從來沒有人給我開出這麽高的價格,說實話,我當時吓了一大跳,還偷偷問了朋友是不是有什麽非法的事需要把錢洗幹淨之類的。”
他有些好笑,“怎麽可能,你多想了。”
“其實那時候我也沒幫多少。”蘇映小聲。
“但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已經很多了。”
聊了幾句後,蘇映想到了一件事。
“其實那時候,就算我沒有幫你,我們也沒法繼續做筆友,我哥那時候插了一腳。”資助人與受助人之間保持适當距離會比較合适,在決定通過機構完成固定的捐助後,便漸漸減少來信,最後他們止步于節日時的互相問候。
“沒關系,我能理解。”通過機構匿名捐助可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他現在也是這樣。
從國道到高速,到機場時是第二天深夜,天空零星挂着幾顆明星。
第一趟航班兩個鄰座,第二趟航班中間隔着一個位置。插在中間的中年男士見他們是一起來的,便問需不需要換個位置,蘇映笑着擺手。
這趟航班飛往南城,得避嫌呢,她可不想再熱搜出道了。
果不其然,飛機上還真有粉絲認出林莫安了。
“謝謝,”蘇映從空姐那接過毯子後,心無波瀾地阖眼寐下。
飛機抵達南城機場時,雲層正好拉開一口子,朦胧晨光傾瀉而下。
因為不是商務艙,林莫安走的也是普通通道。
即便他戴着鴨舌帽和眼鏡,還未走出航站樓被大面積粉絲認了出來。好在安保人員及時趕到,維護了秩序。
他的粉絲還都有素質的,沒擋道,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依舊略顯嘈雜。
可能這樣的生活的确有些困擾,不過蘇映還是為他感到高興,明明那時候的她只是在所能及範圍內做了一件很小的事。
出租車上,蘇映拿着平板對畢業作品集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還是對幾張作品不是很滿意,于是回到學校處理完一份資料後迅速進入忙碌狀态。
取景地點各不相同,她需要合理規劃日期與行程,而因為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系,還估計得空出時間改畢業設計的自述。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眼下把需要做的是把照片重新拍好。
而這段時間裏面劇組拍攝時出了件事故
——這天下午,蘇映在隔壁省的小島采風完畢,乘客輪回南城時,接到了沈澤延的電話。
聽到沈澤延的話後,她一時間愣愣出神。
“……你說秦夕吊威亞時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了?”秦夕是公衆人物,蘇映沒控制好音量,于是此言一出,甲板上不少人側目。
“你去探病了嗎?”她問。
沈澤延答:“我剛從醫院回來。”
蘇映頓了頓,“方便的話幫我向她問好。”
電話那頭他應了聲“好”。
當晚,秦夕受傷的消息占據各大娛樂頭條,不少網友在各大平臺上發起祝#秦夕早日恢複健康#的話題。而因為骨折後需要絕對的靜養,劇組也托關系調配了一輛直升機,讓秦夕直飛港城。
*****
春天來得很快,3月份的街道随處可見樹梢上蓬勃欲發的綠意。
時值傍晚,蘇映抱着相機獨自一人走在路上,衣袋裏的手機在這一刻“嗡嗡”震鳴。
“在做什麽呢?”電話那頭沈澤延問。
蘇映道:“就是随便在街上走走逛逛,有靈感就拍些圖,要是沒有的話也沒關系,嗯……随它去吧。”
“自己一個人,沒和朋友一起?”
“對啊,”蘇映若無其事地應着,“朋友也忙,你也知道我最近可都是活守寡,都是自己一個人待着。”
沈澤延聽着她故作平淡,又刻意強調某三字的語氣,有些想笑。
他緩了緩道:“蘇映,我們每天都有見面。”
“可你和手機裏的虛拟人似的。”電話那頭,蘇映碎碎念。
沈澤延聽到這樣不光彩的比喻也不來氣,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和她不緊不慢地聊着,随便再從她口中套出話。
他們這通電話聊聊很久,蘇映就是個老實人,認真得有一說一。
尚未察覺間,坐标地點便已全盤托出。因為聊天的關系,姑娘走得慢而出神,以至于後面的人在她身後跟了兩三百米,也毫無發覺。
一道道光線斜斜投下,春日的午後暖烘烘的。
姑娘腰杆筆直,側臉在光線的照耀下美好而發亮。
“你現在在做什麽?”電話那頭,沈澤延明知故問。
蘇映擡起眼,正好看到馬路對面空蕩蕩的街道,一個機靈,“馬路對面有個小哥哥很上鏡的樣子,我打算過去搭話,問問他肯不肯當我的模特。”
果然,電話那頭是一片沉默。
而眼下,身側的泡桐花綴滿枝頭,開得太好,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姑娘慫了,心虛地岔開話題:“一直都是你在問,我都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不公平。”
約莫是停了兩秒,耳畔是兩道疊合的聲音
——“蘇映,我在看你。”
姑娘正往前邁了一步,心跳在這一刻猛地加重,身子一抖,險些被前方的幾顆小沙簸了腿。
身後的那人及時拉了她一把。
蘇映默默咬着小唇,完全不敢回頭看沈澤延。
要是前面能知道沈澤延會突然千裏迢迢回來看自己,那她絕對不會惡趣味地開出這樣的玩笑。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穿過去用膠帶封住自己的嘴。
沈澤延看出了她的心思,低笑出聲。
“這次原諒你,但話不能亂說,你的小哥哥只能有我一個。”
他們在春日的大街上牽着手,顯眼醒目,卻沒人願意先松開。
陽光将兩道影子長長地映到地上,春風輕拂。
“還想繼續牽着嗎?”沈澤延問。
蘇映“嗯”了聲,話音未落,帶着餘溫的鴨舌帽便落了下來。
“我、我已經帶着口罩了……”蘇映遲疑地捏了捏他的手。
沈澤延風輕雲淡地笑笑,“你捂嚴實些就好,我已經是公衆人物,被別人認出來有什麽關系?”
這話的确挺有道理,可蘇映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就像是在視線盲區處,有不少目光正落在他們身上。
果然,下一秒,心中的不安被佐證。
寬大的鴨舌帽擋住了三分之一的視線,而剩下的視線中,是平光鏡後沈澤延的深邃的眉眼,再接着五官逐漸放大。
可是,他們這樣不行吧。
就算沈澤延能忽視路人的存在,她現在也是口罩……的啊。
戴口罩怎麽可能……
然後的然後,是沈澤延隔着口罩,用一個吻證明了“怎麽不能”。
蘇映下意識閉眼,大腦瞬間短路,只覺得時間一分一秒地走着,卻格外漫長。
似乎,隐約中還聽到了周圍的呼聲。
天哪,自己怎麽忘了現在還在大街上。
……
傍晚,他們回到家的時候,某社交平臺上一個帖子被頂成hot。
樓主:[到了會展中心時才發現漫展的票中途弄丢了,在附近的人行道散心,結果偶遇沈老師和他太太,開始我也不确定,後來人多了,影帝直接把自己的帽子給太太帶上,對了還有一個口罩吻。]
[啊啊啊啊,是我想的那種吻嗎?!]
[回樓上,我也在現場,是隔着口罩吻側臉,不過超級甜。]
[合理懷疑是影帝忍不住了!!]
果然是被人看到了……姑娘紅着臉默默腹诽。
“在看什麽呢?”沈澤延放下手中的水杯。
蘇映晃了晃手中的手機,遞給他看,頓了頓又道:“我還以為會有好多人在帖子裏科普口罩外層有細菌,批評你呢。”
“你介意?”他問。
“隔着口罩外層親的人又不是我,為什麽要介意。”
話雖這麽說,蘇映還是跳下沙發,從樓上的房間拿出消毒濕巾。
沈澤延接過,輕笑了聲。
蘇映:“你不是特別愛幹淨嗎,我給你拿了消毒紙巾。”
“那我想要蘇映幫我擦。”說着男人俯下身。
蘇映只覺得身子一輕,再一晃神,人已被他抱到中島臺上。
一下子拔地而起,她還真有些不适應這樣的“海拔高度”,側了側身,将手指指向一旁“咕嚕咕嚕”不停冒泡的那口鍋,“裏邊的水好像開了。”
“沒關系,紅糖姜茶多熬一會兒更入味。”
“可是我又不喜歡入味。”蘇映悶悶道。沈澤延對甜食興趣不大,看看日期再對上這個時間點,紅糖姜茶還能煮給誰喝。
男人側身,仗着手長的優勢,一進一退,關了鍋,又重新站回原位。他垂下眼,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
“咳咳,”蘇映咳了兩聲,“幫就幫。”
指腹墊着濕巾擦了擦,他的唇潤潤的。
反正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擦個嘴而已,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想歸想,她腳後跟抵着中島臺下方的壁面,可腳趾不自覺地縮了下。
其實有點想咽口水,但不太好意思。
“謝謝,”他頓了頓,又提醒,“你怎麽一直戴口罩?”
“啊?忘了忘了,春天花粉過敏所以才……我在街上包得嚴嚴實實,又是口罩又是帽子,要是再加個墨鏡,估計都要被當作可疑人物請去喝茶……”她說着就要摘下口罩,可手腕卻被沈澤延輕輕摁住。
“怎麽了?”蘇映微微努嘴。
沈澤延往前邁了一步,一點一點與她十指相扣,“前面在街上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有點可惜。”
“可,可惜什麽?”姑娘虛張聲勢地将聲音揚了揚,可那種微妙的感覺在心中瘋狂滋生,她覺得自己似乎能猜出沈澤延下一步要做什麽了。
“你前面閉眼了。可我怎麽記得平時吻面頰時蘇映從來不閉眼。”
姑娘一怔間炸紅了臉,一語雙關道:“你走開,我要喝紅糖水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臉紅什麽,等等老公喂你。”
“沈澤延你不要臉……唔……”
聲音就這樣被那人堵住。
開始時蘇映還不在狀态,只覺得隔着口罩的吻很奇怪。
明明兩人間隔着層口罩卻還是能感覺他帶來的觸碰,不過這樣的想法并沒持續多久,因為很快,這個吻漸入佳境。
唇被他隔着口罩輕輕咬了一下,然後又松開。
他道:“前面在外面早就想直接吻你了,可惜路人太多。”
蘇映愣愣地聽着,還有些沒回過神。
沈澤延已然伸手,像揭面紗一樣帶走口罩,還貼心地問了一句:“剛剛又碰口罩了,所以要不要再擦一次?”
這會兒蘇映心髒咯噔噔地跳個不停。
心悸感未散,他又故意吊胃口,就、就不是很想答了。
最羞恥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腿在什麽時候已環到了他腰上。
“生氣了,嗯?”
蘇映默不吭聲地悄悄收好腿。
沈澤延擡手,順了順她的發絲,“調整個姿勢,我們繼續。”
話音未落,眼前的人已托着她的腰往前移了個位置。蘇映垂眼,發現自己的腿彎處正好卡在中島臺的邊緣,一雙小腿孤零零地垂直向地。
不就是往裏坐了點,有什麽區別嗎……還未思索出答案,沈澤延也扶着她的後腦勺慢慢吻了下去。
一人前傾,一人後傾。
等最後無路時,蘇映發現自己已半躺在中島臺上。
沈澤延雙手撐在兩側的關系,蘇映并沒感受到太多的重量,他的吻力道不重,像初次吻她時那樣輕柔緩和,挺紳士的。
可這并不妨礙,極度的羞恥感,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來。
他怎麽可以在這裏親她,還是以這種姿勢……這裏可是位于廚房中央的中島臺啊,雖然上邊是空的,他們也只是親,但是也不可以這樣吧。
值得一提的是,沈澤延的吻技很好。
然後蘇映整個人都自相矛盾了——
雙手環着他的脖子很自覺地回應,也很認真地用腳丫子踢他。
雖然也不知道她自己這究竟踢的是哪。但反正能踢到沈澤延就好,也不用講究太多,不是嗎。
最後結束,被人抱着重新坐起來的時候,蘇映黑着張臉。
沈澤延微微低頭,把她那兩顆散開的扣子重新扣上,而後把人摟在懷裏,很照顧她還未消散的那些情緒。而蘇映依舊是冷着臉,就仿佛他快被咬破的襯衣,以及隐在襯衣下的小齒印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想回房間還是去沙發?”沈澤延把人抱起,給出她兩個選擇。
蘇映動了動嘴皮子,“後者吧。”
他笑了聲,自然從善若流。
“生氣了?”沈澤延将糖水放到茶幾上後,挨着她坐下,手上似乎還拿着什麽東西。
姑娘的面頰爬上一抹緋紅,“你居然還有臉說!”
似乎是真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蘇映緊了緊領口,一條條控訴起他的罪行,從口罩上有多少細菌,一直碎碎念到怎麽可以這樣。
“這樣是哪樣?”男人問。
拜托了,能不能別明知故問。明明知道她不好意思,還……
沈澤延笑得啞然“蘇映,這沒有什麽不好的,家裏只有我們兩人,廚房幹淨,氣氛很好,你前面也很享受。”
“什麽享受,”姑娘憋紅着臉,開始雞蛋裏挑骨頭,“你那麽沉,我都快要喘不過氣了。”
“好,是我的不對,”他認真思索,沉吟道:“我們之間是公平的,那……下次讓蘇映在上邊?”
蘇映正在喝紅糖水,聽到這話後,差點嗆出來。
沈澤延低眼看着手機。
此時,論壇裏的帖子已經被人傳到了微博的超話裏,已有不小熱度。
其中有一條評論是——
“我也和你們一樣覺得挺甜的,但還是小小聲地說一句,口罩外層其實有很多細菌。”
于是,這條評論被翻牌。
沈澤延V:[的确不可取,已經被太太拿着消毒濕巾批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