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

坐在馬車裏,抱着暖手銅爐,回憶着方才與林長照談話間的點點滴滴,孟時涯也笑了。

是啊,還有好幾年的光景要耗在這國子監,還有幾十年的光景可以看着長照……不急,他不急。

朝局動蕩

回到孟府,未入大門就有下人禀報,說是老爺回來了。孟時涯在馬車裏聽到這話,兩只手不由自主緊握成拳。他眼中有波動,卻并無再世為人重見至親的狂喜。心中泛濫的,不過是憶起法場上為他收斂屍首的顫抖雙手時的苦澀。

前世,孟時涯與父親孟承業名為至親,實則宛如陌路,二十多年同住一方屋檐下,說過的話不及他與朱雀街上的店小二更多。父子之間最長的一番交談,竟是近乎咆哮的争吵,以他被打了一耳光為結束。孟時涯對孟承業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虛情假意若此,才真的叫祖父與外祖父,叫我母親失望之極”。

重生于世,孟時涯對父親依然沒有什麽親近感,便是冷漠殘酷的那最後一句話也不能令他感到羞愧後悔。

孟承業于他,到底不夠資格得到一個兒子的尊敬。

趙嬷嬷擡手在他肩頭輕拍了兩下,嘆道:“平日不見倒也罷了。只是今日你莽撞行事,得罪數家權貴,無論如何也該知會他一聲。好歹他是吏部尚書,更是你父親,總該為你想個法子,了解此事。”

孟時涯彎起嘴角,笑道:“嬷嬷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打人?”

說罷,肩膀上挨了趙嬷嬷一拳:“你這孩子!神智清明,半點兒也不糊塗,自然有你的緣故。要我說,打得好!你早該這麽做了。那幾個敗類,早叫你別與他們摻和,硬生生拖累了你的名聲!借此事與他們一刀兩斷,值得!”

孟時涯笑出了聲,搖頭嘆息:“嬷嬷總是這般護短。”

下了馬車,孟時涯扶着趙嬷嬷,邁進大門,迎面遇上了管家紀宗義。紀管家眼見孟時涯舉止有度,并不像府裏傳聞中發了瘋的模樣,不覺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孟時涯瞧見了,只是一笑。趙嬷嬷卻冷哼一聲,徑自跟孟時涯往內院而去。

紀管家跟在後面,嗫嚅道:“少爺,老爺等了您一個時辰……您看……”

“等着少爺作甚?都晚膳時候了,叫下人們伺候着吃飯罷!少爺忙了一下午,餓壞了,吩咐廚房做點兒清粥小菜,送到少爺房裏。”趙嬷嬷頭也不回,大聲吩咐。她自年輕便是個牙尖嘴利的,嫁給紀宗義之後每每壓得這一府的管家縮着腦袋做人。

孟時涯暗中偷笑起來,頓時覺得前前後後承受的苦痛,跟着減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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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管家忍不住多嘴一句:“那平南王剛走,正廳裏的花瓶都讓他摔了兩個,非要少爺……”

“什麽?!他跑到堂堂尚書大人的家裏撒野!王爺的臉面還要不要!呸!下三濫的玩意兒,仗着祖上那點兒功勞,越發放肆了!他要少爺去賠罪嗎?!老娘非坐他們平南王府門口,罵上一天一夜!也好叫邺安城的百姓知道,他們父子是什麽貨色!”

“嬷嬷別氣了。此事我自會處置妥當。”孟時涯轉頭看了看紀管家,示意他先回去,“父親那兒,我用罷飯再去。”

親生父子,落到吃飯也從不同桌的地步……紀管家無可奈何,嘆息一聲,折返回了前廳。

吃過清粥,趙嬷嬷怕他餓着又塞了幾塊糕點,翻出孔雀翎的墨色大氅給他裹上,才準他去前廳。臨走拉住他,面露難色,最後還是苦笑勸道:“有話好好說,別做無謂争吵。到底父子天倫,萬勿成了仇人,平白叫人笑話。”

孟時涯點了點頭。去前廳的一路上,想起前世父子間重重隔閡,心緒難以平靜,再想起法場上孟承業蒼老了許多的容貌,心底那份怨怼淡去許多。對他這個不孝子,孟承業恐怕也是愛憎兩難吧。

李恒他們被打傷,依那幾家權貴的德行,只怕不會輕易放過孟時涯,還有身為吏部尚書的孟承業。朝政為敵加之私仇平添,邺安城估計要熱鬧好一陣子。

怕嗎?前世孟時涯無懼一死,不曾怕過。這一生,他握着那幾家權貴的把柄,自然無所畏懼。想到李恒、餘正等人凄慘模樣,孟時涯只覺得痛快。自己今日與這等人一刀兩斷,更有脫胎換骨之感。

正廳裏燒着炭爐,暖意融融,孟承業慣來愛享受,從不委屈了自己。孟時涯進門時,孟承業正端着茶杯,挨着炭爐而坐,閉目茗飲。

孟承業已過不惑之年,然保養得宜,仍似三十出頭的模樣。若非留着短髭,便說孟時涯與他是兄弟也有人信。孟承業相貌端正,風流倜傥,膚色顯白,更不似其他朝臣這般年紀就大腹便便,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國子監裏不少學子,對孟承業稱道贊嘆,一心想成為其門下子弟。

“父親。”

孟時涯喊了一聲,仆從搬了矮凳放在炭爐邊,孟時涯解了大氅随手遞過去,坐下來,雙手貼近炭爐,靜靜盯着銅獸紋飾,一言不發。

孟承業睜開眼,望着他的兒子,愣了好半天。

自尚書府忙碌許久,回到府中就聽聞少爺醒了,可舉止癫狂,轉眼奔去了國子監。沒過多久又有人來報,說少爺在國子監門口差點兒打死人,打的還是皇親國戚、朝廷重臣的兒子。孟承業叫人把少爺帶回來,催了幾次都說少爺還在國子監不肯回。然後京兆尹和平南王先後進門,怒氣沖天,孟承業才知道仆從說打死人不是誇大之言。

孟承業以為兒子會是一副瘋狂的模樣,他真的當孟時涯得了癔症。眼下看孟時涯好端端,放心不少。然又見他神情平淡,似平白長大了好幾歲,舉止成熟穩重,心裏也委實不安。

但他若問,是得不到實話的。這個孩子若想說,早一進門就跟他解釋了。

“總歸是平南王世子先傷了你,今日這事追究起來,全然怪不得你。”孟承業将茶杯放在身側的案幾上,探手來取暖,“為父與平南王明争暗鬥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也無甚可擔憂的。”

沉默少時,孟承業壓低了聲音,嘆道:“陛下龍體不大好了。”

孟時涯點頭,道:“想必還能撐上一兩年……只是大考之前,無論如何都該立太子,否則殿試過後再提此事,新的朝廷要員已被拉攏分散,不利于他日太子立足登基。”

孟承業嗤的笑了一聲,擡眼瞧了瞧他面龐,道:“你倒是敢說。”

“父親斷不會外傳的,不是嗎?”孟時涯擡頭,瞥了孟承業一眼,嘴角帶了一絲笑意,“更何況,父親已經認定了太子的人選。”

“哦?你且說說。”孟承業詫異之餘,語氣裏流露出幾分贊嘆。

“大皇子懦弱多病,不堪大用;二皇子早逝;三皇子狠辣陰險,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四皇子出身太低,性子急躁沖動,才智皆不足;五皇子品行不端,小人之心;唯有六皇子,雖最年幼,生母淑貴妃亦早逝,然天資聰穎,生性純善,隐忍能謀,頗有手段,可為明君。”

孟時涯手指輕彈炭爐一角垂挂的銅鈴,鈴聲叮當清脆,響徹屋內。他笑道:“六皇子李雲重,看似怯懦愚拙,實則按捺不發,待時機成熟,必定一鳴驚人。”

孟承業連連點頭,看向兒子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稱許。

皇權争儲,歷朝歷代血流不斷,如今宏泰帝也是踩着兄弟的屍骨坐穩了皇位的,為君二十餘載,總算功多于過。但宏泰帝自負年輕,遲遲不肯選定太子,引得幾位皇子暗中相殘許久,大皇子二皇子已是嘗了惡果。而今陛下龍體抱恙,一連數月不曾上朝,朝政把持在陛下最寵愛的貴妃胡氏手中。胡氏與平南王是姻親,二人都推崇五皇子,然三皇子是皇後楊氏嫡出,朝中文臣武将大多以三皇子為尊。皇子相殘,朝臣傾軋,大周朝內患重重,外又有北姜和燕國虎視眈眈。

孟承業看重六皇子不僅因為六皇子本身堪當大任,還因為守衛皇宮的禁軍,左右衛兩軍的上将軍韓勝與何沖曾蒙受六皇子的恩惠,對六皇子忠心耿耿。再加之那位最受六皇子信賴的國子監祭酒大人暗中斡旋……勝算,可不小。

大周朝有十二衛與神武軍共領兵權,十二衛即皇城禁軍左右衛,京城龍武軍左右骁衛、左右勇衛、左右威衛、左右武衛、金吾衛和監門衛。神武衛則分散駐守大周朝二十四州。其中精兵多在禁軍左右兩衛。

只不過,左右兩衛是陛下心腹,而即便是陛下,也不知這兩衛的統領上将軍是六皇子的擁護者。孟承業在朝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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