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向來做出一副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間搖擺不定的表象。
孟承業把重要的消息都透露給了孟時涯。父子關系固然僵硬,但二人都很清楚,孟府中人,一榮俱榮,一損皆損。
“此番大考,你理應奪魁,只怕到時候的日子,不好過。”
做了狀元,各番勢力争搶拉攏,誰都不好得罪。
孟時涯沉思,随後輕輕搖頭,眉目緊皺——“不,今春開科,我不打算赴考。”
孟承業看過來,跟着皺起了眉頭,道:“你的學問,難道不足以揚名殿試?還是說,你不打算入朝為官?”
房裏陷入了沉寂。孟時涯久久沒有回話。孟承業似乎也習慣了他這态度,并不催促,默默等待。瞧見孟時涯想得出神,像是有什麽心事,孟承業不由得心中感嘆,這孩子,确實是長大了。
“平南王、刑部尚書相互勾結,但京兆尹、金吾衛與他們不睦已久,若要從中一一擊破,并非難事。你若入朝為官,無須費心太多,到時候輔佐六皇子登基,亦不愁得不到高位。到時候,為父挂一個尊貴至極的閑差,你來掌握大權,孟府只會比眼下更穩固繁盛。”
孟時涯看向他,眼眸裏透露着冷淡輕蔑。他冷笑道:“我自會為孟家考慮。但我入朝為官,不是為了孟家,更不是為了自己,我……你放心,六皇子身邊,文臣總有他人為首。我,意欲為武将。手握兵權,才能護他一世平安……再過三年,我會赴武舉,勢必奪魁。”
“武将?”孟承業徹底呆住了。
再為同窗
國子監元月二十開課。十九未時,孟府的馬車停在了國子監大門外。幾個仆從向守門侍衛遞交了吏部尚書孟承業孟大人致祭酒大人的手書,侍衛禀告過後,孟時涯得了準許,搬入了學舍。
國子監太學、廣學兩館以官胄子弟居多,平民亦多在光學館。官胄子弟財多人脈廣,或是住在家中,或是在朱雀街上租上幾間宅院,是以學舍裏,幾乎全是平民子弟。搬入學舍的權貴子弟,平南王庶子李瑛是第一個,孟時涯就成了第二個。
孟時涯選中了竹濤院的癸字號房,為此他給原先住在癸字號房的一位學子租了幽雅院落作為交換。
自然,他要與林長照同房,并且他特意從四張床榻中選了臨近林長照的那一張。借口倒也不突兀,就為了窗外那竿竿綠竹。
孟府的公子喜愛賞竹邺安城人人皆知,他畫得一手好丹青,皆以竹為題,裝裱起來,京城權貴、文人雅士争求一觀,出價千兩。孟時涯還特意帶上了作畫顏料,和他此前所繪的幾幅墨竹畫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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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童荻秋幫着把帶來的東西歸置完畢,又把趙嬷嬷的囑托重複了一番。藥還得喝幾副,餐飯不能斷了,衣衫須多穿,夜裏讀書不可太晚……唠唠叨叨好半天,孟時涯絲毫沒有不耐煩。等荻秋走了,同房的幾個學子圍攏上來,紛紛表示訝異。
這個說,此前孟公子對待書童可不似這般好脾氣,那個說如今的孟公子看起來更易相處。還有人追問,是不是徹底跟李恒他們鬧掰了。
這些個學子脾性相投,說話直來直去的,放在重生之前,孟時涯只怕懶得理,說不準還會覺得厭煩惱怒。而今倒覺得其情也真,平民家的學子更合得來一些。
國子監廚房有飯廳,學子可自行去用飯,孟時涯本不慣與人擠在一處用膳,但國子監規矩是不可帶随從仆役,事事須得親力親為。他知曉這一生若要先跟林長照成為好友,勢必得改了昔日高傲個性,放低身份。于是就随同房的學子一道往飯廳。
飯廳有匾額,上書“知味堂”。孟時涯前世從未踏足,就是這世落水之前,也沒有來此用過膳。他乍現身知味堂,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孟時涯心裏局促,面上強裝鎮定,盛了幾樣小菜,端了碗白粥,坐在了角落裏。
只是才喝上一口,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并肩走進來,選了臨近他的一張桌子坐下。大約是談話在興頭上,二人都沒有察覺孟時涯的存在。
林長照換了件月白色的袍子,裏面套了夾襖,看上去不似前幾日那般瘦削,臉頰帶笑,整個人精神許多。孟時涯端着碗,目不轉睛,不知不覺臉上流露出寵溺的表情。
與林長照一起的那人,身形修長,劍眉星目,舉手投足豪爽磊落,前世也是林長照的好友,姓徐名紹,字長風,與林長照年歲相同,不過他在廣學館讀書,學的是農工商技,偏他喜愛舞刀弄棒,後來考了武舉,中了探花,孟時涯被斬首時,徐紹已是戰功赫赫,官封左武衛大将軍。
徐紹與孟時涯唯一一次談話,還是因為折柳臺的柳絮姑娘。柳絮幼時與徐紹青梅竹馬,後來柳家遭難柳絮被拐賣至京城,多年後機緣巧合重逢。徐紹囊中羞澀連折柳臺的大門都進不得,想偷偷把柳絮帶走被李恒堵住要痛打一頓,孟時涯替他讨了個人情。
想到這兒,孟時涯垂下眼簾,甚是愧疚。他當時不過是一時興起,看他們二人苦命鴛鴦,随口勸了兩句,之後再沒管過,完全不知李恒、餘正那時故意放走徐紹,事後卻派人圍堵徐紹,差點兒把徐紹打死。但柳絮姑娘,卻被李恒玷污,餘正等人還要欺辱于她,她便一頭撞死了……
孟時涯被判死刑之後,徐紹曾到天牢看他,送了他一壇酒,對他說,浪子回頭終不晚,又說,以後會替他給林長照上香。法場上,幫着孟父為他孟時涯收殓的,除了李瑛,再一個就是徐紹。
孟時涯思慮片刻,想着滴水之恩,總該回報。但直白了當地告知徐紹,不免叫人懷疑,能夠重活一次固然幸運,可被當做妖魔怪物就得不償失了。孟時涯不愧聰明過人,轉眼間就有了主意,他自會告知折柳臺的柳絮姑娘就是徐紹一直在尋的故人,然也會做得水到渠成。
一個仆役打扮的少年捧了碗湯藥,徑自走向林長照,笑嘻嘻地說道:“林公子,您的藥熬好了,趁熱喝吧,我也好跟賀大人交差。”
林長照道了謝,雙手接了,皺皺眉頭,咬牙一口氣吞咽下去。許是太苦,他連連吐舌頭,四處尋水喝。
孟時涯眼疾手快,把白粥遞到他面前。林長照沒留神,道了聲“多謝”就吃了幾口,待壓下苦澀才放下粥碗。只是擡頭瞧見白粥的主人,吓得瞪大了眼睛,猛然站起身連連後退,差點兒把長凳撞翻。
“你——”孟時涯虛扶一把,勉強擠出笑容,“你當心……”
林長照愣了半晌,被徐紹推了兩下才醒過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沖孟時涯笑了笑,拱手一禮。回頭叫那仆役先離去,替他轉述對賀大人的敬意。仆役跑這趟本是閑差,樂得清閑,捧着藥碗歡歡喜喜走了。林長照沒再說話,局促不安地坐在那兒,想把孟時涯的碗推回去,手又停在半路。倒是徐紹從附近的議論聲中聽明白了,曉得眼前俊采風流的少年郎就是大名鼎鼎的孟時涯,便熱情地作了見禮。
“在下徐紹,雲州人氏,是廣學館學子。孟師兄,久仰久仰。”
“幸會。聽聞雲州有織煙湖,常年籠罩白霧如煙,湖岸遍生蘆葦,美不勝收,可惜不曾前去游賞,未能領略其中絕世之美啊。”
徐紹聞言,興致更甚,眉飛色舞地把家鄉勝景描述了一番,說那白霧如何詭谲,蘆花飛起如何曼妙,又說湖裏所生大魚如何肉質鮮嫩。孟時涯側耳聆聽,雙目偷瞄林長照,看着他垂着眼簾發呆,手指捏着腰間挂着的玉佩輕輕摩挲。
玉佩甚是眼熟。沒多久孟時涯就想起來了,這是前世林長照嫁給賀之照為男妻之後才佩戴的,據說是賀之照送給林長照的聘禮。
莫非……他們今世已定了終身?
孟時涯腦袋裏一片空白,指甲掐着虎口才憑着刺痛讓自己思慮前後。不會的。大周朝雖有可娶男妻的律條,但到底易招人非議。賀之照是六皇子心腹,在六皇子未被封做太子之前,斷不會留下任何把柄給敵手。林長照滿懷抱負,有救濟天下之心,也斷然不會初入國子監就自斷後路。
瞧林長照神色,并無羞赧思念之意,眼下與那賀之照只怕還是知己之交。
孟時涯忽然憶起,前世這個時候,擔任國子監祭酒一職的并不是賀之照,而是王衍之。他有些慌神。怎會如此呢?莫不是因為他重活了一次,世事跟着有所變動?是了,否則長照也不會這麽早就遇上賀之照。前世,他們都是入朝為官之後才與賀之照結識的。那時候,賀之照以太子太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