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子與他們争吵起來。

孟時涯眼底浮起寒意。他早知會跟李恒等人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本欲從此形同陌路不再有所關聯,眼下看李恒等人的打算,日後定要走到你死我活那一步。孟時涯原想着兩世有別,不想把李恒等人前世的罪名加到這一生,可李恒是不打算改性子了。李恒要作繭自縛,孟時涯當然不會手軟。

誰讓他們,這輩子吓到了林長照呢?

“他們……走了?”林長照緩緩起身,捂着心口,怯怯地看向徐紹。

徐紹繃着臉,點了點頭。李瑛一拳砸在木柱上,滿面哀傷。而孟時涯輕輕走到他身邊,攬着他肩膀,輕輕晃了兩下。

孟時涯輕笑道:“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敢拿你怎麽樣。”

林長照面容上浮起愧色,不敢與孟時涯直視:“我,我……慚愧。方才我竟……幫不上忙。”

“不必慚愧,你不曾習武,打不過他們,躲着才是幫了我們。只是以後出了國子監,務必小心,最好找我們相陪。”

“……可是,可是總不能叫你們陪一輩子。”

孟時涯笑得詭異:“放心。他們活不到你的一輩子這麽長。”

李瑛看過來,明知孟時涯說得歹毒,可竟不好責怪他。

李恒所作所為,做弟弟的比其他人都要清楚。他與孟時涯置氣也便罷了,可那些為非作歹的事情……只恨蒼天,為什麽把他李瑛生在平南王府,又給了他向善心軟的性子!

再往後,李恒四人還真是說到做到,處處與孟時涯為敵。在國子監他們不敢動手打人,就弄一些惡作劇來平添麻煩。今日弄髒了孟時涯的書案,明日又丢一條蛇到他們房裏,隔三差五去尋孟府仆役家奴的麻煩,有一次更是堵着荻秋,打得他渾身是傷。

孟時涯将那些見不得人的小龌蹉暗中處理了,免得林長照知道。他雖與李瑛做了朋友,但也明白告知過李瑛,若是李恒做得過分,他不會挂念着給平南王府留下嫡長孫的機會。李瑛清楚孟時涯的父親也是當朝大官,隐約又知道孟時涯似乎拿捏着平南王府的把柄,平南王府的存亡好像都捏在孟時涯手中一般。他勸不了孟時涯,只好勸平南王管好兄長。

只可惜,平南王縱容長子不是一日兩日,這些天在朝中受盡了委屈,自然也不願平南王府上下都憋屈着做人,因而完全沒把李瑛的勸告聽進去。

二月二十三,入了夜,李恒在折柳臺醉了酒,非要讓未曾賣身的清倌柳絮相陪,獸性大發欲行惡事,碰到一個江湖莽漢吵鬧着要見柳絮,二人打鬥起來,一直打到折柳臺外。在朱雀大街上,李恒被那醉酒的江湖莽漢一刀斬中孽根,當時就昏死過去。

消息不出一炷香就傳到了國子監,親眼目睹打鬥現場的學子連呼可怕,只是語氣裏掩飾不住愉悅。

“這該怪他下流!聽說柳絮姑娘拼了命逃,胳膊都斷了才保住清白。他胡作非為,老天要罰他絕後,能怪得了誰!”

“那醉漢?早逃走啦!一看就是個亡命江湖的狠角色,滿臉大胡子,官府找人畫像都畫不出他容貌……”

林長照聽到這話時,縮在書案後面,愣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忽的轉頭看向孟時涯,欲言又止。

孟時涯無辜地瞧着他,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嘀咕:“我倒是想給荻秋報仇,再把李恒他們打得一年半載下不了床。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出國子監?”

林長照“哦”了一聲,信了他的解釋,想做個同情李恒的表情,奈何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那晚整個邺安城都沸騰了。平南王與平南王妃跑到皇城門口哭訴,要請陛下主持公道,然後遇上了同樣哭求陛下為他做主的刑部尚書餘以初,原來當夜餘正在賭坊跟人争吵,失足從臺階上滾下來,摔斷了兩條腿。

國子監也跟着熱鬧到大半夜。想到以後李恒和餘正大概不會再現身國子監,被國子監除名,就覺得面上添了幾分光彩。

徐紹練武回來,說他去尋了李瑛,李瑛已經回平南王府了,想必是知道了家中變故。

“李瑛為兄長,也算是仁至義盡,做到了弟弟的本分。李恒自作自受,後半輩子已經沒了用途,平南王若再不知依仗李瑛,只怕也沒什麽好日子過。”孟時涯拿着一本兵書,擡頭瞧了徐紹一眼,“往後,也得你我多多照拂李瑛了。”

徐紹聞言,慎重地點了點頭。

林長照看了看他們二人,呆呆地跟着點頭。過了片刻,他便把這些煩心事抛到了腦後,翻箱倒櫃地收拾東西,像是要出門。

“你這是……要遠行?”孟時涯好奇問道。

林長照頭也不擡地整理包袱,其實不過就是一塊丈長的白底藍花棉布,狼毫筆,硯臺,宣紙,一本詩集,還有件藍色滾白邊的披風。

“賀大人與我約好了,明日去郊外看杏花。”林長照腼腆笑道,“聽聞郊外十裏坡栽滿了杏花,花開時節如雲碎,美不勝收。”

孟時涯猛然擡頭,心中一陣刺痛。

杏花疏影

“潮音,十裏坡杏花開了,你可有興致一起去看?”

他心不在焉地答應了。第二日,他完全把這事兒抛到了腦後,跟一群人在折柳臺喝得醉醺醺。臨近傍晚,回孟府的路上,瞧見兩個小孩兒拿着杏花花枝嬉笑跑過,才想起了跟那人的約定。

到了十裏坡,杏花怒放,滿樹粉白,時而花瓣飄零,如夢似幻。他身上醉了,心裏也醉了,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杏花樹下穿行,忘乎所以。

然後他看到杏花深處,一個衣衫單薄的少年背靠着樹幹坐着,杏花花瓣落了那少年一身,襯得少年蒼白的臉色越發憔悴,可是又帶着幾分秀美。

“潮音,你還是來了啊……”

少年淡淡一笑,抱着小小的包袱站起來,身子晃了兩下。少年穿過層層花枝,來到他面前,望向他時,滿眼亮光。

“我本以為早上的杏花才是最美的,不曾想黃昏的杏花也這般好看。”

好看,真的好看。那雙眼睛……好看。

他捧着少年的臉,在他怔愣之際,低頭吻了上去。少年唇齒間都是淡淡的杏花花香。他察覺到一雙手臂扶上了腰側,便将整個身子墜下去,傾倒在少年的臂腕裏,壓得他幾乎站立不穩。

一朵杏花砸在他脖子裏,他猛然睜開眼,少年正滿面淚痕望着他,口中喃喃——“還盡情思淚紛紛,夢裏不見杏花林。安得明月長相照,天涯無處聞潮音。”

少年的身影漸漸虛無,十裏杏花也漸漸消失。他的眼前只剩下帶着腥味兒的一片血紅……

“明見!明見!”

孟時涯大喊着從夢中醒來,坐起身,周遭一片漆黑。大約是他喊得太大聲,驚動了同屋的其他人。床榻的兩扇小門被敲響,随後林長照的聲音響起,擔憂地問他是不是做了噩夢。

噩夢嗎?是,也不是。

他記得前世的一切,自然分得出來,那一日林長照約他共賞杏花,從早晨到黃昏一直等着他,他帶着醉意去了,意亂情迷之下親吻了林長照,只是醒過來之後懊惱萬分,只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林長照對着他哭過。他被人取笑說林長照要做他的男妻,素來憎恨男妻這個詞兒的他又驚又怒,冷笑着對林長照說,從此別再癡心妄想,他絕不娶男妻,叫林長照離他遠一點。林長照聽了那幾句話,頓時淚流滿面,羞憤離去。

從此,從此他們就很少說話了。

後來,他偏偏迷上林長照,明知他已是別人的男妻也要糾纏,用盡了手段想要林長照回到他身邊。林長照托人給了他一紙信箋,信上便是那一首詩。林長照不肯見他,曾經黏着他的明見不要他了。

他愛得太遲,明見已然心灰意冷,至死都要與他為陌路人。

孟時涯抹去眼淚,壓下喉頭的哽咽,沉聲道:“無妨,我只是……夢到了從前。”

徐紹困得要命,含含糊糊地抱怨:“從前?從前有什麽好怕的?……你這膽量還是習武之人……”

一屋子人接連回了床鋪去睡。孟時涯沒再聽到林長照的動靜,料想他也困了,輕輕嘆了口氣。終究是一夜無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聽着林長照推開兩扇小門起床洗漱,跟慣常早起的周泰平、阮青山去用早膳。孟時涯起了身,穿戴整齊,本想就着涼水把臉洗了,隔壁房間的一個學子熱心招呼,分了他些許熱水,孟時涯心中感激,嘴上還不習慣致謝,只好沖對方微笑颔首。

“哎喲你可別誤會,我哪裏爬得起來去燒水?每晚讀書到半夜,困也困死。這都是林兄勤快,早起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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