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斥道:“有什麽貴重的,心疼成這般?皇室又不缺那些,別叫人家背地裏笑咱們皇室中人吝啬!”
李雲翰裝作沒聽見,自顧喝酒。李雲重低着頭小聲嘀咕,隐約像是在說“誰敢”。
林長照小聲謝了,拿茶水敬了四皇子李雲翰一杯,李雲翰笑着受了。
這頓飯到底吃得艱難。林長照戰戰兢兢,全靠孟時涯和賀之照給他夾菜。孟時涯要刻意擺出清高的譜兒來,也累得慌。酒到半酣,平南王跟金吾衛上将軍起了争執,就為了平南王府的府兵橫行街頭沖撞了金吾衛的事情,三皇子和五皇子明槍暗箭地相互諷刺,大皇子被強灌了幾杯酒,借口身體不适先行離去了。孟承業被三皇子、五皇子拉着讨論聖人之道,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等恭送了幾位皇子離開,賀之照看了看裹着兩件大氅的林長照,笑了笑,說自己有事還得入宮,叫他二人先回國子監。孟時涯正要跟林長照離開,醉醺醺的平南王從醉生樓追出來,指着他們二人的背影破口大罵,罵孟時涯是為非作歹的小人,罵他不識擡舉。
孟承業早就離開了,由着孟時涯放肆。孟時涯便拉着林長照胳臂,大搖大擺地離開,一邊走一邊回聲——“是不是我聽錯了?難道是在罵我?可怎麽聽上去像是在罵陸将軍啊!罷了,陸将軍心胸開闊,必是不介意的。”
陸威成比平南王還要爛醉,迷迷糊糊聽到有人罵自己,立刻想到了平南王,不由分說撲過去,跟平南王扭打成一團。醉生樓前,依舊是人山人海,圍觀者衆多。
“早知道就不跟賀大人一起進去了……”林長照小聲抱怨,“吃得一點兒都不痛快。”
孟時涯微笑道:“皇子相邀,哪裏是你能拒絕得了的?再說,你不跟着進去,怎麽能得那兩位貴人的賞識?”
林長照明白過來,面露喜色,看向孟時涯,由衷贊了一句:“孟兄,你真是厲害,小弟佩服!”
折柳臺
轉眼間到了三月下旬,大考在即,國子監放了假教學子們好好溫書,因此學舍裏到處是發憤苦讀的學子,唯獨孟時涯和徐紹沒有去領號牌準備赴考,每日練過武就悠哉悠哉地到處晃,惹得學子們怨氣沖天,叫他們倆去國子監外面逍遙快活,省得礙眼。
徐紹得了空閑就去找當年失散的青梅竹馬,孟時涯本想讓他少花點兒功夫,告訴他柳絮的所在,只是想到這二人還有婚約在身,若柳絮因身在花柳之地而自慚形穢,不肯相認,徐紹也會為難,就繼續隐瞞了下去。
孟時涯每天早晨把飯菜給林長照送到房裏,好叫他省了來回奔走的時間多讀會兒書。林長照心中是有底氣的,但同房其他學子都苦讀,他也跟着緊張,從早到晚抱着書冊不放手。孟時涯拿他沒辦法,除了備好早飯,每日都會去朱雀街上給他買些新鮮糕點瓜果。
不過來來回回,孟時涯都在折柳臺附近轉悠。他是擔心柳絮出事。
那李恒到底是因為柳絮遭了劫難,雖不怨柳絮,但奈何這位小王爺從來不講理,說不定哪天發起瘋來就要遷怒柳絮。
果然,叫他給猜對了。
這天午後,折柳臺還未迎客,大門忽然被一群人撞響,砰砰砰地引來了不少街上的行人。孟時涯聞聲而至,聽來者叫罵,知道這是平南王府的家丁。這些人嘴裏說着請柳絮姑娘過府一趟,但孟時涯知道,李恒那厮失了孽根,找不到兇手,要拿柳絮來出氣了。李恒眼下要不得柳絮的身子,可他能要了柳絮的命。
青樓薄命女,如何也是敵不過王族世子。
折柳臺的老鸨祝盼兒混跡京城十餘年,巴結權貴不少,性子早練就了潑辣如火,被那平南王府的家丁吵得煩了,就喚了折柳臺的十幾個龜公堵在門口,自己則披頭散發,裹着肚兜坐在門檻上破口大罵。
“這個也找柳絮,那個也找柳絮!當我們家青黛、雲莺、趙意是死了嗎?!四大頭牌,柳絮才排第四!小蹄子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連累別的姑娘沒人翻牌子!啐!我不打她打誰?怎麽,你們還要找她?行行行,你們盡管領走!臉都給我打爛了,你們要是看着不嫌棄,就領給你們王爺瞧瞧,到時候可別發火給我打死了!我還等着她治好了臉繼續接客哪!”
為首的家丁惱道:“啰嗦什麽?把人交出來就是!我們主子才不管她臉蛋怎麽樣,只要活着就行!”
“什麽!不看臉?那是沖着她身子去了?呸!想得美!我辛辛苦苦給她弄了個頭牌的名號,養在屋裏好幾年不讓人碰她,留她個清清白白的身子,就為了等着有人出天價!你們不帶銀子不帶珠寶的,就想這麽把人領走?!臉給她打爛了又不是治不好,老娘還等着她治好了再撈一筆大的呢……”
“你這臭婆娘——”
“哎喲喲我的天哪!還有沒有王法了!不給錢就想帶走我家的姑娘,你們想得美啊!老娘花在她身上不下三千兩,你們動動嘴皮子就想帶走人,欺人太甚啊!你們有種就踩着老娘的屍體進去!沒膽子?沒膽子就給老娘拿來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祝盼兒撒潑耍賴,又哭又鬧,又抓又撓,也幸虧折柳臺的龜公都是練家子,平南王府的家丁推擠了半天愣是沒能進得了門。
孟時涯在前門看了一會兒,趁着沒人注意自己,轉身離開,沿着院牆去了折柳臺後院。多虧前世李恒他們常帶他在折柳臺厮混,這裏的布局孟時涯再清楚不過,輕而易舉尋了個偏僻處翻牆而入,熟門熟路摸去了柳絮的房間。
翻窗進去時,柳絮正在朱窗前的書案上作畫。她是個才女,尤善書畫,所以此前李恒才會叫孟時涯作畫拿來讨好柳絮。這位柳姑娘命運颠簸流離,卻是個心高氣傲的,縱使孟時涯才高八鬥俊美不凡,也對他沒什麽青睐之意。
孟時涯落地起身,柳絮雖然吓了一跳,但并沒有大聲叫出來,只是從凳子上起身,回過頭欠身行了個萬福。
“孟公子?”柳絮知他不是好色之徒,倒也不怕,淡淡一笑,道,“此前在折柳臺落水,想必早已大好了?”
孟時涯拂了拂袖,笑道:“若不是大好,怎能為自己報仇?”
“這麽說,孟公子真的要與那姓李的決裂?”
“還能有假?”
柳絮掩唇而笑,眉目間光華四射,明豔逼人。她挪動步子,去圓桌前要給孟時涯倒茶,被孟時涯按住了茶壺。視線相對,孟時涯神情凝重,倒叫柳絮有些納悶。
“孟公子不是來閑坐的?”
“我是來帶你離開的。”
柳絮輕嗤一聲,面露嘲弄之意,轉身要回書案前繼續作畫。
孟時涯嘆氣道:“平南王府的人就在大門外,你今日再不離開,被他抓回王府,名聲不保且不提,只怕命也難保住。”
“自從遇見那混賬,小女子從未想過能長命。他要來抓,小女子自有我的辦法來脫身。”
“如何脫身?自我了斷嗎?令尊遭人誣陷,累及全家,這仇你也不報了?”
“你怎知——”
柳絮頓時面目慘白,看向孟時涯,渾身都在發抖。她本是官家小姐,也算大家閨秀,流落風塵多年,等着有機會找到仇人,多少委屈都咽到肚子裏,從不敢跟人提起出身來歷。她不知孟時涯怎麽就這般清楚,心裏駭然,一時沒了主意。
孟時涯将她房中物事一件件翻出來,輕手輕腳随地擺放,弄做掙紮時扯壞的模樣,一面說道:“此事以後再與你詳說。今日離開折柳臺,倒是個好時機。你的戶籍我早尋人改過了,以後你換個名字,只要不常抛頭露面,想來沒人會知道你就是折柳臺的柳絮姑娘。”
他找枕頭裹着花瓶,壓碎了之後把碎片擺開,又扯碎帷幔床帳,把整間屋子弄得一片狼藉,卻沒出多大動靜。
柳絮情緒激動,手足無措,被孟時涯拉了一把才清醒過來,揪着他衣袖,眼淚滾落臉頰。她哭道:“孟公子,為何……為何要……”
孟時涯嘆氣道:“李恒是下了狠心要殺你,算起來也是因為我與他新仇舊恨,連累到你。我保你活命,自然是應該的。你放心,我有辦法讓折柳臺不受牽連。”
柳絮倒也是個聰慧機靈的,知道機會難得,立刻把往日積攢的貴重物品收拾了一小包,留下大半放在容易找到的地方,然後尋了一雙繡鞋,帶走一只,另一只丢在門口。
二人忙碌完畢,孟時涯又把一包迷藥灑在書案上,趁着外面沒人,将柳絮從偏僻處帶走了。
翻出牆頭時,柳絮看孟時涯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