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了孟府的大門,賀之照、何沖、韓勝等人的轎辇費了些功夫才進了孟府。
李雲重立為太子後,左右兩衛上将軍與國子監祭酒再沒什麽忌諱,跟孟府來往越發密切,朝中大臣這才明白這四人原來都是太子心腹。孟承業官職最高,四人俨然以他為首,這次孟府辦喜事,其他三人早早來道賀,孟承業親自出門相迎,把人帶進去,餘下一些交情好些的,都留給孟時涯招待。
孟府布置得喜氣盈門,從上到下人人換了新衣,趙嬷嬷難得還打扮了一番,精神利落地指引府中仆役小心做事。柳解語家中沒有女眷,孟府也沒有主婦,在孟時涯授意下趙嬷嬷特意請了幾位官員的夫人來為柳解語梳妝。幾位夫人乍見柳解語就是一頓好誇,羨慕孟府有這樣天姿國色的姑娘。
柳解語妝容略濃重些,本與她氣質不符,但為防萬一,她不得不借助妝容修飾外貌,免得叫人聯想到折柳臺的柳絮姑娘。好在她生得美,又是喜慶的日子,妝容濃重些倒也不誇張。
披上蓋頭之前,柳解語悄悄叫趙嬷嬷把孟時涯請來。等孟時涯到了,柳解語穿着嫁衣,對他再次磕了三個頭謝恩。孟時涯沒說話,笑着受了,等出了門,長長嘆了口氣,仰着臉許久不說話。
林長照在門外站着,瞧他那副神情,不由得打趣起來:“嫁妹妹的心情,不好受吧?”
“難以形容。”孟時涯笑着搖頭,“若非新郎倌兒是我同窗,更是摯交好友,我定是要難過的。”
雖沒什麽血緣,但好歹相處半年多,他早把柳解語當做親妹妹看待,真心盼她幸福美滿,如今到了她出嫁之日,想着叫她趕緊嫁了如意郎君,又不舍得她就這麽成為了別人家的媳婦。
“回頭你去長風家裏,郡主只怕也要親手做羹湯,叫你嘗嘗手藝的。你無需難過。”
“那倒是。徐紹這臭小子到時候只有眼饞的份兒。”
孟府把琴瑟、玲珑這兩個最機靈能幹的丫鬟給解語做了陪嫁,一同到徐府去。柳解語上轎是孟時涯背着的。出了孟府大門,新娘的哥哥俊朗無雙,新娘子衣衫華美精致,就連陪嫁的丫鬟都如花似玉的,看得邺安城的百姓啧啧稱嘆。再瞧那英俊潇灑的新郎倌兒,贊嘆聲更響亮了。
徐、李二人父母俱亡,只有孟承業這麽一個長輩,拜堂時他還是要在的,故而新娘上轎前并沒有哭轎子,由新郎下馬,在孟府大門外恭恭敬敬磕了頭。
郡主出嫁,總得風風光光的,孟府門口敲敲打打吹吹唱唱好一通熱鬧,足足灑了三百貫銅錢,撒的滿地都是,新娘子的花轎這才由新郎官帶着回家了。
孟府門口,孟承業、孟時涯、趙嬷嬷、紀管家、林長照、賀之照、韓勝、何沖等人并排站着,目送迎親隊伍遠去,直到他們繞道去玄武街,聽不見奏樂才收回目光。
孟承業和孟時涯看得出了神,何沖笑他們舍不得自家姑娘,催他們趕緊收拾妥當了去徐府喝喜酒。
孟時涯和林長照是最後轉身回孟府的。林長照本來想直接去徐府,奈何之前孟時涯拿解語沒有更多兄弟撐腰做借口,非要他陪着。林長照起初處處不自在,這會兒解語嫁出去了,他倒觸動了情緒,轉身之際被孟時涯發現他不知何時掉了眼淚。
孟時涯拿了帕子給他,一同邁過孟府門檻時,孟時涯忍不住幻想——今日若是他娶林長照為妻,這般牽着他的胳膊進了孟府大門,又該是何等的心情?
他牽着林長照,手掌慢慢地從林長照胳膊滑到他手腕,不知何時變成了捏着他手掌。林長照許是還在感觸動容中,竟也沒有發覺,就這麽跟着他到了後院,進了孟時涯的屋子。
孟時涯只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将林長照娶進門的美夢。
進了屋子,林長照拿手背抹眼淚的動作打碎了這夢境。
“怎麽哭得這樣厲害?”孟時涯嘆息,拿回手帕,拉開他的手,替他擦眼淚。
林長照哭得哽咽不止:“我,我不知……心裏難受就是了。”
“你若想娶,早晚會有這麽一天,你若想……嫁,遲早也會有這麽一天。成親是喜事,百年之好人人渴求,該多笑笑才是。”孟時涯苦笑道,“你這般哭鼻子,倒讓我覺得……我多了個即将嫁人的弟弟。”
林長照的哽咽像是被堵在了喉嚨裏,他擡起頭,怔怔地望着孟時涯滿是憐惜的雙眸,擡手阻止了孟時涯為他擦眼淚的動作,卻抓着他手腕沒放。
林長照眼中帶了幾分期許,輕聲問道:“那我,我做你的弟弟,可好?我沒有親人了,只有你……”
孟時涯也不知自己怎麽就能笑着落淚。他早叫自己再不能落淚的。可是他嘴角明明噙着笑意,眼眶卻酸酸澀澀一行淚控制不住地滾了下來。
他也不知怎麽就答應了林長照。
“好……”孟時涯道,“将來你要娶妻,我就幫你籌辦婚禮。你要嫁人,我便……便背你出門,送你上轎,就像待解語那般。”
林長照笑了笑,低頭小聲道:“我不娶妻。”
孟時涯悄悄擦了眼淚,笑道:“都好……只要你喜歡,都好。”
孟承業等人到徐府時,新郎迎親的隊伍還在從玄武街繞一圈到朱雀街的途中。紀管家代行徐府管家之職,招呼賓客。徐府的喜宴都是相熟之人,就開在花廳裏,總共擺了兩桌,一桌坐着孟承業、賀之照等人,另一桌坐着孟時涯、林長照等與徐紹在國子監交好的學子。
衆人吃着點心喝着茶,說說笑笑,倒也熱鬧。
林長照在孟府時哭了一場,認了孟時涯這個哥哥,到了徐府後知後覺才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吃糕點,話也不多說。
孟時涯只願寵着他,所以也不勉強他開口,還時不時倒些熱茶給他喝。
鑼鼓聲越來越響,迎親隊伍回來了。衆人從花廳到了正堂,等待司儀唱禮。衆人不再說話,這喜堂就有點兒怪異。雖然張燈結彩,紅綢系帶,窗花喜聯貼滿,到處都是喜色,但喜堂裏實在冷清。
等新郎笑吟吟地拿紅綢牽着蒙了紅蓋頭的新娘走向正堂,衆人又覺得這情形倒比熱鬧喧嚣更能打動人心。絲竹弦樂在院內吹響,宛如夢中輕飄飄的在耳畔,璧人一般的新郎新娘緩緩走來,又宛如下凡的神仙眷侶。
孟時涯望了林長照一眼,恰好他也望過來,二人相視一笑。他們均着紅衣,一個在新郎身側,一個在新娘身側,隔着一段距離相望,殊不知在別人眼中,也好似一對佳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喜宴上,徐紹與柳解語向孟承業敬了酒,又跟賀之照這個媒人謝禮。賀之照又是媒人又是恩師,徐紹對他的提點之恩感激萬分,與他多喝了幾杯。賀之照坐下時面頰微紅,被酒量極好的何沖取笑了一番。
徐紹再過幾日就要走馬上任,國子監是不會再去了,幾位同窗難免遺憾,卻也真心為他高興,盼着他飛黃騰達。都是年紀相近的男子,又都是灑脫的讀書人,酒桌上自是談得來。
孟時涯最是不受約束的,他在外還知道避諱,在家裏只知親近。柳解語雖是他表妹又嫁了人,他也不會為禮節冷落了她。徐紹又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黏着柳解語的。故而柳解語被拉着坐下,也與他們喝了幾杯。柳解語在折柳臺見多了客人,媚人的功夫沒學會,說話倒是摸着了幾分門道,既不失禮,又不生疏,一番話下來說得在座學子欽佩又羨慕,對徐紹更是高看了幾分。
徐紹朝中有孟承業依靠,家裏柳解語又是有幾分手腕的,孟時涯一點兒也不擔心。
一頓喜宴吃到了入夜天黑,座上諸人多少有了些醉意。孟時涯對新婚夫婦說了幾句吉祥話,就帶着幾位學子一同回國子監了。
上馬車時,林長照猶豫片刻,轉身去了賀之照的車駕。孟時涯在一旁瞧着,并沒有出聲,眼看林長照得了賀之照準許鑽進了他的馬車,才吩咐馬夫駕車。
孟時涯洗漱過後,換了寝衣準備入睡,發現林長照還沒有回來,頓時沒了睡意。他披着袍子坐在書案前,趁着燭光寫了幾幅字,又翻了一會兒書,仍不見林長照蹤影。
明知林長照可能在賀之照住處,孟時涯還是放心不下,一顆心懸在那兒,也不知擔憂些什麽。
他實在等不了,就挑了燈籠出去。順着小徑走了一段路,遠遠瞧見一個身影慢吞吞地走着,腳步還算穩當,只是耷拉着雙肩,似乎沒什麽精神。
孟時涯急忙迎上去,擡起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