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悅地瞪過去:“再熱鬧也是後宮裏熱鬧,不是寡人心裏熱鬧——罷了,跟你說這個做什麽?寡人與兄長們都長大了,父皇也仙逝而去,哪還會像幼時那般……”他瞄了孟時涯一眼,嘆息,“也不知大皇兄與四皇兄頭一回在京城之外過年,可還習慣?”

孟時涯笑了笑:“陛下不用擔憂。靈州與冀州都不是窮鄉僻壤,兩位王爺定能過個好年的。陛下若是思念家人,何不賞賜些東西,也叫兩位王爺知道龍恩浩蕩?”

李雲重看看他,微笑着再次點頭。他起身離去,邁出門檻後何公公撐起竹傘為他擋去風雪,可行到院中杏花樹旁,李雲重腳步頓住,回頭瞧了一眼,抿了抿嘴,賭氣一般将竹傘打掉,冒着風雪繞過照壁,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孟時涯扶着林長照起身,一同看向賀之照,賀之照還是那般懶懶散散地坐着,目光放空,也不知想些什麽。

林長照喊了一聲“賀大哥”,賀之照擡起頭,對他笑了笑。

“天色不早了,你……”他起身,拂了拂衣袖,似乎打算離去。

林長照往後面退了一步,為他讓出路來。

孟時涯不動聲色擋在前面,向林長照笑了笑,拱手告辭:“我這就要回孟府了。賀大人想來回去國子監也是冷冷清清的,何不與長照一同過年呢?”

他沒等賀之照回應,轉身出了門,也離開了。

賀之照沒有跟上來。

孟時涯邁出這所宅院大門後,走到巷口才停下腳步回轉身來看。他躲在轉彎處,瞧着林長照把大門關了,靜靜地站了許久,直到肩頭積雪浸濕了大氅。

孟時涯沉默地順着來時路回國子監去,一路上想着李雲重的那些話,好讓自己沒空去想那所宅院裏,賀之照與林長照是如何準備晚膳,在昏黃的燭光下共度小年夜。

李雲重器重他,孟時涯坦然受之。只是李雲重借着過年的由頭提起大皇子與四皇子,孟時涯不能不多想。當今陛下的确仁善,然再仁善的帝王也會以王位為重。李雲重不打算按照舊例召外地藩王回京過節,就連親兄弟也沒下旨召回京,想來已經下定決心要削藩收回各地藩王特權了,此舉便是明白着告訴藩王,如不順從,則永不能回京祭祖。

景帝駕崩,李雲重甚至不曾讓三皇子與五皇子出府到皇宮守靈,陛下出殡下葬那一日才将他們二人放出府,準許他們跟着到皇陵祭拜,葬禮結束立刻就把人給關了回去。

還真是個有毅力,有狠勁兒的少年君王啊……

但還有孩子氣的一面。因為賀之照帶頭請求陛下立後大婚,這位少年君王推脫不掉,又拿賀之照沒辦法,發起火來也只能摔摔竹傘。

Advertisement

孟時涯忍不住彎起了嘴角。陛下的小脾氣跟林長照也有些相似,他這麽想着想着,心頭忽然有些不舒服,但究竟為何,一時想不明白。

腳下積雪已深,孟時涯三步兩滑,好在有一身好武藝,不至于狼狽跌倒。倒是迎面跑來的荻秋,裹成了粽子一般,圓滾滾地跑着四處尋人,瞧見他之後歡呼一聲,轉眼間摔了出去,一直滾到了孟時涯腳下。

孟時涯将他抓起來,瞧他鼻頭都凍紅了,心中生起了幾分憐惜。這個傻孩子,一個勁往他身後瞧,以為能找到林長照的身影……瞧不見便滿面愁容,想問又不敢問,可憐巴巴的。

“回去吧,跟嬷嬷說我……有事,等到除夕時,我會回孟府的。”

荻秋恹恹的低下了頭:“是,少爺……”

等孟時涯走出幾步,荻秋又追上來,不甘心地問了一句:“林公子去了哪裏?他,他也要在國子監過年嗎?”

孟時涯回頭,笑道:“他啊……他租了宅院,正與賀大人吃晚飯呢。”

孟時涯擡腳走了。習武之人耳力好,走出去幾十步還能聽到荻秋低低的抽泣聲。

風雪夜裏,趁着別人家輝煌的燈火,孟時涯緩緩走着,在長長的街道上留下一串孤獨的腳印。

往事

這個除夕,孟時涯到底沒有留在孟府守歲。他将近午時回去,看着紀管家、趙嬷嬷将府中仆役盡數喚來,按照規矩賞了過年的紅包,給大部分人放了兩日休假。

孟府一共就三個主子,其中一個也早就嫁出去了。老爺從早到晚忙于公務,少爺又不是戀家的,府裏少了許多仆役倒也忙得過來。

趙嬷嬷親自去廚房準備了一桌好菜,左等右等不見孟承業回來,荻秋跑去衙門問,回頭來報說老爺在六部衙門已經吃過了。孟時涯就跟趙嬷嬷、紀管家、荻秋放下主仆身份,在小廚房共用了午膳。

外頭又飄起了雪花,孟時涯閑着無聊,站在花園一角的藏書閣窗前,瞧那涼亭立在冰封的水池上,白雪皚皚,枯枝橫斜,每被風吹,團團雪花撲簌簌墜落。看了一會兒,思緒就飄回了國子監竹濤院的竹林。

不知雪下的綠竹,會是何等景色……

孟時涯再也坐不住,趙嬷嬷幾番挽留,他只道心裏悶得慌,實在不願留在府中。趙嬷嬷知他們父子之情幾近于無,孟府自他母親去世之後便成了傷心之地,本來喜慶的守歲之夜也難熬得緊,就不再勉強,吩咐荻秋給他準備了吃食、炭爐和新做的棉袍,将他送回國子監去。

學舍裏幾乎見不到人,靜得只能聽到落雪的聲音。午後雪下得越發大了,地上一層雪未化又落一層,石子路無人清掃,雪白幹淨的一條路上只有他和荻秋的腳印。

癸字號房只剩下他一個人。荻秋給他整理了一番,把不知何時何處折來的兩支紅梅插在林長照書案上的花瓶裏。孟時涯只當沒注意。

荻秋走過,孟時涯打開窗,灌了一肚子的冷風。竹枝泛黃,壓着白雪沉甸甸地晃了兩下,順風晃進了屋內,弄得地上滿是雪化的水。孟時涯只得把窗關了,披上大氅去外面竹亭裏坐着賞雪。

竹林裏自成天地,寂靜無聲。他靠着圍欄,想起前世,今世尚在渾渾噩噩的那些日子裏,每逢除夕與人厮混街頭,竟想不起那時是如何歡笑的了。

他本是不喜靜的,安靜會讓他胡思亂想,難以克制自己的脾氣。如今他也不喜這般的安靜,但他已不會為此而焦躁不安。

孟時涯不知道自己獨坐了多久,等他醒過神時,竹亭外地面上的積雪已經把他先前留下的腳印給埋沒了。

有個人低着頭,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竹林間的小徑,向竹亭走來。

那人擡起頭,瞧見孟時涯的側臉,頓時愕然,停下腳步不動了。他望着孟時涯露出的笑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

孟時涯歪頭看向他,笑了起來:“傻站着做什麽?快過來。”

林長照抿唇笑了,一步一晃地來到竹亭下,抖了抖大氅上的雪花,孟時涯把小巧的暖爐塞到他手中,拉着他在圍欄旁坐下,擡手拭去他頭頂的落雪。

“怎麽這個時候回學舍?天寒地凍又落雪,生病了如何是好?”

“在家中悶得慌……孟兄為何也在……”

“我?我也是如此。”

“你不用陪伯父守歲麽?”

孟時涯沒有說話。他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探出一只手去接飄落的雪花,任憑雪花積在掌心,化了一手掌的雪水。

林長照看不下去,将他胳膊拽回來,銅制的手爐也塞回他手中,不安地盯着他雙目,嗫嚅低語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孟時涯輕聲笑:“沒有。是我不願意陪他守歲。”

“……孟兄,似乎對伯父心有不滿?”

孟時涯知道林長照是關切自己,若換做別人,他定是不願意應對的。但林長照這麽小心翼翼地問了,他便控制不住自己,将埋在心底的秘密對林長照輕聲講了。

孟家是官宦世家,孟時涯的祖父曾是太子太傅,權傾朝野,孟時涯的父親孟承業也為孟家增光,年紀輕輕做了狀元郎。廣安王回京述職,想着給女兒找個門當戶對,又能舉案齊眉的如意郎君,挑來挑去選中了孟承業。一文一武,兩大世家聯姻,男兒滿腹詩書,姑娘傾城之貌,當真是天作之合。

孟承業與孟夫人成了親,很快又生下孟時涯,倒真算得上神仙眷侶。

可惜孟時涯漸漸長大,孟承業與孟夫人隔閡卻日益加深。孟夫人養在将門,卻是極愛詩書的才女,孟承業自幼苦讀,奈何他只是為做官鋪路。孟承業官職越做越高,到孟時涯祖父去世,他已在朝中一呼百應,常常帶着一身酒氣回家,更有甚者留戀青樓楚館,落了個風流才子的名聲。孟夫人素來潔身自好,所盼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誰料想孟時涯為了前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