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程,竟想娶同僚家的女兒做側室。幾番争吵後,孟夫人失望不已,只當夫君不存在一般。
孟時涯已經懂事,知道自己的母親其實還是在意的,更因為在意郁郁寡歡,一場風寒之後落下了病根。
八歲那年,孟夫人自覺時日不多,思念親人,希望孟承業代為上奏,請宏泰帝将李家二郎,孟時涯的二舅召回京中為官。孟承業清楚宏泰帝不願廣安王父子回京,遲遲不肯上奏,孟夫人日日以淚洗面,直言廣安王父子三人都在戰場,總得有一個兒子回來,為李家留後。縱然如此,孟承業也沒有心軟。
某一日,孟夫人咳得吐血,孟時涯驚慌失措跑去找父親,卻撞見孟承業與一文弱男子在廂房颠鸾倒鳳。原來不知何時,孟承業結識了一個男倌的才子,被他文弱風流的氣質吸引,苦苦追求後得償所願,竟将人悄悄養在了孟府。
孟時涯不知所措,跑去告訴了孟夫人,孟夫人淚流滿面,叫他不要聲張。自己的母親早知父親移情別戀,還是個青樓的男子,為此病情加重無藥可醫,父親卻不曾多加過問……孟時涯年幼莽撞,哪裏忍得住?他不但跑去大鬧廂房,還将那男子打破額頭,叫他滾出孟府。
孟承業礙于顏面,沒再去找那男子,但幾日後,孟夫人留了封遺書,叫孟承業好好照顧兒子,自缢在房中。母親死了,這其中雖然有孟夫人太過心高氣傲的緣故,但年幼的孟時涯又怎能理解?他恨孟承業,恨不得跟他斷絕父子關系。
孟時涯要到通州去跟外祖父、舅舅一起生活,也不知逃了多少次,每次都被孟承業抓回來關在房裏。孟承業對他細心關照,也試着解釋過他們夫妻情分已盡,孟時涯卻接受不了。
直到他十三歲時,廣安王父子三人全部戰死邊疆,那個青樓男子也傳來病故的消息。孟時涯為報複孟承業,時不時要在他面前提起那男子生前如何落魄潦倒,死的時候又是如何凄慘可憐。孟承業受不了這般折磨,也漸漸疏遠了兒子。
父子二人,終于成了陌路。
“我與他,有整整兩年不曾說過一句話……其實我心裏清楚,他雖在外應酬頻繁,但除了我母親,就只有那個文弱的青樓男子。那人對他想來也是真心,怕他難堪,便不再來往,直到臨死才托人捎了口信。”孟時涯停頓了片刻,搖頭苦笑,“我不過是為母親打抱不平,替她覺得不值罷了。從未想過……也許是母親她起初把父親想得太好,以為天底下的讀書人便是專一、癡情的。”
孟承業愛讀書,才學的确極好,奈何他從不癡迷于詩詞歌賦。他與孟夫人,看似志趣相投,其實話不投機。他的确有錯,不是錯在薄情,而是錯在隐瞞欺騙。
更錯在自私冷酷,為一己前程,荒廢了孟夫人的青春年華。
孟時涯低着頭,沉浸在回憶裏,滿目哀傷。
林長照聽得出了神,許久之後他忽的笑出了聲,眼中滾出了淚水。
他哽咽道:“……難怪,難怪你厭惡……”
他轉頭,看向孟時涯,眼神中滿是凄楚傷感:“孟時涯,孟時涯……太遲了……”
“是啊,太遲了。我懂得太遲了。若非我大吵大鬧,逼得父親把那人送走,那人也不會病痛交加,年紀輕輕就去世;若非我把一切挑明,母親也不會失了最後一絲尊嚴,離我而去;若非我有意報複父親,也不至于……有家卻不想回。”
竹亭下,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隐隐約約的争吵聲從松照院那邊傳來,聽起來甚是耳熟。
“寡人說過,要立誰為後寡人自有決斷,朝中臣子不容置喙!賀之照你好大的膽子!你真以為……你以為!寡人不是你掌心裏的麻雀!”
“……臣,知罪。”
“是嗎?你知罪了?你的罪過——你給寡人在這跪着!跪到你真的知罪為止!”
孟時涯與林長照面面相觑,林長照急忙起身,想要離開竹亭追上去。孟時涯一把抓住他,詫異問道:“你,哭了?”
林長照苦笑嘆道:“你說得那般難過,我忍不住……倒是你,一滴眼淚也不見!算了,還是去瞧瞧賀大人……”
他掙脫開,匆匆忙忙離開竹亭,踏着沒過靴面的積雪,吃力地沿着小徑走出了竹林。
孟時涯怔愣片刻,趕了上去。
出了竹林,走出十幾丈,就看到當今皇帝李雲重的背影消失在學舍照壁那一面,而松照院門口的石碑前,賀之照直挺挺地跪在雪地裏,衣衫單薄,冷着一張臉,似難過,又似動怒,更似一股狠意浮現。
林長照跑過去,試圖把他拉起來,賀之照不動如山,臉上表情都不曾變一下。
“賀大哥……你這是何苦?難道你真要一直跪在風雪裏?”
孟時涯擡頭,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臉上,迷蒙了雙眼。他慢慢走到賀之照身邊,正打算幫忙一起将賀之照拖起來,林長照卻解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賀之照身上,他則撲通一聲跪在賀之照跟前。
林長照搓着雙手,因為太冷,聲音都發抖:“……你要跪,我陪你跪着……”
山崩地裂,莫過于此。
孟時涯沒想到,林長照為賀之照,竟能做到這般地步。
就像是,那一世他對自己的深情,全部都給了賀之照。
孟時涯捂着心口,想叫那疼痛平複些,可是一顆心仿佛被這漫天風雪凍得裂了縫。他站在不遠處,風裹着雪花撲打而來,不多時就給他蒙了一身的白。
面對面跪在地上的兩個人,漸漸地融入了滿地潔白。
林長照垂頭不語,兩只手凍得沒了知覺,他也不搓手了,一動不動地跪坐在積雪裏,任憑風吹雪打。
大約過了一炷香,林長照忽然将手掌按向胸口,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彎下腰幾乎趴倒在地。孟時涯扯下大氅裹住他,将他緊緊抱在懷裏。
跪下去的一剎那,膝蓋在積雪裏磕得生疼。他想把林長照抱起來,身子一晃竟然沒成功。林長照側過頭,滿臉痛苦,勉強擠出一絲笑,伸出手來想要抓住什麽。孟時涯将他的手握住,遞到了賀之照勉強,随後将他整個人推到賀之照的懷中。
賀之照下意識伸出雙手将林長照抱住,愣愣的看着林長照。林長照已經昏死過去了。
孟時涯起身,靜靜地看了他們一眼,道:“賀大哥……長照他愛慕你已久,你若憐惜他,就別讓他這麽一直等着……”
賀之照欲言又止,孟時涯不忍心再多看,轉身狂奔跑遠了。
上元節
邺安城的大雪,連下了十幾天,可是過了除夕,天放晴後氣溫回升,沒兩日滿城積雪化得一幹二淨,不見一絲痕跡。
就像林長照那一場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元月第三天他就下了床,精神抖擻地回了自己的小院。
不過這次是賀之照親自送他回去的。
孟時涯聽說這個消息時,李瑛正在孟府做客。徐紹出門碰巧遇見了林、賀二人才知道得如此清楚,還特意幫林長照轉告孟時涯,說他已病愈,謝他當日跑了幾條街找來大夫。
那日大夫診斷過後,說林長照“體虛心悸,憂思過度,如不調養,将會氣虛力竭而短命”,自此孟時涯不知找了多少宮中禦醫,民間神醫,打算給林長照徹底診治一番。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康複了,倒好像那大夫刻意誇大了病情似的。
孟時涯不放心,追問了幾句,徐紹非常肯定地說,看林長照氣色,跟平常人沒什麽兩樣。
李瑛叫他別想太多,興許是那日林長照凍得厲害,大夫難免要往重裏說,又勸孟時涯若還不放心,改日請別的大夫再給林長照診脈就是了。
孟時涯只好暫時放下此事,将李瑛的事與徐紹說了。
李瑛訂了親,正是去年夏天孟承業跟他提過的左威衛上将軍家的嫡長女。平南王被收回了爵位,左威衛趙将軍自然知道其中緣故,他家的嫡長女本來無論如何也不至于下嫁如今已是一介草民的李瑛,奈何他家姑娘自幼多病,名門子弟沒有哪家敢上門提親,偏偏李瑛又是個和善博學的才子,前途也算無量。
一衆學子都替李瑛惋惜,李瑛卻道自己如今已是高攀,只要那姑娘溫柔體貼,他自然願意娶回家好好待她。
孟時涯知李瑛對林長照的情愫其實尚淺,此舉不算逃避,自然也不算辜負左威衛上将軍家嫡長女。平南王叛亂是事實,但李瑛要娶的将門之女多病難養,也算不得高攀。
向來雙方打聽過底細之後,對彼此都是喜歡的。
李瑛是特意來向孟承業道謝的,孟承業已經替他上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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