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過親,也定好了日子,就在今年的中秋節成親。
那位趙将軍的女兒,趙小姐自幼極少出門,将軍夫人對她寵愛無比,怕她未曾見過李瑛,将來成了親不滿意,就托人轉告,希望上元節燈會上能讓趙小姐遠遠瞧李瑛一眼,這一找就找到了孟尚書府的表小姐,如今的徐夫人李解語。解語應下了這事,回頭囑咐徐紹到了上元節一定要帶李瑛去燈會。徐紹又怕自己到時候不會說話,索性來找孟時涯商量,湊巧李瑛也在,他就攤開了說。
李瑛自然是願意的,當下就跟孟時涯、徐紹越好,再叫上林長照、陸元秦等人,趁着孟時涯還未離開京城,一群好友逛一次燈會。他也提議徐紹到時候叫上解語,讓解語陪着趙小姐說說話,這般縱使離得近些,也不算逾矩。
徐紹笑他用心良苦,然到了上元節傍晚,還是把解語叫上,早早去趙府接趙小姐出門。
一群學子在醉生樓門口約見,到齊了之後直奔千佛寺,上元節燈會最熱鬧的地方。
孟時涯多日不見林長照,心中激動也只好忍耐,平靜地問了一番他的病情,确定他精神奕奕不是裝出來的,才放下心來,領着他一路說說笑笑,把街頭小吃攤的美食一樣一樣嘗了個遍。
“這幾日難得見孟兄這麽高興。”周泰平嘆道,“我回國子監好幾天了,孟兄總是板着一張臉,害我說話都不敢大聲。”
阮青山嗤嗤笑起來,附和道:“可不是。我們倆還以為誰惹他生氣了。眼下瞧着,倒像是多日不出門憋悶的。”他轉頭看了看,伸手指向前頭嘿嘿不知傻笑什麽的徐紹,“不過,這位才叫笑得開懷,也不知遇上了什麽天大的好事兒!”
徐紹聞聲回頭,撓了撓頭,看着衆人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又是一通嘿嘿嘿傻笑。
“徐兄啊,要說高興,也該李兄笑得這般得意忘形,你是怎麽回事兒?”
“就是就是,有什麽好事你也告訴大家一聲,你這麽傻乎乎地一直笑,沒瞧見別人把你當成了傻子……”
“總不會這麽快就升遷了吧?”
一向豪爽磊落的徐紹聞言,拿拳頭擋着臉,竟然頗為腼腆地搖了搖頭,臉都漲紅了。他扭捏了好大會兒,才壓低了聲音說道:“解語已有兩個月身孕,我要做父親了。”
不等衆人為他歡呼,孟時涯就一個拳頭打在了他頭上,打得他抱着頭蹲了下去。
孟時涯冷臉叱道:“混賬小子!你還偷偷瞞着!什麽時候發現的?怎麽不遣人到孟府說一聲?”
徐紹痛得眼淚汪汪,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擡頭望着孟時涯,視線餘光渴求衆學子幫他求情,衆人卻樂得看好戲,還紛紛指責他自顧得意,竟不把好消息告與家人。
“我本打算明日待解語回門,親自跟姑丈說明的啊……”
孟時涯擡手還要再打,人群裏李解語正巧帶着趙姑娘走到近前,見此幾步跑過來,可憐巴巴地盯着孟時涯看,叫他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再下手。
林長照轉過頭,跟其他人一樣,暗中偷笑。好在李瑛鎮定些,打起笑容跟趙姑娘見禮。
柳解語以李解語的名義嫁給徐紹,夫妻恩愛和睦,從她面色就能看出來。她但凡出門都特意妝扮一番,與昔日在折柳臺時容貌大不相同,加上懷孕略豐腴了些,這一路走來都沒有人發覺她就是曾經豔絕京城的柳絮姑娘。
解語眉目如畫,襯着上元節街道兩旁挂滿的彩燈照出的光亮,越發光彩照人。她身邊的趙小姐也是不遑多讓。趙小姐養在深閨,氣質娴雅,因不慣見生人,面頰飛起紅暈,倒不顯得有病态。解語一襲紅色錦袍,趙小姐則穿着月白色的裙衫,外面披着件鑲兔毛的白色牡丹花紋大氅,往那裏一站,正是燈會上最耀眼的風景,惹得來來往往的人無不注目。
一衆學子不好意思多看,紛紛見了禮,規規矩矩立在一旁。
“表哥別怪他,我們也是今日午後也才知道的,想着有事要出門,不好這麽晚了去見姑丈。明日我們回孟府,你叫嬷嬷多給我準備些好吃的,可好?”解語笑嘻嘻地說罷,拉着趙小姐上前,讓她跟衆人回禮。
柳解語特意看向李瑛,笑道:“趙姑娘是我閨中好友,今晚與她來賞花燈,誰想這麽巧碰上幾位哥哥,也算是有緣。趙姑娘單名一個瑾字,正是美玉那個瑾。她素來不出門,我又是有了身子的,今晚游賞花燈,還要仰仗表哥照拂了。”
孟時涯笑着點了點頭,喚了聲趙姑娘,側過身來将幾個學子與她介紹了一番:“在下孟時涯,正是解語的表哥。這位是解語的夫君徐紹,這是林長照,這是陸元秦,周泰平,阮青山……”到了李瑛時,他稍停頓了一下,擡高了音調道,“這位,巧了,名字裏也有美玉之意,不過他是美玉的光彩之意。姓李,單名一個瑛字。”
趙瑾聞言愕然,擡頭看去,正好撞進李瑛含笑的眼眸裏,頓時羞紅了臉,略帶慌張地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林長照笑道:“你瞧咱們站在這兒,把路都給堵上了。”說罷扯着孟時涯袖子,在前面帶路走了。
陸元秦、周泰平、阮青山附和着趕緊跟上,恰好把徐紹夫婦、李瑛和趙瑾落在了後面,徐紹夫婦親親熱熱說着話,特意跟李瑛、趙瑾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孟時涯背着手,瞧林長照左看右看的,興致似乎低落許多,便悄聲問他怎麽了。林長照頓了頓腳步,笑着搖了搖頭。
上元節的确熱鬧非凡,千佛寺附近更是人潮如海,孟時涯喚來跟在一旁的仆役,叫他們守在後面,免得有人擠到解語和趙瑾。仆役離開後前面沒人幫忙開路,時不時便跟行人相撞,孟時涯只好緊緊拽着林長照胳膊,細心照看,于是乎猜燈謎之類的節目他一個也沒留意。
倒是李瑛贏了好幾盞花燈,出于禮節他選了最漂亮的一個送給了趙瑾。
林長照也得了一個兔子燈,提着竹骨提竿的一端,慢吞吞地走在旁邊。他這日穿得素雅,映着紅色燭光,竟也添了幾分绮麗。
只是不知為何,他越發心不在焉。孟時涯看在眼裏,不免心疼。
趙瑾不好在外面多呆,沒多久被府裏的馬車接回去了。解語懷孕易犯困,被徐紹帶回家去休息。餘下幾人拉着李瑛,說他即将娶到這般美貌多才的佳人,非要他請客。林長照猶豫了一下正要答應一起去,孟時涯拿他生病剛好為由,要送他回去。
往回走了一段路,本該轉到小巷去朱雀街的,孟時涯卻拉着林長照的胳膊徑自往東走,漸漸來到了玄武大街的中段。
林長照察覺到他要去的方向,甚是排斥,要扯回胳膊,孟時涯沒松手,反而加快了腳步。
“孟兄,孟兄……我要回甘棠街,再走就不順路了。”林長照小聲咕哝着,不肯往前走。
孟時涯停下來,嘆道:“你心不在焉,還不是想着去看看他?”
林長照瞪大了眼睛,忽然怒道:“我沒有想他!”他喊出來後見孟時涯吃了一驚,似乎頗為受傷,急忙解釋,“我不是……我不想見他。”
孟時涯直勾勾地盯着他,沉聲問道:“我知道他很忙,忙着為陛下籌備立後大婚事宜。可他不能對你這般忽冷忽熱的——長照,我……我只當你是弟弟一般,不願你受委屈。”
林長照呆了一會兒,目光瞥見來往行人拿怪異的眼神看過來,神色慌張,一把将孟時涯甩開,轉身就要往回走。孟時涯将他拉住,仍舊那般認真地凝視他雙眸。
“待李兄成了親,解語生下孩子,我就會入伍到通州軍營……”孟時涯輕聲道,“長照,我得看着你……你們定下來才能放心。你告訴我,是不是今生,非他不可?若是如此,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長照!你不能這麽遷就他!他到底要不要,要不要娶你,我幫你去讨一個說法。”
林長照手裏的兔子燈籠蠟燭早就燒盡了,他卻死死捏着提竿不肯放手,拉拉扯扯間,兔子燈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長照忽的蹲下去,将臉埋在膝蓋間,哭了起來。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忍不住擡頭,氣急地沖孟時涯嚷嚷起來——“我說了我不想見他!為什麽,為什麽你就不明白……孟時涯,你為何逼我?他本就對我無心,我不想纏着他……我,我……”他漸漸止住了哭聲,眼淚卻越發洶湧。
那雙眼睛望着孟時涯的臉,滿是悲傷痛苦。
“我什麽都沒有了……”
“孟時涯……我快要瘋了……我真不知道,活着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