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擴土,叫廣安王這個名號流芳百世!”
說罷,孟時涯以頭杵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将三杯清酒灑在墓前。
林中百鳥啾啾,聲聲悅耳,不知不覺驅散了他心中悲傷,令他憶起少年時跟外祖父和舅舅練武的歡樂時光。
廣安王李珹對待兩個孩子極其嚴苛,卻格外溺愛孟時涯這個外孫,若非兩個舅舅處處約束,只怕孟時涯練武的底子也難打好。想到那時外祖父常常帶着他,躲在廣安王府的柴房裏偷吃糖葫蘆,一老一少都吃壞了牙齒,被兩個舅舅好一頓說教,孟時涯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若是外祖父還活着,一定很喜歡林長照。長照也是貪吃甜食零嘴的人啊……
孟時涯在近黃昏時離開了外祖父和舅舅的安息之地,順着土坡間的小路下去,半路上卻聽到駿馬嘶鳴,急忙加快腳步。
莫非臨近軍營之地,還有盜賊小偷?
到了拴馬的樹旁,孟時涯才發現是自己誤會了。原來不知何時從連山上跑下一頭野狼,野狼似餓得狠了,想要啃咬拴在樹上的駿馬,恰好有個江湖打扮的男人路過,一劍殺了野狼,驚動駿馬,才把孟時涯給引回來。
這匹馬孟時涯養了幾年,甚是喜歡,若真的被吃掉了,難過倒也罷了,他覺得坐騎死在外公和舅舅墓前不遠處着實不吉利。
“這位壯士,多謝你出手。”孟時涯向那個江湖人士拱了拱手。
那人擡起頭,一雙眼睛格外明亮,目光在孟時涯臉上停留片刻,忽的露出了笑容。對方回禮笑道:“小事一樁,不足挂齒。”
他這一笑,孟時涯頓時想起曾經見過這人,就在京城邺安,那一日周知安和陸行彥差點兒傷了林長照,便是此人出手相助。
這人怎麽也到通州來了?他的眼神……孟時涯覺得古怪,不由得留心多問了幾句。
“這匹馬對我頗為重要,壯士救了它,小弟感激不盡,以後若有機會,定要請壯士飲上幾杯。卻不知壯士大名?在何處謀生?”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在下姓高,高易寒。浪蕩江湖,無以為生,眼下暫時住在通州城,幫人做些閑差混口飯吃。小兄弟,後會有期。”
高易寒拱了拱手,把長劍扛在肩頭,哼着小曲兒走了幾步又回頭,沖孟時涯點了點頭,一把抓住野狼前蹄,扛在背上,哈哈大笑了兩聲,很快消失在林間。
孟時涯目送他遠去,心中震撼尚未平複。
高易寒?高易寒……他曾經見過這個名字,就在千佛寺那祈福的樹上,木牌子刻着“高易寒”三個字!
竟然如此巧合麽?孟時涯不怎麽相信世間竟有這樣的巧合。
難道這人與長照是相識的?可怎麽會……
孟時涯心裏久久難以平靜,他叫自己不要多想。
等平複了心緒,孟時涯騎馬狂奔,穿過林地,踏過荒草離離,轉眼間就到了通州駐軍大營。營前兩裏處有幾座營前帳,是常年招募兵卒的地方。新兵往往要在這裏鍛煉些時日,才能被帶着穿過重重關卡進入駐軍之處,分派到各個營地。
營前帳不是每天都有人來應征入伍,大多數時間都用來集合訓練新入伍的小兵。長官是從五大營地抽選出來的幾個旅帥,官職雖小,手下也能管上兩百人。
孟時涯遞交戶籍文書時,負責接待他的是一名上了年紀即将退伍的老兵。孟時涯的戶籍文書有兩份,遞交的這一份是他請孟承業轉交戶部特批的,住處寫的是邺安城西的一條街道,絕不會叫人聯想到昔日的尚書府,今日的太傅府。
那名上了年紀的旅帥盯着文書還有孟時涯的臉看了好大會兒,一副驚訝模樣。孟時涯心裏窘迫,猜想總不至于他名聲傳到了邊關軍營中,連小小的旅帥都知道吧?
孟時涯正打算解釋,那老人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廣安王的外孫?”
孟時涯頓時愣住,仔細瞧了瞧那名老人,卻絲毫沒有印象。老人家把戶籍文書塞回他懷裏,連人帶馬往外推——“小公子,廣安王府就剩下您這麽一棵獨苗,您怎能來應征入伍,還來到這麽危險的駐軍大營?快回去吧!”
孟時涯明白過來,老人家曾跟着外祖父做事,記得他的名字,這般拒絕是怕他在戰場丢了性命。孟時涯感動于心,也有些無奈。千裏迢迢來到通州,又怎能無功而返?
“大伯您就讓我做個小兵吧!外祖父與舅舅不會怪我的——當年他們就說過,希望我能為大周……”
“将軍是盼着您入朝為相,可不是盼着您入軍為将啊!”
推推嚷嚷間,其他幾個旅帥圍擁過來,好奇追問怎麽回事兒。
老人家扯着嗓子喊道:“你們瞧瞧這小子,細皮嫩肉的,哪裏像當兵的料啊!回頭在軍營也是添麻煩,還不如早些把他趕走!”
那幾個旅帥倒覺得孟時涯身形挺拔健壯,舉止之間沉穩大氣,牽着駿馬拎着長劍頗有儒将風範,不當兵才叫可惜,一擁而上把他扯到一旁,驗了戶籍文書就給蓋了印章讓他簽了姓名。
塵埃落定,老人家也只得作罷。孟時涯再三請求他不要透露自己身份,老人家應下了,回頭就給他安排了幹淨的靠角落的床鋪。孟時涯對他的舉動感到哭笑不得,又不好推謝,只好一一接受了他的好意。
一個營帳住的新兵知道他看上去不好欺負,又是帶着駿馬入伍,必然有些來頭,倒也不敢為難他。
于是孟時涯就從一介塵土不曾染的書生,成了日日滿身泥濘的軍營小兵。
那名即将退伍的旅帥在訓練中見識了孟時涯的身手,總算放心了許多。空閑聊天時,說起當年骠騎大将軍戰死,兩個小将軍也先後捐軀,結果為他們送終的親人只有一個小小的少年,老人家唏噓痛哭了一場,又說起這些年得了空也會去祭拜掃墓,只盼大将軍在天之靈保佑通州再無戰亂。
孟時涯在營前帳呆了十多日,被分到了白澤大營。老人家也到了退伍的日子。分別那日,孟時涯特意送了老人家一段路,囑咐他去廣安王府找一個叫荻秋的孩子,希望他能幫着打理廣安王府。
老人家感激涕零,滿心歡喜地離去了。
孟時涯站在營前的空地上,望着那群戀戀不舍又帶着幾分歡喜的老兵,只覺得天地遼廣,心胸開闊。
這是他為将之路的起始,是他成為大周骠騎大将軍的起始,是他手握兵權權傾朝野的起始。
他孟時涯,必不會負通州兒郎骁勇善戰的名聲!他要世人知道,廣安王府後繼有人!
兵卒
軍營生活是枯燥的,不起戰火時尤其如此。
孟時涯自入了通州白澤大營,每日早起苦練,聽從命令輪流巡夜,三餐一宿的普通生活足足過了一個多月。軍營裏人比國子監多,奈何都是大字不識的白丁莽夫,行為也粗魯狂野。孟時涯心中不喜,但到底忍耐下來。
他比旁人生得俊美,膚色偏白,舉手投足透着一股世家公子的貴氣。再加上投軍時還帶了一匹駿馬,別說白澤大營,就是整個通州大軍都暗中議論他的來路,對他也往往敬而遠之。
孟時涯何許人也?他的聰明若用在耍心機上,天底下難有他拉攏不了的人。
沒過多久,白澤大營的士兵俨然以他為首,成了他的好兄弟,就連他所在團營的校尉都對他佩服不已,時不時跑來向他請教練兵,與他切磋武藝。
入冬時,朝廷發放了新的棉衣,送了糧草補給,各營為分配物資忙得焦頭爛額,只因軍中管賬的人就那麽幾個,識字的更少。一個校尉推舉了孟時涯,而孟時涯僅用了一日就将物資分配完畢,公平合理,通州五大營沒有不服氣的。
他的名聲,就這麽傳進了通州鎮軍大将軍陸崇的耳中。于是第二日,孟時涯就被提拔為大将軍親信,因他武藝極好,被安排做了大将軍随護。這個職位看似低微,跟侍衛沒兩樣,但實際上卻能接觸重要情報,若是有能之士,前途自然無量。
孟時涯心知肚明,這位陸将軍定然猜到了他出身高貴,所以對他青睐有加。孟時涯自知有這個能耐,也就心安理得。
眼下沒在打仗,陸崇作為駐守通州要塞的大将軍,從不敢掉以輕心,不但親自率軍巡視各處,還時常召集各營折沖都尉商議軍情,比武較量。
孟時涯名聲傳開,十幾個折沖都尉早就想跟他比試一番。其結果自然是孟時涯高人一籌,但他心知軍營小将都是年輕氣盛,不好駁了對方面子,精巧計算之後便把門面功夫做得十分漂亮,有輸有贏,就算贏了也要讓對方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