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香衍鎮之瘋子

說來可能有一點難堪,但這的确是一個事實——我是一個沒人要的老gay。

我搞不懂其他的gay是怎樣的,我是覺得,他們過得不孤獨大概是因為他們水性楊花,或者已經騙婚。

但我肯定不會那麽做,我對純肉.欲的東西不感興趣,我想要的伴侶必須是靈肉合一,也因為我這種虛無缥缈的要求,我到現在才變得這樣的可悲。

自從我三十五歲以後我對我的餘生就有了微末的覺悟,因為我本人的不思進取,得過且過,我只能蝸居在我的故鄉香衍鎮。

過去的人生經歷告訴我,在外面漂泊的我也只是一株惶然的浮萍,那樣的話還不如安居于一隅,安然度過我的老年。

可是眼見時間匆匆流逝,我開始憂慮四十歲以後我該怎麽辦,以及五十歲以後,六十歲以後呢?

三十五歲的我年輕力壯,可以在家附近的那所小型果汁廠做些粗活。

但當我年老以後,我肯定不再能勝任那種工作,況且,如果那麽大歲數的人了,我還要為了生計而苦苦掙紮幹活,未免也太可憐。

因此,那時候的我決心做出改變,我不想一個人孤獨終老,于是我決定領養一個養子。

香衍鎮這種小地方是沒有孤兒院的,我在鄰近的市區裏,費盡心力,千挑萬選的收養了一個孩子回來。

也許是出于天性的對雄性的喜愛,我收養的孩子是一個男孩。

我給他起名武子龍,當初帶着他登戶口的時候我就笑着跟他解釋,我和天下父母一樣的盼子成龍,我也相信他肯定是一個出色的孩子。

我跟他說,如果不是看出他有種氣質,我也不會收養他,我說我會用我的全部愛他,給他我所有能給的,我只希望他過得好,不求人上人,但至少能夠恣意生活。

小龍是個不怎麽愛說話的孩子,不過他臉上并沒有畏怯之色。

而且當初聽孤兒院的工作人員說,小龍這孩子有一股別人沒有的狠勁兒,可能有時候給人的感覺有點倔,但是那種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勢頭确實也挺喜人的。

這種性格我很喜歡,也恰恰是我最缺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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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帶他回家的時候他才五歲,他不會讨巧賣乖,我給他吃的穿的他都悶聲收着,連謝謝也不會說。

但我知道我對他的好肯定不會白白浪費,我微笑着面對他,跟他說有什麽想要的盡管跟我提,我會努力弄到手送給他。

但是小龍從來沒主動跟我要過什麽,嗯,除了必要的學雜費。

然而即使只是供他上學這一點,我就發現是一件非常耗錢的事。

小龍的學習成績并不是最好的,在他們班上是中上游的水平。

我安慰他,不用擔心,男孩子發育晚,等他高中的時候可能會有所改善。

然而很可惜,小龍高中之後學習成績并沒有有所改善,反而變得更差了些。

事後我琢磨這件事的原因,一下子恍然,應該是他高中後去的學校好,競争激烈的緣故。

而這時我也開始有一些後悔,他小時候我就送他去好的學校就好了,也許他現在就不會跟不上別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很自責的跟他道歉,并且鼓勵他,不要灰心,只要按照他自己的步調,一直不放棄就好,未來還有機會。

令我欣慰的是,他的确是在一點點進步着。雖然最終高考後的成績不夠理想,但是我敢肯定,這是因為底子沒打好。如果哪怕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會做的更好。

我因此問過他要不要高三複讀一年,我跟他講明了大學的重要性,未來他畢業後工作肯定也會比較好找。

他點頭同意了。

然而可恨的是,一年後高考忽然改革,小龍說他對新的題型不适,因此高考沒有發揮到最好,還不如前一年的水平。

小龍說他想再讀一年。

我沒有任何意見,我相信他的選擇。

一年後,小龍的成績依然不上不下,和最初的那次相比,并沒有太大的改善。

成績下來那天,我們相對着沉默。

小龍低着頭說,他想再試一次。

可這次我拒絕了,我哀傷的告訴他,他已經十九歲了,我怕他在學校面對比自己年輕的學生們,會更有壓力。況且,我也四十九歲了,眼見年過半百,我等不起了。

我希望他快快挑起生活的重擔,成家,立業,為我養老,送我到生命的盡頭。

小龍沒有堅持,他進了大學。

大學後我不再陪讀,我回到香衍鎮,每個星期給他打一次電話,他每個月回家一次。

我聽說大學生的生活一般都比較安逸,所以我也沒過問他的學習成績,只要弄到畢業證就好。

我問起他的校園生活,他總是回答的乏善可陳。

他最常用的詞就是無聊,沒勁,什麽也沒做。

大學三年過去,他沒交過女朋友,沒加過社團,連游戲都不打。

我說他的大學過得未免也太沒樂趣,不過只要他自己舒心就好。

大四後,小龍要面臨實習。

不過我遲遲沒聽小龍提起找了什麽工作。

上半學期結束後,我擔憂的問他不找實習沒問題嗎?他敷衍的說沒關系。

每周的例行電話時,我幾乎是按照步驟的問他吃飯了嗎,找實習了嗎,最近都做了些什麽。

雖然偶爾放下電話時,會覺得自己總是這麽問有點讨厭,但我也沒辦法,我實在不知能和他說些什麽。

我不是唠叨的人,除了必要的叮囑外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而小龍比我還寡言,我不問他的話他幾乎都不怎麽說話。

他是那種踏實的悶頭幹的類型。

四月一日那天我破例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因為這天是他的生日。

電話的話總覺得說出生日快樂有些難為情,所以我選擇發短信的形式跟他說生日快樂,祝今年的他事事順心,前程似錦。

他沒給我回複。

他很少不理會我,不管是寥寥的短信,或是電話之類,他總是第一時間回應我。

就是因為我确信他對我的重視,所以我開始覺得心裏不踏實。

我不知為什麽總覺得不安,我想起親子間可能會有些心電感應。可是我和他并沒有血緣關系,所以我這種焦慮一定是我想多了。

一整天都沒收到他的回複。

第二天中午時,我總算收到了他的電話。

可是打電話的人并不是小龍,對方聲稱是他的室友,而且吞吞吐吐的跟我說,小龍似乎出了點問題,希望我能去看一眼。

我問他是什麽問題,他卻說不出,最後更是突兀的蹦出一句,他,好像瘋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好笑。

我的小龍,做什麽都鎮定自若的小龍,怎麽可能瘋呢?

我飛快的趕往他的大學,問了別人路線,總算是來到小龍所在的學生公寓。

進一樓的時候向前臺說明我是武子龍的家長,還沒等我往下說,那個工作人員立刻急吼吼的說,你就是啊,你終于來了,你快上樓看看吧。

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乘上電梯來到十二樓,打開小龍所在寝室的門,迎面一股酸臭味道順着風撲過來。

屋子裏的窗戶大敞着,四人寝的其中一張床上坐着個光膀子的學生,似乎正在打游戲。

看到我進屋他愣了一下,擡起鼻子塞着紙的臉,問我找誰。

我目光越過他,往他對面的床鋪看去。

那是一張上鋪,而此時,那上面就坐着小龍,他正直勾勾的看着下面的男生。

我皺着眉頭靠近小龍,仰着脖子喚他,“小龍?”

小龍完全沒有反應,他像沒聽見一樣眼神都沒變。

我傻在原地,而那個男生一下子站起來,激動靠近我,問我是不是來接武子龍的。

我說是。

他大大松一口氣,說他就是之前用小龍電話打給我的男生,他愁眉苦臉的跟我說,武子龍不太對勁兒,他似乎聽不到任何人的話,就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都一天了,他沒吃飯也沒喝水,最最有問題的是,他連大小便都在那床上解決了。

我這時才知屋子裏惡臭的源頭。

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的小龍……他到底怎麽了?

我爬到他的床上,試圖拽他下來。

但是我剛一碰他的胳膊,他就“啪”的一巴掌打過來,狠狠打在我的手上。

我震驚的看着他,下方的那個學生這時很尴尬的跟我說,就是這樣,誰靠近他就打誰,所以他們都沒敢管小龍。

我感到一陣悲意,同時還有一點憤怒。

我強行抓住小龍的手臂,呵斥着叫他滾下來。

他也不吭聲,就是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打我。

我将他兩只手都按住之後,他就開始伸腳踹。

我真的開始有些絕望了,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我頹敗的放松力道,趴在他的身上開始無聲的哭。

我抱住他的時候他便不再亂動,我哭得淌出了鼻涕,用力一吸,一股臭味瞬間就灌了進來。

我用力的抓住他的胳膊,然後重新擡起臉,再次試圖抓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吓到了他,他這次眼神變得怯懦一些,任由我把他拉了下來。

我打聽了衛生間的位置,翻了幾件小龍的衣服,帶着他來到衛生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脫.光他的衣服,然而用毛巾蘸着水往他身上擦拭。

他髒了的褲子直接被我扔進了垃圾桶,我在給他洗涮的時候,他還就地又尿了一次。

我就近看着他的躶.體,深深的無力感幾乎快要擊垮我了。

總算将他弄幹淨之後,我立馬帶他去了醫院。

可是我都快跑斷腿了,帶他去各種地方診治,卻沒有确切的醫治方法。

醫生跟我說,小龍什麽反饋都沒有,表面看着平靜如水,其實真正的情緒似乎很混亂。

通俗點講的話,他整個人似乎已經崩潰了。

我搞不懂為什麽會演變成這樣,小龍怎麽會崩潰呢?

醫生問我他壓力是不是很大呢,我說小龍應該沒什麽壓力啊。

醫生還說也許是一些隐形的創傷,初始不覺,但随着時間的積累,晦暗的情緒積澱到一點程度,終究會爆發出來。

我第一想到的就是小龍五歲前所呆的那家孤兒院。

我甚至不辭辛勞的跑去那家孤兒院,我想質問他們曾經到底對小龍做過什麽,可是當我到達那裏時,曾經的工作人員幾乎都已離職。

我不死心的繼續追問,我确信他們一定對小龍做過什麽,我想問清楚,我想知道他們為什麽騙我,為什麽将小龍這樣的孩子介紹給我,他們的行為等同欺詐。

我死纏爛打之下終于讓我找出一位當年的工作人員,我跑去她的家,問她當年是不是做過什麽。她想了很久都沒想起小龍是誰,而且她口口聲聲說,她工作時所有的孩子都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孩子受過虧待。

我警告她不說實話我會起訴她,可是她卻冷着臉告訴我盡管去,她問心無愧。

在我如此尋找答案的同時,小龍被我關在家裏。

我像照顧一個嬰兒一樣照看他,教他吃喝拉撒。

與嬰兒不同的是,小龍沒有純真的笑臉,他只會偶爾用一種陰冷的眼神望着我。

我有時候甚至恨他,我辛辛苦苦的養他這麽多年,他如今卻成了這個樣子。

我找不到答案,找不到醫治的辦法,我必須還要守着他,照顧他。

我都已經五十多歲了,一個已經頭發開始變白的人,還要一把屎一把尿的照看着這麽大個人。

我怎麽這麽可憐。

有時候晚上起夜,我會看到小龍平平躺在我身邊,睜着雙眼,似乎一直沒睡。

他那種鬼樣子,簡直如同死不瞑目。

在那樣的,死寂的夜晚,我甚至想過,我還不如殺了他。

我從來不欠他的,卻對他那麽好。我當初收養他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不想孤獨一生,想要有人給我養老嗎。

我活了大半輩子,連個伴侶都沒有,還要被這種廢物拖累。

我想要懲罰他,這是他虧欠我的。

我開始用他進行性.發.洩。

在寂靜的香衍鎮的夜晚,在這個偏僻的小鎮邊緣的房子裏,他喊得撕心裂肺。

我從不知道原來我下手這麽重。

他的手腕上,腳腕上是繩子的勒痕,而其他地方,遍布全身的青紫,都是我掐出來的。

他被我養得很瘦,我抱他的時候,他輕飄飄的。

有時候對上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很空,盲了一樣。

但我不看他眼睛,只是擁住他的肉體時,我也會喟嘆,這種單純的溫熱的感覺,原來也能給我帶來心理上的安慰。

這種日子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天,我将小龍帶到院子裏。

那天的陽光非常非常足,雖然已經熱得要烤人了,可是我喜歡這種熱烈的感覺。

我将他抱在我的腿上,将他褲子解開露出屁股,然後我埋進他的身體,他那裏早就已經非常習慣我的進入。

我動了一會兒就停下來,我的手攬在他的腰上,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陽光完全覆蓋住我的臉,我在那種熾熱裏閉上眼睛。

時間仿佛是靜止的,思維是停的,耳朵裏不時鑽進一聲聲嘹亮的蟬鳴。

就是這樣的時刻,猝不及防間,我聽到耳邊響起一個低音。

起初我還沒反應過來,但是過了一會兒我就聽出那個聲音說得是“對不起……”

我詫異的,脊背僵硬的從小龍的懷裏退開,然後和小龍對上了視線。

小龍的臉不再是那種麻木,連目光都是柔和的。

他又一次輕聲說,“對不起……”

我有些結巴的,呆愣的回他,“沒、沒關系……”

小龍微微擡臉,在我嘴唇上輕碰了一下,然後吐着溫暖的呼吸說,“我終于醒過來了,你再也不用擔心了,你……可以解脫了。”

一剎那間,我淚如雨下。

我緊緊抱着他,臉壓在他的脖子上失聲痛哭。

止不住的悲意一波一波從心上漫出來,然而我的情緒卻是放松的。

小龍他終于好了,我可以安享晚年了。

就是在這時,後心一陣尖銳的疼痛。

我疑惑的轉過頭,視野不太清晰的看見,背部似乎插.着一把刀。

我愣了愣,重新回頭看小龍。

他恬淡的沖我笑。

我能感覺到背部的血蟲子一樣往下爬,正如同我的淚,它們是統一的步調。

我無力的靠在小龍的懷裏,奇怪的是,我竟然真的感覺到解脫。

意識散散漫漫的飄着,最後剩下的,卻是一股對小龍的擔憂。

即使我死去前聽到了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還是為他感覺到難過。

然而這種難過也終究随着我的死去而逝去了,我保持着半睜着眼,再也不會動。

“我從來就沒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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