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袍領子,又去餐廳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回來,喝下去以後,盯着杯子好笑地搖搖頭:“枉費你跟她關系好,原來你根本不了解她,她可不比你口中所謂的那些我認識的女人段數差,她可是很能玩得起。”

周遠行不滿:“別跟我胡說八道,既然你已經招惹了她,就必須要有個交代,說吧,你打算跟童瑤怎麽辦?”

魏旭坐到沙發上,兩腿翹到茶幾上,好整以暇地往後一靠:“不打算怎麽辦,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你也別顧着跟我生氣,我跟女人之間就那麽回事。其實真要歸根究底,這事得怪你。上次我讓你跟我一起去九寨溝你不去,她知道了以後,就說讓我帶她去玩,反正我沒事,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帶她去了。”

“就你們兩個?溫芊如沒去?”

“老天,溫芊如看上的可是你,你不去,她當然不會去,所以我就跟童瑤去了。說了你不信,我對童瑤真沒什麽想法,是你說拿她當妹妹,我自然也拿她當妹妹,可是她想得顯然有點多了。到了以後,偏要拉我去酒吧喝酒,吐槽她前男友……”

“等等,”周遠行打斷他,“前男友?”

魏旭聳聳肩,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對啊,她是這麽說的,前男友,所以你說她沒有戀愛經歷,我還真是覺得好笑。不過我認識的女人中,她也算一個奇女子,這年頭,對前男友能戀戀不忘四五年的女孩兒,也是稀罕物了。”

周遠行沒好氣地“呵”一聲:“你別跟我轉移話題,你跟童瑤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我想阻止也沒用了,但是你必須給她一個說法。”

“我能給她什麽說法啊?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是她自己非要拉着我使勁喝酒,是她自己進我的房間往我身上撲的,要是真說起來,被強迫的那個人可是我。”他雙臂抱胸,“我甩開她,她又纏上來,一個勁兒地說她很想念她前男友,還說我長得很像她前男友,更驚悚的是,她主動提議要跟我上床,說讓我把她當自己女友就好。我說不合适,可她不松手啊,說她累了,希望我能幫她,好讓她忘記過去,別再那麽辛苦。當時的情況有點混亂,溫香軟玉在懷的,加上我也喝了點酒,推也推不開,于是……”

周遠行擺手:“你根本就不想推開她。”

魏旭不以為然:“總之,這件事我也很無辜,從頭到尾都是她招惹的我,當然了,我也有責任,沒控制好自己。我沒想到她跟我是第一次,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處女,根本不會碰她。第二天我說幹脆做我女朋友算了,免得大家尴尬,可她很灑脫地拒絕了,我只有尊重她呀。怎麽,現在跑到你那裏哭訴去了?說我玩弄她?她這唱得是哪一出啊。女人還真是麻煩。”

“你給我閉嘴!”

“行,我閉嘴,反正這就是全部事實,我沒有一丁點隐瞞和篡改,不信你可以讓她來跟我對峙。”

周遠行嘆氣:“魏旭,既然她有戀戀不忘的前男友,為什麽還要對你付出她的第一次?你想過沒有?是不是在你心裏,男女之間所有的事情只能用一個性字來解釋?”

“我說過負責,是她自己不願意的,我能怎麽辦?總不能強迫她吧。”

“你說的負責,是準備負責多久?一個星期,兩個星期,還是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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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旭啞然。

“還有,在你準備負責的那段時間裏,你又準備投入多少感情?如果一個女人跟我在一起,卻告訴我她永遠不會愛上我,而我必須在規定期限到了以後無條件地乖乖走人,你覺得我會同意?”

魏旭仍然沉默。

周遠行看着他,無奈地說:“童瑤在你還不認識她的時候,就喜歡你了,她喜歡了你五年,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說的那個’前男友’就是你。”

魏旭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幾分鐘的沉默之後,他皺眉:“你這都是哪裏聽來的故事?”

周遠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輕聲說:“童瑤懷孕了,魏旭。她不舍得打掉這個孩子,可是她也沒打算告訴你,要不是我今天在醫院碰到她,她不得已跟我坦白,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我想,她是打算一個人偷偷生下孩子。”

魏旭呆若木雞,顯然處于極度震驚之中,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

周遠行沒再說別的,自知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找上魏旭,當然不只是為了教訓他一頓這麽簡單,也是希望能讓童瑤默默無聞的暗戀有個轉折。他深知童瑤的性格,不可能按照她答應辛春說的那樣主動告訴魏旭,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只有推一把。

開車回到酒吧,已經接近淩晨兩點,他慢悠悠地走着,準備從後門進去,轉個彎,一眼看到有個人靠在水池邊抽煙,不禁一怔。

清冷月光下,一點猩紅若明若暗,襯得那道纖細身影有着說不出的寂寥。

他雙手插袋走過去,盯着她手裏的煙,聲音沒什麽情緒地問:“你半夜不睡覺,躲在這裏抽煙?”

夏辛春看到他出現,也是一愣,随即無所謂地輕輕笑了:“你回來啦?”

他走到她旁邊,瞄了一眼她手指間的香煙:“怎麽抽起煙來了?”

“想抽。”她蹙眉重重吸了一口,然後微微仰起頭,再緩緩吐出,姿勢十分熟練。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你會抽煙。”

“你不是也會抽煙嗎?”她指一下他耳後夾着的香煙,淡淡地回答。

周遠行确實有煙瘾,但和辛春在一起後,漸漸沒那麽愛抽煙了,偶爾煩心的時候才會來上一根,今晚因為童瑤的事情,他內心煩躁不已,這才抽了兩根。

他不贊同地說:“女孩子還是不要抽煙的好。”

“風塵味太重了,對吧?”

他不語,側頭打量她的表情,她神情平靜,眼睛裏卻有異乎尋常的光亮。

“除了童瑤的事情,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心事?”

“只是碰見我抽煙,你就推斷我有心事了?我沒事,就是睡不着,想到童瑤,還有秦悅,有點感慨而已。”

他笑了:“不會是因為我不在身邊,擔心我所以才睡不着的吧?”

她側頭,被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逗樂了,擡起手打算再抽一口煙,被他一把奪過去。

周遠行擋住她搶煙的手,飛快送進自己嘴裏深深吸了一口,然後仰頭将煙霧一點點吐出,月色下,她能清晰看到一個完整的煙圈慢慢消散。

他挑起一側嘴角,問:“還抽嗎?”

她沉默地看着他,而後笑着搖頭:“不抽了,抽多了傷身體。對了,你跟魏旭談的怎麽樣?”

“不怎麽樣,魏旭就是人精一個,跟他硬碰硬,他不會吃那一套,我就跟他來軟的。”

她不相信:“看你晚上出門前怒氣沖沖的樣子,我以為你要揍他個半死。”

他頗有點得意地挑了挑眉:“我确實沒忍住揍了他,不過只有一拳就把他打趴下了,沒勁。”

她失笑:“那是因為他心虛不敢還手。”

“反正他就算還手也打不過我,之後我就告訴他,童瑤暗戀他五年了,又懷了他的孩子。”

她驚訝地張開嘴,他好笑:“吃驚童瑤漫長的暗戀?”

她撇一下嘴角:“我以為她上次是在酒吧對魏旭一見鐘情,沒想到她隐藏得這麽深,竟然喜歡他五年,是夠漫長的。”

“女人心,海底針,固執起來,簡直可怕。”

“那魏旭什麽反應?”

周遠行想了想,說:“挺意外的吧,魏旭本性并不惡劣,知道一個女孩子默默喜歡自己五年,多少會有點感慨,依我看,他會聯系童瑤的,不管他們之間是什麽結果,我能做的似乎只有這些了。”

“但願童瑤不會怪我大嘴巴。”

“她不會怪你的。我要是不跟魏旭挑明,她是不會去找魏旭的,我想,她大概也是希望魏旭知道的,只是苦于自尊不願意示弱,不願意讓魏旭看不起她,所以才選擇隐瞞。”

她斜睨他:“你似乎很懂女人呀,是不是因為女性朋友多的緣故?”

他擰開水龍頭,沖滅了煙,臉上出現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這話從何說來?我身邊出現的幾個女人,你不是都清楚嗎?童瑤跟我最熟,我當然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了。”

“也不是都清楚的,比如......”她狀似閑閑地問,“在酒吧和你吵架的那個女人呢?她是什麽樣的人?”

他沉默,一時之間,只能聽到流水沖擊水池底的飛濺聲,幾秒鐘又或者幾十秒鐘以後,他擰緊水龍頭,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你還在對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懷,覺得我欺騙了你,所以才會深夜失眠獨自坐在這裏抽煙。”

她專注地看着他,撲哧笑了:“好吧,是我小題大做了,”她站直,伸了個懶腰,“不早了,上去休息吧。”

她走進後門,穿過酒吧,往樓上走,他扔了煙頭,從後面追上她,不容她驚呼,牽着她,疾步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

她被他一連串的動作弄得無措:“你要幹什麽?”

他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遞給她,這本書她也熟悉,正是前段時間荒原書店主推的那本懸疑小說。

她疑惑地接過去:“這是......?”

“對不起,”他低聲說,“我确實騙了你,那個女人實際上是我的編輯,我除了是一個酒吧老板,還是一個小說作者,這本書……是我寫的。”

她翻書的動作如同被定格,只聽他繼續說:“其實我想早一點告訴你的,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機,我寫作這件事,身邊沒有人知道。前段時間,我本來答應編輯要寫一部小說,但是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發現自己什麽都寫不出來,于是就提出放棄,但是我的編輯卻很看好這個故事,對于我的決定非常惱火,這才有了你在酒吧看到的那一出。”

頓了頓,他又說:“辛春,我跟她只是工作夥伴,沒有其他關系。”

“所以......”她擡起頭,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靜,“你就是切妄?”

他點頭:“我希望你不要生氣,辛春,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我只是怕突然講出來,會吓到你。”

她沉吟,合上書,好一會兒沒接話,因為低着頭,周遠行也看不出她的喜怒,但他能猜到,她不會感激他這個遲來的坦白。就在他想要再次道歉的時候,她突然往前走了半步,擡起下巴微微仰視他,本來不算開心的臉孔上露出了一抹微笑:“遠行,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沒想到你就是他,我很開心,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從來沒有過的幸運。”

他錯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她的目光真誠而溫柔,顯然不是在撒謊或者賭氣。

“真的,我真的很開心。”她又說。

她離得太近,他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煙草氣息和她頭發散發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別樣地好聞,軟軟撩動着他的心髒。

她再往前一點,幹淨而略帶憔悴的面孔上,那抹微笑漸漸加深。他發現,此時此刻她的眼睛仿佛有一股魔力,能将他吞沒。

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這樣的對視讓他心跳加快,他不敢放任自己沉溺,後退一步,聲音低啞地輕聲說道:“沒生氣就好,以後不要多想,已經很晚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想,剩下的話全被她的唇堵了回去。他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怔在原地,幾乎失去思考能力。她閉着眼睛,雙手攀上他的後背,将唇舌送入他口中,動作帶着試探。她依偎在他懷中,柔軟的身體緊貼在他身上,他能感覺到,那是一種毫無保留的依戀和信任姿态。

周遠行心中各種情緒翻湧,想推開她,身體卻讓他不由自主含住她的嘴唇狠狠回吻起來,力道太大,讓她因為疼痛低低呻*吟了一下,他全身如同觸電一般停頓了一秒,接着便更加用力地吻她,原本扣在她腰上的手開始在她背上游移,探入她衣內。

她努力向後仰,暫時離開他的親吻,然後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原本清瘦的臉頰上泛起潮紅,他同樣注視她,手仍在她的腰上徘徊,耐心等着她的拒絕,可下一秒她卻再次投入他的懷抱。

他不再猶豫,抱起她走向身後的床鋪,強自理智地問她:“你……确定嗎?”

她躺在他身下,眼神堅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語:“我只有一個要求,我……不想懷孕。”

他凝視她的雙眼,再親一下她的眉心:“放心,我不會讓你現在懷孕的……”

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兩人終于赤*裸相對,夏辛春頭暈的厲害,她緊閉着眼睛,等着他進一步的動作,可是他卻停了下來,她疑惑地睜開眼睛看向他,他的視線停頓在她腰腹處,她正要說話,他忽然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開始親吻那道長長的傷疤。

他的唇舌一路往下,她只覺得口幹舌燥,渾身像火燒一樣難受。周遠行也并不好過,他忍住想不管不顧進入她的沖動,探身從床頭櫃裏取出一只安全*套戴上。

她的意識一下回歸,兩手撐起上半身不敢相信地問:“你……你為什麽會有這個東西?”

他重新抱住她,語調頗有點不願意承認地回答:“魏旭給的......”

她啞口無言,轉了轉眼珠,還想再說點什麽,他沒給她機會,用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更激烈的方式讓她再次暈頭轉向,徹底講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艱難的一章。。

☆、6-1

“這樣說來,你從高中畢業以後就一直随身帶着這本書?”

周遠行看着手裏這本頗有滄桑感的小說,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夏辛春點頭:“是的,我保留了七年。”

“怎麽會想到買這本書?”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驚訝和激動。

“大概是合我眼緣吧,”她回憶,“當時跟我哥鬧了點兒小矛盾,心情比較郁悶,然後在書店看到這個書名,就覺得很有意思,我的生活太平靜了,書裏的故事對我來說完全是另一個世界,那些黑暗的元素在當時的我看來都很吸引人。”

“好吧......這是我人生出版的第一本書,當時的我對這個社會有很多大膽而偏激的看法,所以寫出來的東西并不算理智,我對小說裏的人物做了太多幹涉,給他們強加了很多我自己的看法,以我現在的眼光來看,這本書無疑是失敗的。”

“但它是一個好故事,狠狠地震撼到了我,我當時本來還在跟我哥生悶氣,看完以後,就神奇地釋然了,對生活裏其他的小煩惱也沒那麽介意了。因為和書裏描寫的黑暗生活比起來,我心裏那些所謂的過不去的坎根本不值一提,我比書中的人不知道幸福多少倍,于是合上書,我就跟我哥和好了。”

周遠行把書還給她,撫額笑了:“我沒想到,會有人保留這本書七年時間,更沒想到,你會是這個人,我寫過那麽多字,組織過那麽多語言,可是我現在有詞窮的感覺,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微笑:“昨天晚上你告訴我你就是切妄,我也懵了。”

“所以這就是你對我……”他眉毛動了動,一本正經地說,“投懷送抱的原因?我還以為是我自己魅力太大,你無力抗拒呢。”

她一怔,臉馬上紅了,老大不自在地別過臉,轉移話題道:“那個......其實嚴格說來,這本書不是我買的,是你送給我的。”

“我送給你的?”他更加意外,“我七年前就認識你了?”

“不是,”她打開書,指着扉頁上的字,“我估計你自己都忘了你寫過這樣一句話吧。”

周遠行哭笑不得:“我想起來了,當時出版社舉辦了一個征文活動,一等獎的獎品是我的簽名書。”

“對,看完你的《暗》以後,我參加了那個讀後感征文活動,洋洋灑灑寫了八千字寄過去,半個月後我收到了這本特簽書。”

他不得不感慨命運的奇妙:“那時候我剛剛有一點名氣,特別擔心身邊有人知道我在寫小說,所以在準備簽名書時,我故意把字寫得很難看,生怕有人認出我的字。”

“現在看來,你的做法是對的,否則作為你的資深書迷,我應該很早就認出你了。”

他從她身後抱住她,和她一起注視着書上的字跡,喟嘆一聲:“辛春,你總是帶給我意外和驚喜,讓我覺得生活中多了很多值得期待的事情,我從來不知道,這本差不多被我遺忘的故事會陪伴你這麽久,謝謝你喜歡它。”

“我也不知道我會保留它這麽久,或許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我遇到你所作的鋪墊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聲音低緩,目光柔和,不知怎地,他的心突然一痛,輕聲說道:“可是……我好像出現地晚了一點。”

“你不用自責,遠行,我更願意相信,一切都是剛剛好的。”

清晨的風略帶涼意,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很是舒爽惬意。夏辛春此時身穿夏天的睡衣,盡管靠在他溫暖的懷抱中,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還是因為冷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周遠行從床上扯過毛毯,包裹住兩人的身體,湊她耳邊低語:“要不要再睡一會兒?身上還難受嗎?”

他的聲音充滿磁性,略微滾燙的呼吸盡數噴在她的耳朵上,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她退出他的懷抱,半低着頭:“不用了,我得起床了。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我先過去換衣服了。”

她匆匆拉開門走了,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能嘆氣,暗暗想着,她臉皮薄,還是慢慢來好了。

他慢悠悠地拉開另一半窗簾,讓早晨的薄光全照進來,室內一瞬間明亮了。他兩手撐着窗沿,眺望遠處,原本習以為常毫無特色的居民樓、商店和街道,仿佛也有了不一樣的面貌,看上去沒那麽礙眼了。他回轉身,看了看淩亂的床單,又看了看她醒來以後特意拿過來又落在電腦旁的那本小說,嘴角禁不住向上翹了起來。

夏辛春回到房間,仍然滿心不自在,整顆心跳得飛快,她用雙手用力搓了搓臉,想讓自己擺脫昨晚的記憶,可是那些羞于啓齒的場面卻瘋狂湧現,她打開窗戶,任涼風吹拂進來,幾分鐘以後,心情終于慢慢平複下來。

敲門聲響起,她正要轉個身去開門,周遠行在門外先開了口。

“辛春,你多睡一會兒,早飯我來準備。”

能夠暫時避開和他接觸,是她此時最需要的,她自然樂意聽他的安排。

她關上紗窗,躺到自己的小床上,兩手枕到腦後,對着天花板出神,可是思緒依然圍繞周遠行轉個不停。

從第一次遇到周遠行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十一年的時間,她清晰記得十一年前那場校慶晚會上他留給她的那個微笑,那樣好看的一張臉,那樣溫暖的笑容,讓她那顆懵懵懂懂不知情為何物的心怦然加快了跳動,十五歲的她本以為那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擦肩而過,卻沒想到,那會是她十一年暗戀的開始。

校慶晚會過後,她再也不抗拒陪同桌去這所重點高中了,有時是去圍觀他們學校舉辦的籃球賽,有時是去他們學校的圖書館找雜志和小說看,有時是去他們的食堂吃晚飯,負責飯費的永遠是同桌的表哥,盡管他總是會很不情願地瞪表妹以表達對她蹭飯的不滿,可是每次過去,他都會幫她們占好座。

夏辛春從來沒有占別人便宜的習慣,試着給錢給他,都被他退回,無奈只好買一點小零食送給他算作回報,照理說來,他們也算朋友了,然而好笑的是,她已經完全忘記他的長相。

初三那一年,她确實又偶遇了周遠行幾次,每次遠遠看到他,她的心都會狂跳,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擱,明知道他根本不認識她,她還是會在兩人走近的時候先扭開臉,然後在他離開時,偷偷回頭看一眼他的背影,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開始勤奮學習,希望能考進他就讀的高中。

家人對她的用功都表示不解,只當她受了什麽刺激,或者一時心血來潮,畢竟她在學習上一向得過且過,可是在眼見她認真請教哥哥各種難題,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背半個小時的單詞以後,不得不對她改觀。可是結果并不如意,她起步的太晚,在學習上也不算有天賦,離重點高中很有一段距離,哪怕卯足了勁一連奮鬥了好幾個月,仍然沒能考上。

上了高中,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只打聽到他的名字,知道他高中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還聽說他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她不知道自己的這份執着來源于何處,只能想,大概是因為他太優秀了,又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人,所以才沒有別的人可以替代他。

她不知道她對他的感情到底算什麽,每當她覺得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她就會想起他,就會覺得一切還有希望,只要咬咬牙堅持下去,一切都會變好。

去年回到C市,她是惶恐不安的,原本想着走到哪兒算哪兒,根本沒想過要去做一個酒吧的服務生,在她看來,酒吧同樣是一個複雜的地方,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相應地,便會碰到各種沒法兒預料的危險。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竟然走到了原諒酒吧,看到了臨街櫥窗裏雪白牆壁上挂着的他的照片。那一刻,她疲憊不堪的心再次感受到了有力的跳動,幾乎要哭出來,時隔十年,她一眼認出了他,當他拉開木門,用低沉溫和的聲音跟她說話時,她便下了決心,她要留下來。

“你到底還是幸運的,夏辛春。”她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之後合上眼睛,不久便陷入睡眠。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等再次醒來,窗外已經天光大亮,陽光透過紗窗過濾進來,有一種朦胧的不真實感。

她收拾好自己,換好衣服下樓,沒見到周遠行,倒是在廚房的小小餐桌上看到了他準備的早餐:添了花生的小米粥冒着熱氣,另一個碗裏放着兩個小饅頭和一個剝了殼的雞蛋,和平時相比,份量不算多。

她不禁松了口氣,心裏想着,總算不需要在監督下“努力”把這些食物塞進嘴裏了。

她拿起勺子開吃,小米粥炖得火候正好,軟軟糯糯的,味道相當不錯,加上确實餓了,很快一碗粥就見了底,她正要伸手去拿饅頭,身後響起周遠行的聲音。

“味道還行吧?”他笑着問。

她幾乎出于本能地坐直了身體:“挺好的。”

他坐到她對面:“我覺得之前準備的可能有點多了,上網查了一下,吃太多會加重胃的負擔,對身體不好,所以今天我做的少了一點。”

她馬上放松下來,笑了:“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終于不用再被當豬養了......”

他失笑,捏一捏她的臉頰:“別不識好人心,想想我周遠行是什麽人,能被我監督着吃飯,是一件多麽值得炫耀的事情,你應該心懷感激,不能有抵觸心理。”

大約是有了親密接觸的緣故,她對他的碰觸再沒了早前的忸怩勁,心中反而充滿了無法言說的甜蜜感覺,這種感覺持續了好幾天,以至于她總是時不時地一個人傻笑,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辛春?”齊昀下午一上完課就來酒吧找她,跟她分享自己上周末去爬山的經歷。

夏辛春回過神,抱歉地笑了:“不好意思,你繼續說。”

齊昀長嘆一聲:“雖然我不是來喝酒的,你在我身上賺不到小費,可是你也不能這樣無視我啊。”

他看一眼頻頻把目光投注過來的周遠行,不确定地問:“辛春……”

她打斷他:“我比你大好幾歲,別沒大沒小地叫我。”

他瞪着她,眼看又有客人進來,連忙繼續問:“你和你這個酒吧老板是不是在戀愛?”

“這個......應該跟你無關吧。”也許是受他自來熟的影響,她跟他說話也越發變得不客氣。

他聳一下肩:“好吧,确實與我無關,你跟不跟他在一起,其實影響不了什麽……”

夏辛春沒跟他閑聊下去,應客人的招喚,繼續工作去了,等忙完一陣再回頭找他,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這天晚上臨睡前,周遠行敲開她的房門,表情不似平日來的平靜,反而有幾分沉郁之色。她看着神情嚴肅的男人,心裏一驚,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忙抓住他的手,急急問道:“你怎麽了?”

他一步跨進來,目光灼灼:“以後離那個小子遠一點兒,別讓他再靠近你。”

她愣住:“誰?”

他撇了撇嘴:“你覺得我說的是誰?”

她想了一下,不禁笑了:“你不會在說齊昀吧。”

他不吭聲。

“別亂想,我跟他頂多只能算普通朋友,只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點兒。”

“可我發現,他看你的目光可沒那麽普通,而且對我貌似很有敵意,顯然是拿我當情敵了。”

她努力忍住快要到嘴邊的笑意:“你真是想多了,他就是一個半大孩子,沒事跑到酒吧來瞎胡鬧,估計是沒什麽朋友太孤單,才會想到來找我這個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碎碎念,根本不可能對我有什麽想法。”

“那可不一定,”他表情稍微有了好轉,“人只會對自己信任并喜歡的人說起話來沒完沒了,況且他三番五次跑來找你,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總之,你不能跟他有更多的接觸,讓他覺得自己有機會。”

“什麽機會呀?你真是想太多了,”她轉轉眼珠,見他仍舊板着臉,只好簡短地說,“他的弟弟幾年前失蹤了,他認為自己對弟弟的失蹤負有責任,一直愧疚不已,沒法釋懷,加上父母對他的關心不夠多,他跟家人關系也不夠好,所以有很多煩惱,會選擇跟我說這些事,不過是疾病亂投醫,需要一個傾訴對象的時候,我剛好出現了,至于這個傾訴對象,不是我,也會是別人,你不需要太在意。”

周遠行顯然沒想到齊昀會有這段往事,聯想到夏辛春“失蹤”的那兩年經歷,猜測她應該是對齊昀動了恻隐之心:“好吧,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總把他當孩子,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她承認他說得有道理,唯有點頭:“我會注意的。現在也不早了,要不……”

他沒等她說完這句話,一把抱住她,在她喊出聲之前先吻住她的嘴唇。

“不用你趕我走,”他嗓音微啞,下巴擱在她頸邊喃喃道,“我過來找你可不是因為吃那毛頭小子的醋,只是為了問你,這個星期天晚上有沒有空,有人要請我們倆吃飯......”

“?”

“秦悅下周二就要動身去美國了,出發前想跟我們聚一下,算作道別。”

☆、6-2

夏辛春本來不打算跟周遠行一起赴星期天的晚飯之約,她跟秦悅不熟悉,也不算朋友,還親眼目睹過那一場狼狽不堪的鬧劇,兩人碰面,秦悅難免會尴尬,會邀請她,大概是因為考慮到她是周遠行的女友,怕她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把這個拒絕的理由告訴周遠行,周遠行哭笑不得:“如果照你這樣理解,她看到我豈不是也會起聯想?秦悅沒你想得那麽脆弱,她這次突然決定要去美國念博士,應該是想通了,不願意再陷入和彭良沒有未來的感情糾纏中。”

她詫異:“她是過去讀書的?”

“是的,讀博士可是很艱苦的,尤其在美國,必須投入百分百的精力才能比較順利地拿到學位,她做出這個決定,想必也是希望借忙碌的學習生活來徹底忘記彭良。”

她不免為秦悅感到遺憾,可是也不好評論什麽。

他半低頭與她對視,眼中笑意滿滿,見她一副惋惜的樣子,忍不住刮一下她的鼻子,寬慰她:“別這麽沮喪,她會有更好的選擇,那麽聰慧的一個女孩子,肯定會遇到真正值得的那個人的。”

她笑着“嗯”一聲,他兩手扶住她的肩膀,轉移話題道:“剛好最近天冷了,我們星期天下午可以去商場逛一逛,買買衣服什麽的。”

她擺手:“不用啊,酒吧要做生意,而且我衣服很多,不用再買了。”

她說的是實話,鄭辛遠隔一段時間就會買幾套新衣服給她送過來,她衣櫃裏的衣服已經多的快塞不下了,根本不用操心買衣服。

周遠行濃眉一挑,理所當然地說:“我沒說要給你買衣服啊,我說的是給我自己買,你幫忙做參考,當然了,你要是希望我陪你逛街的話,也是可以考慮的。”

她又好氣又好笑,索性不再理他,到了周日,還是跟着他一起去了。

兩人到了本市最繁華的一家商場門口,她擡頭仰望眼前的高樓,不禁有暈眩的感覺,周遠行心情極好,緊緊牽着她的手,帶她乘坐自動扶梯一層層往上逛着。

“幹嘛不坐電梯上去?”她一邊打量商店和逛街的顧客,一邊問。

他壓低一點聲音回答:“坐電梯多無趣,空氣也不好,而且像現在這樣,”他擡起正握着她手的手腕,低頭笑道,“別人就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那樣就沒人會來打我的主意。”

她無語,他被她吃癟的模樣逗笑,前面一對年輕情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女孩子捂着嘴回頭沖他們一笑,夏辛春的臉克制不住地紅了。

周遠行買衣服的速度着實讓她瞠目,他進去幾家常去的店,不管店員的推薦,也不試穿,看到順眼的衣服,拿了自己的碼數就結賬走人,打扮精致的女店員們驚喜不已,跟他說話都笑語盈盈,如此熱情的态度肯定不只是因為他刷卡時的利落姿态了。

走出店門,夏辛春回頭,只見她們的目光仍流連在他後背上,流露出驚豔。

她有點吃味地說:“你是故意表現地財大氣粗吧?”

他好笑:“我的財大氣粗還需要表現嗎?”

她差一點兒要咬牙切齒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你剛剛在耍帥。”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作思考狀:“我剛才的模樣很帥嗎?我怎麽不覺得……”

兩人坐自動扶梯下樓,聽了他這般大言不慚的回答,她真地很想冷笑,不過最終也只是很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他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再次大笑起來,笑過以後,他說:“我發現自己真有點兒變态,看你為我吃醋鬧別扭,我就跟中了彩票一樣,非常開心。”

她正要反駁,視線一下定住,周遠行看過去,也愣住了。

彭良正在跟一個女人低頭交談,乘旁邊的自動扶梯上樓。他的嘴角揚起,傾聽的樣子很專注,挽着他手臂的女人也面帶微笑,氣氛看上去十分溫馨。

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彭良發現了夏辛春和周遠行,馬上收回了笑容,不大自然地跟他們略略點頭打招呼,他旁邊的女人卻十分不客氣地一揚下巴,視線從他們身上一掠而過,同時更緊地抓住彭良的胳膊,好像害怕彭良會被抓走一樣。

夏辛春暗暗好笑:“看來,彭良跟他的前妻和好了。”

周遠行嘆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是不是很讨厭彭良這個人?覺得他玩弄了秦悅的感情?”

她搖頭:“談不上讨厭,最開始在餐廳碰到他跟秦悅,他的前妻不管場合大吵大鬧,不分青紅皂白指責和辱罵秦悅,他一心只想着帶走前妻,根本沒有過去安慰過秦悅,我是有點兒憤怒的,但是他是我媽媽的主治醫生,對我媽媽的病情非常關注,偶爾還會打電話給我,叮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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