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平時生活中需要注意的問題,看得出來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後來他還問過我秦悅的境況,那份關心不像是裝出來的。也許他也很矛盾,也許他也是喜歡秦悅的,只不過還沒到為了她舍棄一切的程度。我作為局外人,哪有資格去讨厭他,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選擇的權利。”
路過女裝店門口,周遠行堅持要給她買衣服,她想也不想地拒絕:“不用了,你回去看看我的衣櫃就知道了,根本穿不完。”
他不依:“我知道,那是你的衣櫃太小了,回頭給你換個更大的,或者你幹脆搬到我房間跟我一起住,我房間的衣櫃大,裝再多衣服都沒有問題。”
她被他随口說出的“一起住”吓了一大跳,就在她愣神的空檔,他連拖帶拽順利把她帶進店裏,看到好看的衣服全挑出來,還非要她試穿,她扛不住女店員們好奇的眼神,也拗不過他的執拗勁,只能任他擺布。直到也給她挑了幾件他覺得最好看的,他才罷休,付款時,夏辛春聽到店員嘴裏吐出的價格,簡直想暈過去,周遠行刷卡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灑脫架勢更是讓她欲哭無淚。
晚上,他們到達提前預定好的飯店包廂,秦悅已經早早等在裏面了。和上次見面相比,她的頭發剪短了許多,沒有化妝的臉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錯。
見到他們進來,秦悅連忙站起身給他們斟茶。她穿着純白色針織衫和藕粉色魚尾裙,裙子堪堪過膝,勾勒出她曼妙而旖旎的身體線條,十分賞心悅目,別說男人見了會心動,連同是女人的夏辛春看了,都有點挪不開眼睛。
周遠行接過茶壺:“你坐着,我來就好。”
秦悅沒跟他客氣,大大方方拉着夏辛春坐下:“辛春,很高興你也一起過來了,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剛好趁這個機會向你表達謝意。”
夏辛春有些詫異,沒想到她會這樣自然地提起上次在餐廳的事情,只好禮貌地笑了:“別放在心上,聽說你要去美國讀博士,真羨慕你。”
秦悅莞爾,瞅一眼周遠行,說:“你千萬別羨慕我,你要是出國去讀博士,有人估計會掐死我,還是老實待在酒吧吧。”
周遠行也笑了:“我沒這麽霸道吧,辛春要是真願意去讀博士,我肯定舉雙手贊成,前提是她要能畢得了業......”
夏辛春習慣了他的玩笑,也沒當真:“我還是算了吧,高中讀了四年,大學磕磕絆絆才畢業的人,讓我去讀博士,無異于要了我的命。”
“你高中讀了四年呀?”
“是呀,我學習不好,第一年高考考得非常糟糕,沒辦法只好再複讀一年。你是不是又要取笑我?”
周遠行不緊不慢地喝一口茶:“沒有,只是覺得你是個很有追求的人,經歷過一次失敗的高考竟然還有勇氣再來一次。”
“……”夏辛春很有點兒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沒戀愛之前,她就充分領教過他的好口才,經常被他一句話堵地失語,如今在一起了,他并沒有在這一點上表現地“仁慈”,反而有變本加厲的傾向,不過她倒也不真地介意,而且還是蠻享受這種相處模式的。
坐在一邊圍觀許久的秦悅看不下去了:“行了呀你們倆,知道你們感情好,不過沒必要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面前秀恩愛吧。”
說完,她故作一臉傷心狀,夏辛春有點驚慌,正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她忽而咧嘴笑了:“我沒事的呀,辛春。你們可以繼續,我的內心可是很強大的,經得住沖擊。”
夏辛春哪好意思再跟周遠行鬥嘴,好在點的菜陸續上來了,她便專心吃着,安靜聽着秦悅跟周遠行說話,時不時會在秦悅把話頭扔給她時接上兩句話,這頓晚飯吃地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麽不自在。
中途她起身出去上洗手間,秦悅跟在她後面出來,在走廊上追上她,和她并肩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辛春,周遠行是個好男人,我很羨慕你,”秦悅沖她歪一下頭,“你可能不知道,他以前跟我說,總覺得你有很多心事,不知道怎麽才能幫到你讓你開心,前段時間,還咨詢我各種護膚品化妝品知識,說是要買來送給你。一個男人願意事無巨細地關心你,在意你的心情,想盡辦法讨你歡心,足以說明他對你的用心程度了。”
夏辛春怔了怔:“我的性格一直不夠開朗,也不怎麽愛笑,所以才給人滿懷心事的錯覺。”
“我第一次見到你,你還記得吧?在原諒酒吧門口,你替我上樓喊周遠行,當時我就預感到,你跟周遠行肯定會發生點什麽的,只是沒想到這麽快你們就在一起了。”
提起那一天,夏辛春不禁一陣恍惚,她笑了笑,說:“女人都是預言家。”
秦悅也笑:“這話沒錯,不過一般都是預言別人比較準,到了自己身上,就不管用了。你們倆我還是很看好的,到時候結婚舉辦婚禮,不要忘了通知我。”
“結婚”兩個字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夏辛春跟周遠行的關系裏,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結婚的場景是什麽樣的,更不敢想像成為他丈夫的那個男人會是周遠行,此時聽秦悅提到,她沒有生出憧憬,反而感到悵然。
“總有一天,你也會擁有你的愛情的,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秦悅不置可否,轉而用輕松的口吻對她說:“辛春,其實我叫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她稍微有點兒意外,但當然不會拒絕:“你說。”
秦悅低頭在包裏翻找一陣,然後遞給她一個深藍色的正方形紙盒:“我到了美國以後,麻煩請幫我把這個東西轉交給這個人,”說着,她又在包裏翻出一支筆和便簽紙,寫好一個姓名、一串電話號碼遞給她,“他的工作很忙,請周末的時候聯系他。謝謝。”
夏辛春接過來,那上面寫着“彭良”和他的手機號碼。
“你是不是還是不舍得放下他?”說完這句話,她就後悔了,走廊上這麽安靜,她不信秦悅會聽不到,想收回已經來不及,只能暗自懊惱自己的莽撞。
秦悅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平心靜氣地說:“放下一個人哪有這麽容易,我聽說他跟他前妻快複婚了,我除了放手什麽也做不了。既然沒可能,不如看開一點。你放心,這裏面是他之前不小心留在我車上的東西,我只是讓你幫忙物歸原主,不是讓你帶話,他要是問起我,你就說不清楚我的情況。”
夏辛春想了想,建議:“我覺得你當面還給他比較好。”
“相見不如不見,”她的眼神終于起了一絲波瀾,被她用微笑掩蓋過去,“我跟他已經不适合再見面了,該說的也都說清楚了,要是再被他妻子看到,只會惹出更多麻煩,還是算了。”
回酒吧的路上,夏辛春把紙盒拿出來給周遠行看,不過并沒打開:“我挺意外她會叫我幫忙做這件事,你好像跟她更熟一點。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直接用快遞寄出去了事。”
周遠行兩手握着方向盤,瞥一眼紙盒:“我想,她還是很在乎彭良的,比較在乎他的東西,擔心快遞會損壞吧。至于為什麽不讓我幫忙,應該是不想彭良誤會她和別的男人有關系,希望能給他留下最後一個好印象吧。”
夏辛春沉默了,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愛而不得的人,她曾經也是其中一員,深深體會過那種苦苦守望卻無望的滋味,秦悅癡心一片,有姣好的容貌、優秀的家世和學歷,即使放棄深愛的人也能保留足夠的自尊,夏辛春不得不為她感到難過和心疼。
周遠行騰出一只手來摸她的頭:“別悶悶不樂的,開心一點兒。”
她扯一下嘴角,看向窗外延伸到遠方的路燈:“愛而不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沒經歷過的人大概很難理解那種帶有絕望意味的堅持。”
他抿了抿嘴,用更加溫柔的聲音告訴她:“沒跟你在一起之前,我的确對你有一點兒誤解,那時候說話不經腦子,随意揣測你,可能有時候讓你傷心了,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難過,那些日子沒有及時給你的愛,我都會一點點補給你。”
夏辛春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表白弄得有點手足無措,周遠行跟她相處的日子不算長,有時候也會對她說一些情話,但多半帶有調侃意味,她也就當時會難為情,轉個身很快就忘了。然而這一次他的話更像是一個承諾,她在短暫的驚喜過後,內心湧出的卻是迷惘,還有一點理不清的想退縮的感覺。不過她得承認,此時此刻他的坦言多少安慰了她,再看一看秦悅交代給她的東西,倒也沒那麽惆悵了。
到了酒吧門口那條街道,她随周遠行下車,任他牽着往前走,尋思着該怎麽樣聯系彭良比較合适,周遠行冷不防停下腳步,她疑惑地擡頭看去,幾米之外的酒吧門口臺階上赫然站着一個人,昏黃街燈照耀下,能看出是一個氣質頗好的中年婦人,正一動不動盯着他們,看不清表情,但她的姿勢明顯是僵硬的。
夏辛春下意識抽回自己的手,周遠行很快回了神,輕輕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讓她放心的微笑,然後走向婦人,一邊問:“媽,您怎麽過來了?”
夏辛春的心跳一瞬之間變得飛快,大腦一片空白,除了怔怔站在原地,什麽也做不了,直到周遠行喊她的名字,招手叫她進酒吧,她才回到現實,随後調整出一個還算自然的表情對好奇瞄她好幾眼的周母打招呼。
“阿姨,您好,”她向前走,同時勉力讓自己臉上的肌肉笑起來顯得不那麽僵硬,“我叫夏辛春。”
周母微微一笑:“你好。”
進了酒吧,周遠行讓夏辛春去地下室檢查酒窖,用的是老板命令員工的語氣,顯然是想借此給她一個回避的理由,不讓她尴尬。
她忍不住再看了看和周遠行有着如出一轍淡定表情的周母,視線碰到一起,周母沒有移開,臉上保持着兩個陌生人初見時的那種帶有距離感的笑容,不熱絡,不冷淡,似乎真以為她只是酒吧裏的一名員工。
夏辛春先給周母端來一杯溫開水,然後才進到地下室,将外面的空間留給他們母子二人。
地下室的門隔音效果極佳,關上以後,外面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她打開燈,随手拿了一瓶紅酒回到門邊坐下。
她不愛喝酒,也不懂品酒,所有的酒在她眼中無非是摻了酒精的水,或者說是摻了水的酒精,喝進胃裏除了引起灼燒感和清醒之後的頭疼,再看不出別的作用。她不認為酒能消愁,但至少現在的她需要酒精帶來的眩暈感,那樣她就沒有精力胡思亂想了。
她直接對着酒瓶一口一口喝着,不去猜測外面的人會談到的與她有關的事,竭力讓大腦處于放空狀态。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瓶紅酒終于被她喝見底了,她抱着酒瓶,靠到旁邊的牆壁上,擡頭往上看,只覺得天花板在不停晃動旋轉,繞地人頭暈目眩。酒意上湧,她再也支撐不住,疲憊地閉上雙眼,徹底醉了過去。
☆、6-3
夏辛春醉過去以後,就不省人事了,等第二天醒來,她發現自己正側躺在周遠行那張柔軟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穿着平常穿的睡衣,不用猜,她也知道肯定是昨晚他趁她睡着的時候将她抱上了樓。
她懶洋洋地看着面前書櫃玻璃上映出的自己那張模糊不清的臉,幾分鐘以後,漸漸清醒過來。她想起什麽,扯開一點衣領縮着脖子向內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發現裏面光溜溜的,空無一物。
她咬着下唇閉上眼睛,簡直不敢想象周遠行給她寬衣解帶脫去她內衣的時候是一副什麽樣的場景。
“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周遠行給我換衣服的時候,對我到底是先親後摸呢?還是先摸後親呢?”
一道戲谑的笑聲在安靜的卧室冷不丁響起,夏辛春吓了一跳,睜開眼睛,扭頭看向背後,頓時恨不得飛過去用床單塞住周遠行的嘴。
他正翹着腿坐在斜後方不遠處的書桌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戴着眼鏡,扭着上半身正對她的方向,右手搭在桌上筆記本電腦的觸控板上,左手手肘撐着椅背,掌心托着下巴,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姿勢竟莫名透出幾分慵懶性感的味道。
她暗罵自己沒救了,正要說話,他再次悠閑地開口:“有答案了嗎?不過我猜,應該是又親又摸比較準确。”
她被他直白的調戲弄得面紅耳赤,一時無措:“你能不能別這麽......別這麽......”
她詞窮,“別這麽”了半天,硬是沒有下文,周遠行挑了挑眉:“你是想說,別這麽......誠懇?”
她沒好氣地狠狠瞪他一眼,索性把頭扭回去,不搭理他了。她學乖了,反正說不過他,與其把自己氣死,不如以沉默應萬變。她豎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等着他能識相一點兒,早點離開卧室,好騰出地方來讓她換衣服,可是過了很久,一點動靜沒有,她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一眼,他仍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地對着電腦屏幕發呆。
她眯起眼睛細看,電腦屏幕上打開的是Word文檔,有一大半地方都鋪滿了字,這說明眼前的這個男人正在創作中。
周遠行坦白自己是作家以後,她便知道他以往每天上午躲在房間不是為了睡懶覺,而是在苦心寫作,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在她看來,閱讀別人現成的文字都需要有足夠的理解力和耐心才能堅持下來,那麽寫作必定是難上加難的事情。
看着此時此刻他認真投入的的模樣,她想,他大概正在構思某個情節和對話吧,或者正陷入糾結,不知道故事怎麽進行下去。她不敢打擾他,于是下床,拿起沙發上的衣服,輕手輕腳地往門口走。
周遠行還保持發呆的狀态,對她的動作仿佛全然不知,她踮腳繼續向前走,手好不容易搭上門把手,正要擰開,腰上忽然橫出一只手臂,下一秒,她便往後重重倒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她吓了一跳:“周遠行,你幹什麽呀?”
“你說我在幹什麽?”他不放過她,附在她耳邊漫不經心地說。
他的呼吸灑在她後頸上,引得她的心癢癢的,她不自覺放軟了聲音:“你放開我,已經很晚了,我得回去換衣服,還要出去買菜呢。”
“這樣啊,那麽你先告訴我,你昨晚為什麽要喝醉?”
她一怔,笑了:“你不會是來興師問罪,叫我賠你紅酒吧,反正我的工資是你發的,你可以在我的工資裏扣,我絕對不會告你苛扣工人工資的。”
他轉個身,站到她面前,雙手圈住她的腰,問:“又在跟我打馬虎眼兒?你明明是因為我媽來了才會喝那麽多酒,不是嗎?”
她低下頭:“你既然知道幹嘛要問我。”
“你還真是能沉得住氣,我本來昨晚晚一點兒要跟你說的,你倒好,喝得酩酊大醉、倒在酒窖裏,什麽事至于你這麽借酒消愁?被我媽看見了就看見了,她遲早會知道的。”
“你都告訴她了?”
“她就是很簡單地問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我說是,然後她就沒說什麽了。”
她不信:“她晚上來酒吧找你,不可能只是為了知道這點兒事。”
他聳了聳肩,笑道:“我沒騙你,主要是我有一陣子沒回家了,她想來看看我到底在幹什麽,知道我完好無損,她還能說什麽?我媽其實在我的感情問題上還是很開明的,只要我是正兒八經得談戀愛,她不會幹涉的。她來,主要是問我童瑤的事情。”
“童瑤?她怎麽了?”
“她要跟魏旭結婚了。”
她驚呆了,他失笑:“沒這麽可怕吧,兩個人有了孩子,結婚也是正常的,只是童瑤之前一直單身,這下突然冒出一個要結婚的男朋友,而且還懷了孩子,她爸媽都很生氣,覺得丢了面子,我媽知道她是跟魏旭在一塊兒,驚地眼珠子都掉下來了,昨晚還再跟我說,魏旭不是一個好的結婚對象,擔心童瑤以後受欺負。”
縱使她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乍然之下聽到他們兩個人要結婚的消息,也覺得難以置信,更何況對這些事一無所知的周母,她很能理解這些長輩的心情。
“結婚也挺好的,這下童瑤也算心想事成了。”
他點頭:“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魏旭能答應,估計是準備收心了,但願他能浪子回頭。不過我會好好看着他的,他要是結了婚還在外面胡來,讓童瑤傷心,我絕對會收拾他。”
童瑤結婚,夏辛春盡管意外,還是為她高興的,只是沒想到自己會被邀請做伴娘。
“辛春,周遠行是我半個哥哥,你是他女朋友,将來就是我的嫂子,來做我的伴娘,再合适不過了。”
她被她這聲“嫂子”叫地呆住:“不,童瑤,你肯定有很多玩得好的女朋友,找她們更好,我還是算了。”
夏辛春不愛出風頭,更不會頂着周遠行女朋友這個身份去參加婚禮,無論童瑤怎麽勸說,她都沒有松口答應,童瑤只能先依她,妥協地笑了:“好吧,反正距離婚禮還有段日子,伴娘的事先不急,你抽空陪我去看婚紗吧。”
她不好再拒絕,只能前往童瑤指定的婚紗店陪她試婚紗。
和上一次在咖啡店見面時候的落寞無措不同,現在的童瑤眼神靈動,說話時笑得眉眼彎彎,一舉一動無不洋溢着作為新娘子特有的那種快樂和幸福,大約是因為懷孕的緣故,氣質比往常恬靜平和許多。
童瑤在店員的推薦和解說下,興致勃勃地把所有婚紗都試了一遍,夏辛春坐在沙發上,最開始看到她穿着潔白婚紗從試衣間出來還有驚豔的感覺,會很配合地給出一點意見,看到後來只覺得眼花缭亂,每一件好像都差不多。
童瑤不滿她的惜字如金,一邊對着鏡子擺弄裙擺,一邊嘟囔:“辛春,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呀?這一件和上一件的風格和款式明明不一樣,怎麽能差不多呢?”
夏辛春有點尴尬:“反正你穿上都很漂亮,都很适合,随便選哪一件都不會出錯的。”
“挑婚紗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随便呢?以後你跟周遠行結婚了,選婚紗肯定比我還糾結。”
夏辛春倒從來沒想象過自己穿婚紗的樣子,此時聽她提到,不免一怔,心裏湧起微微的失落感,好在這種異樣情緒只停留了一秒便消失了,她笑道:“我可是實話實說呀,你長得這麽漂亮,穿哪一件都美,我實在給不出多少專業的意見,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的感覺。”
站在一旁的女店員也笑眯眯地點頭附和:“是呀,童小姐,你的朋友說得沒錯,每一件都很好看,如果實在拿不定主意,可以讓你的未婚夫過來看看再作決定。”
童瑤沒有接話,只是微笑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夏辛春對女店員禮貌一笑:“我跟我朋友想單獨說幾句話,能不能請你先出去一下?就幾分鐘,我們決定好了會叫你的。”
女店員離開以後,夏辛春走向童瑤,試探性地問:“是不是魏旭不情願跟你結婚?”
童瑤搖頭:“不是,結婚是他提出來的,我沒有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娶我,他從周遠行那裏知道我懷孕的事,問我是怎麽想的,我說我不知道,他就問我想沒想過嫁給他,我說想過,然後他就說,那就結婚吧。這……應該算情願的吧。”
夏辛春想,魏旭的這個求婚來得還真不是一般地草率,任何一個女孩子聽到男友這樣求婚,免不了都要失望,更別說童瑤還深深愛着魏旭,在如此匆忙的情況下決定結婚,雖然也算美夢成真了,不過到底還是會覺得委屈的。
“既然他提出結婚,說明他是願意對你和你肚子的孩子負責的,可能他現在對你的感覺不完全是愛情,但是最起碼說明他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你要做的,是好好做你的新娘子,其他的暫時不要考慮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童瑤撥弄幾下頭發,回頭沖夏辛春笑了笑,“他要跟我結婚,我很開心,這是我夢寐已久的事情,我應該知足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你是不是害怕魏旭會後悔?”
“也不是。起初我以為魏旭說結婚是開玩笑,過了幾天他突然來找我,帶我去見他父母,當着他父母的面說要娶我,那一刻,我忽然感覺我其實一點兒都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過去,不了解他的性格,不了解他的家庭,在這種情況下,僅僅因為一個孩子就貿然闖入他的人生,我不敢确定,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
夏辛春安慰她:“可是相比你打掉孩子,或者獨自生下孩子撫養孩子長大,和魏旭結婚顯然是更好的解決方法,至少,你是愛他的,不是嗎?”
童瑤目光閃爍了一下,長噓一口氣,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活力:“你說得對,兩情相悅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我能有機會去愛自己愛的人,也算是幸運了。我知道魏旭不愛我,跟我在一起,說不定對他還是一種束縛,可是他對我作出了承諾,願意娶我,我就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哪怕最後他還是不愛我,甚至厭倦了我要跟我離婚,我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好啦,別這麽悲觀,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夏辛春一向不擅長安慰人,只好把話題轉向別處,“先選婚紗吧。我覺得你身上這件挺不錯的,你的鎖骨很漂亮,穿這種抹胸式的會格外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童瑤顯然對她的誇贊相當受用:“就聽你的,我也覺得我身上這件最合适,”她指着另一件抹胸式樣的婚紗給夏辛春看,“你也試試嘛,我感覺周遠行很快就會跟你求婚的。”
夏辛春連連後退:“我還是算了,結婚哪是說結就能結的,我現在不奢望這些。”
想到周母,她的情緒更加低落,童瑤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小心地問:“你跟周遠行之間沒出什麽事吧?結婚怎麽就成奢望了,我還從沒見過周遠行對哪個女人這麽上心呢。辛春,你的缺點就是太不自信了,你想想,連周遠行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你還有什麽可自卑的?完全沒必要嘛。”
夏辛春知道她直言直語慣了,也清楚自己性格上的确存在缺陷,于是選擇了但笑不語。沒有反駁,一方面是因為她不習慣和別人談論自己這種性格缺失的來源,另一方面是她仍對周遠行關于周母對她态度的回答持懷疑态度,心裏五味雜陳,這種情況下,再談及感情就是故意跟自己過不去了。
童瑤挑好婚紗式樣,付了訂金,約定好來取婚紗的時間,然後跟夏辛春走出婚紗店。
她要送夏辛春回酒吧,夏辛春搖頭:“不了,我還約了一個朋友見面,你先回去吧。”
童瑤沒有追問,跟她道了再見以後開車離開。
夏辛春約的人是彭良。秦悅昨天已經出發去美國,臨走前給她打了電話,只說了些一般的道別語,并沒有提到彭良,夏辛春除了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其實也說不出別的話來,不過倒是記得要早點兒把她交代的東西還給彭良。
夏辛春打出租車到醫院,彭良剛結束一臺小手術,他接過她遞過來的盒子,不解地問:“這裏面是什麽?”
“我也不清楚,秦悅說是你落在她車上的,叫我還給你。”
他抿了抿嘴,遲疑一下,問:“秦悅是昨天的飛機嗎?”
“是的,去美國。”
“美國,”他重複這兩個字,擡頭望了望天,臉上看不出情緒,過了一小會兒,他扯了扯嘴角,對着她笑了,“真是夠遠的,不過這樣也好。”
夏辛春一時無話可接,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其實你也是喜歡她的,對吧?”
彭良的嘴角上仍然挂着淡淡笑意,他沒被她的問題吓到,也沒有回答,只平靜地說:“謝謝你特地幫忙送過來,如果你們再聯系的話,麻煩請替我轉告她一聲:不管學業多麽繁重,都要保證充足的睡眠,別跟以前一樣總是熬夜。”
這天晚上酒吧打烊以後,夏辛春主動給秦悅打了電話,轉述了跟彭良見面的事。秦悅聽到他的叮囑,不禁在遙遠的大洋彼岸另一端苦笑了。
“他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正經的不像話,我從來沒猜透過他的心思。最後一次跟他見面,他除了跟我說對不起,讓我找個好男人在一起之外,一點留戀的話都沒有。”
夏辛春想起白天彭良面孔上掠過的茫然表情,沒有出聲。
秦悅清了清嗓子,再開口,語調輕松了很多:“唉,看我,竟然對你沒完沒了了,放心吧,我沒事,都過去了。有機會,讓周遠行帶你來美國,到時候我給你們做導游,不過前提是我得盡快适應在這邊的生活……”
挂斷電話以後,夏辛春抱起睡衣準備去洗澡,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她拿起來一看,是某個新聞客戶端的消息推送。
“W市人體器官販賣案團夥頭目羅任輝被殺一案今日一審宣判,犯罪嫌疑人伍傑凱犯故意殺人罪、拐賣婦女兒童罪、故意傷人罪和故意毀壞屍體罪,數罪并罰,判處無期徒刑……”
後面的報道內容被省略,夏辛春沒有解鎖屏幕繼續看下去。
她關掉手機,将衣服扔回到床上,然後打開窗戶,閉上眼睛任夜風吹拂到臉上,幾分鐘以後,等皮膚有了輕微的麻木感,她返身從藏在衣櫃抽屜裏的煙盒中取出一支煙和一個打火機,站回到床邊。
她以為自己表現得很鎮定,然而她發現,她點煙的那只手一直在顫抖,費了很大的勁才把煙點燃。
☆、6-4
“我準備從酒吧搬出去,到我哥那兒去住。”
周遠行眸光微閃:“搬出去......怎麽突然要搬出去?”
夏辛春咬了咬唇,說:“我認真想了一下,覺得我們倆這樣不太好……”
“哪裏不好了?”他停下擦拭酒杯的動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不敢直視他,輕聲解釋:“我們倆現在只是男女朋友,我在你這裏工作沒什麽,但是同住一個屋檐下,傳出去終歸是不好的,我爸媽要是知道我跟一個男人住在一起,肯定也會生氣的。”
他沉吟,幾秒鐘以後,頗有點兒無可奈何地看着她:“是不是我媽媽那天晚上過來,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不是,跟阿姨無關,我只是站在父母的立場考慮,而且……”她停了一下,回看他,“跟你在一起,我一直感覺好不真實,一切發生得太順理成章了,我沒想過我們能走到現在。”
“所以呢?”
“你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也是一個對女人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跟你相比,我太平凡普通了。我沒有好的學歷,智商也不高,還很愚笨,也沒有一份聽起來像樣的工作,當然了,我不是說在你這兒當服務生不像話,我只是感覺一直這樣下去是不對的……”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他一直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她,然後趁她視線轉移到別處之前忽然出聲打斷她:“我們結婚吧。”
她正努力組織着措辭,聽他不鹹不淡地甩出這一句,不禁呆住了。
周遠行彎起嘴角微微一笑,拿起酒杯,繼續擦拭:“只要結婚了,你擔心的那些問題全都不必考慮了。”
她仍然處于震驚之中,沒法開口。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們倆沒有結婚卻住在一起,傳出去對你确實會有不好的影響,既然這樣,我們就結婚吧,結了婚一切就名正言順了。我知道你的顧慮大多源于你的不安全感,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你的擔心都是沒有必要的。什麽學歷呀、智商呀,這些都不重要,我要找的是女朋友,不是競争對手,”他半眯着眼睛對着燈光檢查酒杯上是否還有水漬,一邊戲谑地說,“你這樣智商不高的女孩子最适合我了,你要是跟我智商一般高,或者比我還聰明,那我不是就被你吃得死死的了?以後想幹點什麽壞事,都逃不了你的眼,多可怕。”
夏辛春牢牢地看着他的臉,心裏百感交集。不可否認,周遠行擁有一張英俊到無可挑剔的面孔,尤其笑起來的時候,不管笑意是不是只浮在表面,都會給人溫暖的感覺。此時他的笑容雖是打趣的,可是通過他閃着光芒的眼睛,她能感覺到,他說要跟她結婚的話是發自真心的。
“遠行,”她終于穩住了心神,“我沒有逼婚的意思,結婚牽扯的事情太多,遠不是兩個人領個證就完事那麽簡單。”
“也就是說,你不願意,或者說你從來沒有過這個想法?”他兩手撐在吧臺邊沿,再一次和她四目相對。
她一頓,一時無言以對。
他理解了她的這個沉默,略微苦笑:“所以我以前說的沒錯,在我們的關系中,你的态度一直很慷慨,在一起可以,不在一起,你也可以接受。你對這段感情一直都是沒有信心的,所以才會在我媽知道以後,急着逃走。對嗎?”
她知道自己該否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法反駁。他的目光太嚴厲,她招架不住,于是握住他的手,苦澀一笑。
“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有多麽自卑,從W市逃回C市,我腦子裏除了’逃’再沒有其他的想法,老實說,那個時候我并沒有回家求助父母的打算,更沒想過在一個地方久待,在你這裏停下,是我沒有料想到的,我更沒想到我的喜歡有一天會開花,會得到你的回應。你是一個很體貼的男友,忍受住了我陰晴不定的性格,教我要學會好好生活。可是我不能一直在你的保護下過日子,我必須要從這裏走出去,重新讓自己融入社會,我想讓自己能變得更自信一點,徹底擺脫過去帶給我的陰影。”
周遠行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似乎在辨別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而她毫無躲閃,提過“過去”二字時,眼神裏有痛苦的情緒閃過,他的心不由一顫,根本沒法再生氣了。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不僅要從這裏搬出去,還會在別的地方找一份工作。”
她遲疑一下,緩緩點頭:“我媽媽暈倒那次,我爸爸知道我回了C市,就跟我提過,讓我離開酒吧,找一份別的工作,後來他也多次表達過這個想法,但是我都沒有表态,因為……我總覺得跟你在一起很不容易,想多點時間跟你相處。但是,我是爸媽的女兒,我必須也要為他們考慮,讓他們開心。”
他閉上眼,長舒一口氣,似乎接受了她的說法,但語氣分明是無奈的:“是我自私了,辛春,一直以來我考慮的都是怎麽讓你開心,但卻忘了你有自己的家人,也需要有足夠的時間來跟家人相處,跟他們在一起,在身體和情感上你會受到更好的照顧,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
夏辛春先跟鄭辛遠打電話,說了這件事,鄭辛遠同樣意外:“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想要從酒吧搬出去?”
“沒發生什麽事,你跟爸爸不是一直希望我找一份正經的工作嘛,我仔細想過,你們說得沒錯。”
“那麽,周遠行知道嗎?”
“知道,我跟他說過,”她倒是有點兒怕他的唠叨了,用輕松的口吻說道,“不就是從酒吧搬出去嘛,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不要胡思亂想。難不成你是怕我住在你家,影響你跟嫂子?要是這樣的話,你放心,我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