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忍着悲痛到我的墳前給我除去墳頭草,我一想到陳蘇會難過,我就疼得更厲害了。

我上網搜查,得絕症後如何降低愛人的痛苦,也不知道誰出的馊主意,竟然讓我瞞住陳蘇悄悄離開,而更可怕的是,我竟然也學着這馊主意做了。

于是我開始無理由挑陳蘇的刺,有什麽事都要亂發一通脾氣,把陳蘇氣得團團轉,可是還不夠,我還不夠無理取鬧,于是終于在草莓和火龍果誰更好吃的問題上徹徹底底惹怒了陳蘇。

陳蘇那句話是氣話,我知道,但我那句好卻是認真的,我用了大半月時間努力,無非想聽他說出那句話罷了,我說不出來,就逼他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才是愚蠢而殘忍的那一個。

可是事情按部就班的進行了,我又有點後悔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想跑到陳蘇的面前,沖他大吼,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呀,你為什麽還對我這麽冷淡,只有我一個人難過,好不公平。

但是我沒有,我只得壓抑自己全身不住的發抖,把病例表撕得粉碎沖進了馬桶裏,我永遠都不會告訴陳蘇這個秘密,我要我們這段愛理所當然的走到盡頭。

這樣陳蘇就不會難過的看我一點點死亡。

我愛陳蘇,病入膏肓,寧願我比陳蘇多受點苦,我無聲癡癡笑起來,誇贊自己的聰明,又唾罵自己神經病。

如果陳蘇知道我這麽做了,肯定會恨我的,所以我絕對會走得幹幹淨淨,一點兒痕跡都不留。

4.

我私以為陳蘇沒有從前那麽愛我了。

如果他再在乎我一些,定能發現我的不尋常,我雖然小脾氣多了點,但絕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這兩日我一直在琢磨着,陳蘇突然竄到我面前大聲質問。

尖銳的咆哮着——你到底在鬧什麽——我既竊喜又害怕,這時候我猛然驚醒,一看,白花花的天花板,空蕩蕩的單人房,一摸,身側的被窩是冰涼涼。

原來是夢,陳蘇沒注意到我,我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落,掙紮着起床,睡了一覺我的腦袋昏昏沉沉像塞了塊鉛在裏頭。

可是我不能停下,我發覺自己的胃開始抽痛起來,但又不是忍受不住的痛感,只是覺得有只手一下一下在拉扯我的胃,我強忍這種不适,收拾好打開門,家裏安靜得只有我輕輕的腳步聲,想開陳蘇已經去公司了。

我渾渾噩噩走到廚房,飯桌上竟放着一份豆漿和油條,這日常最為簡單的食物卻極大的刺痛了我的眼睛,連胃都開始痙攣。

Advertisement

東西是陳蘇買的,以前他常常這樣做,我眼眶不禁有些濕潤,走過去坐下,豆漿猶存溫熱,我抿了一口,口齒間都是濃濃的香氣,緩解了胃部的不适。

可我實在吃不下油條,沾了油的東西聞起來都讓我有作嘔的沖動,可這是陳蘇買的,我心一橫,快速咬了一口,果然,胃就開始抗議,我捂着肚子跑進廚房的洗手臺,吐出了些酸水,這下好了,連早餐我都徹底吃不下了。

我今天打算去一趟香山,我和陳蘇每年總會去幾趟,倒不是喜歡爬山,而是山裏有座很靈的廟,我喜歡去那兒求簽。

我不迷信,可這些玄乎的東西卻很有趣,全當找樂子。

因着身體實在太難受,我磨蹭到下午才出門,天氣很好,出了太陽,地面的積雪都融化了些,空氣泛着冰碴子的冷,吸一口,凍到骨子裏去。

不是旺季,香山的游客不多,上山有兩條途徑,一是自個慢慢爬,二是坐纜車,陳蘇酷愛前者,他喜歡看被霧氣環繞的山林,喜歡俯身觀察路邊的花草,也喜歡牽着我的手,笑我體力不佳。

其實我不是體力不佳,只是我懶,所以我通常撒嬌讓陳蘇與我一起坐纜車,陳蘇大多數時候會答應我的請求,他總是遷就着我,對我好得不得了。

可是我今天決定自個爬,即使身體再不舒服。

山路并不算颠簸,只要我小心一點兒扶着絕不會出意外,我尋着我和陳蘇走過的路,結果一到冬天,山林寥寥無人也便罷,連草木都來欺負我,全枯得不能看。

我執着的在小路裏找一抹綠色,終究失敗。

爬到半山腰,我便氣喘籲籲,不适感已經達到了極點,我不得不休息一會兒,站在圍欄旁望着遠處的小山,一座兩座,烏壓壓的,越過山的那頭,還是山。

我足足停了半小時,接下來我得加緊進度了,我不想到了山上天便黑,那會讓我恐慌——有一回夏天,我不知道發什麽瘋,聽說晚上會有流星雨,便央求陳蘇帶我來山上看,我們準備好裝備,興致勃勃的上山。

結果我一個不留神就和陳蘇走丢了,山裏信號不好,我膽子又比老鼠大不了多少,怕得直哆嗦,一遍遍喊陳蘇的名字。

我多怕山裏來了狼把我叼走,可是沒有,在我叫到嗓子都啞了時,陳蘇找到了我,他吓得不輕,緊緊把我摟緊懷裏,安撫我。

我那時就想,要來的狼叫陳蘇,我就心甘情願的讓他叼走,任由他把我叼進自己的小山洞裏,日夜颠倒,極盡纏綿。

我兀自笑了下,回憶盡頭,廟宇也就到眼前。

幸而天還沒暗,我腿肚子直打顫走進廟裏求簽,求簽是一件極其好玩的事情,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拿到的是大兇還是大吉。

我懷着忐忑的心向廟裏的小和尚要了一個簽筒,學着最虔誠的信徒跪在菩薩面前,沙沙沙沙沙沙,竹簽摩擦的聲音真好聽,咔的一聲,便是竹簽掉出來了。

我急急忙忙撿起來看,竟然是大吉,我欣喜若狂,結果還沒等我笑出來,又發覺軟墊下藏着一支,我一并拿起來看,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真讨厭,連菩薩都拿我開玩笑,軟墊下的簽竟然是大兇。

我疲憊得不得了,求簽變得無趣起來,帶着失落的心情去坐纜車,纜車速度不快,天色漸漸暗下來,仿佛要把我吞沒,我從沒有一個人坐過纜車,但我卻不怕了。

我都要死了,我還怕什麽呢,哦對,我只怕陳蘇不快樂。

我忍不住在半山腰掉了兩滴眼淚,風很快被眼淚帶走,我又是那個活蹦亂跳的林容。

陳蘇以前說我,林容林容,你不能這麽沒心沒肺,要以後被人欺負我不在你該怎麽辦。

誰能想到,先離開的那個是我。

接下來的兩天我沒有折騰的精力了,我在家窩了個天荒地老,辭職信遞上去被駁回我也不管,我都要死了,我還要受無良資本家的壓迫那未免太傻。

工作時,我很讨厭部門的經理,他總是挑刺,我一度懷疑他是嫉妒我,但現在也無所謂了,收到他的信息,我特別豪氣的将他罵了一頓,諸如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你別再來招惹我,否則我和你不客氣。

罵人拉黑一條龍,開心得我在床上打滾。

我發覺死亡也有好處,能做很多從前不敢做的事情,于是我将微信最讨厭的幾個人一并拉黑了,放在從前我可不敢,畢竟我要社交,可我都要去陰間了,就犯不着和陽間的人打交道。

這真是這些天來最痛快的事情了。

可是我不小心劃到我和陳蘇的聊天頁面,停留在前兩日的不必上,不由又萎靡下來,以前我們無話不談,即使滾了幾次床單都有說不盡的情話,可是我往上翻,這些年的情話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閑話家常。

從熱烈到平淡,是每一對情侶都必經的道路,可我是浪漫主義者,我恨不得我和陳蘇一輩子都膩膩歪歪,把別人做過的沒做過的,全部都嘗試一遍。

我有個小小心願,瘋狂又大膽,我想和陳蘇在露天的沙灘上做、愛,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海風給我們助興,星星是我們的見證,我們激烈交纏,像最原始的野獸,把全部交給對方。

好可惜,有生之年,我這個願望怕是要化作灰燼泡影,再也無法實現了。

5.

陳蘇又在家,我裝做沒有看見他,再過兩天我就要走了,于是找出個行李箱開始收拾,我一股腦把冬天的衣服往裏頭塞,連疊都不疊,亂糟糟的看着很不舒服。

但我向來如此,随心所欲慣了,也就覺得沒什麽,陳蘇就不同了,他靠在床沿玩兒電腦,時不時往我這兒看一眼,在我準備把擠得不像話的行李箱拉上時,他終于忍無可忍的開口,“太亂了,疊一下吧。”

我回過頭看他,還以為是平時我們兩個要出去旅游時,待會他就會看不過眼下來幫我收拾,但不是,我這是要和他分手了,他自然不會過來搭把手。

我不聽他的話,兀自硬生生把拉鏈拉上了,然後把箱子一拉,拍兩下自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