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得償所願麽?”楚玉姝含笑承下餘慕娴的禮,“願姝兒能托小哥哥的福氣……”

話罷,楚玉姝與餘慕娴并立在河堤上,觀了一陣冰挂。

待天色暗透了,二人即乘轎回了休府。

餘慕娴去壘石場時用的是府衙的轎子,而出城郊則是承了楚玉姝的情。故而,等轎子擡到休府門口,餘慕娴即下了轎。

“多了四皇女。”隔數步謝恩,餘慕娴低眉道。

“餘小公子客氣。”替楚玉姝還禮,晚霜将一盞宮燈遞到餘慕娴手中,轉身跟着楚玉姝的轎子一同進了休府。

目送罷擡楚玉姝的轎子入了休府,餘慕娴提燈正要從偏門進,卻瞥到偏門門口立了一個人。

“休少爺?”将手中的燈籠提高,餘慕娴彎眉望了望站在眼前,一身泥點子的休平治,“你怎會在此處?”

“等你。”看清打燈人是餘慕娴,休平治當機拉着餘慕娴從偏門朝着自己的院中拐,低聲道,“本少爺有要事尋你?”

“不知是何事?”跟着休平治從暗處走,餘慕娴好奇休平治是從何處攬了一身泥濘,“可是壘石場的那群流民給你氣受了?”

想過那淩空的扁擔,餘慕娴低眉想了想白日發生的事。晨起時她觀了休高運受賞,而後便與休平治去了壘石場,放了些許流民。

既是放了那群流民,休平治便不該挨打呀!

挑眉細看休平治臉上的淤痕,餘慕娴旁敲側擊道:“敢問休少爺,你可知壘石場的流民還有多少?”

“聽曹啓說,還有一兩千人。”平聲應過餘慕娴,休平治将其帶到了自己的院落。

“裏面的人想見你。”将餘慕娴手中的燈籠交與立在門口的小厮,休平治将餘慕娴領入內堂。

“嗯。”見腳已踏入了內堂,餘慕娴也未問是何人要見她。她既是已經來了,那用眼睛看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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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步跟在休平治身後,餘慕娴打量着休平治的居處。

休平治居處與她的居處大小無異,但陳設卻相差甚多。

她的居處雖只是供她暫住,卻多放的是文玩,而休平治的居處滿滿當當的全是些兵器。

觀着一個個反冷光的槍頭,餘慕娴将視線轉到了坐在堂中的男子身上。

“羅小将軍。”率先與羅昌打過招呼,餘慕娴不禁挑眉看了休平治一眼。

休平治真是好膽量,竟是轉眼就将羅昌從壘石場引到了休府。

“餘小公子。”散漫地與餘慕娴拱拱手,羅昌仄坐在休平治的軟榻上,拎着酒壇飲酒。

“我們又見面了!”将酒壇向餘慕娴一伸,羅昌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餘小公子可是要與羅昌飲上一杯……”

“不必。”輕笑推開酒壇,餘慕娴自行尋一高凳坐好。

擡眉掃過堂中二人,餘慕娴拱拱手道:“不知二位要慕娴來此處,所為何事?”

“餘小公子不知?”羅昌起身拎着酒壇,走到餘慕娴身前,“四皇女沒和你說……”

“沒有。”出言打斷羅昌,餘慕娴望着酒壇道,“四皇女從未和下官說過任何事。”

“可你方才明明是與四皇女一起回來的……”思過羅昌道的,今夜之事,事關大楚存亡,休平治扯住餘慕娴的袖子道,“本少爺不與你計較神棍,也不計較你只是個叫花子……”

“他如何是個叫花子?”羅昌嗤笑着将酒壇砸到休平治的手上,“你可莫要小瞧了他!他可是邺城餘氏的後人……”

“餘氏後人?”楞眼将羅昌的話在耳中過了幾遍,休平治指着餘慕娴道,“這小子怎麽可能是餘氏後人……若他是餘氏後人,怎麽會助纣為虐?”

“為何不能?”起身應休平治,餘慕娴與二人一拜,道,“今日天色已晚……”

聽餘慕娴有要走的苗頭,休平治忙道:“不,你不能走!”

“為何?”冷眼盯着休平治,餘慕娴擡手抖抖袖子,“休少爺以要事為由,要下官來居處,但下官來居處後,少爺您又不将大事說與在下聽……”

“那是因為……”休平治正要解釋,卻聽羅昌道,“方才未與餘公子解釋是羅某的過錯……羅某來此處只是想與小公子謀大事……邺城已失,羅某無顏見昌平父老……”

“所以你想在長寧留名?”餘慕娴接過羅昌的話頭,“這近些日子,忠臣不好做……”

羅昌道:“那羅某願死在長寧街頭,已匡大楚盛名!”

“呵……”聞羅昌道自己有死志,餘慕娴輕笑着看了羅昌一眼,就勢道,“羅小将軍,你沒發現休少爺居處的氛圍不對麽?”

“怎麽不對?”羅昌轉頭查看,便見院中燈火通明。

“哈哈!”見羅昌回了頭,站在院中的休高運孤身從院中邁到了堂中,轉目沖餘慕娴笑道,“貴人不愧是餘兄的兒子,不過半柱香,就發現了院落有異。”

察覺堂內入了陌生人,羅昌蹙眉:“你是?”

“長寧郡守休高運!”自行報上姓名,休高運彎眉與羅昌拱拱手,“見過羅小将軍,幸會!幸會!”

“嗯。”羅昌冷哼一聲,直着腰受了休高運的禮。

見羅昌無禮,餘慕娴即躬身給休高運一個臺階下:“見過休大人。”

休平治也順勢喊道:“爹!”

“治兒退下。”休高運一邊起手扶餘慕娴,一邊命休平治退出內堂。

“爹爹——”休平治蹙眉,“羅小将軍是兒……”

“閉嘴!”休高運涼涼地盯着休平治,“為父還未追究你在壘石場中與羅小将軍比武一事,你便急不可耐地要嘗嘗家法麽?”

“這……”休平治面色一變。

“你放心!為父是不會為難羅小将軍的。”見休平治知道好壞,休高運将餘慕娴安置到餘慕娴之前坐着的高椅上,轉身安撫休平治,“治兒莫不是忘了為父也是大楚之臣?”

“那兒便先退下了……”休平治看了羅昌一眼,即不甘不願地從內堂退了出去。

盯着慢慢合上的門縫,餘慕娴還未來及感嘆休高運教子也是軟硬兼施,便聽到休高運在與羅昌低語。

休高運擡手給羅昌斟了一杯酒:“高運一心奉主,奈何……”

“怎得?”羅昌接着休高運的酒杯,擡眼望着休高運。

休高運道:“奈何奉主無門。”

聞休高運道了奉主無門,羅昌順勢道:“既是這樣,羅昌便有一事要尋郡守大人幫忙!”

“不知是何事?”休高運擰眉。

羅昌答:“尋人!”

“嗯……三皇子流落長寧已久……奈何本将軍久尋不見……”羅昌擡頭看了看餘慕娴,繼續道,“故而……本将軍想求大人幫……”

“此事怕是不成……你不知道……”出言将羅昌的話頭壓下,休高運正要換個話頭,卻見餘慕娴走到了他跟前。

“休大人……不知你今日為何會來此處?”餘慕娴佯裝驚懼地望着休高運。

“啊!這多虧了李神算!”休高運見餘慕娴問話,随即道,“李神算今日又給休……不想正瞧看到了治兒與羅小将軍在比武……”某人算了一卦。卦象是西北大吉。李神算說,那定是西北有貴人……想來長寧西北唯有壘石場,故而休某人今日就決意去壘石場一探

“所以羅小将軍是貴人?”餘慕娴笑問。

休高運捋捋髭須:“李神算言,你們倆人都是天字貴命,休某若交之,定然……”

“休伯父說笑了。”聽休高運将因果說得如此通透,餘慕娴即明白休高運已是知曉了她與羅昌的身份。

俯身與休高運斟一杯酒,餘慕娴道:“慕娴與羅昌皆是邺城遺孤,此番流落長寧,全賴大人恩賜。若無長寧城下施粥,慕娴也不知該如何熬過那漫漫寒夜,茍延殘喘至于今日……”

“餘賢侄說笑了。”見餘慕娴一點就透,休高運甚是滿意,“休某人聽手下人道,羅賢侄曾在長寧城中大斥我休某人的才疏學淺,數典忘祖,還丢了我休氏前人的臉面……”

被休高運改口稱“賢侄”,羅成冷哼一聲:“可伯父不是以向羊舌稱臣了麽?”

“呵呵……”休高運也将從餘慕娴手中接過的酒盅重重地落在案上,“羅賢侄以為稱臣不妥?”

“稱臣怎麽可能妥帖?”羅昌侃侃而談,“休伯父可聽聞,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休伯父如此朝三暮四,怕是難在羊舌國讨到好……”

“那依餘賢侄的意思?”休高運握緊手中的酒盅。

羅昌湊近休高運:“伯父不如寫份檄文,讨伐無道昏君……”

“哦?”含笑喝下餘慕娴斟的酒,休高運盯着餘慕娴,“餘賢侄以為呢?”

“嗯……”被休高運點到,餘慕娴頓了頓,低眉道,“長寧久在邊陲,楚帝失德。休伯父心憂黔首,甘以萬代之名,換子民安業之實,願以楚地之虛,換羊舌常佑之吉……”

聽餘慕娴為休高運溜須拍馬,羅昌怒不能遏:“餘小子你——”

“羅小将軍你且住口!”擺出有一說一的模樣,餘慕娴起身與羅昌斥道,“你鼠目寸光,不識得良臣面目,你意氣用事,罔顧百載賢良。休大人一心為民,豈能容你在此處蓄意诋毀?”

“餘小子!我羅昌真是看錯了你!”羅昌重重地拍了一個桌案。

“哼——”順手抄起休平治堂內的兵器,羅昌揚手朝餘慕娴身上一刺,“我這就先誅了你,再誅那佞臣!”

盯着羅昌的劍鋒,餘慕娴還未躲,便被休高運拉着往後退了幾步。

“來人啊!把羅小将軍拖下去!關到地字獄!”休高運沖着門外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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