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休高運喊罷,即有幾個護院持械從院中沖到堂內。

“呵!來的正好!”見院外來人, 羅昌随即與護院在堂中纏鬥。

待打過五六回合, 衆護院不敵,才想出了用漁網的法子, 将羅昌從內堂拖了下去。

“休高運!你背信棄義!不得好死!”掙紮着将休高運罵上一番,羅昌大笑着消失在餘慕娴的視線裏。

望着因打鬥而散落在地上的兵器,餘慕娴整衣與休高運拜了拜:“休伯父——”

“怎麽, 貴人有話說?”聞餘慕娴與他改了稱呼, 休高運整袖尋了一椅子坐好。

見休高運自行尋了坐,餘慕娴蹙蹙眉。

羅昌方才之舉, 無疑是将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雖羅昌所言與她餘慕娴無太大幹系, 但推敲起細節,卻不難發覺她與羅昌是舊相識。

想着壘石場中餘下的流民多是羅昌舊部,餘慕娴踏到休高運跟前, 又與他拜了拜:“休伯父……慕娴不才,卻也曉得知恩圖報的道理……早年休伯父曾以一碗薄粥助慕娴, 慕娴自該以身謝之……慕娴知伯父您苦邺城流民久矣, 慕娴願明日去壘石場勸叛佞歸于長寧民籍。”

“嗯……”擡目打量着眼前着官服的餘慕娴, 休高運賣了個關子, “這個……”

“慕娴以為,勸民之事,宜快不宜慢。”知曉休高運清楚,她所言的流民是羅昌舊部,餘慕娴出言打斷休高運,“若是羅小将軍被困休府的事傳出去……”

“貴人莫急!”休高運起身将餘慕娴扶到座上,“我尋治兒助你……羅小将軍是與治兒一同來府上的,只要讓治兒尋人去與壘石場中羅小将軍的親信說一聲……”

“且慢!休伯父。”聞休高運動了靠休平治傳話的心思,餘慕娴出言止住休高運,“慕娴覺得方才之事還有蹊跷。”

休高運擰眉:“嗯?”

“休伯父知曉,羅小将軍來休府時,原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若是今夜他沒回去……那無論如何,羅小将軍被困休府的事都會傳出去……”

Advertisement

低眉将羅昌今夜所行想過一通,餘慕娴确信羅昌是有備而來。若是有備而來,那羅昌定然是希望被困休府一事鬧大……

此事鬧大,壘石場中羅昌的舊部或是會沖出壘石場,再與城郊外那群遺兵裏應外合……

裏應外合……三皇子楚宏儒……

思及楚玉姝三番五次與她道,楚宏儒有為君之相,餘慕娴茅塞頓開。

“慕娴希伯父命獄卒拖着羅昌游街,以儆效尤……待游畢後,慕娴願前往說服羅昌歸屬休将軍帳下。伯父,你也知,羅家世代掌軍,從軍之人,其志也堅,其膽也大,何不多為自己謀劃?”朝休高運湊近半步,餘慕娴據理将羅昌往前推了一步。

聞餘慕娴要自己将羅昌推舉給休高逸,休高運背手在內堂走了片刻。待想過羅昌性情耿直,而祖上多是武将,休高運也起了幾分愛才之心。

少年心性,自是該磨。

先辱後禮,也能博個好名聲。

“這些都是你父親教與你的?”張口不言羅昌,休高運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這個矮了自己兩頭的兒郎身上。他記得李神算前幾日才與他言,此子是餘文正的血脈。而餘文正與他休高運也算舊交。

奈何道不同,不相為謀。

“是……”一日被兩人提及自家的爹爹,餘慕娴沉氣道,“慕娴慚愧……”

“這有何好慚愧的……”想過餘文正來長寧時,曾與休高運吃過苦頭,休高運眯眼道,“若是你父還未離世,高運還想請他來長寧作個西席……”

“休伯父言重了。”瞥到休高運面色不佳,餘慕娴暗猜其話無好話,随即自貶道,“家父上谏不成,反累得家眷,如何能擔得上教授平治公子的大能?”

“呵呵呵!”被餘慕娴奉承的開懷,休高運轉頭望着餘慕娴,“餘賢侄你倒是看的開。不過,此話也勉強可算是說對了!你父親死得恰到好處。若是他茍活到今日,無非兩條路,一條是輾轉到我羊舌國受辱,另一條是跟着楚太子倉皇南渡。”

話說到此處,休高運頓了頓,道:“哦,這話說錯了……餘賢侄,你此刻定還不知楚國已定新都,已有新君一事吧?”

“羊舌國國主竟是未能乘勝追擊?”佯裝不知近況,餘慕娴激動地望着休高運。

“非是不能乘勝,而是年前圍邺城,羊舌國主并未讨到什麽便宜。”休高運見眼前的小兒竟是連楚新帝登基都不知,心底不禁生出幾分鄙夷。

想着休高逸與休高運原就親近,餘慕娴低聲問道:“這是為何?”

“長寧起兵,仗得是年初邺城來的糧草,故而光是圍城,便已自行損了遠軍鋒芒。”将舊事細細娓娓道來,休高運半眯着眼,“加之羊舌國主起兵之時,動了聖人心思,不許遠軍禍亂邺城,也使得軍心不穩。”

“嗯?”給休高運一個尾音,餘慕娴起了興致。邺城之圍,她聽為将的羅昌說過,也聽為君的楚玉姝說過,但如休高運這般為官的,她還是頭一次聽。

“最後便是楚太子南逃數日,便糾結了幾十萬盟軍勤王。”休高運斜目瞥了餘慕娴一眼,将話頭打住,“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麽?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

斂起周身的散漫,休高運道:“今日天色已晚。實在不宜老夫與賢侄你敘舊……待過幾日,老夫閑了,邀賢侄到老夫書房一言可好?”

見休高運已将稱呼從“貴人”換到了“賢侄”,餘慕娴順勢道:“謹伯父言。”

匆匆跟在休高運留下的小厮身後回到居室,餘慕娴被婢子禀告,楚玉姝與她送來了一碗參湯。

圍着爐火将參湯飲下,餘慕娴便換下官服,和衣睡了。

待醒時,天已大亮。

餘慕娴趁天亮穿官服與尋休平治,卻聞休平治早早去了壘石場。

低眉想過壘石場中有羅昌舊部,餘慕娴正要前去,卻見晚霜候在了休平治院門口。

“餘小公子!”含笑與餘慕娴見禮,晚霜道,“四殿下邀您今日與她對弈!”

聞楚玉姝邀她前去下棋,餘慕娴看了休平治院外的小厮一眼,低聲問晚霜:“可是與休大人報過?”

“自是報過。”晚霜一邊應餘慕娴,一邊心道,她家的四殿下果然想事周全。不單早早的命她來催休少爺去壘石場與三皇子報信,還命她去與休大人讨了餘慕娴解悶。

将餘慕娴的顧慮解去,晚霜道:“還望餘小公子莫要推辭……四殿下在休府中甚少玩伴……這休府上下雖有女眷,卻較四殿下大了一輪……”

“既是如姐姐所言,那便走吧……”擡腳跟着晚霜行,餘慕娴心笑,楚玉姝這局棋下得不錯。

漫步與晚霜行到楚玉姝居處,餘慕娴便見楚玉姝正端坐在棋盤前等她。

念着上次下棋還是兩年前,于邺城窦府,餘慕娴與楚玉姝見了禮。

見餘慕娴到了,楚玉姝也未多話。命着婢子将酒水盛上,楚玉姝便邀着餘慕娴入席。

待餘慕娴坐好,楚玉姝夾着黑子,與餘慕娴笑道:“不知小哥哥想執白還是執黑?”

瞥到楚玉姝手中拿了黑子,餘慕娴随即低頭道:“執白。”

“既是小哥哥執白……那便容姝兒将此棋的玩法說清……這舊時一局棋下得太久,姝兒覺得甚是無聊……故而,姝兒此番想換個玩法……這玩法說來簡單,就是下一次,要喝一盅酒,待棋下完了,輸家要飲上一壇……”楚玉姝示意晚霜将她特制的酒壺呈給餘慕娴看。

觀着晚霜手中白底青花的酒壺,餘慕娴彎眉,這是要灌醉她的意思麽?

“若是一壇未飲完便醉了呢?”斟酌着自己的酒量,餘慕娴打量着楚玉姝。

按年歲說,楚玉姝的酒量應該不如她。

但酒量似乎沒按年歲說的道理。

起蓋嗅了嗅楚玉姝居處的酒,餘慕娴夾了一枚白棋在手上:“慕娴酒量不佳,害怕在四皇女面前失儀……”

“這倒不值得小哥哥憂心……”含笑命晚霜将酒壺放在餘慕娴那處,楚玉姝擡手落字。

待落穩了,楚玉姝起手飲了一盅。

飲罷,楚玉姝翻手将酒盅展與餘慕娴:“小哥哥,姝兒先幹為敬。”

“呵……”輕笑着将楚玉姝手中的酒盅細細打量,餘慕娴随之落一子,“酒無酒味。”

話罷,餘慕娴也就近飲了一盅,将盅底展給楚玉姝。

聞餘慕娴道了酒無酒味,楚玉姝以為其看穿了玄機,正要改言。但見其若無其事地将酒飲盡,楚玉姝随即繼續落棋。

如此反複,待到餘慕娴勝時,二人已飲去了四五壺。

“四皇女承讓了……”勉強穩住身形,餘慕娴與楚玉姝見禮。

“嗯……”轉頭命晚霜端來一酒壇,楚玉姝與餘慕娴笑道,“願賭服輸!姝兒今日便舍命陪小哥哥了。”

“多謝四皇女厚遇!”撐着要晚霜與她一壇,餘慕娴半醉着,用玉碗将那壇酒飲下了。

待酒飲盡,餘慕娴伏在案上有意松手,任盛酒的玉碗落地。

看到餘慕娴手中的玉碗滑落,晚霜正要去救,卻見楚玉姝沖她搖搖頭。

“去将小哥哥扶到榻上吧。”起手将酒壇中的泉水飲盡,楚玉姝心笑,果真,酒無酒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