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端着信封的封口在燭光上細看, 餘慕娴見那封口封得甚是嚴實,便順勢棄了用刀裁開的打算。

楚國的宣紙較花朝國的要硬上幾分。

這信封太厚, 若是貿然上刀,定會傷了信封中的書信。

想過窦方既是敢将信拖延着給她, 便是這信中并無大事, 餘慕娴一時便也不急着開封。

上榻将信封壓至枕下, 餘慕娴合衣安寝。

說來也奇, 餘慕娴将信封壓枕下時,不過是為了早起時找信封方便。

誰知, 她一閉眼, 眼前便是晃出着楚玉姝的影子。

“丞相……”盈盈一彎美目讓餘慕娴愣了半晌。

眼前這影子委實過于真實。

“闊別兩載竟是又見了……”仿佛察覺餘慕娴在發愣, 楚玉姝彎眉與餘慕娴笑笑道, “前些日子, 羊舌不苦還與寡人講, 但使寡人将十載來寫與丞相的書信盡數寄與窦方, 那寡人不日便能在夢中與丞相相會……看來, 丞相已是見過窦方了……”

聽罷送信一事是羊舌不苦所定,餘慕娴即垂目與眼前人拜了拜:“見過國主……”

“愛卿勞苦功高, 何須與寡人客氣!”端着仁君的威儀, 楚玉姝将餘慕娴虛扶一把。

順着楚玉姝的動作擡頭,餘慕娴定睛望着眼前人,卻見楚玉姝也正定睛看着她。

“兩載未見,愛卿竟是較兩年前高了些許……”平目與餘慕娴對視,楚玉姝覆手看了看天。

見楚玉姝在看天,餘慕娴即跟着擡頭。

頭一擡,餘慕娴便見漫天皆是雪花,周遭也覆上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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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卿定是還未同寡人一起看過雪吧!”起步拉着餘慕娴在雪地中留下兩排腳印,楚玉姝道,“花朝國什麽都好,就是缺了雪,若是有雪,那也算是一樁美事……”

“若是有雪,那許是年年皆有糧荒……”出言将楚玉姝的遐想戳破,餘慕娴跟在楚玉姝身側,低聲說出該說的話。

“愛卿是想說寡人玩物喪志麽?”聽餘慕娴說到糧荒,楚玉姝眼睛一眯,滿是歡愉,“可寡人以為愛卿會喜歡這異世的雪呢……”

“嗯……”低低的應了聲,餘慕娴不置可否。

“怎麽愛卿不想見寡人?”見頂着餘慕娴皮囊的方遠盈對她愛理不理,楚玉姝沉臉駐足。

見楚玉姝竟在停步了,餘慕娴也是一愣:“陛下何出此言?”

“愛卿願意見人時,可不是這般模樣……”楚玉姝似是想起了什麽,視線忽然變得飄離。

餘慕娴蹙眉:“陛下素日裏也不是這般模樣……”

“那愛卿以為寡人素日裏是什麽模樣?”凝神望向餘慕娴,楚玉姝朝着餘慕娴近了半步。

餘慕娴躬身道:“陛下素日裏,多是與臣不親不疏,不遠不近……”

“愛卿是嫌寡人與愛卿過于親近?”轉眸捉住餘慕娴的袖口,楚玉姝忽地攬住餘慕娴的腰,“寡人如是可好?”

“陛下……”見楚玉姝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餘慕娴雙眉一蹙,陡然散出幾分寒氣:“陛下可是将先王之言,先主之義盡數抛在腦後了?”

“寡人如何敢抛這些?”将手收緊幾分,楚玉姝彎眉道,“愛卿可是忘了,寡人臨朝時,花朝國四海升平,五谷豐登……寡人怎會忘了那些……”

“若不是忘了……陛下何至于行此輕薄之舉?”眯眼望着落在自己腰上的手,餘慕娴将聲音拔高了幾分。

見懷中人滿臉不悅,楚玉姝低笑道:“寡人以為愛卿喜歡呢……”

“陛下說笑了……”餘慕娴側步試圖讓楚玉姝松手。

楚玉姝輕笑着讓餘慕娴身後生出一株正開花的山桃樹。

小巧的花瓣清風從枝頭送下,不偏不倚正巧落到餘慕娴的眉心。

“春天到了……愛卿!”似乎在慰嘆着春花,楚玉姝伸手将餘慕娴抵在樹幹上。

發覺夢中之景的變換皆是依楚玉姝心意,餘慕娴即道:“陛下卻是小心些,臣身後的枝幹經不起傾壓……”

“那便換成榻吧!”

彎眉将餘慕娴往下壓,楚玉姝對眼底出現的鋪榻甚是滿意。

“為何要換成榻!”擡手攥住楚玉姝的手探向衣帶的手,餘慕娴道,“臣以為陛下今日只是為了帶臣來看雪……”

“看雪只是其一……寡人見愛卿是有要事要與愛卿商議!”定睛望着餘慕娴,楚玉姝一字一頓道,“此事,事關國家社稷……”

“不知是何事?若是說正事……臣以為,陛下該下旨要臣到宮中,而不是将臣帶到這荒郊野外……”佯裝不知在夢中,餘慕娴正色道。

“嗯……愛卿說的有理……”聞身下人言談要事該在皇城,楚玉姝揮袖便将鋪榻搬到了寝宮。

“這下卿可是滿意了?”拉着餘慕娴在榻上坐穩,楚玉姝憑空往餘慕娴手中添了個茶碗。

瞥着茶碗中緩緩綻開的花茶,餘慕娴竟是也有一瞬錯覺,那便是她還在花朝國,還是花朝國丞相。

而她眼前坐的,不是楚玉姝,而是花朝國國主花玉奴。

“愛卿知曉楚國的四皇女楚玉姝嗎”見餘慕娴難掩眸中的悸動,楚玉姝盤腿坐在餘慕娴對面,将其細細打量。

羊舌不苦曾與她言過,夢中之物,皆是她意念所化。居夢裏,她可點石成金,縮尺成寸,随心所欲。

但惟有一事不成,那便是強迫眼前人行其不願為之事。

羊舌不苦道,這世間事皆有因果。因方遠盈是她來此世之因,又是她來此世之果,故而,方遠盈本人,即是這不能變更之物。

想着夢中的方遠盈與現世的方遠盈一般無二,楚玉姝便不禁将眼前人與餘慕娴比了比。

眼前人似乎比餘慕娴高些。

暗暗想過眼前人似乎已有六尺餘,楚玉姝便忍俊不禁。

餘慕娴可是想過,他較他親姊矮竟矮了近半指?

楚玉姝抿唇笑着,卻是讓餘慕娴進退不得。

見楚玉姝盯着自己竟是笑的合不攏嘴,餘慕娴思忖了片刻道:“不知陛下要臣來宮中所為何事?”

“愛卿以為呢?”被餘慕娴從思緒中喚醒,楚玉姝面上浮過紅暈。

她竟是在方遠盈面前走神了……

“臣以為,陛下要與臣言赈災之事……”勉強記起前世最後一次議事是因為洪災,餘慕娴一本正經地與楚玉姝見過禮,“臣以為……”

“愛卿不必以為……”眯眼将餘慕娴打斷,楚玉姝低聲道,“寡人今日尋愛卿來,不是為了赈災一事……寡人來,只是想問,寡人上次與愛卿的信,愛卿可是收到了?”

不知楚玉姝所說的信是哪封,餘慕娴蹙蹙眉:“陛下曾寄信給臣?”

“怎得?卿卻是不曾收到?”楚玉姝道,“可寡人兩年前,明明如今日一般入過愛卿的夢……”

“夢?”餘慕娴擺出一副醍醐灌頂的模樣,“原來臣與陛下竟是在夢中……”

“是啊……夢中……”忽地将餘慕娴的手腕捉住,楚玉姝道,“所以,愛卿既是在夢裏,便該棄了為臣的那些條條框框……”

“何為為臣的條條框框?”定睛望着楚玉姝,餘慕娴半晌未有動作……

“那便是……”楚玉姝偏頭湊到餘慕娴的耳側,道,“寡人不願喚愛卿‘愛卿’了,愛卿覺得‘卿卿’與‘盈盈’那個更适合愛卿?”

“這怕是皆不合規矩……”雜着幾分蠱惑的嬌聲入耳,餘慕娴在楚玉姝瞧不見處,微微的緊了緊手。

楚玉姝道:“寡人還以為愛卿喜歡呢!”

“這卻是說笑了。”合目端坐在楚玉姝身前,餘慕娴彎彎嘴角,卻也未說出什麽讨喜的話。

見餘慕娴不言,楚玉姝以為自己踢到了鐵板,随即面色一變。

楚玉姝道:“愛卿非要在此事上吊着寡人?”

餘慕娴答:“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是……是……”楚玉姝面色一赤,“是……寡人有一言一直想說與愛卿聽……愛卿若是記得此時投在楚國,便該記的愛卿有個弟弟……”

聞楚玉姝提到了自己,餘慕娴點頭:“是,臣此世确實有一親弟……但邺城城破時,便已失散……陛下可是遇到了?”

“他如今可是好得很!”挑眉望着餘慕娴,楚玉姝道,“愛卿的弟弟如今已是楚國的縣令……但這卻不是寡人今日要與愛卿說的!”

想不出楚玉姝為何要這般說話,餘慕娴只得見招拆招道:“可是他給陛下添麻煩了?”

“麻煩倒是沒有……”有意将自己待餘慕娴的好壓下,楚玉姝道,“只是他近些日子讓寡人好生煩惱……”

“不知是何事驚擾了陛下?”餘慕娴定睛望着楚玉姝。

楚玉姝蹙眉道:“他竟是要寡人賜酒給他!”

“咳……”餘慕娴清咳一聲,低聲道,“這卻是臣弟無禮了……不知他讨的是何酒?”

“且容寡人道與愛卿……”

輕笑着憑空變出一個盛滿液體的酒器,楚玉姝仰頭将酒飲入口中。

待察覺餘慕娴的視線全在她手上,楚玉姝即起身将與餘慕娴壓在榻上,又渡了一口酒到餘慕娴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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