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聞吏部尚書呂常識提到了餘慕娴,兵部尚書耿惟忠捋捋長髯道:“呂大人口中的餘小子老夫還未見過……看樣子,聖上似乎将其寶貝着呢……”
“這哪裏能算是寶貝着……”錢攸之不贊同道, “耿大人莫要忘了, 那餘小子原是要來戶部的……”
“錢大人也莫要将此番災禍都推到馮小子身上……”呂常識低聲道, “一樣事兒經不同人手,結果許會不一樣……假想若是餘小子到戶部,他無財無勢, 斷斷不能像窦小子那般将繳稅一事辦得的雷厲風行……”
“呂大人的意思是,此事之所以辦砸,非是窦小子能力不足, 而是其根基過穩?”錢攸之皺眉, “若是這般, 那此事不是只有那餘小子一人能辦?”
“話是這般說沒錯,但那小子不是還在府中小休麽?”呂常識道,“依老夫看, 此番咱們這些老骨頭都是白來了……”
“哦?”耿惟忠側目, “呂大人的意思是, 聖上在偏殿已将此事辦妥了?”
“不然,聖上怎會丢咱們三個在這堂中立這般久?”呂常識與耿惟忠拱拱手,道,“既是聖上無意見我等,我等何不順勢求去?”
“呂尚書這般說也是有道理!”點頭稱是,耿惟忠與錢攸之二人一合計,便轉身與呂常識一同與立在殿旁的公公告退。
待三人踏出宮門時,宮門中另有一支人馬正朝着餘府去。
宮中宦官到餘府時,餘府內還甚是熱鬧。
推門進院,便見餘慕娴正與馮府六公子,呂府四公子,以及唐府長孫三人圍坐在院中打馬吊。
四四方方的石牌讓來宣旨的宦官也是小吃的一驚。
原來這餘府的相爺也是為會玩的主兒!
“曉薇,去把左邊第四塊磚推了!”仄坐在牆下,餘慕娴無視門口的宦官,勾唇命美婢将豎着排在她面前的“九桶”推平。
“啊!承讓!承讓啦!餘相爺!”拱手與餘慕娴拜拜,坐在餘慕娴對面約合八丈遠的馮府六公子朗聲命跟在身邊的小妾的去将餘慕娴丢出的“九桶”搬回來,“馮某人正缺這張呢!”
觀着那美婢因躬身而展出的嬌态,在座的幾位皆是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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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局多謝餘相爺相讓了!”馮府六公子彎眉正要命身側的小厮去周遭數銀票,卻見唐府長孫立了起來,“莫急!這局唐某也胡了!”
“哦?”斜目望了立在門口的宦官一眼,餘慕娴低笑着将視線轉到呂府四公子身上,“該不會呂公子也胡了?”
“是啊!餘相神算!”呂公子揮袖讓一旁的婢子将他的牌明了。
“呵!竟是胡三家!餘某人今日也是好氣運呀!”淡笑着起身,餘慕娴道,“這局賭的是馮呂兩府的地契,唐府的田契,外加餘某當着諸位面塗一次粉……嗯……諸位前些日輸給餘某的物件兒,餘某早時已命諸位的姬妾帶回諸位府上了……至于這粉,便是當着這位大人的面抹了吧……”
慵懶地從榻上起身,餘慕娴彎眉走到宮人跟前。
“雖不知這位貴人為何而來,但有勞貴人為餘某做個見證……”
“不知相爺何處用得着咱家?”立在府門良久的魏公公見候了這般久,終是等來貴人,忙點頭道,“若是相爺有用得着咱家的地方,咱家自當效勞……”
“那便勞公公助餘某人往臉上添些許粉……”餘慕娴揮手,便有婢子往魏公公面前承了一盒胭脂。
瞥着那胭脂盒上的紋路眼熟,魏公公多了個心眼:“敢問相爺,這胭脂是從何處購的?”
“怎這般沒眼色!”不識魏公公,呂府四公子嗤笑道,“相爺府上的東西哪裏需要買!這胭脂盒可是四皇女不遠萬裏,從垠都托人捎回來的!”
“這卻是咱家沒眼色了……”聽聞這物件是四皇女的,魏公公心稍安。
起手開盒,魏公公用帕子蹭了些許粉塗到了餘慕娴臉上。
見魏公公竟是真的往餘慕娴臉上塗粉,呂唐馮三人皆是捧腹大笑。
他們雖是出身不低,卻也未曾見過宮人為朝官塗粉……
“不知諸位公子在笑什麽?”似是不滿庭中三人的态度,魏公公翹着蘭花指,尖聲道,“雖諸位公子不認識咱家,但咱家卻是與馮太師、呂尚書、唐尚書甚是熟識!”
“啊……”聞那立在門口的宦官竟是地位不低,院中三人一時又慌了神。
“貴人何必與那三人一般見識呢?”使眼色讓府中人送幾位公子回府,餘慕娴躬身邀魏公公入府上座。
待與魏公公敬茶後,餘慕娴才低聲問道:“不知貴人今日是為何事而來?”
“傳密旨!”魏公公跟着壓低聲音,“餘相該是知曉邺城之亂吧……”
“嗯……”低聲應下魏公公,餘慕娴道,“既是密旨,且容下官去更衣洗漱後,再與公公接旨……”
見餘慕娴這般守禮,魏公公也甚是歡喜。
“相爺且去吧!”颔首肅立在屋內,魏公公從袖中掏出聖旨。
瞥了眼魏公公手中的旨意,餘慕娴便命婢子端水進來與自己淨面。
冒着熱氣的水由銅盆盛着端上來,魏公公靜靜等着餘慕娴淨面。
可那溫熱地面巾一近餘慕娴,魏公公便嗅到一股濃郁的香氣。
接着便是婢子驚呼一聲,将銅盆扔到地上。
溫熱的水潑了魏公公一鞋面,餘慕娴溫聲叱責道:“怎這般沒規矩?”
“相爺……您……您的臉……”婢子驚恐萬狀道。
“我的臉如何了?”餘慕娴轉目望向魏公公,便聞魏公公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何了?”餘慕娴又問了聲,屋內卻無人敢應。
直到餘慕娴轉身要去尋銅鏡時,魏公公才轉身穩住餘慕娴的肩膀道:“相爺莫急!咱家這便還宮讓聖上派禦醫來給您看診!”
“禦醫?”餘慕娴揚眉正要問自己的臉究竟如何了,卻見魏公公已然神色慌張地出了餘府。
“相爺!”見餘慕娴還不知其面上已是生滿了疹子,侍奉在其身側的婢子忙将餘慕娴扶到榻旁坐好。
此時,還不到午時。
……
被婢子扶到床榻旁,餘慕娴即命一旁的小厮與她取了一面銅鏡。
待臉上的疹子映入眼簾,餘慕娴眼神一冷。
揚手摔了鏡子,便将屋內的仆婢盡數趕出門去。
而此時,宮中的禦醫也正巧趕到了餘府。
“相爺……”俯身将地上的銅鏡撿起,禦醫從藥童身上接過藥箱,便擡步走到了餘慕娴跟前。
“大人是?”知曉眼前人是禦醫,餘慕娴卻佯裝不知來人身份,“可是來看餘某笑話的?”
“下官非是來看相爺的笑話……下官是奉聖谕來給相爺瞧病的……”禦醫将藥箱在案上放好後,轉身合上門。
盯着太醫關門的動作,餘慕娴眸光冷了冷:“看病便是看病,大人關門作甚?”
“自是給相爺瞧病……”禦醫娴熟地從藥箱中展開針包,連取幾枚迅速紮到餘慕娴面部。
餘光掃着銀針變黑,餘慕娴道:“看來餘某此次只是水土不服了……”
“是……”低頭應下餘慕娴的話,禦醫轉身開始與其寫方子,“相爺按着這方子吃藥,不日便會痊愈了……”
“可……仍會留疤不是?”餘慕娴長嘆一聲,靠坐在榻旁久久未言。
見榻上這少年小小年紀便遭此厄運,禦醫不禁心生憐憫。
但一想到這少年所中之毒是從太醫院流出的,禦醫便也不敢多言,只是溫聲将其寬慰了幾句。
聽着禦醫的寬慰,餘慕娴道:“多謝大人……可敢勞大人轉呈一折與聖上……”
……
入夜,偏殿中還燃着燭火。
楚宏德與呂常識、耿惟忠、錢攸之,君臣四人圍坐在燭火旁,細究餘慕娴的折子。
“依老臣看,這折上所言雖有道理,卻過于猛進!”将“用兵”二字摘錄到手邊的宣紙上,錢攸之低聲道,“商賈之利于我朝,不過是蠅頭小利……”
“可這小利已占到了稅收的二成不是?”耿惟忠拆臺道,“雖那邺城的稅銀于戶部,是不起眼的蠅子腿,但錢大人莫要忘了……這蠅子腿可是支撐着兵部擴兵……”
“此時不是言這些的時候!”楚宏德蹙眉道,“寡人連夜邀三位愛卿進宮,是要三位瞧瞧,此折中所言,可行否……不是要三位在此處細論那銀錢該如何分……”
呂常識見狀,見禮道:“敢問聖上,此折是何人寫的?老夫看折時,覺得折中之計可行……但老夫擔心,此事的細節只有那人知曉該如何處置……老夫想,若是方便,聖上不如将這折子的主筆喚到此處……”
“呵……”聞呂常識想見這折子的主筆,楚宏德苦笑道,“此時想見那主筆卻是不易了……”
想過太醫院報回的消息,楚宏德不禁在心頭暗罵,他怎會有那般一個心狠手辣的皇妹。
得不到便毀掉,這還真是他楚家人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