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速之客
就算來得及,蕭蘊也沒有這個膽子。
秦暄肯在這個時候收留她,她十分感激,對他的種種詭異之處,就只能照單全收了。
許是小孩子的身體忘性大,小姑娘居然很快就不糾結了,安心休養身體。
三日後,總算把身子養到了能離開房間,四處走走的程度。
陪着蕭蘊用過早飯後,秦暄就去了雍王府,他還是不放心秦修,必須得親自去看着,保證這小子沒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他一走,就沒人敢管束蕭蘊了。
小姑娘立刻着人去請了莊娘子過來,讓她陪着自己,在皇子府裏看風景。
秋日肅殺,百花凋零,萬木清霜,唯獨西苑裏,幾畦黃-菊開得正好。
謝絕了莊娘子抱她的好意,蕭蘊跟着碧月碧湖兩個侍女,循着碎石子鋪成的小道,緩步走進西苑。
偌大的園子裏,一地金黃。各種品類的菊花高低錯落,鮮妍怒放。
西風吹來的時候,淺黃流金起起伏伏,如海上的粼粼細浪。被風卷起的金黃色花瓣,如碎雪般飛舞盤旋,飄飄搖搖,美麗如幻夢。
衆人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沉浸在這秋日裏,難得一見的勝景中。
忽然間,漫天菊影裏,多了三個十分不和諧的人影。
“郡主小心!”
莊娘子反應最快,立即抱起了蕭蘊,抽出了纏在腰間的一條軟鞭,戒備地看向北牆牆角。
那裏多了三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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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一身白衣,十五六歲,手提青鋒劍,泛着寒光的劍刃上正滴着血;另一個十二三歲,一身血衣,伏在白衣少年的懷裏;最後一個穿着一身青衣,年紀和秦暄相仿,身上帶着一種和年齡非常不相稱的從容氣息。
對上莊娘子戒備的目光,青衣少年面帶歉意,微微欠了欠身,溫文誠懇道:“真對不住,我這兄弟遇上了歹人,不得已之下,只好跳進貴府的院牆求生。還請貴府借我個地方,容我那小兄弟療傷。”
這少年禮數周全,言辭懇切,給人的印象實在太好了,莊娘子稍稍放松了戒備,問:“小公子怎麽稱呼,你那受傷的兄弟,又是什麽人?”
青衣少年自衣袖裏取出一枚印鑒,呈送到莊娘子面前,有字的那一面朝上,說:“在下葉辭,是安遠侯世子,這是世子印鑒。至于我那受傷的兄弟,他叫秦修,是雍王府的小公子,和你們家五殿下交情頗深。”
莊娘子面色微變,她跟着雍王府出嫁的姑娘回去省親,曾見過小公子秦修。
仔細一瞧,那身上染血的少年,身形和秦修相仿,衣服仿佛也是秦修穿過的,頓時确定了對方的身份,忙斂衽一禮,恭聲道:“原來是葉世子和秦小公子,小婦人眼拙,沒認出二位來,還請見諒。秦小公子的傷勢耽誤不得,有什麽能幫忙的,葉世子盡管吩咐!”
“多謝娘子,容我先借貴府房間一用!”葉辭感激地笑了笑,沖着白衣少年點了點頭,當先引着人向着西苑的一間空置房間走去。
莊娘子低聲吩咐了侍女碧月幾句,讓碧月去通知管家,準備藥酒紗布等物。
提劍的白衣少年離開時,瞧了一眼蕭蘊,身子陡然一僵,用驚喜又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她,低聲道:“靈知,是你嗎?”
靈知是誰?蕭蘊聽得一頭霧水。
前面的葉辭腳步微頓,頭也不回道:“盛大哥,那是康華郡主,蕭蘊!”
白衣少年蹙眉,明顯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更為擔心受傷的秦修,只能緊跟着葉辭進了屋。
就在這時候,秦暄的聲音忽然從衆人身後傳來。
“你們都聚在這裏幹什麽?”
卻是秦暄突然回來了。
莊娘子抱着蕭蘊上前,回禀道:“五殿下,安遠侯世子葉辭帶着受傷的秦修小公子,方才來咱們府裏求助。眼下,人都在房間裏。”
“秦修受傷了?”
“是!”
秦暄臉色微微一變,沉着臉道:“你先送郡主回房。”
說罷,大步走進秦修所在的房間。
剛一邁進門檻,就聽白衣少年聲音急迫地問葉辭:“阿辭,那個小姑娘就是蕭靈知,對不對?可是,她怎麽會變成大秦的康華郡主?”
像是晴天炸響了一個霹靂,秦暄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心裏殺意洶湧,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他認得這個白衣少年,就是化成了灰也認得出來。
此人名叫盛青澤,是蕭蘊上輩子給自己挑的第二任夫婿,他的魂魄徘徊在蕭蘊身邊的時候,這兩人都走到談婚論嫁,白首相許的地步了。
而“靈知”是蕭蘊十五歲後,長輩賜下的字,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喚出來。
盛青澤居然稱蕭蘊為蕭靈知。
這說明,盛青澤和自己一樣,也有上輩子的記憶。
他向葉辭求證蕭蘊的身份,無疑說明,葉辭也是重生的,還和盛青澤互相坦白了身份。
不管是盛青澤還是葉辭,秦暄都不喜歡。
盛青澤和他有“奪妻之恨”,葉辭也是個不省心的。
上輩子,這位安遠侯世子在一年之後,被偏寵繼母的安遠侯逐出了家門,自此皈依道門,自號“無歸子”。後來,不知怎麽回事,居然跟蕭蘊看對了眼,兩人私交甚篤,是無話不說的親密知交,和盛青澤之間的關系也極親近。
憑葉辭的身份,不難打探到蕭蘊的下落。他把盛青澤引到了蕭蘊面前,究竟想做什麽?
難道還想讓他們再續前緣不成?
真好,秦暄暗暗咬牙。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唯一得命運眷顧的人,有幸擁有重來一次,彌補遺憾的機會,可怎麽也沒想到,前生搶走了蕭蘊的人,這輩子居然也重生了,還想繼續跟他搶人。
上天待他可真是厚道!
這時候,葉辭瞧見了秦暄,并未回答盛青澤的話,端方一笑,站起身來,微微欠身,不疾不徐地說道:“五殿下,情勢所迫,只能做個不速之客,打攪了!”
秦暄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克制着心底的殺意,看向躺在床上的秦修,淡淡道:“葉世子客氣了,秦修怎麽會受傷?”
他今早去雍王府見秦修,卻被管家告知,秦修被朋友請到西山賽馬了。一聽這話,他暗道一聲不好,擔心秦修出事,連忙趕到西山,試圖在秦修騎上那匹瘋馬之前攔下他。
可趕到西山的時候,發瘋的紅骠馬已經把長寧侯府的馬車撞到了河裏。
但是,惹事的人并不是秦修,而是長寧侯的庶子,周光啓。
秦暄一頭霧水,着實想不明白,這輩子出事的人,怎麽就變成周光啓了呢?
現在的周光啓,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侯府庶子,連和秦修這樣的嫡出公子們同行的資格都沒有,本不可能出現在秦修等人賽馬的地方。
不過,既然秦修無事,他便放下心來,按下了心裏的疑問,先回了自家皇子府。
然後,就在自家府邸裏,看到了葉辭、盛青澤,還有受傷的秦修,聽盛青澤喊出了“靈知”二字。
一直橫亘在心頭的疑雲,悉數散去。
盛青澤不知蕭蘊和周光啓之間的前世恩怨,葉辭肯定知道。
那從中作梗,讓周光啓那個渣渣替秦修受了罪的,多半就是這個重生的葉辭了。
秦暄的臉色越來越冷,身上散發出和年齡非常不相稱的冰寒氣息。
盛青澤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意,凝神戒備。葉辭卻仿佛一無所覺,仍舊從容端方,微笑溫言:“五殿下,我和秦修本來在西山的草場上賽馬,後來賽場上出了事,我們二人就離了西山,打算回雍王府看望雍王妃。
不曾想,回去的路上,竟然遇見了刺客,幸好在下自幼學過一點兒逃命功夫,盛兄又是世間高手,這才勉強保住性命。可秦修的傷勢不等人,我就只能冒險進殿下的府裏求助了。”
秦暄姑且信了這番說辭:“刺客是什麽來路?”
葉辭說:“黑衣蒙面,約有五十餘人,上來就殺,不曾通名報姓。”
“哼,是我那個大哥秦玉安的人。”秦暄略一沉吟,冷冰冰地說,“諸皇子中,就數他養的死士最多,手段最卑劣無恥。”
此時,躺在床上的秦修勉強睜開了眼睛,氣息不穩地問:“我就是個纨绔,哪裏礙着秦玉安的好事了?”
“他想讨父皇的歡心罷了!”秦暄冷笑,随即罵道,“早就和你說過了,這個月就安安心心留在府裏,好好欣賞你的美人歌舞。誰叫你不聽勸,不怕死的往外跑的?”
秦修被罵了,也不着惱,追問:“我還是不明白,秦玉安刺殺我,怎麽就能讨陛下歡心了?”
秦暄譏諷道:“父皇對雍王叔手裏的兵權,早就垂涎三尺了,你又不是不清楚。秦玉安這個心機鬼,一向是父皇肚子裏的蛔蟲,最擅長揣摩聖意。西山的那一匹瘋馬,本是替你準備的,可葉辭幫你躲過去了。
秦玉安一計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改為刺殺你。
父皇自矜身份,不屑對付你這個不成器的侄兒,秦玉安可沒這個顧忌。
你若死了,雍王叔會傷心欲絕,父皇見王叔不好過了,心裏多半會覺得高興。
到時候,少不得要看秦玉安更順眼幾分。”
事實上,上輩子,雍王府為保秦暄的命,交出了半數兵權。緊接着,秦玉安就在諸皇子中,率先得了王爵,成為後來權傾一時的安王。
秦修隐約聽明白了秦暄話中的深意,暗暗震驚于其中的兇險。
而後,詫異地看向葉辭,不解道:“阿辭,你怎麽知道那一匹瘋馬是給我準備的?”
葉辭淡定地看了正在給秦暄清理傷口的盛青澤一眼:“我這位兄弟精擅歧黃之術,人家把那匹瘋馬領到你跟前的時候,他告訴我,馬身上有一股草藥味,多半被下了藥。我總不能看着你出事,便激你換了一匹馬。”
秦修暗道自己命大,感嘆道:“倒是可惜長寧侯一家人了!”
葉辭微微一笑,雲淡風輕道:“沒什麽好可惜的,長寧侯府和我那位佛口蛇心的繼母,一直跟大皇子勾勾搭搭,毀了正好!”
秦修懊惱道:“是我糊塗了,你那個繼母就是長寧侯的親妹妹,能教出這種毒婦的人家,肯定不是什麽積善之府。好兄弟,我這回真得好好謝謝你!”
這時候,盛青澤給秦修施針的手微微重了些,秦修悶哼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重生男1號,秦暄:上輩子,我是被心上人騙了的皇帝。
重生男2號,葉辭:上輩子,我是六根不淨的出家人。
重生男3號,盛青澤:所有的重生貨裏,我是最像正常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