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請自來

蕭蘊有點兒後悔,她方才的語氣太沖了,有點兒沒見到蕭湛,便遷怒秦暄的意思,小聲問:“那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進宮一趟,找父皇告狀。”秦暄捏了捏小姑娘的臉頰,安撫道,“你身子素來骨弱,又受了驚,就別跟着我進宮了,先回皇子府好生歇着。”

其實,不想蕭蘊跟着他奔波受累倒在其次,最要緊的是,他不能讓現在這個身子康健的蕭蘊出現在韓皇後面前。誰知道韓皇後見康華郡主身子大好了,會不會再次對她下毒手?

蕭蘊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問:“五表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哥今天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秦暄半真半假道:“我也不知道你大哥是不是還活着,會不會出現在這裏,之所以提前安排了侍衛相候,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過,從結果上看,幸虧我提前做好了應對麻煩的準備。”

頓了頓,又沉聲道,“記着,日後,沒安排好退路的情況下,不能單獨去赴任何人的約。哪怕約你見面的那個人,是死而複生的蕭湛。”

蕭蘊連連點頭。

她有點兒不敢想,自己若是沒把花箋交給秦暄定奪,而是偷偷溜出府,單獨來到這個布莊赴會,會落得一個什麽下場。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當真是用生命總結出來的教訓。

五皇子府的馬車已經到了布莊門口,秦暄帶着蕭蘊上了馬車,馬車兩側,近二十名騎馬的親衛左右相随。

馬車再度行到西市街口時,對面的酒樓上,驀然傳來一聲男子的尖叫:“死……死人了!”

緊接着,就見一個跑堂打扮的男子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酒樓,一頭栽倒在酒樓的門口,路過此地的百姓們則不約而同地停步,聚到了酒樓門口,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停車!”秦暄透過車窗,瞧見這一幕,眉頭一跳,立即喝到。

韓槿和蕭鳳章很可能還在這座酒樓裏,出事的人,該不是這兩個人吧?

馬車停穩後,秦暄一撩衣擺,跳下了馬車,帶着幾名侍衛向着酒樓走去。蕭蘊也想跟上去看看,卻被秦暄硬攔了下來。

酒樓裏已經亂成了一團。

夥計們個個蒼白着臉,驚惶地聚在一起。老板卻還有幾分理智,雖然也吓得面無人色,兩股戰戰,仍舊能有條理地吩咐夥計去報官,封鎖酒樓,不許任何人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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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虧得韓槿和蕭鳳章來時包下了整個酒樓,直到現在,酒樓裏沒有其他客人,少了許多亂子。

秦暄那張臉,在龍興城的知名度頗高。

今日這個特殊時候,夥計們不僅不敢攔他,還如同見到了救星一樣,忙不疊地把他請了進去,長得像個彌勒佛的酒樓老板立即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哭訴起酒樓的冤枉來。

秦暄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了老板的哭訴,問:“出事的人是誰?”

老板聲音發顫道:“回殿下,死的是蕭國公府的二公子,蕭鳳章,還有他帶來的兩個小厮,兩個護衛。”

秦暄目光一凝:“蕭鳳章是單獨來你們酒樓用餐的?”

“不錯!”老板臉色越發蒼白,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對,蕭二公子就是單獨來用飯的,沒見任何人!”

秦暄看得出來,這老板有所隐瞞。不再問話,徑直上了二樓,在二樓的過道,便瞧見了地上的血跡,以及倒在過道裏的兩名侍衛模樣的男子。

走到死去的侍衛身邊,推開了一道染血的房門,一個淩亂的客房出現在他的眼前。

一個二十歲上下的英武男子,兩個十幾歲的小厮,分別倒在了房間的不同角落裏。

那兩個小厮形容齊整,皆是中了暗器而亡,兩枚一模一樣的飛镖,分別紮在他們的心口上,應是一擊斃命,屍身表面上沒有反抗的跡象;蕭鳳章的情況就要凄慘多了,上半身到處都是細長的傷口,最致命的一處,卻是在心口,一短劍貫穿了他的左胸,劍尖透過後背,深深刺進了木制地板中。

秦暄又把目光投向房間正中的桌子上。

雖然桌子上的杯盞碗碟翻覆了許多,桌子的一角也被砍掉了,但仍舊能看得出來,那桌子上擺着兩雙碗筷,兩個茶盞,不可能如酒店老板說的那樣,只有蕭鳳章一個客人在用餐。

秦暄看罷,退出死人的客房,問站在門口發抖的酒樓老板:“那間客房裏應該發生過一場激鬥,你們就沒人聽到裏面的動靜嗎?”

酒樓老板惶然道:“回禀殿下,那蕭二公子根本不許我們上樓。小人和店裏的夥計都在一樓的廚房裏看着,就是上個菜上壺茶都是那蕭二公子的小厮在幹,我們什麽都插不上手,根本就不知道樓上發生過什麽。後來,還是店裏一個夥計見樓上許久沒人來取茶水可,自作主張往樓上送了一壺茶時,才發現……樓上出事了。”

秦暄不置可否,讓身邊的侍衛把蕭鳳章身上的短劍取下來。

侍衛呈上短劍,秦暄伸手接了過來,凝眸細看,這柄短劍的樣式……真是越看越熟悉。

劍是好劍,劍身由精鋼鍛造,青光盈盈,劍柄則是中空的,一頭飾以黃金,表面精心雕着一圈圈的虎豹紋,以及兩個筆畫複雜的蠻族文字。

他記得,前生的蕭蘊手裏,就有這樣一柄精鋼鍛造的短劍,據說是蕭湛所贈,原本是從蠻族權貴手裏得來的戰利品。

前生蕭鳳章遇刺,時人多半以為是蠻族人所為,但秦暄卻知道,這事兒是蕭湛所為,原因是他的養父蕭惟的死得蹊跷,好像不是戰死,而是死在了恩将仇報的侄兒蕭鳳章手裏。

思及前世,這今生刺殺了蕭鳳章,又留下了這樣一柄短劍的人,多半……還是蕭湛了。

看來,韓槿弄出的那張花箋,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歪打正着了,蕭湛的确還活着,的确回了帝都,只是沒和蕭蘊約在今日見面罷了。

想到這裏,秦暄握着短劍的手驀地緊了緊。

現在的蕭湛,絕對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和全福酒樓的刺殺扯上關系。

這般想着,他走下了酒樓,吩咐身邊的侍衛細細搜索二樓每一個空置的客房,若是蕭湛沒被困在這裏,也就罷了,若是被困在了這裏,他就必須想辦法把蕭湛救走。

就在這時候,被留在樓下看着蕭蘊的親衛長林峰上了樓,遠遠對秦暄比了個手勢。

秦暄目光一凝,立即跟着林峰下了酒樓,來到馬車前。隔着馬車簾子,便聞到了從馬車裏傳來的淡淡血腥味。

馬車裏,一只少年人的手挑開了馬車簾子。

原本只有葉甜一人的馬車,現在又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安遠侯世子,葉辭;另一個人身子清瘦,但留了一臉厚厚的絡腮胡子,看不清楚具體模樣,像個粗漢,左手的手臂擺放的姿勢很怪異,顯然是受了傷。

蕭蘊正坐在馬車的角落裏,緊挨着葉辭,出神地盯着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人,好像在确認什麽一般。

葉辭沖着秦暄微微笑了笑,從從容容道:“不請自來,還請五殿下見諒!”

又擡手指了指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喏,那是康華郡主今日最想見的人,不慎受了傷,為掩人耳目,我幫他稍稍改了改容貌。”

蕭蘊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眸子裏迸發出灼人的光芒,看向葉辭,壓低了聲音問:“他真的是……”她做了個“大哥”的口型,并未把這兩個字吐出口。

葉辭微微颔首,對秦暄道:“借五殿下的馬車一用,送我們回五皇子府,可好?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快到了,若是晚了些,我們恐怕就走不了了。”

秦暄心中有無數個疑問。

比如葉辭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怎麽會知道康華今日最想見的人是蕭湛,又是怎麽先他一步找到了受傷的蕭湛的……

可這裏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

秦暄也只能沉着臉放下了馬車簾子,示意侍衛們盡快把馬車趕回皇子府中。

他得留在這這裏,看看蕭鳳章遇刺這事兒,究竟會怎麽收尾。

但臨行前,葉辭又挑開了車簾子,笑意微微地提醒秦暄:“全福酒樓後門旁邊,有一家賣紙筆文具的鋪子。五殿下若是有暇,不妨去那裏轉一轉,或許能找到本該在樓上和蕭鳳章相談甚歡的韓國公府嫡長女。”

馬車急速向着五皇子府馳去。

馬車裏,蕭蘊緊緊盯着那個一臉胡子的男子。

然後發現,這男子的臉型、眉毛、下巴都和蕭湛截然不同,一點兒她記憶裏的儒雅氣質都沒有,唯有那雙精光灼灼,泛着潮氣的眼睛,勉強能和她記憶裏那個疼愛她的兄長對上號。

“阿晏!”男子定定看着她,輕輕喚出了聲。

熟悉的聲音的耳朵裏來回回蕩,似乎震得人神魂發顫,蕭蘊終于确認了眼前人的身份。

“哥哥!”簡簡單單兩個字一喊出口,眼前便已經是一片模糊,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突然間噴薄出來,化作了成串的淚水,滂沱而下。

蕭蘊本來不想這麽丢人的在葉辭面前哭成這樣,可情緒就像失控了的火山,突然間席卷而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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