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這天是情人節,顧蔓有心想要緩和他們的關系,中午早早的預定好了餐廳,又忙着給劉偉打電話,沒想到這次,劉偉居然爽快的答應了。

以前過情人節的時候,都是劉偉約的她。那個時候,他們還十分要好,但要背着公司裏的人,所以總是神秘兮兮的搞地下戀。兩人約會也從不在這種大庭廣衆的場合,都是在一些不知名的小地攤兒、小面館。雖然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很有錢了,但還是得擠在那種小地方,不過現在想想,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有一次,他們一起去吃上學時經常去的那家關東煮。老板是個南方人,操着一口南方腔兒,還是個熱心腸。那是冬天,外面還飄着小雪,但地溫高,下了很長時間,地面都沒有變白,只是濕漉漉的。

顧蔓是南方人,幾乎沒見過真正的雪,喜歡的不得了,非要坐在外面的臺子上吃。劉偉心疼她,怕把身體凍壞了,老板也跟着勸了好半天。最終兩個大男人都拗不過一個小姑娘,終是兩個人擺着腿坐在了外面高高的吧臺上。其實夏天的時候,他們也常坐這個位置的。

顧蔓咬了一口甜不辣,又連着喝了幾口熱湯,抱着紙杯兩手來回搓着,才漸漸暖和起來。劉偉取下圍巾,繞了兩圈繞在顧蔓圍巾外面,直蓋住耳朵和嘴巴。顧蔓吸了一下紅彤彤的鼻子,依舊用手搓着紙杯,其實那杯子現在也沒那麽暖和了。

顧蔓看着半空中飄落的雪花,幽幽道:“明年這個時候,下初雪的時候,咱倆就結婚吧。”

劉偉顯然是一愣,半天才回過神兒來,按住臺子跳了下去,抱起顧蔓激動地在雪花裏轉着圈兒,興奮道:“我要結婚了!我要結婚了!”

當時劉偉的那股傻勁兒,就像一個剛從學校裏出來的毛頭小子,跟他這身筆挺的西裝,還有LA人資總監的身份一點都不匹配,可顧蔓卻是打心眼兒裏暖和了起來。

這番話,她曾經對另一個人也說過,一個他們彼此愛的很深,也傷她最痛的人——他拒絕了。

今日此情此境,她竟不經意的又想起這番話,還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本以為又是一場幸福的終結,沒想到劉偉卻激動地像個孩子。遇到這麽一個把你當寶,又肯娶你的人,顧蔓沒有理由不嫁。

嫁他的原因,只因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僅此而已。

回憶就此打斷,因為對面,劉偉已經落座了。帶着一臉陌生的冷漠。

顧蔓假裝擺弄手邊花瓶裏的白玫瑰,想着如何開場。雖然這個問題,她已經想過好多次,想出無數個版本,比如說“最近過得好嗎?”,“你最近瘦了,工作很辛苦嗎?”,“什麽時候回家,我很想你。”,“咱們要個孩子吧。”……可每一個都讓她以各種各樣的毛病挑掉了。不過她也不必過分擔憂,因為對面的劉偉替她開了場。

劉偉道:“我有話跟你說。”

顧蔓道:“我也有話跟你說。”

劉偉道:“好,Lady Fir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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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職場上的那一套來應付她,語氣跟他的眼神一樣的冷漠。

顧蔓想了想,還是把“想要個孩子”的話咽了下去。先緩和了夫妻關系,那麽孩子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便搖了搖頭。

劉偉接着道:“那我就先說了”,他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樣子,這會兒連應酬都懶得應酬了,“我們離婚吧。”

“咣當”一聲,是戒指被扔在桌面鋼化玻璃上的聲音,劉偉當面就把他們的婚戒摘了下來。

顧蔓心裏竟一陣慶幸,慶幸剛才沒有把孩子的事說出來,否則現在人就丢大了。至于為什麽不是傷心,她自己也犯疑。

劉偉見她低着頭不說話,便接着說道:“我猜你今天找我也是為了這件事吧。既然你不願先開口,那麽惡人就由我來當。”

顧蔓賭氣的擡起頭,目光炯炯道:“沒錯,我就是為了這事。”

劉偉點亮手機,看看時間,然後目光似乎又朝顧蔓身後的窗戶外瞟了一眼,道:“那行,這周來不及了,下周五下午三點,民政局見。最後一個問題,你當初為什麽要嫁給我?”

顧蔓愣了愣,轉即認真的答道:“我沒有理由不願意,就是我願意的理由。”

周一上班,公司發生了一件大事。連大衛都被召回總部了,美國又派了一個執行總裁過來,還帶來了兩個審計師。因為有人告密,說人力資源部的賬目有問題,顧蔓作為HR總監,首當其沖。

一進辦公室,就被人傳到了會議室,裏面行政經理、公關總監,還有那個新到的執行總裁斯蒂文,跟兩個美派審計師,都正跟防賊一樣的看着她。

行政經理,也是顧蔓當初升HRD的時候唱反票的兩個人之一,不知道什麽時候和公關總監Aim搞到一塊去了。但顧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她們怎樣咄咄逼人的繞着彎兒想把顧蔓往坑裏帶,顧蔓就是避其不談,或者答非所問。最後惹得斯蒂文不高興了,道:“Claire,你的态度有問題,我們是在幫你。”

顧蔓心想道:“有這麽幫人的嗎?還是你傻!連這麽明顯的陷害和誘供都看不出來。”

斯蒂文又對旁邊的Aim道:“Aim,要不這樣,我看Claire也累了,讓她休息一會兒,叫各大經理進來。”

顧蔓站起來一點頭,就出去了。

一周之後,人事調動下來了——因HR總監Claire賬目不清,有私吞巨額公款的嫌疑,總部經商議決定,現對其停職查辦,總監空缺,暫由行政經理頂上。這下顧蔓就明白了為什麽一個搞行政的會跟她這個搞人事的過不去了。至于Aim為什麽一直對她有敵意,終于在這周五辦離婚的時候有了分曉。

劉偉先從民政局出來,顧蔓走到一樓去了趟衛生間,結果裏面人滿為患,随即也就出來了。

看到劉偉的背影還在視線範圍內,顧蔓就站在大門後的走廊裏,想稍等一會兒,倒也不是舍不得難過什麽的,就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沒想到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有的時候,老天就是喜歡安排一些巧合,讓你活得更幸福,或是死得更明白。

“都辦好了?”Aim站在門外,看着一臉輕松的劉偉笑道。

劉偉晃晃手中的小綠本,道:“辦好了。”然後就在Aim額頭上落了一個吻。

Aim順手搶過小綠本,直接扔進身邊的垃圾桶裏,笑道:“這樣才叫辦好了。”

劉偉一笑,攬住Aim的肩膀,擁着往邊兒走去。

顧蔓從門後出來,摸摸眼角,竟沒有掉一滴淚。不由苦笑一聲,随手将小綠本也扔進垃圾桶走了。

按照離婚協議,房子車子歸顧蔓,劉偉只要了一輛車,相當于淨身出戶了。一是他本來就不缺錢。二是Aim不想他帶過來一星半點與顧蔓有關的東西——那輛車是他自己買的。三是因為,劉偉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這點紳士風度他還是有的。

顧蔓這些日子倒也過得清閑,早上再也不用趕着去上班,可以睡到自然醒;起床後就逛逛商場,看看電影,練練瑜伽。反正這兩年顧蔓跟一個人沒什麽兩樣,似乎除了工作,其他的沒有什麽變化。

這天,顧蔓在商場逛了一天,時下新上市的時裝她一套都沒看上,倒是在一家挂着一件碎花連衣裙的櫥窗前立了很久。

這件裙子設計很簡單,通身都是由漸變的綠色和黃色的小花鋪成的,不缭人眼,顏色由于漸變也不違和。淺淺的圓領,沒有袖子,腰上沒有腰帶卻收的很有型,下擺呈A字,很像學生裝。但店員含着笑告訴她:“這是一款學生裝,您穿的在這邊。”

顧蔓順着店員身後的鏡子看去,她已經這麽蒼老了嗎?不過三十來歲,平時保養的也還好,應該看不出真實年齡吧。直到身後一個羞澀的聲音響起:“媽,我想買這個。”

顧蔓回頭,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拉着她媽媽的手,站在櫥窗外她剛才站的地方——那條連衣裙前。

女孩的媽媽看了一眼價簽,就拉着女孩往前走,邊走邊道:“太貴了!以後等你工作了,自己掙錢了再買。”

顧蔓在心裏自嘲道:“像我現在這樣嗎?有錢買了,可青春已經不在了。”

顧蔓賭氣道:“我就要那件,M號,直接幫我包起來,刷卡。”一連串的動作随着語言一氣呵成。

女店員愣着,微笑着接過卡,心中一個勁兒地懊悔剛才不該和金主那樣說話,畢竟一件近五位數的連衣裙說買就買的人不多。

從商場出來,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雖然夜幕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可街上的路燈、店鋪的霓虹燈、馬路上汽車的大頭燈……總之,任何有燈的地方,全開了。

其實北京的夜比白天要好看得多,尤其是站在橋上的時候。一幢幢的摩天大樓通體發着銀光,靜靜地立在夜色裏,像地标又像衛士,守護着這座繁華的古城;橋下的車流川流不息,每輛車都彙聚成了車頭頂上的或白或紅的兩個點,“嗖——”地拖着光線的尾巴劃過。就跟時光一樣,一眨眼,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從讀大學、讀研,到工作,她在這座城市已經度過了十三個年頭了。城市的每次加速前進,都伴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最終在某幢大樓的某間樓層裏拼出了自己的一塊小天地。時間久了,同事們都不知道她是南方人,她的家鄉是大美麗江。因為連她自己都忘了。

商場門前的LED大屏幕亮了起來。顧蔓以前總是行色匆匆的,從不注意這些,今天卻立在大屏幕前良久,因為那裏正播出的一首歌,觸動着她的心弦。

“故鄉的花,開滿牆,春花秋月四時香。

故鄉的水,通三江,長帆遠影向何方。

故鄉的雲,白衣裳,彎彎小路浴天光。

故鄉香啊,夢裏香,離家日久未還鄉。

歌一聲,淚兩行,親人遠,故鄉香。

夢中回,夜未央,月光光照地堂。

……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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