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才會這樣說,我明白的!”
她還義正言辭的加深了語調,楊玉奴第一個反應過來,頓時啼笑皆非的看着這強詞奪理的丫頭。
一直沒說話的兩個哥哥喉嚨裏也發出低低的笑意,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的三姐妹臉漲得通紅,張口就想要反駁,卻被楊玄珪打斷了話頭。
作者有話要說:
☆、鹹宜公主成婚
他掃視了衆人一圈,面色嚴肅起來:“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記住,不管在家裏怎麽樣,在外頭,在公主面前,得注意分寸!”
楊玄珪難得嚴肅,平時溫柔的臉龐此刻也讓人有些慎得慌,所有人都閉了嘴,整個房間只聽見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離開書房,空魚沒有回自己房間,反而跟着楊玉奴去了她那兒。
進了房間,将門關上,空魚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還優哉游哉的啃着桌上的糕點。
“瞧你坐沒坐相的,要是給姐姐們看見了,又得說你了!”楊玉奴嗔道,語氣裏卻沒有責怪的意思。
她與空魚一起長大,雖然後來無意間得知空魚并非自己的親姐妹,但身份是假的,感情卻是真的,她不在乎這些。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其他幾個姐姐不在意。好在雖然姐姐們有意無意的針對空魚,但總未将她的真實身份告訴她,所以空魚才能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
“嘿嘿,四姐,這裏沒外人你就別訓我了!”空魚撓了撓腦袋,如小貓一般趴在桌子上,一邊往嘴裏塞食物一邊口齒不清道,“鹹宜公主成婚很重要嗎?為什麽三叔如此認真啊!”
皇上的女兒沒有成千也有上百,不至于都這麽興師動衆吧!
楊玉奴順着她在邊上坐下,一邊用手指拿掉粘在空魚臉上的殘渣一邊道:“鹹宜公主的母親是武惠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自然鹹宜公主也是皇上的心頭肉了。”
原來是這樣啊!空魚也就是随口問問,聽完了也就抛到腦後。吃飽喝足,又和楊玉奴插科打诨了一會,眼瞅着天都黑了才溜回到房間去睡覺。
時間過得飛快,空魚白天在院子裏曬曬太陽吃吃零嘴,晚上睹物思人,瞅着麻糖思念着那個只知道名字的白衣公子,在想什麽時候還能見他一面,三天一晃眼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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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她就被奶娘從暖和的被子裏拖出來,然後幽魂似得坐在板凳上,任由侍女們幫她在臉上塗塗抹抹,結果一睜眼差點把自己吓死!
“這是什麽鬼啊!”
空魚顫抖着手指指向鏡子中濃妝豔抹的女人:“這,這是誰?”
她咧咧嘴,鏡子裏的人也咧咧嘴。她動動手臂,鏡子裏的人也動動手臂……
天哪,真的是她!!!
哭喪着一張臉,空魚擡頭看向還在不停往她臉上抹粉的侍女:“我能不能不這樣出去?”這樣出去沒把別人吓死都算好了!
“怎麽了,一大早就吵吵鬧鬧的?”
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空魚猶如看見了救星般“唰”的站起來:“四姐,你快救救我!”
聽到空魚“凄慘”的喊聲,楊玉奴加快步伐走了進來,在看見空魚時也愣了愣,不過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四姐,你快看我的臉,趕緊幫我卸掉啦!”
空魚控訴道,可憐巴巴的盯着楊玉奴,期盼她說句公道話。
楊玉奴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一只手拿起浸濕了的毛巾一邊道:“這妝也沒那麽誇張,只是你平時不愛打扮,所以看不習慣罷了。”
這還不誇張?空魚張着小口委屈的扯了扯楊玉奴的衣擺:“我這樣出去,以後還怎麽嫁人啊!”竟然還知道要嫁人了!
楊玉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無奈之下揮揮手示意侍女們先出去:“真是不知羞,這麽快就想嫁人了?”
“哪有,我要一輩子陪着四姐,永遠都不離開!以後呢,我們就一起嫁人,然後還是像現在這樣,天天聚在一起,好不好?”空魚讨好的晃了晃楊玉奴的胳膊,楊玉奴被她逗得“撲哧”一笑。
“你啊,就會耍嘴皮子!好了,既然你不喜歡這濃妝豔抹,我幫你畫點淡妝吧。畢竟是參加公主婚禮,可不能壞了三叔的面子。”
話都這樣說了,空魚也知道今天免不了得在臉上塗塗抹抹,頓時猶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椅子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閉着眼睛任由楊玉奴擺布。
過了一會,聽見楊玉奴說好了,空魚才微微睜開眼睛,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施以粉色的胭脂讓皮膚顯得白裏透紅。纖手将紅片含入朱唇,更凸顯的她嬌豔若滴。
随手拿起一根梅花簪,空魚嫌侍女們弄的裝飾太過複雜,伸手将他們解下,手指微微一卷将那簪子插入頭發中。
滿意的點點頭,空魚站起身來,又換上剛才楊玉奴拿來的衣服,然後在原地轉了一圈,翹着小鼻子對楊玉奴問道:
“我今天是不是很美啊!”
看着她一派洋洋自得的小模樣,楊玉奴嘴角的笑意掩飾不住:“是啊,阿魚今天真的很美!”眼神微微一閃,她似又想起了什麽,喃喃自語道,“可美有時候,也不是件好事……”
“四姐你說什麽?”空魚沒聽清楊玉奴的話,眨巴着眼睛問道。
楊玉奴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淡笑道:“沒什麽,三叔該等急了,我們走吧。”
“好!”空魚點點頭,随着楊玉奴一起走了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的目光無意間掃到桌上剩餘的幾片麻糖,頓時心中一甜,直到楊玉奴喊了幾聲才反應過來,急忙“啪”的鎖上門追着她而去。
鹹宜公主成婚的地點離楊府不遠,馬車大約一個多時辰便到了。
下了馬車,空魚才發現今天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熱鬧!
因為鹹宜公主大婚,洛陽城的名媛很難得的都出來亮相,一個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俏若牡丹。一方面是為了不丢家裏人的臉,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尋找自己滿意的夫婿。
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整日養在深閨不出的姑娘們根本見不到男人,更不可能談及心儀之人。只有在這樣的日子裏,才會看見很多家世好模樣也好的青年才俊,她們能不一個個的抓緊機會嗎?
從下了馬車進門開始,除了楊玉奴之外的三個姐姐就開始扭動着腰肢,用手帕輕輕掩着臉龐,時而用美目掃視一下周圍的俊俏公子,看的空魚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來了!
“四姐,什麽時候吃飯啊?”摸摸已經唱起空城計的肚子,跟在楊玄珪後面的空魚小聲對楊玉奴道。
楊玉奴悄悄看了眼楊玄珪,确定他沒注意到這才開口回答:“再等等吧,皇上還沒來呢!”
嗚,為什麽皇上還不來,她都快餓死了!
沒吃早飯的空魚悲傷的安撫自己的五髒廟,對不起,讓你們受苦了!
“皇上駕到!!!”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空魚餓的無精打采的時候,聽見了足以令她興奮的聲音。
“唰!”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空魚還沒反應過來,胳膊就被楊玉奴猛地一扯,“啪嗒”跪了下來,疼的空魚眼淚水都在眼眶打轉。
下了步辇,李隆基緩緩走了出來,這種充滿了壓迫的氣場,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将頭低了下去。
身着龍袍的男子銳利的雙瞳宛如可以看透所有人,俊朗的臉龐沒有絲毫笑意:“起。”
“謝皇上!”整齊劃一的聲音,猶如事先演練好的一般,空魚随着衆人一起站起來,擡起頭看向傳說中英明神武的皇帝。
“是他!”
楊玉奴吓了一大跳,急忙捂住不停掙紮的空魚的嘴巴:“小聲點!”
空魚“嗚嗚”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掙脫開楊玉奴的控制,用小手死死的捂住嘴,眼睛瞪的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李隆基。
老天是在和她開玩笑吧?!那天遇見的黑衣男子竟然是皇上!!!
空魚只覺得猶如一道閃電霹在身上,整個人都傻愣在了原地。
光亮華麗的黃色衣衫,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輝。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這個睥睨天下的君王,在此刻空魚的眼裏,成為淩駕于衆人之上的神袛一般。
她怔怔的盯着李隆基,竟然忘記了避諱這件事。
李隆基掃視了一圈,目光在空魚身上定格了一秒,很快又轉開了視線,仿佛這只是空魚的錯覺。
袖子一掃,李隆基坐在椅子上:“今日是鹹宜公主成親,來的都是朕的臣子,大家不必拘束。”簡單一句話,卻讓在場的人都微微松了口氣,但還是一個個身子緊繃,不敢有任何造次。
“公主準備的怎麽樣了?”
這句話是對鹹宜公主的貼身侍女問的,那侍女低下腦袋,戰戰兢兢的回答:“回皇上的話,公主在準備,馬上就好了。”
李隆基點點頭,揮揮手示意她下去,緊接着站起身來:“朕在附近逛逛,你們自便吧。”說完,竟真的沒有停頓的朝後花園走去,立刻有侍衛跟了上去,貼身保護他的安全。
看皇上走了,楊玉奴才松了口氣,回過頭想教訓教訓空魚,卻發現她低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怎麽了?”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卻成了關心。
空魚的性子她最為清楚,是個有熱鬧就會往裏湊的人,按理說第一次見到皇上,她開心激動也是理所當然,但像現在這樣無精打采倒是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參見武惠妃
空魚晃了晃腦袋,“唰”的擡起頭來,咧了咧嘴:“我沒事啊,四姐你別擔心!我只是被皇上的英明神武給震懾住了!”
想起剛才李隆基霸氣的樣子,空魚還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楊玉奴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小花癡的模樣,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接話。
“玉奴!玉奴你過來一下!”楊玉奴順着聲音看過去,發現是楊玄珪在喊她,站在他邊上的,還有幾個王公貴族的公子哥。
楊玉奴嘆了口氣,空魚也聽到了聲音,在看見那些公子哥時,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她用手指戳了戳楊玉奴的胳膊:“看來三叔迫不及待要四姐成家了啊!”
“你盡胡說,看我不封住你的嘴!”楊玉奴被這大膽的丫頭弄的臉頰通紅,惱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可惜對空魚沒什麽威懾力。
不放心的望着空魚,楊玉奴猶豫道:“那我先去看看三叔,你在這好生呆着,千萬別亂跑!”
“你放心吧,我絕對乖乖的在這裏不亂跑!”
看空魚信誓旦旦的樣子,楊玉奴總覺得眼皮直跳,但礙于那邊三叔在等着,只好一步一回頭的朝着那邊走去。
空魚百無聊賴的在周圍轉了一圈,看見桌子上有食物就往嘴裏塞。偶爾有穿的光鮮亮麗的貴公子前來搭讪,都被她“不甚雅觀”的吃香吓走了,女眷們更是對野丫頭不感興趣,一時之間竟沒有一個人理睬她。
“啊!好無聊啊……”空魚踢着腳邊的石子,頭也不擡的往前走,“這裏一點都不好玩,早知道就不來了,還不如去找廚子燒點好吃的呢!”
“想吃點什麽?”
“我想吃的很多啊!像是八寶桂鴨,桂花糕,還有……”空魚下意識的回答道,才覺得不太對勁。
猛然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
和那日一席白衣不同,今天的李瑁一身青色綢緞,腰間束一條長穗縧,上系一塊羊脂白玉,眉長入鬓,眼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話一出口,空魚才感覺自己問了多餘的問題。他的爹是皇上,他自然是皇子,出現在鹹宜公主的婚禮上實屬再平常不過。
只是剛才擡頭見到李瑁的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如同被羽毛碰觸般,有些細微的癢意。
“我與鹹宜公主乃一母所生,自幼關系便是極好。胞姐成婚,作為弟弟自然要來。”李瑁臉上并沒有顯現出不耐煩的神色,而是清楚的解釋給了空魚聽。
他的聲音在空魚耳邊回蕩,她不禁有些愣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臉,絲毫沒有女兒家的忸怩之态。
李瑁一怔,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啊?沒有啊!”空魚抽了抽鼻子,“我只是覺得你很好看。”
李瑁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被一個女子這麽直截了當的誇贊,白皙的臉頰不自覺的染上了一絲絲紅暈。
他微微撇過臉去,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
壽王李瑁被一介女子調戲,這要是傳出去,估計會成為洛陽城茶餘飯後最大的談資吧?
空魚才沒有考慮到這些,她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李瑁。她從未見過如此溫柔卻又如從畫中走出來的男子,就像是茶館裏說書人口中那讓江邊女子癡癡等待的如意郎君。
“阿魚。”
楊玉奴款款走到空魚身邊,疑惑的看了李瑁一眼:“公子是?”
在看見楊玉奴的那一刻,李瑁心中一動。
烏黑的頭發,挽了個飛雲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蘇,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白白淨淨的臉龐,雙眉修長如畫,小小的鼻梁下嘴角微向上彎,帶着點兒哀愁的笑意,顯得清麗脫俗。
李家包括空魚在內的五個女兒當中,屬楊玉奴生的最為貌美。平時略施粉黛,洛陽城就有無數公子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今天她精心裝扮了一番,更是讓人移不開視線。
但那只是一瞬間,李瑁畢竟是皇子,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他定了定心神,微微一笑開口道:“壽王李瑁。”
這下輪到楊玉奴怔住了。剛才回來時看見李瑁,還以為是哪個富家公子向空魚搭讪,她擔心空魚單純被風流公子所騙,這才喊住了她,沒想到竟然會是……
“玉奴冒犯了,請壽王見諒。”她屈了屈膝,不慌不忙道。
贊許的目光停在楊玉奴的臉上,果真是大家閨秀,有禮有節,是個知進退的女子。
看了看李瑁,又看了看楊玉奴,空魚突然覺得心裏酸酸的。
“我四姐很漂亮吧?”
楊玉奴沒想到空魚會這麽說,臉一僵,有些尴尬的扯了扯空魚:“阿魚,別胡鬧。”
空魚癟了癟嘴,突然感覺這個看臉的世界真悲涼。
李瑁啞然失笑,他好笑的看着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裏的空魚:“楊姑娘蕙質蘭心,一個人的美不僅是容貌,內在也是如此。”
一句話,輕易的化解了此刻尴尬的氣氛。
楊玉奴微微晃神,看向面前溫潤如玉的男子,眼裏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那我呢?”空魚從來不加掩飾自己,她聽見李瑁誇贊楊玉奴的話,眼珠子一轉悶悶的指着自己問道。
頓了頓,李瑁彎了彎嘴角:“空魚姑娘機靈可愛,自又有另一番美。”
“真的?!”聽到李瑁誇贊的話,空魚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縫了。她雙目猶似一泓清水,此刻波光粼粼,竟讓李瑁片刻失神。
“瑁兒,你們在談什麽談的這麽開心?”一個溫柔的聲音從空魚身後傳來,打斷了她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的思緒。
李瑁正了正神色,露出一抹淡笑,拱了拱手道:“兒臣見過母妃。”
說話間,李瑁和鹹宜公主的母妃武惠妃已經走到她們的身邊。
武惠妃雖已經年過三十,姿色卻依然不減當年,風韻猶存這個詞仿若是為了她量身打造。身為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她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她卻可以在這後宮衆妃之中游刃有餘,從未有人陷害她。
或許就因為她的好本事,李隆基在後宮中最鐘愛的便是她,尤其是在她生下四子三女之後,地位更是無人可撼動。
這個傳說中豔冠後宮的女子,此刻就站在她們的面前,卻慈祥的如同天下所有的母親一般。
她寵愛的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瑁兒,怎麽不去陪陪你父皇,反倒在這裏聊起天來了?”
“這兩位是楊樂師的侄女,空魚姑娘和玉奴姑娘。因為兒臣和空魚姑娘有過一面之緣,所有便聊了幾句。”
李瑁開口道,武惠妃的目光立刻移向面前兩個絕色女子。
一眼望去,武惠妃便深感到這兩個女子的不同。一個溫柔似水,一個動若脫兔,還真是極端的性子。
“原來是楊樂師的侄女,怪不得容貌氣質俱佳。”武惠妃走到楊玉奴面前,“你叫玉奴?”
“是,民女玉奴,見過娘娘。”李玉奴屈了屈膝蓋恭敬的回答。
“今年多大歲數?”
“回娘娘的話,民女今年剛滿17。”
武惠妃滿意的點點頭,确實不錯,是個可人兒。只是這個叫空魚的女子……
她看向空魚,此刻空魚已經昏昏欲睡了,她們的對話太無聊,讓她不禁哈欠連連,卻偏偏又不能走,只能頭一點一點的眯着,竟然快要睡着了!
武惠妃倒是個沉的住氣的人,此刻面色如常,只是咳嗽了幾聲,一下子把空魚驚醒了。
她伸了個懶腰,擦擦口水睜開眼,正好對上武惠妃那張放大的臉,差點沒把自己吓的摔坐在地上!
“娘,娘娘吉祥!”
慌亂間,空魚只記得玉奴之前教給她的一些禮儀,胡亂的張口就來,頓時垂下小腦袋,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都怪她平時總愛溜出去玩,禮儀課一堂都沒有上過!
武惠妃盯着空魚看了半天,突然間竟笑出聲來,又急忙用帕子捂住嘴巴:“真是個可愛的丫頭。”
空魚和玉奴同時松了口氣,站在一邊的李瑁不知為何,竟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說完這句話,武惠妃轉過身對李瑁道:“為娘不打擾你們了,先去花園那邊看看你父皇,等會記得過來。”
看李瑁應承了下來,她才淡淡一笑,又看了一眼依舊做烏龜狀的空魚,這才邁着小步離開了。
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後終于消失在耳邊,空魚才擡起頭,大大的吸了口氣,露出燦爛的笑臉來:“四姐,我沒說錯話吧?”
李玉奴想了想,雖然表現不盡如人意,卻也沒說錯什麽話,只好點了點頭。
空魚滿意的在心中表揚了自己一番,又擡起頭對還站在原地的李瑁道:“過幾日如果你還在洛陽,就來找我玩吧,我帶你去吃全洛陽最好吃的點心!”
想起會仙樓的點心,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發出“咕咚”一聲悶響。
李瑁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好。”空魚頓時心花怒放起來,直到李瑁離開都是晃神的模樣。
發現旁人都有各自的事,連玉奴都被各家貴公子圍的分身乏術,空魚只好無目的的往前繼續走。
這鹹宜公主的婚禮現場如所有人的預料般,宏大,卻也并無新奇的地方,空魚甚至能想到結婚時的情景。大臣們在互相寒暄了,楊玄珪雖然一向厭惡這些官場傷風敗俗之氣,但身在官場,也是無可奈何。
就在他随意回應着別人的話時,卻聽見後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三叔,不好了,阿魚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湘妃竹語(捉蟲)
“什麽?!”
楊玄珪面孔一僵:“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楊玉奴此刻滿臉的焦急,剛才只是轉個身的功夫,本來一直在身邊的空魚就不見了!
在後花園來來回回走了一個時辰,空魚累的直喘氣,一屁股坐在塊大石頭上,錘着可憐的小腿垂頭喪氣:“到底從哪裏出去啊!”
一個時辰前。
悅耳的聲響,清冷的樂聲如同泉水從山崖上留下,撞擊在卵石發出讓人流連忘返的聲音。
空魚好奇的朝着笛聲來的方向望去,除了遠處的聲音外,一個人都看不見。
實在按耐不住八卦之心,空魚望了望穿過人流往前走的楊玉奴:“四姐,我去前面一下,馬上就回來!”
說完,她生怕笛聲停住了,拔腿就朝反方向走去。反正她很快就會回來,就去看一眼,就一眼!
殊不知,在人群中的楊玉奴,根本就沒聽見她的話!
笛聲突然停了,本來循着方向的空魚剎那間失去了引導,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去哪裏。
在後花園裏轉了半天,她不但沒找到那吹笛子的人,現在竟然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呆呆的坐在那裏,空魚擡頭看向天空,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四姐和三叔肯定着急了吧?大姐她們說不定又在埋怨她耽誤時間了,還有……她腦海中浮現出那張溫柔清淺的臉龐,他是不是會怪她沒有跟他告別呢?
雨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個小水坑。空魚伸出手接住雨滴,雨水卻從指縫間悄悄滑走。所謂天空不作美,就是如此吧。
她眯了眯眼睛,雨好像越下越大了,要不要找個地方先去避避雨?
“是誰?”
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在這靜寂的花園中格外突兀,把空魚吓了一跳,猛地從石頭上蹦起來:
“誰……啊!”
身子一時不穩,下意識的朝後面倒去,一只大手環抱住她的腰,手腕一用力将她帶入自己懷中。
男子固有的氣息竄入空魚的鼻息之中,她眨巴了下眼睛,這還是她第一次和男子有這麽親密的接觸。
還沒等她感受一下,那雙手就迅速撤離開來。李隆基倒退一步,看向面前一臉,額,可以稱之為“陶醉”的女子。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怎麽在這裏?”如果他沒記錯,這是那日和李瑁一起見過的女子,當時,她還給了自己一塊麻糖。
愣了半響空魚才反應過來,她張張嘴下意識的回答道:“我迷路了。”說完這句話,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面前這個人是皇帝,立刻跪了下去,“民女參見皇上。”模樣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都說了半天話才想起問安……李隆基眼角閃過一絲笑意,卻又很快消弭不見了。
這要是擱着平時,絕對會治她不敬之罪,但現在這裏沒有別人,他也不想破壞了這麽美好的景致。
“起。”
空魚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她想說話,但又怕得罪了面前高高在上的皇帝,權衡利弊,空魚還是覺得肚子更要緊。再不出去,她就真要把水池裏的魚烤來吃了!
“皇,皇上……”空魚顫顫巍巍的開口,“你認得路嗎?”
這裏是他女兒的家,他肯定認得的吧?
李隆基微微偏頭,正好看到空魚充滿期望的眼神。沉默半響,他擡腳就往前面走,空魚眼睛一亮,立刻擡步跟了上去。
氣氛又陷入了寧靜之中,只能隐約聽見兩人的呼吸聲,還有旁邊不時傳來的水流和風的聲音。
吞了吞口水,空魚覺得自己都要被這股沉寂淹沒了。
“皇上,你剛才聽到笛聲了嗎?”
空魚沒話找話,可等了半天對方都沒有搭腔,空魚頓時覺得氣氛更凝重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問了呢……
懊惱的往前走,卻沒看見前面的人已經停下腳步,結果一頭撞了上去!
“唔!”捂着腦袋,空魚使勁的揉了揉可憐的腦門,這已經是第二次撞到人了!她最近一定是沾染了什麽不敢惹的,回去一定要跨跨火盆保平安!
李隆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竟然從袖口中掏出一只長笛。這長笛是用竹子所做,上面斑斑點點的,像極了淚痕。
空魚茫然的盯着他的動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怔了幾秒之後,突然間恍然大悟興奮的指着笛子:“剛才是你吹得笛子?!”
話一出口,她頓時用手捂住臉。完了,她又對皇上大呼小叫了,看來她還沒出去就會被就地問斬了……
“是。”
意外的得到回答,空魚緩緩的放下小手,看向他手中的竹笛。
這笛子好漂亮啊,雖然家裏姐姐們也都會吹笛子,可是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
空魚一邊想,竟然不自覺的将話說出了口。李隆基也是微微愣神,半響才開口:“這是湘妃竹所制。”
湘妃竹……空魚記得有聽說書先生說過。傳說堯帝有兩個女兒,一個叫娥皇,一個叫女英。堯帝在位時,将帝位傳給舜,還把兩個女兒都嫁給了他。舜帝即位後,娥皇和女英便成為舜帝的兩個湘妃。舜帝死後,娥皇和女英哭死在九嶷山,她們的眼淚滴在竹子上,便成為了斑竹,斑竹也因此得名“湘妃竹”。
小的時候,空魚還為這個故事哭了鼻子,晚上偷偷躲在被窩裏哽咽了好久,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紅紅的,害的爹爹以為她受了欺負,惱怒的要找人算賬。
想起這件事,空魚忍不住笑出聲來,臉上是一副歡心的笑容。
李隆基微微皺眉,不知道面前的女子突然傻笑什麽。他早已當慣了皇帝,一切都被他掌握在手中,現在竟然看不透一個女子的想法,這種游離在外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爽。
等空魚回過神來時,發現李隆基早就走遠了,空魚癟癟嘴,趕緊小跑了過去,一邊小聲嘟囔道:“怎麽也不等我……”當然,她沒膽子找皇帝算賬。
李隆基腳步沒有停,卻稍稍放慢了下來。
空魚總算氣喘籲籲的趕上了他,經過剛才的事情,她突然覺得面前的皇帝也沒那麽可怕,頓時話匣子也打開了。
“那日我給你的麻糖你吃了麽?”
被她這麽一提醒,李隆基才想起那日黏黏的麻糖,粘在手上的甜膩香氣,直到上了馬車都揮散不去。
看李隆基不說話,空魚就猜想到他肯定沒吃。也是,皇上怎麽會吃平民的東西呢!不過可惜了,早知道他是皇帝,就不浪費給他了……
“朕不喜甜食。”
空魚腳步一頓,那片刻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擡起頭,空魚燦爛一笑,咧開嘴巴:“那改日我請你吃別的吧!”
李隆基眼神裏閃過異樣的情緒,卻又轉瞬即逝,變得沉靜看不透他的思緒。他沒有答應下來,只是擡腳繼續往前走,空魚也根本沒指望得到回應,跟着他朝前面走去。
半個時辰後……
一個時辰後……
“皇上……您真的記得路在哪裏嗎?”
空魚小心翼翼的擡頭問道,她為什麽感覺越走越遠了?
“朕沒有來過這裏。”
轟隆!空魚只覺得一道晴天霹靂砸在她的腦門上!
原來是她找錯人了……皇上壓根也不認識路,竟然還一語不發的帶着她在這裏轉悠?!敢情皇上這麽長時間沒出去在這裏吹笛子,是因為不認得路?!
空魚默默擡頭望天,看來只能等別人來救他們了……
在他們轉悠了兩個時辰後,總算聽見外面傳來了呼喊的聲音。
“皇上!皇上您在哪兒啊!皇上!!”
深深吸了口氣,空魚舉起手大喊道:“我們在這兒!皇上也在這兒!!救命啊!!!”
李隆基淡淡的瞥了眼她不停揮舞着的手,不着痕跡的退後了一步。
一群人急匆匆的從花園裏穿過,侍衛們的盔甲“叮呤當啷”的在花園裏回想,驚的那些花瓣都蜷縮了起來。
“奴才護駕來遲,請皇帝恕罪!”
高力士尖聲尖氣的跪在地上請罪,身後的侍衛也“唰唰唰”跪了一地。
“起吧,朕無礙。”李隆基突然覺得這些家夥來的不是時候。
高力士站起身來,先去瞅了空魚一眼,然後對李隆基道:“皇上,咱們回去吧?”
“嗯。”李隆基點點頭,朝前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偏頭看向一動不動的空魚,“還不走?”
“啊?哦!來了!”空魚一愣神,撓了撓頭發,朝着李隆基身邊走去。
高力士眼裏閃過精光,上下打量了空魚一番:“這位便是楊家的五小姐吧?剛才楊大人還在找呢,說是一不留神就不見了!”
空魚嘿嘿的笑了兩聲,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太監的眼神讓她有點不舒服,于是下意識的朝李隆基身邊靠了靠。
高力士面色一僵,卻也只是垂下眼眸什麽都沒說,扶着李隆基朝外面走去。
一衆人保持這樣的姿勢到出了花園的門,武惠妃、李瑁還有楊玄珪等人都站在那裏,看見他們出來露出欣喜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有只熊貓的捉蟲~~
☆、酒後誤事
“皇上,高公公終于找到您了!可把臣妾急壞了!”武惠妃擔憂的看着李隆基,李隆基走上前,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手。
眼裏的溫柔站在邊上的空魚看的真切,看來他真的很疼愛武惠妃啊!
“阿魚,你怎生如此調皮,要不是碰到皇上,豈不是要急死姐姐?”楊玉奴朝皇上行過禮後,快步走到空魚面前,臉上顯現出薄怒來,可見是真的生氣了。
空魚吐吐舌頭,讨好的晃着楊玉奴的胳膊:“好姐姐,阿魚以後不敢了!我保證,下次去哪兒都告訴你!”
“你還敢有下次?”楊玉奴敏感的抓住了裏面的語病,空魚眨了眨眼睛,立刻望向別處。
別看她,她什麽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