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說……沒說……

“恭送皇上!”

遠遠的看着李隆基背影,空魚突然轉過頭來,對楊玉奴問道:“四姐,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

楊玉奴一怔:“八寶桂鴨和麻糖。”全答對了。

“那惠妃娘娘知道皇上喜歡吃什麽嗎?”

“這……”楊玉奴被這莫名其妙的問題給難住了,皇家吃東西向來點到為止,為了避免被有心之人下毒或者恭維,所以每樣菜都是均衡着吃,不會專挑着哪一樣。

“我就是随便問問,四姐你別想了!我好餓啊,我們趕緊去內堂吃東西吧?”空魚眼神閃了閃,一把抓住楊玉奴的胳膊,提起吃的兩眼就仿佛發出光來,還不忘舔了舔嘴唇。

楊玉奴沒有多想,反正空魚總是想一出做一出,又叮囑了她幾句,在空魚一副“你放過我吧”的表情裏好笑的拉着她朝內堂走。

鹹宜公主的婚禮,果然比傳說中任何一個公主的婚禮還要隆重。鳳冠霞帔緩緩走來的鹹宜公主,折纖腰以微步,即使蓋着蓋頭,也可以想象鹹宜公主有多美。

空魚站在一邊,怔怔的看着鹹宜公主一步步朝着她最愛的男子——衛尉卿楊洄。

楊洄是先帝的女兒長寧公主與楊慎交所生的兒子,外貌俊朗,而且作為守衛宮禁之官,可謂是萬千少女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如今公主能嫁給他,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楊洄癡癡的看着朝他走來的曼妙女子,身為公主,毫不猶豫的下嫁給了他,這是他此生最大的幸運。

輕輕的将蓋頭掀起,鹹宜公主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略有羞澀的低下頭。香嬌玉嫩秀靥豔比花嬌,一颦一笑動人心魂。

這便是沉浸在愛情中的幸福嗎?空魚看着鹹宜公主,突然心裏有些羨慕。

之後便是複雜的婚禮儀式,在鹹宜公主回到房間之後,楊洄便開始一桌一桌的敬酒,平日朝堂上的同僚們也都開起了他的玩笑。

楊洄性子極好,說什麽都是一笑置之,讓整個內堂都是一片笑聲。

Advertisement

空魚一開始還緊貼着楊玉奴坐着,後來就不老實的動彈起來。

舔了舔酒杯裏的米酒,空魚不滿足的看向楊玄珪手中的酒杯。那酒杯中散發出的酒氣,讓她聞着就有醉醺醺的感覺。

蹭到楊玄珪身邊,空魚趁着他在和別人談話的功夫,端起酒杯一股腦的一飲而盡。

濃烈中帶着醇厚的香氣直沖上鼻尖,空魚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腦袋一陣發脹。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只隐約看見楊玄珪站在上面的桌子邊,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三叔……三叔!”

“阿魚,你在做什麽!”

轉過頭來的楊玄珪吓了一跳,急忙奪過她手中的酒杯:“這可是烈酒!”

“是挺烈的……”說完這四個字,空魚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哐當”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菜“嘩啦啦”的灑了一地,頓時響起了一片女子的尖叫聲。

楊玄珪腿一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請皇上恕罪!”

李隆基眼角不動聲色的抽搐了一下,看向此刻自己一片狼藉的桌子和睡的不省人事的空魚。

空魚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像是做了一個好夢般,臉上露出甜美的笑意。

所有人都膽顫心驚的站在原地,低垂着頭一句話都不敢說,只默默祈禱不要殃及池魚。

冷漠的帝王并沒有看向跪在那裏的楊玄珪,只是目光從未移開過那睡夢中的女子。過了許久,他才吐出幾個字來:

“起來吧,帶她離開,好生□□。”

“是,謝皇上恩典!”

楊玄珪急忙站起身來,微蹲下身子打橫抱起空魚,朝着楊玉奴等四姐妹所在的桌子走去。

楊家三姐妹從剛才開始就用手帕遮着臉,生怕別人知道自己有個這麽丢臉的妹妹,唯獨楊玉奴站起身,扶着楊玄珪将空魚放了下來,用拉着空魚在桌前趴下。

楊玉奴面露愧疚之色,沖着楊玄珪福了福身:“都是玉奴不好,給三叔添麻煩了。”

楊玄珪嘆了口氣,擺擺手。麻煩确實是麻煩,但誰叫他那麽疼愛這丫頭,把她都給寵壞了呢?看來是時候,要她學點禮儀規矩了!

這場鬧劇在皇上坐定之後才平息了下來,大家又恢複了吃吃喝喝的狀态,只是聲音比剛才小上了許多。

李隆基右手執杯,喝下一口酒,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怎麽了皇上?”武惠妃體貼的問道,她确實是個細心入微的好夫人。

李隆基面色沉靜,眉毛微微舒展開來:“沒什麽,只是這酒确實挺烈。”

“什麽?”武惠妃沒聽明白,下意識的問出了口。李隆基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不想回答,只是将酒杯放下,吃起菜來。

武惠妃垂下眼簾沒有再問,只是偶爾幫皇上夾上幾道菜,再低下頭吃幾口飯。

天色漸濃,皇上和武惠妃等人都先行離去了,大臣們看皇上離開,也紛紛告辭,只留下少數幾個人還在說些官場上常常聽到的奉承話。

楊玄珪看空魚還在昏睡,無奈之下,只好再抱起她,讓她安安穩穩的坐在了馬車上,又吩咐楊玉奴看好她,這才命馬夫往楊府而去。

馬車不停的晃動,空魚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幾次撞在了窗子的欄杆上,疼的她“唔”了幾聲,翻個身子幽幽睜開眼睛。

“你終于醒了。”

空魚睜着迷茫的眼睛看向楊玉奴:“我怎麽了?”

“還好意思說怎麽了,你啊,差點釀成大禍了!”楊玉奴板着張臉,看來确實是生氣了。

空魚努力撐起全身酸痛的身子,呆呆的看着楊玉奴,實在是想不起自己做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她錘了錘腦袋,隐約間,似乎看見了一雙清冷的眼睛……

“啊!!!”

“出什麽事了?!”楊玉奴被空魚突如其來的大叫吓了一跳,急忙開口問道,臉上全是擔心和焦急。

空魚癱在座位上,滿臉悲傷和痛苦的表情:“我該不會是抱了皇上吧?”她好像記得,自己在睡夢中抱了什麽人,那個懷抱還很溫暖。

楊玉奴嘴角抽搐了一下,妹妹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

“沒有……”

慘了慘了,難不成比這個還要嚴重?!該不會……

她顫抖着身子,手指不停的抖動着:“我把皇上推倒了?”

楊玉奴:“……”

過了好久,空魚才想起有件事沒做:“四姐,我忘記一件事了!”

“什麽事?”終于想通自家妹妹就是不同于正常人的性格後,楊玉奴總算是釋懷了不少。

空魚沒答話,掀起簾子朝着外面看去,一個人都沒有。她這才想起剛才皇帝的隊伍早走了,頓時郁悶的坐回椅子上,望着手指頭發呆。

楊玉奴擔心的看着空魚,以為她身體不舒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四姐,我沒事……”只是不知這次沒和那個白衣男子道別,下次見面又是何時。長安和洛陽,看上去只是兩個地名,猶如象棋上的楚河漢界,似乎只要一晃手臂,就可以碰觸的到,但實際上,卻要跨越一整條長河的距離。

空魚的失落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兩天之後,她就“意外”的見到了李瑁。

“你怎麽在這裏?”張着小口,空魚吃驚的看着他。

因為沒想到來人是李瑁,她就随意穿了件外衣便打開了門。

一個黃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他的臉上轉了幾轉。

李瑁微微一笑,白衣似雪,他似乎偏愛這顏色,就如同他的人一樣,幹淨的不染一絲塵埃。

“我途經這裏,想起你說過的話,便來看看能不能兌現。”

“啊?”

空魚一臉的茫然,一時沒反應過來李瑁說的是什麽。

李瑁似委屈的開口:“不是說請我去吃洛陽城最好的點心嗎?”語氣中竟帶着些孩子的任性。

空魚“撲哧”笑出聲,沒想到李瑁竟然還記得!

“等等我!”說完這句話,空魚的房門“啪”的關上了,将李瑁華麗麗的隔絕在外面。

摸了摸鼻子,李瑁耐心的站在門口,沒一會門就“唰”的被拉開了,換了身衣服的空魚跳到他面前,還不忘理了理裙擺。

這件裙子是三叔前陣子去關外帶給她的,她還沒舍得穿呢!

淺藍色的挑絲衣裙,更顯得空魚膚色白皙,淺淺一笑,酒窩在臉頰若隐若現。

作者有話要說:

☆、碧波潭盛宴

空魚其實生的美麗,雖然不若是玉奴那般溫柔娴靜,卻有一種別樣的靈動,笑容燦爛的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李瑁看的有些怔住,知道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回神了回神了!”

“對不起,在下唐突了。”李瑁臉色微曬,急忙拱了拱手滿心歉意道。

空魚得意的翹了翹小鼻子,還臭美的轉了個圈:“我的這身衣服是不是很漂亮啊!”她就知道,這麽漂亮的衣服誰都會看呆的!

看見她的笑容,李瑁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是,很漂亮。”不僅是衣服漂亮,人更是漂亮。

有了李瑁的誇贊,空魚可謂是心情大好,導致的後果就是她在街上也走的飛快。

李瑁本來是想着邊走邊逛一逛,誰料只要稍微慢些,就被空魚甩遠了,只好加快步伐朝着她走去。

沒一會兩人就到了會仙樓門口。作為洛陽最大的酒樓,天天都是人滿為患,果不其然,今天也都是客滿為患。

兩人剛跨進門檻,小二就跑了過來:“兩位客人真不巧,咱們小店已經滿了,不如改日再來吧!”

果然是這樣……空魚失望的看向李瑁:“要不我們明日再來?”

搖了搖頭,李瑁不知為何,心裏也有些失落:“明日,我便要離開洛陽回長安了。”

自從那日離開皇姐的府邸,李瑁回去之後,腦海中竟常常浮現出空魚帶笑的面孔,總是一派天真無邪的派頭,仿佛和她說什麽都會信的樣子。

在得知第二天就要離開洛陽後,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無意識的漫步到了楊府。楊府的下人極其機靈,得知了他的身份後就徑直讓他進了大門,又“貼心”的将空魚的房間指給他看,完全不擔心他也是個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不過現在他偏頭看向一臉苦惱的空魚時,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下人不擔心了。她這樣的女子,只怕是誰都不忍心将其破壞吧。

“你就讓我們進去吧!随便找個位子給我們坐就好了!”空魚撸了撸袖子,看來下定決心一定要帶李瑁吃上這頓飯。

小二面露難色,空魚常來會仙樓捧場,對于常客,他們也不好直接趕人。但今天确實是客滿,如果要把他們帶進去,勢必要将客人趕走,實在是有損會仙樓的聲譽啊!

“空魚姑娘,小的也是有難處,您就體諒體諒我們吧。”小二吞吞吐吐的說,卻沒有絲毫放人的意思。當然,如果他知道面前這個白衣公子是當今的壽王的話,估計會屁颠屁颠的将他迎進去!

空魚抽抽小鼻子,不滿的瞪了小二一眼。

李瑁只想安安靜靜的吃頓飯,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于是開口打圓場:“空魚姑娘,既然會仙樓客已滿,我們也不要為難他了,去其它地方吃吧。”雖然有些遺憾,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撓了撓腦袋,空魚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既然沒有位子,我們打包總可以吧?”

“當然可以!小的這就為你們準備!”小二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問道,“姑娘還是老樣子嗎?”

空魚點點頭,小二一甩袖子,一溜煙朝着裏面跑去。

也許是怕得罪客人,也或者是擔心她們反悔又要進門,一大堆菜沒一會就做好了拿出來遞到空魚手中。一份份打包好的菜疊放在一起,看起來頗為沉重,空魚剛接過來差點不留神摔在地上,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及時托住了菜,自然而然的從空魚手上接過。

兩人低下頭的那一剎那,彼此之間的距離相差不過分毫,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空魚溫熱的氣息伴随着她身上散發出的少女的體香撲面而來,李瑁臉上顯現出不自在的神色,纖長的手指将飯菜一勾,确保不會再掉到地上,然後極快的退後了一步,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空魚偷笑,半天才擡起頭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李瑁詫異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的小腦袋裏又裝着什麽主意,只看她滿臉笑意的往前走,便提着飯菜跟了上去。

往前走到一個巷子裏,朝着左邊一拐,然後再徑直走到底,再次朝着左邊拐去,隐隐便聽見了水流的聲音。

轉瞬間便豁然開朗起來,一汪清泉出現在李瑁的眼前。在風的吹拂下,微微蕩漾起碧痕,泛着粼粼波光,披着氤氲霞氣,在那裏靜靜的存在着。

清泉獨有的氣息迎面撲來,李瑁只覺得神清氣爽,連人也輕松了不少。

“空魚姑娘,這裏是?”

空魚蹲下身子,小手在水裏蕩來蕩去:“這裏是碧波潭,很少有人來了!這是我的秘密,連四姐都沒有說!”

她擡起腦袋,眼梢含笑的看着他,眼裏全都是期待:“這裏很漂亮對不對?”

李瑁微微點了點頭,環顧四周,這條河流很清澈,池底的游魚清晰可見。旁邊有個幾個石椅和一個石桌,算不上會讓人驚嘆的景色,卻因為靜谧的氛圍和那在戲水的人兒顯得別具一格。

“很漂亮。”李瑁嘴角彎了彎,“我很喜歡。”

空魚眼睛一亮,就知道他會喜歡!站起身來從李瑁手裏接過食物放在石桌上打開,香氣四溢,頓時彌漫在整個空氣中。

深深吸了口氣,空魚吞吞口水朝着還在欣賞景色的李瑁招手:“快來吃東西啊!”李瑁淺笑着走過去,剛坐下來,空魚就夾起一塊蓮藕遞到李瑁嘴邊。

“這可是會仙樓經典的糖醋夾藕,很好吃的!”

提起美食,空魚的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條縫。

李瑁怔了怔,看着那柔軟的小手片刻,才張開了嘴。

微微的甜伴随着特殊的醬料以及藕的清香在口中散開,身為壽王,他有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卻覺得都比不上口中的這塊藕片。

滿足的拍拍手,塞了雙筷子在李瑁手裏,空魚看着美食搓了搓手,毫不客氣的夾起菜送入口中,回味般的眯了眯眼睛。

“真好吃!”

會仙樓的菜真是怎麽吃都不會膩啊!

在她風卷雲湧的動作下,沒一會菜就被一掃而空了。一開始李瑁還習慣性的慢條斯理吃着飯菜,後來發現再慢一點只怕自己連湯汁都不會剩下。加之看空魚吃飯竟連自己也覺得香甜,慢慢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吃飽了飯,空魚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咂咂嘴巴看向李瑁:“怎麽樣,會仙樓的飯菜真的很好吃吧!”

李瑁點點頭表示認可:“不愧為洛陽第一酒樓。”

空魚燦爛一笑,臉頰邊的小酒窩更深了:“這裏比在會仙樓舒服多了,有山有水,自由自在的,而且沒有人打擾!”

風景配上美食,确實是一道獨特的盛宴。

無意間瞥見她的嘴角,李瑁眼裏的笑意更濃了。他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往前稍稍傾了傾。

柔軟的手帕觸碰到空魚的嘴角,輕輕的擦拭着,仿若在擦拭珍貴的玉器一般。空魚傻傻的看着李瑁,連眨眼都忘記了。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她,李瑁才發現這沒心沒肺的女孩實際上不必任何一個女子差。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長微微抖動。此刻殷紅的小嘴微微張着,目瞪口呆的盯着他不放。

擦幹淨了她嘴角留下的碎屑,李瑁放下胳膊微微退了一步。看着眼神中透露着茫然的空魚,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眼珠靈動,一臉精靈頑皮的神氣,精力好像永遠都用不完一樣。

或許是見慣了宮中争寵奪利的妃子,亦或者那些溫柔娴靜的富家千金,空魚的不谙世事和天真爛漫,竟然讓他舍不得移開視線。

彎了彎嘴角,李瑁想,其實能永遠這樣靜靜坐在湖邊也不錯。

過了好半響,空魚才回過神來,發現李瑁正看着那片湖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在看什麽?”空魚也湊過去看,可除了平靜無波的湖面和幾根垂下來的柳枝外,她實在想不通有什麽特別吸引李瑁的地方。

“我在想,明日離開之後,還要多久才能看見這樣的風景。”李瑁淡淡的說,語氣中帶着讓人摸不透的思緒。

空魚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男子好看的側臉,突然間站起身來,大跨步走到湖邊,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過了好久,她才折返回來,本來空無一物的手上此刻多了用樹葉折起的小碗,裏面盛滿了清澈的湖水。

她挨着李瑁坐下,将手中的小碗遞給他,眼睛亮亮的說:“你看,這樣就可以常常見到了啊!”

李瑁一愣,接過小碗低頭看向裏面的湖水。湖水倒映出他俊朗的面孔,泛起層層漣漪。

他忽然輕笑出聲:“呵,這倒是個好辦法。”

輕輕的捧着湖水,他突然後悔沒帶一個瓶子過來,不能将這汪清泉帶回長安,帶回那清冷的王府中。

“我明天,可以去送行嗎?”空魚的話打斷了還在出神的李瑁,李瑁側過臉,嘴唇勾勒出彎曲的輪廓,“當然可以。”

如果她來送行,仿佛那條通往皇宮的路都變的有溫度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長安之行

他好看的容顏在空魚的瞳孔裏無限放大,讓她直到第二天吃早飯時都魂不守舍。

楊玄珪看着她的筷子攥在手上卻一動不動,關心的開口道:“阿魚,你哪裏不舒服嗎?”

喊了半天,空魚才睜着茫然的眼睛看向楊玄珪:“沒有啊……對了,現在什麽時辰了!”

她一驚一乍的樣子讓幾個姐妹們紛紛皺起眉頭,尤其是一向奉行“食不言寝不語”的三姐楊若柳,更是嫌惡的用手帕點了點嘴唇。

楊玄珪也是一愣,旋即才回答:“現在剛到辰時。”

糟糕了!馬上他就要出城門了,都怪自己今天選衣服都選了好久!空魚懊惱的将筷子擱下,拔腿就往外跑,留下一臉茫然的衆人。

一鼓作氣的跑到城門口,結果被一群百姓擋在外面,個子嬌小的空魚踮起腳尖都看不到裏面的情景,頓時急的不得了。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們立刻讓開了道,在兩邊跪了下去。空魚順着人流也跪在地上,卻不忘擡頭尋找李瑁的身影。

皇上的轎子從洛陽城往城門而來,八個轎夫四平八穩的擡着轎子,後面則是跟着武惠妃的步辇,在之後就是一排排的侍衛,整齊的拿着矛,一步一步的朝着前面走。

侍衛們分散開來,擋住了圍觀的百姓,生怕百姓們驚擾了皇上的聖駕。

空魚梗着脖子瞅了半天,才隐約看見李瑁騎着高頭大馬的背影。

他在整個隊伍的最前方,或許是因為要回宮的關系,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紫色的華服,更襯托出他的高貴優雅,卻少了幾分平時的溫柔。

“李瑁!李瑁!!”

空魚随着人流站起身,大喊着李瑁的名字,可他已經走遠了,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環顧四周,空魚的目光定格在前面的茶樓,頓時眼睛一亮,拼命擠開人群,“蹬蹬蹬”的朝着二樓跑。

“呼……”空魚氣喘籲籲的扶着膝蓋,喘了口氣,這才跑到二樓雅座最外面的位置。

這茶樓的位置極好,她剛走到那兒,就看見轎子遠遠而來。

“李瑁!”

“李!瑁!!”

空魚的聲音軟軟的,有點像還沒長大的孩子,這特殊的聲線傳入李瑁的耳朵,讓他不由自主的擡起頭,朝着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淡淡陽光照在那女子的臉上,膚色白嫩不施脂粉。她此刻披着一襲輕紗般的黃衣,頭上的流蘇随着她的動作在風中搖搖曳曳。

李瑁唇畔泛起一絲笑意,剛才在出城門時那莫名的失落此刻已經蕩然無存了。

對上李瑁的目光,空魚伸出手臂朝他揮了揮:“你要記得寫信給我啊!我有空就會去找你的!!”

聲音被風吹散了些許,不甚清楚的落入李瑁的耳朵,他唇角的笑意更濃了。

來找他嗎?他竟然開始期待起來了。

沖着空魚點點頭,李瑁轉過身去,“駕”了一聲,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勒缰繩,馬悠悠的朝着前方而去。

在轎子經過茶館的時候,簾子被掀開了一個角,一雙深沉的眼睛看向站在茶樓上的空魚,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一緊,又很快松了下來。

“皇上,怎麽了?”走在轎子外的高力士看見皇上将簾子掀起,急忙湊過去問道。

李隆基淡淡搖頭,将手放了下來。簾子順着他的動作滑落,也遮蓋住了他此刻的表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高力士一怔,轉而聽到了什麽似得擡頭看向高高的茶樓,在往前那倩影時,眼裏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複而低下腦袋,緊跟着轎子而去。

看見隊伍走遠了,空魚才放下手,有些眷戀的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這才轉過身離開了茶樓。

因為心情郁悶,空魚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在外面轉悠了一圈,趁着早市買了些小糕點,等到她晃晃悠悠的回到府邸,已經是晌午了。

摸摸漲的鼓起來的小肚子,空魚也沒有心思去前廳吃飯,幹脆溜回房間躺在床上發呆。

她從來沒有去過長安,不知道長安和洛陽有什麽區別呢?是不是那裏有她永遠也無法看見的人或事?

突然她升起一個強烈的願望,如果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長安城看看,去看看李瑁也走過的地方!

想着想着,空魚越發出神了,直到楊玉奴推門進來,這才被驚醒了過來。

“四姐,你怎麽來了?”

空魚站起身,拉着楊玉奴在椅子上坐下。楊玉奴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嗔怒的幫她掠了掠衣服:“我說過多少次了,下次睡覺前先把外衣脫去。瞧瞧,好好的衣服又給你折騰成這般模樣了!要是給奶娘看見,非得唠叨你一天不可!”

“一天?奶娘都不知道唠叨多少天了!”空魚撅了撅嘴,“你不會是專門來訓我的吧?”

嘆了口氣,楊玉奴微微搖頭:“我是來告訴你,這段日子我恐怕沒空陪着你了,你可得處處小心些。”

“為什麽?你要去哪兒?”空魚眨巴着眼睛,“難不成四姐你要嫁人了?”

“女兒家真不知羞恥!”楊玉奴俏臉一紅,“是三叔給我找了個老師,讓我學習舞蹈。”

空魚“呀”了一聲,嘴裏喃喃自語道:“你跳舞已經很厲害了啊,三叔幹嘛還給你找老師啊……”

她唯一信任和欽佩的,就是四姐楊玉奴,在空魚看來,玉奴就如同說書人口中的仙子,從天上降落到凡間,美好的不可亵渎。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能歌善舞,和自己完全不能比。也難怪大姐總說,她和玉奴完全不像一家子出來的。

楊玉奴臉色微恙,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間開口道:“阿魚,如果有一天,姐姐離開你,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你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嗎?”

“不要!阿魚才不要離開四姐!”空魚想都沒想就搖了搖腦袋,“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撲哧。”楊玉奴被她搖頭晃腦偏偏又一副委屈的樣子給逗樂了,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随口說說。對了,”她頓了頓,似又想起什麽,“皇上和壽王已經離開了嗎?今天早上,你就是去送行的吧。”

果然是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四姐啊!空魚感嘆了一聲,點點頭:“他們已經走了。”語氣中還有一絲失落。

楊玉奴怔了怔,胳膊放了下來,似乎在想什麽事情,過了半響才抿着唇道:“你很喜歡壽王?”

喜歡……空魚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頭:“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在看見麻糖的時候還有在聽見有關他的事情後,都會想起他,那應該就是喜歡吧。”

楊玉奴眼波流轉,看着空魚的樣子,口中溢出一絲嘆息,卻又什麽都沒說。

兩人陷入沉默之中,過了許久,楊玉奴才站起身,溫柔的關上了門,留給她一個足夠的思考空間。

蜷坐在床上,空魚第一次開始思考人生的頭等大事,究竟她喜不喜歡李瑁呢?

也是第一次,她開始感覺前路有些迷茫,就像是撥不開的雲霧,明明只要一個轉身就可以看到真相,卻又像是紮根在這片土地上,半步挪動不得。

這個問題一直盤旋在空魚的腦袋中,導致她連續幾日吃東西都不香了,楊玄珪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生了病,還特意請大夫幫她看了看。

平日有楊玉奴,随時都可以開導空魚,可現在玉奴天天練習歌舞,除了晚上幾乎都不在房內,空魚也不願去打擾她,也就只好一個人悶在房裏,偶爾去街上轉一轉,日子一晃而逝,竟然離皇上回長安已經兩個多月了。

這兩個月,空魚過的着實無聊,但朝中卻發生了大事!

“皇上,不可罷免宰相啊!”

“是啊!” “張宰相可是忠心為皇上!”

一個個反對的聲音從朝堂下傳來,大臣們紛紛跪在地上,希望皇上可以改變罷免宰相張九齡的決定。

坐在最高處的李隆基此刻面容冷峻,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層薄薄的陰影。冰冷寒冽掃視了一圈衆人,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他此刻真實的想法。

“你們的意思,是朕做錯了?”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覺得,張宰相确實是忠心護主,絕無半點私心!至于李大人,只位列下三品,實在不宜坐上宰相之位啊!”一個大臣鬥膽站出來道。

站在一邊的李林甫冷哼了一聲,看來有人真的不怕死,竟然要擋他的財路!

“王大人所言差矣,臣為皇上也是盡心盡力,死而後已!雖然微臣現在位列三品,但皇上既然給予微臣重任,自然是相信臣有這個能力,王大人這麽說,豈不是質疑皇上的決定?”

一向和李林甫勾結的禦史中丞宇文融開口道,他略帶諷刺的意味,果然讓剛才開口的王大人臉色煞白。

“宇文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哼,我說的對不對,皇上自由評判!”宇文融頓了頓,轉過身朝着李隆基拱了拱手,“皇上,臣前陣子還聽說了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飛鴿傳書

看皇上沒有反對,宇文融才繼續開口道:“前些時候,臣的屬下無意間在酒樓看見張宰相和王大人在秘密見面,另外還有張說大人也在。據微臣聽說,他們可常常見面,而且總是神神秘秘,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一聽完這句話,王大人頓時臉色發白,顫抖着伸出手指:“你,你,你胡說什麽!”

宇文融嘴角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我有沒有說錯,王大人心中定是清楚的。在下只是将實情告訴皇上。”

“可有此事?”

李隆基看着王大人和一直跪在地上沒有吭聲的張宰相張九齡,語氣不怒自威,卻也聽不出他的表态。

王大人心一慌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皇上明鑒啊!微臣和張大人只是好友,平日裏也不過是論詩詞歌賦,絕無結黨營私!”

張九齡低着腦袋,沒有人看清楚他的表情。這個平日裏為人低調卻處處為百姓着想的好官,此刻卻跪在這裏,讓奸臣來評判他的好壞和去留。

“皇上,臣有話要說!”

站出來的人,正是這次罷免張九齡的主要罪魁禍首,皇上意屬的下一任宰相,李林甫。

李林甫是唐高祖李淵堂弟長平王李叔良曾孫,如今居于下三品,因為其的身份地位以及皇上的信任,所以在朝堂上也算舉足輕重。

此刻他一出聲,朝堂上本來的議論聲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李林甫拱了拱手,面對李隆基道:“皇上,依微臣看,張宰相是人心所向,既然衆位卿家都支持張宰相,微臣認為,還是由張宰相更為合适。”

此話一出,李隆基的臉色有些變了。

聽起來是為皇上、為各位大臣着想,但事實上,說張九齡勾結各位朝臣更妥當些。如果皇上聽了朝臣的話,同意讓張九齡繼續做宰相之位,也就意味着皇上是受制于臣子的。

李林甫這招可謂高明,将皇上帶入了一個圈套之中,不得不立下自己的威嚴。

不出意外,李隆基一拍椅子,發出劇烈的聲響。跪着的大臣們身子抖了三抖,俯着身一句話也不敢說。

“傳朕旨意,從今日起,罷免張九齡宰相之位,遷為尚書右丞相,免去知政事。至于李林甫,從今日起升為宰相,繼續為朕辦事。”

“皇上……”

“好了,不必再說!退朝!。”

李隆基不顧底下衆臣還在苦苦相勸的反對,一揮袖子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