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

空魚看武惠妃搭理她了,笑的見牙不見眼:“是啊,空魚和三叔還有姐姐一起來的!”

武惠妃微微額首,并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看向楊玄珪:“楊樂師,什麽時候可以開始教本宮?”

“随時可以,聽憑娘娘安排。”楊玄珪畢恭畢敬道。

“既是如此,你便先帶着空魚去偏園住下,我和玉奴要好好聊兩句。”武惠妃袖子一揮,拉着楊玉奴坐在椅子上,看她的樣子,确實是很喜歡這個美麗且才氣橫溢的女子。

楊玉奴為難的看了楊玄珪一眼,卻又不能拂了武惠妃的意,只好順勢坐了下來。

“是,那微臣先告退。”楊玄珪說完,就沖空魚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随自己出去。

空魚看着武惠妃望向楊玉奴時臉上的溫柔,心裏悶悶的難受,低着小腦袋随着楊玄珪走出了桂花園,甚至沒留意到楊玉奴擡頭時複雜的神情。

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武惠妃才正眼看向楊玉奴:“玉奴啊,你今年應該一十有七了吧?”

“是。”楊玉奴回答道,武惠妃臉上立刻浮現出滿意的神色來。

她端起茶杯,不急不緩的點了點杯蓋,輕抿了口茶繼續道:“可曾有婚配?”

楊玉奴搖了搖腦袋,因為微低着頭,看不清楚她眼中的情緒。

“并無婚配。”

武惠妃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果然,像這樣的女子,楊玄珪怎麽舍得輕易将她嫁出去?

她手指輕點着案幾,面容上似在思考着什麽,過了半響才開口:“那日你見過我兒李瑁,覺得如何?”

楊玉奴身子一僵,開口的聲音裏都有一絲顫抖:“壽王殿下容貌俊秀,學識出類拔萃,是玉奴見過的最優秀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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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武惠妃突然笑出聲來,手帕輕掩着嘴唇,嘴角止不住的上揚,“本宮就知道你們彼此有意。改明兒本宮就去奏請皇上,讓他下旨賜婚,也好了了本宮的心願。”

話音剛落,楊玉奴一顫,猛然站起身來,竟然伏地跪了下去!

“請惠妃娘娘三思!”

武惠妃一怔:“你這是何意?”她的眼神冷了下來,“莫不是覺得本宮的兒子配不上你?”

“民女不敢。玉奴只是一介草民,配不上壽王殿下,而且……”楊玉奴低垂着頭,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天真的笑臉,小嘴一張一合的喊着“四姐”。

“而且什麽?”武惠妃端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楊玉環。她所帶來的壓迫感,和剛才那慈眉善目的女人似乎完全不是一個人。

皇宮中的女人,果然變臉比翻書都快,随時都有可能在瞬間變成完全不認識的人,就算是親近之人,也會突然變的陌生。

楊玉奴緊抿着唇,半響才一字一頓的開口:“而且民女不知壽王殿下的心意,民女不想用聖旨來強迫壽王殿下。”

原來是為了這個緣故。武惠妃的臉色和緩了些,她站起身,彎腰扶起楊玉奴。

“瞧你這孩子,說清楚不就好了!別擔心,古往今來,哪個子女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宮和皇上的話他不敢不聽!更何況像你這樣好的女子,瑁兒他自然也歡喜的緊,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武惠妃安慰的拍拍她的手,看樣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做這個媒人。

楊玉奴沉默下來,此刻說什麽只怕也是徒勞,反而白白連累了家人。想來壽王殿下也是不會同意的,這件事還是交由他解決的好。

只是……她眼裏閃過一絲迷茫,楊家算不上什麽名門望族,實在想不出什麽理由,為何武惠妃一定要立她為壽王妃。

走出園子,楊玉奴還覺得猶墜夢中一般朝着前面走去。餘光無意間瞥在地上,卻在看見散落的糕點時頓住了腳步。

握了握拳頭,她的嘴邊泛出一絲苦笑,看來,她需要好好的解釋了。

夜晚的風有絲絲涼意,脫去鞋襪随意坐在湖邊,将腳泡進冰冷的湖水中,空魚舒服的吸了口氣,睜開眼看向天空中的繁星。

月亮下映照的湖水像灑落了無數的珍寶般波光粼粼,卻又平靜的不可思議。

手輕輕的碰了碰水面,有些癢癢的,她眯眯眼睛,懶懶的伸了伸手臂。

“真舒服啊!”

空魚感嘆了一句,幹脆仰面躺在地上。柔柔的風吹在臉上,讓她有了一絲睡意,忍不住阖上了眼眸。

“空魚姑娘?”

似是不确定卻又帶了一絲欣喜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那清朗的男聲曾在空魚的心中百轉千回,但現在她突然不想張開眼睛了,幹脆裝睡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李瑁身上獨有的如同草木般清新的味道傳來。他彎下身子,似乎在觀察空魚是不是真的睡熟了。

他離的極近,空魚都能聽到他的呼吸聲,還有自己心“砰砰”直跳的聲音。

呢喃了一聲,空魚擡手揉了揉小鼻子,翻了個身,正好背對着李瑁。

“空魚姑娘,醒醒,在這兒睡會着涼的。空魚姑娘?”

李瑁輕喚了幾聲,可空魚卻一動不動,看樣子确實是睡熟了。

背後一片沉寂,就在空魚以為他已經離開的時候,一襲柔軟的衣物蓋在了她的身上,男子寬大的外衣正好将她的小身軀蓋住。

緊接着,一聲嘆息從邊上的人口中傳來:“在下該拿你怎麽辦呢,空魚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你給我的信

輕柔的聲音傳入耳畔,仿若從很遠的地方而來,卻又清晰的印進空魚的心中。

心髒漏了一拍,空魚緊緊閉着眼睛,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呼出,生怕被發現自己是在裝睡。

“呵。”背後傳來輕笑的聲音,“空魚姑娘準備裝到什麽時候?”

空魚翻了個身,睜開眼看向李瑁,正好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眼裏溫柔似水,看不到一絲惱怒之意。

幹脆撐着地坐起來,空魚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發:“你怎麽知道我沒有睡着啊?”

微風的吹拂下,翩翩公子安靜的坐在那裏,一襲青衣着地,揮手間是全然的溫柔。

“哪有人睡着了呼吸還會如此快的?”

他的聲音裏笑意漸濃:“只怕是太過緊張了吧。”

瞪了他一眼,空魚的話裏卻失了底氣:“我,我哪有緊張啊!”一邊暗自恨不得咬掉舌頭,怎麽每次遇見李瑁都會有一點小緊張呢。

李瑁嘴角溢出一絲淺笑,沒有再去深讨這個話題。

他偏頭看向望着水面的空魚:“怎麽了,好像不開心的模樣?”

今日剛下朝在王府休息,就聽見下人來報,說是母妃要他去宮中見一位故人,仔細詢問之下才得知竟是楊玉奴。

心念一動,既然楊玉奴來了,想必那個活潑靈動的丫頭也一定不甘寂寞的跟來了,便在去了母妃那裏後轉而去園子中找她,誰料竟得知她出去了。

想來這宮中人生地不熟,她又是個不認路的主,一定不會亂跑,便從園子的小路順着走過去,果然在池塘邊看見了她的身影。

空魚哀嘆了一聲,用手捂住臉頰,她表現的有這麽明顯嗎?讓李瑁一眼就看出來她心情不好,虧她還努力的裝睡了半天。

揉了揉臉蛋,她深深吸了口氣,轉過頭來,認真的看着李瑁。黑暗的天空中,她眼神裏的光芒猶如天上的繁星,燦爛的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李瑁。”

這是她第一次那樣認真的喚他的名字,竟讓李瑁微的一怔。

他下意識的開口:“怎麽了?”

“你會成親嗎?”明明是會令人害羞的問題,空魚卻問的頗為誠懇,完全沒有女孩子家的忸怩之态。

李瑁垂首凝眸,擡起頭間勾唇輕笑:“這是什麽傻問題,誰會永遠不成親呢?”

是啊,人的一生荒蕪而又漫長,誰會願意一直一個人?

空魚咬咬唇,過了半響才開口,聲音小小的:“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話音剛落,她又急急的擺擺手,不停的搖晃着腦袋:“算了算了,你還是不要說了!”

李瑁啞然失笑,到底是要他說,還是不要說?

“我喜歡的人,定是天下間最美好的女子。”他的聲音溫柔,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仿若這樣的回答早已在他心中沉澱許久。

天下間最美好的女子啊……空魚失落的用手托着腮幫,目光移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果然知子莫若母,惠妃娘娘的選擇真的沒錯。

看空魚失落的模樣,李瑁眼神微晃道:“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因為我聽見惠妃娘娘讓你……”她猛地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直轉,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是給李瑁知道了,他說不定會急不可耐的回去娶四姐進門的!

瞧見她這般模樣,李瑁莞爾輕笑,似乎頗為愉悅。

将手放下,空魚突然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幹脆随便找了個話題:“我的桂花糕呢?”

“什麽?”李瑁沒料到話題會轉換的如此之快,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

撅撅嘴,空魚伸出潔白細嫩的手,攤到他面前:“你那日來信,不是說要請我吃桂花糕嗎?”在洛陽的時候,她還特意叮囑家丁注意着些,如果有人送桂花糕來,一定要知會她一聲。誰料她左等右等,連個影子都沒見着。

原來她是來興師問罪的!李瑁苦笑着解釋:“原是做了桂花糕的,誰料今年的桂花出奇的苦,我嘗了一口,只覺得口中生澀,便想着你定不會愛吃,就沒有送過去。”這下倒好,竟然直接跑來長安要了!

“是這樣啊……那你可要補償我!”空魚理直氣壯的挺了挺胸,對嘛,現在理虧的又不是她,她幹嘛那麽緊張那麽難過?

“只要是空魚姑娘想做的,在下定當奉陪。”李瑁一口承諾。

她等的就是這句話!空魚咧了咧嘴,扳着手指頭開始計算接下來要去哪些酒樓吃好東西!反正他是壽王,也不缺這點銀子!

低頭看向面前的女子,她眉眼彎彎,認真的樣子讓他心中一動,竟蔓延出難以言明的歡喜來。

“空魚。”

“啊?!”

空魚張着小口,呆呆的擡頭看他,完全忽略了這一次她的名字後沒有加上“姑娘”這兩個生疏的字眼。

看見她這副表情,李瑁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中喊了她的名字,頓時有些尴尬的撇過臉去。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一只柔軟的小手撫摸上了他的額頭,微涼的觸覺讓他的身子下意識的一顫。

“你生病了嗎?”

空魚聲音裏透露出的擔心清晰可見,李瑁轉過臉,對上空魚的眉眼。

搖搖頭,李瑁輕聲道:“我很好,只是夜已深,天有些涼了,早些回屋休息吧。”

“哦……”空魚縮回手,悶悶的嗯了一聲,突然消失的溫度竟讓李瑁有些不适應,他擡手摸了摸額頭,又反應過來這樣的舉動實在是有些奇怪,只好掩飾般的站起身來。

空魚随着他起身,又回頭看了一眼月光下的池水,這才随着李瑁深一步淺一步的往園子裏走。

蓬萊殿裏的每間園子都極大,即使是空魚這樣暫住的地方,也比府中要寬敞上兩倍。

一向有認床習慣的空魚怎麽都睡不着,翻來覆去的在床上打滾,最後幹脆發起呆來,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李瑁送她回來時燭光映照下的清朗容顏。

他說,過幾日便帶她好好的在長安轉一轉。

他說,帶她去吃最好吃的點心。

他說,她離開長安的時候,他一定會去送行。

還有……

“你寄給我的信,還作數嗎?”他竟從懷中掏出一張保存完好的字條,展開來,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引入眼簾。

空魚恨不得此刻挖一個洞鑽進去,雖然當時寫的是信心滿滿,可現在當面這樣說,似乎有些“厚顏無賴”了。

【你送我桂花糕,作為交換,我可以答應你一個願望!什麽願望都可以哦,所以一定要想好了再告訴我!】

“這桂花糕沒有送到,但全長安的點心可以随意挑選,不知這願望還能否兌現?”堂堂壽王殿下,竟然執着于一個小小的願望。

所謂一言既出驷馬難追,雖然她只是個小女子,但說出口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

更何況用全長安城的點心換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實在太劃算了!

盤算了一下孰輕孰重後,空魚果斷的點了點頭:“好!只要不是殺人搶劫都可以!”她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令李瑁瞬間啞然。

他輕笑出聲,眉眼間都是清淺的溫柔:“我不需要你殺人放火,等日後我想好願望,定要來找你兌現。”

“沒問題!”她拍拍胸脯保證,一邊對着那張好看的笑顏暗暗吞口水,然後才揉着還泛着紅暈的小臉回房去了。

雖然有些失眠,但在迷迷糊糊中,空魚還是一覺到了天亮。

等徹底清醒收拾好自己出門,才發現楊玉奴和楊玄珪都已經不在屋子裏了。空魚猜想他們應該是去武惠妃那裏,又想起昨天在牆邊聽到的對話,頓時有些郁悶。

在園子裏溜達了一天,一邊想着什麽時候李瑁會來找她,一邊等着四姐和三叔回來,時間過的倒也飛快,眼看着夜幕就又來臨了。

她坐在園子的門檻上,頭靠着牆壁望着外面,在看見遠處的一個身影時猛地蹦起來,歡快的朝着那人跑去。

“三叔!”

楊玄珪看着那曼妙少女朝着他跑來,面容上露出寵溺的笑容,嘴上卻是唠叨不已:“怎麽還是這般毛躁!”

空魚吐吐舌頭,這一天沒人說話可把她憋壞了!

楊玄珪慈愛的摸摸她的小腦袋,一邊往回走一邊道:“今天玉奴去惠妃娘娘那裏了,一定是無聊了吧?”一猜即中。

空魚轉了轉眼珠子,一臉好奇的望着楊玄珪:“我四姐什麽時候回來啊?”

“天都要黑了,想必快回來了……惠妃娘娘倒是很喜歡玉奴,定是留她吃了晚膳。”楊玄珪擡頭看看天色猜測道。

眨了眨眼睛,空魚饒有其事的點點頭:“原來如此,惠妃娘娘找四姐吃晚膳了,那三叔你今天去做什麽了?”

楊玄珪一怔,這才發現自己被這丫頭不知不覺套進坑裏去了!

月光下,他臉色微變:“我去辦點事情了。”

說完這句話,他連問話的機會都沒有給空魚,大步朝着園子內走去,撇下一臉竊笑的空魚。

瞅着楊玄珪飛速離去的背影,空魚明眸生輝。三叔的面色紅潤心情明朗,想來是去見了很重要的人,莫不是……三嬸有着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許下的承諾

放着大八卦不挖絕對不是空魚的作風,于是當楊玉奴剛從蓬萊殿回來,就被神秘兮兮的空魚拉到了房間裏。

“阿魚?出什麽事兒了?”

楊玉奴被她拖着坐到床邊,精致的妝容襯托着她嬌美的容顏,卻難掩疲憊的神色。想來和惠妃娘娘吃晚餐,必定得什麽話都思忖着才能開口,身心俱疲。

空魚手指放在嘴唇中間,“噓”了一聲,然後急忙轉身跑去關上門,又确定沒有人偷窺才坐了下來,一臉得意的神色。

“四姐,我今天發現一件大事哦!”

空魚的臉湊近楊玉奴的耳邊,小聲道:“咱們的三嬸有着落了!”

“三嬸?”楊玉奴一怔,這話是何意,她怎麽聽不明白?

自從十五年前三嬸去世以後,三叔便一直沒有再娶。家裏的老人也勸過他,可他卻一直說緣分未到,這一耽誤就耽誤了十五年,怎麽現如今多出一個三嬸來?

“是啊!”空魚自信滿滿的樣子不像是撒謊,“我今天在門口等你們回來的時候,看見三叔滿臉的柔情蜜意,應該是遇見喜歡的人了!”她眨了眨眼睛,“三叔一直想給我們找個好人家,沒想到他自己倒先遇上了!”

楊玉奴沒有流露出欣喜的神色。雖然她也曾和楊玄珪提過此類的事,不過他都以沒有這樣的想法拒絕了。

在來長安之前,她也沒有發現任何端倪,怎麽才來兩天,就出現了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微微蹙眉,這實在太過奇怪,要說這兩天接觸的女子,除了她們姐妹倆就只有惠妃娘娘,另外還有……

瞳孔猛地睜大,楊玉奴突然油然而生不好的預感,甚至于一把抓住空魚的小手,急促開口道:“這件事你有告訴過別人嗎?”

空魚不明白楊玉奴為什麽這麽激動,呆呆的搖了搖頭;“沒有啊,我就想着第一個告訴姐姐!”

“呼……”楊玉奴這才松了口氣,意味到自己過于激動,急忙松開手,掩飾般的說,“事情太過于突然,剛才我還沒反應過來。”她頓了頓,擡頭認真的看着空魚的眼睛,“這件事你先別和任何人說,知道了嗎?”

空魚懵懂的看着楊玉奴,似乎不明白為什麽四姐會這麽說,但還是乖乖的點了點頭。

這件事雖然值得空魚津津樂道好幾天,但她心裏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楊玉奴讓她不要再提及此事以後,她很快就将之抛諸腦後。

三日後,李瑁果然如約來找她了。

雖然身為壽王,但他對于長安城的風土民情倒是很熟悉,哪裏的桂花糕好吃、哪裏的攤點好玩,他都一清二楚,要不是知道他從小在長安城內長大,還真懷疑他是事先做好了準備。

吃的飽飽的,空魚滿足的咂咂嘴,看天色還早,便提議去放風筝。

李瑁想了想,帶她去了附近望月湖邊上的草坪,那裏平時來的人不多,比較安靜。

果然,等他們到的時候只有零星的幾個人。找了個風向好的地方,空魚積極的主動要求拿着風筝跑,一邊讓跑還一邊笑着喊:

“哇!快看,風筝飛起來了!!李瑁,你看啊!”

李瑁仰起頭,看着在天空中自由飛翔的風筝,突然覺得整個皇城也不是他想象般的那樣沒有顏色和光彩。

而這個自由自在的女子,笑的無拘無束,就仿若是生命中亮起的燭光,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抓住她。

他的唇畔含着清淺笑意,在看見氣喘籲籲朝他跑來的空魚時,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空魚随意的抹了把額頭上的細密汗珠,扯了扯手上的繩子:“看我放的風筝,飛的好高!”她明眸皓齒,又長又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随着呼吸微微抖動着,小小的紅唇一彎,像是要讨賞的孩子般看向李瑁。

李瑁纖長的手指接過風筝線,輕輕一動,那風筝在他手裏老老實實的朝更高的地方飛去。

空魚昂着小腦袋,眯眯眼睛看着風筝,餘光卻瞥向旁邊站立着的翩翩公子。

“李瑁。”

“嗯?”李瑁輕輕應了聲,目光移向她,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她張了張口,卻突然閉了嘴,笑眯了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臉,那兀自開心的表情,讓李瑁怔了怔。

“怎麽了?”

空魚搖了搖腦袋,臉頰邊兩個酒窩若隐若現:“要是我們能一直在這裏放風筝就好了!”她不喜歡在一個人在那個空空蕩蕩的園子裏。

李瑁笑了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點了點她的小鼻尖:“以後有機會,我再帶你來。”那樣寵溺的語氣。

“真的?”空魚眼睛亮亮的,伸出小拇指,“不許賴皮!”

這些随口的承諾,沒想到她竟會用這樣認真的态度對待。

李瑁緩緩伸出手,小拇指相連勾了勾,空魚滿足的彎彎嘴角。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李瑁一怔,右手不小心松開,還沒來得及反應,風筝就晃晃悠悠的朝着天空而去。

“诶呀,風筝!”

空魚惋惜的看着風筝越飄越高,好浪費啊!這麽漂亮的風筝,她還想着要帶回去好好珍藏呢!

青衣一揮,李瑁垂下眼眸,看向微風吹拂下的望月湖。

明日,楊家便要回到洛陽了。

“李瑁,我不知三叔何時才再來長安,你會去洛陽看我嗎?”空魚瞅了瞅他,洛陽是皇上的西宮,他應該也會來吧?

李瑁眼神微微晃動,忽的想起之前去見母妃時,她說的話。

“瑁兒,如今太子李瑛深受大臣擁護,而為娘又無法坐上皇後之位,要想讓将來為娘能活下去,就必須要下定決心,掃除前面一切的障礙。”

那個平時溫柔且雍容華貴的母妃,此刻露出令人陌生的表情,那眼神中的寒氣讓人不由的一顫。

武惠妃端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且冷靜的看着站在底下、自己最寵愛的兒子。

“你父皇已經罷黜了張九齡,如今身居宰相之位的是為娘的人,他将是日後輔佐你的一大助力。如今你的前面,除了太子李瑛,還有鄂王李瑤、光王李琚和忠王李玙。”

她已經完全收斂起了旁人所看見那副與世無争的模樣,變成了另一個人。

武惠妃冷酷的分析着局勢,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她曾無數次的想坐上皇後的位置,無奈李隆基似乎沒有這樣的打算,她不得不另辟奇徑,要讓自己的兒子君臨天下。

小手在李瑁面前晃了晃,看他還在出神,于是悄悄的湊近他耳邊:“李瑁!”

李瑁吓了一跳,半響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神游天外了,頓時抱歉的拱了拱手:“你剛才說了什麽?我沒有聽清楚。”

撅撅小嘴,空魚還是把話重複了一邊:“我問你,你會不會來洛陽看我?”

李瑁低頭看向手中被磨出的細細線條,又擡頭看了看已經見不到的風筝,突然間嘴角溢出一絲笑意,像是決定了什麽一般,輕啓嘴唇。

“會。”他擡起手,揉了揉她在日光下微微發亮的頭發:“你要等我。”

在長安城的望月湖旁,一個身着青衣的男子,柔和的側臉皆是笑意,眼睛裏卻是堅定不移的信念。

他說,我會去洛陽找你,你要等我。

夜回夢轉,她猶在萬千斑斓花枝叢後,滿眼所及之處全是他的影子。

這樣即使離開長安,她也可以想象,一個眉眼含笑的青衣公子牽起自己的手,緩緩走進世間繁華。

夜晚,将她從睡夢之中喚醒的,是外面傳來的尖銳刺耳的聲音。

“皇上駕到!”

她翻了個身,用枕頭捂住耳朵,誰都不能吵她睡覺!唔……

緊接着丫鬟敲了敲門,匆匆的小步走進來:“楊姑娘,皇上來了,您趕緊出去見駕吧!”

空魚這才恍然清醒過來,慌慌張張間,只随意抓了件外衣,連頭發都沒有仔細梳就跑了出去。

園子裏此刻已經跪滿了人,空魚蹑手蹑腳的走到人群中,随意的混在當中跪了下來,把頭低的深深的,祈禱皇上沒發現自己來遲了。

李隆基面容俊朗且清冷,輪廓分明的五官勾勒出一代帝王的風範。

他掃視了一圈跪下的衆人:“起。”

遣退了丫鬟們之後,李隆基才走到楊玄珪面前:“楊樂師,上次洛陽一別,可還好?”

楊玄珪受寵若驚的拱了拱手:“回皇上的話,微臣一切安好。”

話這麽說,他心下卻有些納悶,皇上什麽時候會有空到晚上不睡覺來看望他這麽個不起眼的樂師?

李隆基額首,又将目光移向另一邊,那裏遙遙站立着兩個絕色女子。一個眉眼如畫吐氣如蘭,另一個……

“可是惠妃虧待你了?”

空魚一驚,“唰”的擡起頭,頂着蓬亂的頭發呆呆的看着李隆基。在夜色中昏暗燈籠下的男子,眼眸深邃且清冷,竟讓她無端生出“皇家基因真好”的想法。

半響沒有等到空魚回答,這還是第一次李隆基感覺自己受到了忽視。他不由的輕咳了一聲,擡眼正好瞥見她亂糟糟的外衣。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的賞賜

李隆基抿了抿唇,似乎糾結在要不要開口的想法中,最後還是輕啓薄唇,手指點了點她衣服上的扣子:“歪了。”

“啊?!”空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但反問了一句,還下意識的低下頭去看他所指的方向,頓時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她裏面除了一件內衣,根本沒有別的衣物,不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解開扣子。可皇上都指出來了,她要是不改,算不算藐視皇恩?

露齒明媚一笑,空魚盡全力的讓自己顯現出“最美”的狀态,卻不知道在燈籠下她那披頭散發的樣子配上惺忪的睡眼,再加上那一口小白牙,究竟有多麽的驚悚!

“民女聽說皇上來的非常激動,所以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好就匆匆趕來,只為了一睹聖顏!望皇上原諒民女的無心之失。”

空魚這一番話不禁說愣了李隆基,把站在一邊的楊玄珪和玉奴都聽傻了眼。什麽時候他們家的五小姐變的這麽聰明了?

看自己的“好口才”把大家都說服了,空魚在心裏暗自表揚了自己一番。

幸虧她以前常常溜去酒樓聽說書人講宮中秘史,雖然沒有獲得什麽有用的知識,不過那些說書人口中的妃子啊娘娘們說的話,她可是爛熟于心了!

不過李隆基可沒那麽多想法,只是覺得面前的女孩此刻的表情和她口中的“激動”似乎不太相符……

瞧她一副“你什麽時候走啊”的表情,一點也沒看出歡迎他的意思。

抽了抽嘴角,李隆基一揮袖子:“朕聽說你們明日便要啓程,所以今日特意帶了些賞賜來。惠妃非常滿意,特意要朕多多獎賞你們。”

即使提起他最愛的女人,李隆基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看不出欣喜的神色。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丫鬟魚貫的呈上了各種獎賞。绫羅綢緞、金銀珠寶可謂是應有盡有。這些金燦燦的東西幾乎閃了空魚的眼,她咽了咽口水,對李隆基的好感瞬間升了一層。

不愧是皇帝,出手就是大方!

楊玄珪看着這些金銀財寶,面上也只是淡淡的神色,他拱了拱手開口道:“多謝陛下賞賜,微臣身為宮廷樂師,教導惠妃娘娘,乃是分內之事。”他似乎對這些財寶不感興趣。

雖說楊玄珪身為樂師,但其實就品級來說實在不高,每個月的俸祿也低微的可憐。要養府中那麽一大家子人是件極為艱難的事情,但即使如此,也看不出他有多麽喜愛這些金錢。

李隆基也沒多說什麽,就他冷淡的态度來說,能親自來一趟就已經是他們莫大的面子了。掃了眼睛一直盯着賞賜不放的空魚一眼,李隆基又揮了揮手,有個丫鬟立刻上前,手中還端着一個大盤子,裏面竟然滿滿的全是吃食!

八寶貢鵝、香酥卷、桂花糕、糖醋鯉魚、銀耳蓮子羹……

食物所帶來的香味飄來,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李隆基端起一盤桂花糕,伸到空魚面前,骨節分明的手此刻在空魚的眼裏都快變成一道美食了!

“給我的?”空魚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

李隆基點了點頭,手還停留在半空中,等着她把盤子接過去。

“為什麽要給我?”空魚就算再愛吃,也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這件事,該不會皇上有什麽企圖吧?

不過左思右想,她身上也沒什麽皇上能看得上的東西啊!該不會是……

倒退一步,空魚下意識的抱胸:“皇上,您不會是看上我了吧?”她可不想進皇宮這個大牢籠裏!要是以後天天都不能出去玩,她會被逼瘋的!

在場人皆抖了三抖,李隆基的臉部肌肉明顯抽搐了一下。他眼眸深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在洛陽将你的東西碰倒,這是朕賠給你的。”

原來是這樣!空魚為自己的自作多情臉紅了一秒,又瞬間松了口氣。雖然李瑁已經賠錢給她了,但不吃白不吃!對于美食,她一向是來者不拒的。

迅速伸手接過那盤桂花糕,又揮揮手示意丫鬟把其他的東西送到房間去,一切做完才一臉感恩的擡頭看向李隆基。

“謝皇上!”

李隆基微微額首,一邊轉頭對楊玄珪道:“你們早些休息,朕這就回宮了。”說罷,就轉身朝着大門走去。

“恭送皇上!”

看皇上的身影已轉個彎消失在眼前,空魚立刻拉住準備回房的楊玉奴,眯了眯眼睛,滿臉幸福的表情晃晃手中的糕點:“四姐,我們去房裏吃東西!”

玉奴一向沒有晚上吃東西的習慣,雖然不忍拂了空魚的好意,但還是婉言拒絕了之後回自己房間去了。

空魚癟癟嘴,緊緊抱着懷中的盤子。不吃就不吃,她自己可以把這些全都吃掉!

一想起之後入口的美食,她的心情頓時雨過天晴,樂呵樂呵的就準備轉身回房。

“阿魚。”

楊玄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空魚回過頭,一臉疑惑的表情。

她記得三叔不喜這些食物啊,莫不是突然想來和她分吃的?唔,如果是三叔的話,雖然心疼,但是還是可以分給他一半的!

望着空魚緊緊咬着的小米牙,楊玄珪哭笑不得。

“阿魚,你和皇上很熟嗎?”

空魚聽說不是來分食物的,小小的呼出一口氣,頓時笑靥如花道:“不熟啊,就是在洛陽的時候見過一面,他和李瑁撞壞了我的桂花糕,所以這是賠我的。”當然,她沒敢說是自己撞上去的。

楊玄珪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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