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不敢出,見到皇上來了,面色慌亂的磕頭:“奴婢見過皇上。”

“惠妃怎麽了?”

李隆基開口問道,這已經是第三回了。自從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噩夢開始,似乎就一直渾渾噩噩,連有的時候李隆基來了她都沒有發覺。

“奴婢們也不知道娘娘是怎麽了,只是一直叫嚷着有人來報仇。太醫們也已經來看過,可卻也看不出端倪。”

揮揮手示意奴婢們都先下去,李隆基擡腳走進了屋子,結果迎面飛來了一個花瓶!

李隆基右腳一轉側過身子避開了,可在他身後的高力士可就沒那麽幸運。

“啊!”

一聲慘叫,高力士仰面倒在地上,鼻血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同情的瞥了高力士一眼,李隆基此刻已經走到了武惠妃面前:“把東西放下,有什麽事和朕說。”

武惠妃手中還高舉着一個茶杯,在見到李隆基的那刻手一滑,“啪”的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她的眼裏全是驚恐,竟是一下子撲到李隆基懷中:“皇上求求你救救臣妾!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要相信我……”

她語無倫次的說着,李隆基皺了皺眉,不曉得她具體在表述什麽。

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李隆基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屋頂。那裏一片幹淨,什麽都沒有。

就在他頗為疑惑的時候,武惠妃又是一聲尖叫,一下子推開他,猛地跪在了地上:“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臣妾不該殺了他們,可我不能,不能是去陛下的寵愛啊!求求您,您讓他們都去投胎吧,臣妾一定給他們燒高香!!”

她的喃喃自語落在了李隆基的耳裏,他嘴唇緊抿,看武惠妃的眼神冰冷起來。

武惠妃恍若未覺,只是朝着他爬過去,死死的拽着他的褲腿不肯松手,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Advertisement

“是她,就是那個女人,她進宮就是來報仇的!皇上,您趕緊把她趕出去!!趕出去……”武惠妃話語颠倒,那披頭散發的模樣,看的人心中恐懼感油然而生。

好不容易止住鼻血的高力士一進門就看見這樣的場景,急忙揮手派門口的侍衛将武惠妃拉開,一邊尖聲呵斥道:

“大膽,娘娘您怎麽能這樣對皇上?你們還不快把她拉開!”

侍衛們一起上前,硬是将武惠妃的手掰開。武惠妃吃痛的喊叫着,完全沒有了平時溫柔娴靜的模樣:“你這個狗仗人勢的東西,看本宮不把你拉出去喂狗!”

撣了撣衣擺,李隆基淡淡看了武惠妃一眼,已然沒了往日的情誼:“回宮吧。”

“來人,備轎!”

在走出蓬萊殿的那一刻,高力士似是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嘆息,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他偏頭看向已經坐進轎子的李隆基一眼,一定是他的錯覺吧,皇上有後宮佳麗三千,這個瘋了就去找別人,哪裏會發出那樣的嘆息聲呢……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武惠妃的病越來越嚴重,偶爾清醒的時候,就讓人去請巫師來做法,還瞞着李隆基偷偷離開皇宮為三王改葬,無奈楊玄珪的屍體找不到,她沒法做改葬,為此耿耿于懷,那陰影愈發無法消散。

那些巫師見沒有效果,竟然提出處死宮中的丫鬟來陪葬,那一段時間,宮中幾乎是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

可這樣的事情沒持續幾天,因為李隆基下了聖旨,将武惠妃關在蓬萊殿中,除了送飯的侍衛外,禁止任何人進出。

一個月後,武惠妃再也熬不住精神和肉體的雙重煎熬,倒了下來。

李隆基得知此事,擺駕去了蓬萊殿看過她幾次,無奈武惠妃竟是連他都認不出來了,只會指着前面瞪大了眼睛,一時傻笑,一時發呆,甚至于所有可以抓到的東西都扔了出去!

此事傳遍了宮中,幾乎沒有人敢再接近蓬萊殿,除了現在走進蓬萊殿的那個黃衣女子。

看着床上那幾天卻仿若老了幾十歲的女子,空魚幽幽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坐下。

感覺到床的震動,武惠妃睜開眼,眼睛裏全是渾濁,一點精神都沒有。

“惠妃娘娘,你還好嗎?”空魚輕聲道,一邊幫她壓了壓被子。

在看清她的臉時,武惠妃身子一抖,一把推開她,不停的往床的那頭縮:“你,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空魚的手頓在半空中,平時嬌俏可愛的臉龐此刻沒有半點笑意。

過了半響,她站起身來,看着一臉驚恐的武惠妃開口:“惠妃娘娘,我無意害你。你害了叔父,現在反過頭來害了你自己,或許就是報應吧。”

說完這句話,她沒有再多做停留,拉開了門朝着外面走去。

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刻,她腳步忽的一停:“如果有可能,我真想一直做那個什麽都不懂的空魚。”

離開蓬萊殿大門,空魚擡頭看向陽光正好的天空,嘴畔露出一絲笑意,又恢複成了之前那個天真的女子。

在半個月後,武惠妃因為大病不起而一命嗚呼,享年三十八歲。

她過世後,玄宗之子李琮請示是否需要按照皇後喪儀,皇帝所有子女都要為其服喪,玄宗沒有準許,而是沿用妃嫔喪儀僅讓其親生子女服喪。

沒有人知道李隆基是怎麽想的,但後宮之人心中清楚一點,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武惠妃至此煙消雲散,佳麗們又将開始為争奪寵妃之位頭破血流。

夜晚時分。

已經熄燈了的永和宮大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四下望了一眼确定沒有人發現,空魚悄悄的溜了出去。

左拐到底,避開巡夜的侍衛,然後右轉,朝着高樓上走,便達到了觀星臺。

觀星臺是占蔔的地方,所以平時沒有人,尤其是在武惠妃剛去世的時候,人人都憋着一口氣,哪裏還敢到處亂跑。

空魚随意的尋了個好位置坐下,靠着牆壁擡頭看向天空。

今夜的星星可真亮,一閃一閃的,很像叔父見到樂奴的眼神呢!不知道此刻叔父是不是已經化成了一顆星星,在守望着他最愛的人呢?

“四姐,三叔,我好想你們啊……”

空魚嘆了一口氣,将小臉埋在手掌心中。這宮中太寂寞了也太可怕了,她只想好好的在壽王府,和李瑁還有四姐一起生活下去。

一個高挺的身影走到空魚身邊,在聽見她的話時腳步頓了頓。鞋子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響讓空魚一驚,下意識的轉過頭去。

“皇上?”

空魚“唰”的從地上站起身,急促的撣了撣衣服就要跪下去,卻被李隆基伸手攔住了。

“這裏沒有外人,就免禮吧。”

空魚吞了吞口水,忽然有一種拔腿逃跑的沖動。

尴尬的站在原地,空魚撓了撓腦袋:“那皇上您在這裏好好看,民女先告退了!”

“你留在這裏。”李隆基随意的坐在邊上淡淡開口,眼睛卻沒有看向她。要不是這裏只有她一個人,空魚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小心翼翼的蹭到李隆基身邊,在離他稍稍遠一點的地方坐下,空魚呆呆的看着他,等李隆基先開口。

一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

空魚一開始還有點小緊張,結果半天沒等到李隆基說話,不由的松懈下來。或許皇上真的只是想要看星星罷了。

這麽一松懈,空魚忍不住打起瞌睡了,開頭還強撐着,慢慢的頭就一點一點的垂了下去……

“你是不是也覺得,朕很無情。”

低沉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空魚以為自己還在夢中,下意識的點點頭:“是啊!”

李隆基:“……”

死定了!她到底在胡說些什麽啊!!空魚半響才反應過來,一個激靈,瞌睡蟲頓時跑到了九霄雲外。

慘了慘了,皇上這下子肯定會治她一個大不敬之罪!!

作者有話要說:

☆、空魚成道姑

半響沒有等到李隆基出聲,空魚心中更忐忑起來。她偷眼瞄向他,卻發現李隆基只是看着天空似根本沒有在意到的模樣。

空魚心中頓時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皇上的心思不在這裏!

“或許你說的對,朕真的不是一個好丈夫。”

李隆基竟然開了口,空魚一個激靈,皇上說出這種話總覺得十分詭異……

想了想,空魚覺得自己什麽話都不說似乎不太好,絞盡腦汁想出了一段頗為奉承的話:“您先是皇上,當然不能和尋常人家的夫君一樣了!”

尋常人家的夫君……李隆基怔了怔,旋即竟然輕笑出聲,把空魚吓了一大跳。

世界奇觀啊,皇上竟然會笑了?!

“你可知,朕先是皇上,再是夫君。”李隆基的笑容一晃而逝,又恢複了之前的冷面君王。空魚遺憾的攤了攤手,要是能有畫筆将這一幕畫下來就好了。

李隆基靠在牆壁上,眼裏的落寞顯而易見:“惠妃不在了,朕一時也不知道去哪裏,不知不覺的便走到了這裏。一直以來,惠妃娘家勢力太過強大,李林甫想盡辦法将張九齡貶官,如今又坐上宰相的位置,更是目中無人,權傾朝野。為了平衡勢力,朕将李亨選為太子,但卻無法将惠妃的勢力根除。牽一發而動全身,朕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空魚歪着腦袋看向一旁的帝王。這個看起來擁有無上尊榮的皇帝,事實上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吧。

她記得三叔曾經說過,如今朝堂上大部分的官員都以武惠妃馬首是瞻,所以大部分關于李林甫等人的彈劾奏折都被壓了下來,只要李隆基想要整治一個,那麽就會牽連甚廣,只怕朝中一半以上的大臣都會因此下馬,包括如今戰功赫赫的大将軍。一旦這些國之棟梁出了事,只怕無論是朝廷還是民間都會動蕩不安,一直對他們虎視眈眈的敵國也會趁機來犯。

所以,李隆基一直專寵着武惠妃,更多程度上只會為了掌控朝中平衡罷了。

只是空魚覺得,李隆基此刻卻流露出一絲悲傷。終究是枕邊人,就算不愛怕也是難過的吧。

“你讨厭這皇宮嗎?”李隆基忽然轉換話題道,空魚猝不及防,愣了愣才回答:“這皇宮有吃有喝,我不讨厭啊!不過……”她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确定沒有生氣才繼續道,“我還是喜歡在外面的日子,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她生來就是不喜歡被束縛的人啊!

看着她的笑顏,李隆基竟然有那麽一刻的羨慕。不過身為帝王的責任感,讓他很快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朕或許永遠都不可能像你一樣,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

李隆基垂下眼眸,在那一刻,空魚竟覺得他不是個帝王,只是個需要談心的孩子罷了。

“皇上,你不如追封惠妃娘娘為皇後吧。”空魚提議道,李隆基愣了愣,沒想過她會說出這番話來。

“朕知曉她對你做了些什麽,就算如此,你也為她求情嗎?”李隆基轉過頭,目光停留在空魚的臉上。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淡淡的月亮光輝找過來,看的有些不真切,但李隆基卻知道,此刻的空魚必定是笑着的。

空魚咧了咧嘴:“我可不是在為她求情,只是覺得人都已經死了,計較這些也沒用了啊!惠妃娘娘生前最想要的就是皇後之位了,既然生前不能給她,死後就給她吧。”

她可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當然也沒興趣管武惠妃的事,她只是為李隆基的悶悶不樂提出一個假設性的意見罷了。

不過李隆基顯然當真了,他微皺着眉頭,思考着這件事的可行性,完全沒有感覺現在已經是二更天了。

空魚打了個哈欠,又不敢提出回去睡覺,只好郁悶的看着天空發呆。

過了好一會,李隆基總算舒展了眉頭,心裏有了計較。他轉過頭剛想說什麽,卻發現身旁的女子早已睡熟了。

看着這張流着口水的睡顏,李隆基淡淡一笑。他拍了拍空魚道:“醒醒。”

空魚正夢到會仙樓的美食,不滿的揮了揮手,結果好死不死一巴掌打在了李隆基的臉上!

李隆基這輩子都沒被人打過巴掌,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罪魁禍首此刻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滔天大罪,竟然還嘿嘿的笑出聲來,明顯夢到了什麽好事!

碰了碰有些火辣的臉頰,李隆基臉色一沉,站起身來踢了踢她。

“砰!”

空魚一頭砸在地上,翻了個身揉揉眼,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吐出一口氣,李隆基努力告訴自己,朕是皇帝,不能和一個睡傻了的人計較!涼涼的瞥了她一眼,正看見她抱了抱胳膊,似乎是有點冷。

雖然只是初秋,但觀星臺四面透風,又已經是深夜,她只穿了件薄衣,想必是凍得不行。

想到這裏一個侍衛都沒有,李隆基認命的彎下腰将空魚抱起來。沒想到這丫頭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倒還挺沉,看來以後得吩咐禦膳房少煮點食物了……

被抱的人毫無自覺性,還如小狗般在他懷中蹭了蹭。

李隆基身子一僵,心中的火苗一下子竄了上來,讓他渾身發熱起來。

不敢再做停留,李隆基加快步伐朝着永和宮走去。

當初一念之間讓她住在妃子才會居住的永和宮,現在想想,竟然有些莫名其妙。每次遇見空魚,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李隆基皺皺眉頭,這種感覺可真不舒服。

一腳踹開永和宮的門,李隆基走進房間,将她放到柔軟的床上。頭剛沾上枕頭,空魚就呢喃了一聲,舒服了翻了個身,将屁股對着李隆基了。

李隆基無語的看着她的睡姿,忽然開始懷疑這個女人究竟有沒有資格成為壽王妃。

想起空魚的身份,李隆基眼神一閃,面色頓時沉靜下來,沒有再看她,轉身輕輕關上門離開了永和宮。

陽光透過窗戶打在床上,刺的空魚不禁眯了眯眼睛,昨晚的一切湧進腦海中,她驚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此刻自己已經在房間裏了。

“诶,我不是在觀星臺嗎?”

空魚撓了撓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怎麽也想不出她是怎麽回到的房間。莫不是她有特別的能力,閉着眼睛也能走回來?

就在她滿心不解的時候,門外卻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誰?”空魚一邊穿衣一邊問道。

“是奴婢翠兒,皇上派了高公公來傳旨,姑娘還是趕緊出來吧。”丫鬟翠兒的聲音透過門傳入空魚的耳朵。

高力士?空魚一愣,沒想到昨天才見到皇上今天就來了聖旨,該不會是怪她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吧?

想到這個,空魚就哆嗦了一下,急忙翻身下床,連粉都來不及擦就朝着外面走去。

一出門就看見在園子裏站着的高力士,空魚走到他面前直直的跪了下來。高力士看了她一眼,才打開聖旨:

“聖人用心,方悟真宰,婦女勤道,自昔罕聞。楊氏空魚,素以端懿,作嫔藩國,雖居榮貴,每在精修。屬皇後忌辰,永懷追福,以茲求度,雅志難違。用敦宏道之風,特遂由衷之請,宜度為女道士,賜號太真。”

高力士合上聖旨,滿臉堆笑的對空魚道:“太真快請起。”

空魚還處在茫茫然的階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貞順皇後是誰?”什麽時候冒出個皇後來?

高力士笑了笑,看樣子她什麽都還不知道啊!

“皇上仁厚,已追贈惠妃娘娘皇後之位,谥曰貞順皇後,葬于敬陵,并立廟祭祀。”他解釋道,一邊将奏折遞給空魚,“您快接旨吧,之後會有人送您去敬陵的太真宮,那裏已經一切打點妥當,太真不用擔心。”

空魚懵懂的接過聖旨,半響才消化了高力士的話。

這麽說來,皇上是真的聽了她的建議,追封武惠妃為皇後了?可是那關她什麽事啊!

空魚沮喪的送別了高力士,坐在房間的椅子上發呆。道觀肯定很清貧,更別提什麽魚肉葷腥了。她竟然要過三個月這樣的日子!

她手托着腮發呆,一邊暗暗怪自己多了嘴,神游天外之中的空魚完全沒有注意到,此刻有個人已經走到她身後。

“在想什麽?”

“在想皇上為什麽要我去為皇後祈福啊!”空魚沒回頭,只是悶悶不樂的回答。

“你不是說想要自由嗎?敬陵雖然清苦,但也比宮中自由的多。”背後那人又接口道,“對朕的決定你不滿意嗎?”

被他這麽一提醒,空魚才想起這麽一茬,頓時笑逐顏開!對啊,這樣她就不用在宮中待着了,嘿嘿,皇上對她還是蠻好的嘛!

等等……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皇,皇上,您什麽時候來的啊……”後知後覺的空魚總算反應過來,“哐”的從椅子上站起身,蹬蹬蹬倒退幾步,急忙對着李隆基俯身行禮。

嗯,禮儀倒是學會了不少。李隆基滿意的點點頭:“朕只是來看看你還需要什麽。”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皇上對民女已經很好了!”這“很好”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看來不能吃肉比在宮中不自由還要讓她痛苦啊!

李隆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手指輕點着桌子道:

“既然如此,明日便出發吧。”

作者有話要說:

☆、悲苦的守陵日

雖說空魚是被趕鴨子上架,但第二日看見門口的馬車時,還是自覺地走了上去。

想到日後要過三個月沒肉吃的日子,空魚實在是沒心思看外面的風景,可敬陵還是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快到了。

“太真,請您下馬吧。”特意奉皇上的命令跟來的高力士喊道,緊接着簾子便掀開了。

丫鬟翠兒扶着空魚下了馬,那巍峨的外形讓空魚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青色的高牆,裏面的建築都是別具一格,雄偉的石柱和牆壁屹立在陽光中,安靜的守護着這一片土地。

“這裏是道館?”空魚感嘆了一句,“簡直就是個小型皇宮了!”

除了沒有那些金燦燦的裝飾物外,這青磚綠瓦無一不是皇宮的标配。

“太真,這可是皇家專門為皇後和太後娘娘守孝的地方,自然是非比尋常了。”翠兒插了一句嘴道,這丫鬟也是個爽快性子,和空魚極為聊得來。

走到門口,早已有人來迎接空魚了,不少帶着赤色帽子的女道士站在門外,見到空魚都合掌相迎:“見過太真。”

高力士走上前,對着一個領頭模樣的道士道:“玄念道長,太真可就麻煩你了。皇上下令要太真守陵三月,這三月你可得好生照看着些,教她佛法理論。”說罷,他瞥了空魚一眼,又湊到玄念師太耳邊說了句什麽,玄念道長輕輕點頭,伸手指着裏面道:

“我帶你去看看太真觀。”

見高力士和馬車都離開,空魚癟了癟嘴,跟着玄念道長朝裏面走去。

因為算是清修,所以跟着空魚的也只有翠兒一個人,整個太真觀顯得冷冷清清的。

空魚有些認床的小毛病,頭天晚上沒睡好,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人吵醒了。

“太真,您該出來沐浴齋戒,為皇後娘娘祈福了。”

抱着枕頭在床上翻了好幾個滾,空魚才不情不願的從床上爬起來,前去大堂吃飯。

“我們就吃這個?”

空魚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指着桌子上的清粥小菜道:“連個肉丁都沒有嗎?”沒有大魚大肉,起碼也要給她解解饞吧!

道姑們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個開口道:“太真,我們是出家人,怎麽能吃葷腥呢?您還是忍一忍吧。”

瞧她們的樣子,似是早就習以為常,空魚幽幽的嘆了口氣,拿起筷子夾了一根白菜,卻又難以下咽,随意吃了些就擱下了碗筷,去了外面念經去了。

那咿咿呀呀的道法聽的空魚腦袋發脹,根本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麽,幹脆随便嗯哼了幾句。見到打诨的模樣,玄念道長幹脆扔給她一本道教經法,讓她照着上面讀。

太陽漸漸西落,一天的日子總算過去了。

累了一整天,空魚覺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見大家都走了,急忙站起身來就要溜之大吉,結果卻被玄念道長喊住。

“太真且慢。”

玄念道長走到空魚面前,遞給她一本厚厚的冊子:“這是《太平經》*,你得将它謄抄下來燒在皇後娘娘墓前,以祈禱她永升極樂。”

謄抄……空魚頓時成了苦瓜臉,不是吧,這麽厚的一本經書啊!

不過對上玄念道長堅定的眼神,空魚就知道沒指望躲掉了。

“好吧,我今晚就回去謄抄掉。”她垂頭喪氣的應道。好在就一本,努力一下說不定今晚能抄完!

玄念道長看了她一眼,涼涼的開口:“要抄二十遍。”

空魚:“……”

之後的一段時間,空魚天天捧着個熊貓眼起床念經,晚上回去抄寫經書,沒領悟什麽佛法,人倒是瘦了一圈。

在這樣忙碌的時間裏,空魚每天最愉快的時間就是躲在被窩裏默默罵着李隆基。

什麽出宮自由,什麽夢寐以求,這個騙子!大騙子!!

她現在哪有時間出去玩啊,玄念道長恨不得每個時辰都看着她,連喝口水都能忽然從背後冒出來,沒吓成傻子已經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在這樣過了清苦的一個月後,空魚總算迎來了人生的第一縷曙光。

那天她剛念完上午的經,準備去吃午膳,卻見一個小道姑匆匆忙忙的朝着她走來:“太真,門外有人要見您。”

見她?空魚一愣,難不成是皇上下旨讓她回宮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空魚丢下木魚就撒丫子往外跑,一眨眼就連人影都不見了。

剛跑到門外,就看見一個俊朗的青衣男子背對着自己,聽見聲響轉過頭來。

在觸及到那一抹清淺笑容時,空魚心裏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李瑁!”

她飛奔上前一下子撲到李瑁懷裏,腦袋在他溫暖的懷中蹭了蹭,眼淚鼻涕一大把,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李瑁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心中猛的抽痛起來。

這段日子,她一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過了好一會,空魚才想起這裏是清修的地方,急忙擦了擦眼角殘餘的淚珠,推開了李瑁。

望着空魚紅通通的眼眶,李瑁的手無意識間緊緊攥成拳頭。他同意讓空魚進宮,究竟對與不對。

“李瑁,你怎麽會來啊?”空魚這才想起來發問道。

李瑁微微一笑:“我進宮去見父皇,才知道你來為母後守陵了。”

空魚點了點頭,拉着李瑁到旁邊去說話,以免又被玄念道長給抓到,到時候非得讓她抄更多經書不可!

所謂小別勝新婚,他們有無數的話要說,卻也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竟然相顧無言只是傻笑。

“咕嚕嚕。”

李瑁眼裏閃現出一絲了然的笑意:“最近怕是沒吃到油水吧?”

空魚委屈的點點頭,立刻開始叽裏呱啦大倒苦水!

李瑁安安靜靜站在那裏聽完她的話,緊接着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伸了出來,赫然是個大大的食盒!

一把拽過飯盒,空魚眼睛亮亮的,充滿期待的将盒子打開。

桂花糕、八寶鳜魚、香酥卷……果然都是她愛吃的!

擡起頭,空魚咧了咧嘴巴,笑靥如花道:“李瑁,你真好!”說完,還把食盒緊緊抱在懷裏,生怕被搶走了似的。

李瑁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剛想再說些什麽,卻聽見裏面傳來敲鐘的聲音。

看來下午為母後祈福的時間到了。

李瑁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好了,趕緊吃完這些便回去吧,記着,可別被發現了。”

空魚重重的點點頭,眼裏閃現一絲狡黠:“沒想到壽王殿下也會說謊啊!”

“還不是被你帶的。”李瑁點了點她的小腦門,又陪着她在門口坐了一會,見她實在是吃不下了,才将東西又重新蓋好。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呆着,過些時日我再來看你。”

畢竟這裏是女道館,他一個男子站在這裏,又是來送這些葷腥,要是被發現了,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他是壽王殿下,自然沒什麽事,但空魚是奉旨來的,被抓住的話可是會有大麻煩。

見李瑁要走了,自又是一番依依不舍。

空魚咬了咬嘴唇,擡頭看向他:“李瑁,等我回宮那天,你會不會來接我?”

怔了怔,李瑁含笑點點頭:“那是自然。”

空魚這才滿足的笑彎了眼睛,看着李瑁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轉回了道館,繼續開始自己的清苦生活。

其實這日子習慣了過的倒也飛快,加之李瑁隔三差五的就偷偷送來些好吃的,一來二去三個月一晃眼就快過去了。

眼瞅着還差幾日,空魚頓時覺得輕松了許多。她甚至想好了,等這次回宮就找皇上讨個賞賜,随便封她個公主的,就能正大光明的嫁給李瑁了!

這幾日空魚簡直是眉飛色舞,連見到最讨厭的玄念道長都問好,弄的玄念以為她生了病,認真的考慮起要不要為她請個大夫。

就在還剩下三天的時候,又一個“不速之客”來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低着頭跪在地上,空魚滿心不解,都要結束了,皇上來這兒做什麽?

“平身。”

衆人一并起身,李隆基掃視了一圈衆人:“你們退下吧,朕有話要對太真說。”

“是。”

沒一會,所有的人都走的幹幹淨淨,連平時緊随的高力士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空魚和李隆基兩個人。

“皇上,您來這兒有什麽事嗎?”空魚好奇的問。看李隆基的模樣,似乎頗為疲憊,莫不是朝中又發生了什麽大事?

李隆基看着一臉茫然的空魚,一時間竟開始猶豫要不要把想好的話說出口。

他随意的選了個位置坐下,完全不顧地上的灰塵,一邊拍了拍邊上,示意空魚坐過來。

見空魚一屁股坐下,李隆基才緩緩開口:“近日又發生了件大臣和後宮女眷私相授受之事,李林甫等人又舊事重提,将你叔父的事情翻了出來。”

空魚怔了怔:“我三叔都死了那麽久,為什麽他們不肯放過他?”為什麽要抓着一個死人的錯誤不放,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李隆基不可察覺的嘆了口氣。這朝堂中的彎彎繞繞,如若不生在其中,又豈會知曉?

楊玄珪最大的錯誤不在于愛上了後宮的女眷,而是喜歡上的人是武惠妃最親近的也知曉最多秘密的丫鬟。即使這秘密已經深埋在地下,但威脅到李林甫等人的安全,他們決計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危險的因素。

這就是數千年來朝廷中的明争暗鬥,從秦始皇的時代開始,就未曾改變。

李隆基轉過頭,正好對上空魚的眼睛,那雙眼裏流動的是不解,仿若在等待着他說出接下來那一番話。

“空魚,我決定将你姐姐楊玉奴接進宮來,封為貴妃。”

作者有話要說: *《太平經》:《太平經》是道教的主要經典,以陰陽五行解釋治國之道,宣揚散財救窮、自食其力。又名《太平清領書》。據中國《後漢書·襄楷傳》稱:漢順帝時,琅玡人宮崇詣闕,獻其師于吉所得神書,號曰《太平清領書》。此神書即《太平經》,系東漢原始道教重要經典。原書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10部,每部17卷,共170卷。今道藏本僅殘存57卷,另有唐人闾丘方遠節錄的《太平經鈔》10卷,敦煌遺書《太平經目錄》一卷。

☆、玉奴自盡

李隆基這話說的輕描淡寫,聽在空魚耳朵裏卻變了一番味道。

她顫抖着手指指着李隆基:“你,你看上我四姐了?”她不記得四姐有單獨見過皇上啊,莫不是連她也瞞着了?

李隆基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将她高舉着的胳膊打下:“朕只是希望能找個可以信任的女子,來幫助朕平衡朝中勢力。”

“我不明白……”空魚揉了揉生疼的胳膊,茫茫然的盯着他。

李隆基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如今李林甫等人坐擁朝廷,自武惠妃死後,他們就一直考慮着另捧新主,朕需找一個聰慧且值得信任的女子,讓她将其家族中的勢力蔓延到朝廷中,和李林甫分庭抗禮。”所謂的平衡,就是這麽來的,如同懸在一根頭發絲上,一不小心就會掉落懸崖。

空魚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所以你信任我四姐?”

“從某些方面來說,楊家的人要可靠許多。”起碼楊玄珪寧願死,也不願牽連他人。

空魚托着腮偏頭看向他,其實皇上長的很好看,和李瑁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如果李瑁是水,這個帝王便是鐵,無堅不摧,仿佛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将他打倒。若四姐跟了他,也是種幸福吧。

“皇上,你會好好待我四姐嗎?”

這天真的話語讓李隆基啞然,這後宮中,哪裏是這麽簡單的?

瞅見李隆基沒回答,空魚失望的垂下腦袋,果然如四姐說的,進了皇宮的人都會變的不幸吧。

一直用僅存的腦細胞思考這件事的空魚,直到李隆基離開都是渾渾噩噩的。

接下來的三天,她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