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想來是不可能跳下去将空魚救上來。李瑁四下看了一圈,忽然間靈機一動,從旁邊的樹上摘下樹枝,全部打了個結,然後将那樹枝抛了下去。

“阿魚,你抓住那樹枝,我拉你上來。”

話音剛落,空魚就看見一根長長的樹枝蕩了下來。

空魚伸手抓住樹枝,将它繞在腰間,然後緊緊抓住才仰頭道:“我好了,你拉吧!”

李瑁咬牙用盡力氣往後退,一步,兩步……

汗水從他的臉頰上滑落,手已經被粗糙的樹枝劃的血肉模糊,可他恍然未覺,只是不停的移動着步伐,看着那樹枝一點點的往上升。

直到看見一雙潔白的手出現在井口,李瑁才松了口氣,急忙上前拉住她,一把将她拽了上來,兩人皆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對視了一眼,兩人看着彼此都沾滿了泥土的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你看你……”

在這樣的笑聲中,仿佛忘卻了過去的不愉快,那些傷痛的過往,都随着時間慢慢抹平。只是這其中有多少的艱辛,或許只有自己才知道吧。

兩人休息夠了,李瑁才起身将空魚扶起來,她剛站起身,就覺得腳踝傳來刺痛,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李瑁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本來不算嚴重,但因為幾天的耽擱,整個腳踝都腫了起來,現在肯定是不能再走路了。

他直起身子,在空魚一臉慌亂中打橫抱起了她。

空魚下意識的想要掙紮,卻沒想到這面如冠玉的男子,卻有比她想象中更大的力氣:“別動,你的傷很重。”

“李瑁,我們……”

“我只是不想你出事罷了,沒有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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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瑁打斷了空魚的話,轉身朝着外面而去。空魚看着他俊美的側臉,微垂的眼眸讓她将話又全部吞了回去。

此刻樹林口,一群人都才找了一圈歸來,都是心急如焚在原地打轉。這娘娘失蹤皇上震怒,幾乎要把整個山林多掀翻了,不眠不休的在裏面找,誰勸也不聽,這可如何是好啊!

“快看,是貴妃娘娘!”

一個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從樹林裏緩緩走出的一男一女,頓時指着李瑁大喊道,所有的目光齊刷刷的望了過去!

楊國忠看見在李瑁懷中的空魚,眼裏是晦暗不明的光,搗了搗其中一個侍衛道:“去禀報皇上,就說娘娘找到了!快去!”

那侍衛速度确實很快,沒一會,就看見一匹馬朝着這邊飛奔而來,李隆基甚至等不到馬完全停下就翻身下馬,一路跑到李瑁面前:

“阿魚!”

空魚聽見李隆基的聲音,轉過頭沖着他彎了彎嘴角,雖然那笑容蒼白的可怕,讓李隆基心裏如刀刺般疼痛起來。

李瑁小心翼翼的将空魚放下來,空魚身子晃了晃,他急忙伸出手扶住她。

“皇上,臣妾沒事。”空魚面色蒼白,聲音氣若游絲,怎麽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李隆基哪裏顧得了這麽多,直接抱起搖搖晃晃的空魚,轉身就往帳子裏走,“快傳太醫!”

眼見着太醫鑽進帳子裏,李瑁才轉過身,餘光卻瞥見樹後一閃而逝的身影。

他眼眸一凜,提着劍就追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玉奴的計劃

那身影顯然急着逃跑卻又不懂武功,跌跌撞撞間,沒一會就被李瑁追上了。

在看見這身影的真實面容時,李瑁手中本來提起的劍一頓,良久才緩緩放了下去:“怎麽是你?”

站在他面前的,是個嬌豔動人的女子,因為趕路的關系,本來光鮮亮麗的衣服上沾染了灰塵,看起來有些許狼狽,但那氣質卻是掩蓋不了的。

“我擔心你,所以才跟了過來。”

楊玉奴淡淡的回答,可那話語明顯不具備說服力,李瑁收了劍走到她面前,眼裏沒有一絲溫情:“是你設下埋伏,傷了阿魚?”

阿魚?楊玉奴冷冷一笑,語含諷刺道:“李瑁,她現在是楊貴妃,是皇帝的女人,于情于理,你都該喊她一聲娘娘吧!”這要是被旁人聽去了,估計又會傳為一段“佳話”。

“這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你派人傷了父皇的馬,才害的阿魚掉落陷阱?”李瑁沒有理睬楊玉奴的話,只是緊緊的盯着她的雙眸問道,那語氣裏分明是在壓抑着怒火。

楊玉奴不急不緩的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美目微垂:“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反正在你心裏,我永遠比不上楊空魚。”

“唰!”

劍身指着楊玉奴,李瑁的手有微微的顫抖:“竟然真的是你,她可是你的妹妹!”

楊玉奴惶惶然擡頭,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竟會拿劍指着她!

心中如撕裂般疼痛開來,那痛苦如同将四肢百骸灌滿了水,沉重的令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或許在酒杯中下了藥的時候,她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看着面前雙眼泛紅的李瑁,楊玉奴苦笑了一聲。這樣雲淡風輕的男子,竟會有一天為了一個女人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空魚啊空魚,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錯過了什麽。

她上前一步,那尖利的劍刃幾乎快要刺到她的喉嚨,可她卻一點畏懼的神色都沒有,眼裏是一片哀怨。

“李瑁,我是你的妻子,你當真要為了別的女人殺我?”

李瑁手一抖,往日楊玉奴對他的好浮現在眼前。一次意外,讓他知道了當年之事是楊玉奴陷害下藥,他從此後再也沒有進過她的房間,對她也是相敬如賓,宛如養在府中的陌生人。可她卻将所有的苦咽下,每日回到府中,房間的案臺上總有一碗銀耳蓮子羹,熱騰騰的,喝下去連冰冷的心都仿佛會溶解。

他甚至想過,既然空魚已經獲得了幸福,事已至此,他是不是該對楊玉奴好些,畢竟,她是皇上金口玉言賜下的王妃。

可現在看着她,李瑁才知曉,那最多只是感動而已,與愛無關。

見李瑁的神情有一絲松動,楊玉環輕輕開口,語氣裏有一絲嘆息:“夫君,我懷了你的孩子。”

渾身一震,李瑁苦笑了聲将劍放下:“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楊玉奴的瞳孔猛然增大,他為什麽一點欣喜的樣子都沒有!這是他第一次做父親,可他竟讓她走!

死死的咬着嘴唇,楊玉奴垂下眼眸,第一次放下身段服了軟。

她走到李瑁身邊,伸手輕輕攬住他的腰,将頭靠在他的胸膛上。李瑁的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香氣,讓她不想放開。

“李瑁,我錯了,我不該鬼迷心竅嫉妒阿魚。我只是不甘心,你的心裏一直有她,卻沒有一個位置留給我。而且,這一次要殺阿魚的不是我,我只是提供了他們所在的方位……”

李瑁正要推開楊玉奴的手一頓。他原以為,這一切都是楊玉奴謀劃的,目的是要給空魚一個教訓,可沒想到,竟是有人要對她痛下殺手!

“是誰要殺愛妃?”

一個冷漠的聲音從李瑁的背後傳來,兩人皆是一震,急忙分了開來。

楊玉奴顫抖着站立在原地,直到李隆基走到她面前,那巨大的壓迫感讓她腿一軟,“啪”的跪了下來,卻低着頭一句話沒有說。

“說,是誰要殺阿魚!”

李隆基低頭看向這纖弱女子,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看她一直沉默不語,眼裏閃現過一絲殺氣。

或許是感覺到那殺氣,李瑁朝前一步攔在楊玉奴和李隆基之前,拱了拱手低眉道:“父皇,既然此人能做出如此周詳的計劃,想必自然不會留下把柄,更不會讓玉奴知曉。所以玉奴不說,只是因為不知道罷了。望父皇将此事交給兒臣,兒臣一定會抓到兇手,保護娘娘的安全。”

李隆基抿了抿唇,在李瑁臉上掃了一圈,又看向他身後的楊玉奴。

想起之前空魚失蹤時的場景,他的心又忍不住戰栗起來,他無法想象,如果再一次失去空魚,他會做出什麽樣可怕的事。

或許,殺了面前的女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李隆基緩緩從腰間拔出劍來,看樣子是打算将楊玉奴斬殺在這裏,李瑁眼神一晃,腳步卻絲毫未動。

“不要……”

一個紫衣華服的男子策馬而來,腳尖一蹬,從馬上翻身而下,輕巧的落在了地上。他的懷中還摟着一個素衣女子,此刻他下了馬,才扶着那女子緩緩從馬上下來。

見到身子搖搖欲墜的空魚,李隆基眼裏湧出怒意,他大步走到空魚身邊,一把摟住她斥責道:“身子還未好,怎麽就出來了?”

空魚咧了咧嘴巴:“要是我不來,你還不亂殺無辜?”她轉眼看向楊玉奴和李瑁,“我和四姐從小一起長大,就算她恨我,也決計不會殺了我。”

楊玉奴霍然擡頭,視線直直的看向那面色蒼白的女子。

空魚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然後才繼續說道:“所以要害我的,一定另有其人。不如就依壽王殿下所說,将這事交給他處理可好?”

李隆基緊緊攥着拳頭,在對上李瑁堅定的眼神時,才緩緩松了開來。

“既然如此,朕就命你盡快查清,如果愛妃再出什麽事,朕定不會饒你!”李隆基開口道,語氣不怒自威。

“是,兒臣定不負所托,護貴妃娘娘安全。”李瑁松了口氣應聲道,餘光瞥見一張笑靥如花的臉龐。

感覺一陣暈眩,空魚知道身子已是到了極限,伸出小手扯了扯李隆基的衣服:“皇上,咱們回去休息吧。”

看見空魚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頰,李隆基一揮衣袖,冷冷的瞥了安祿山一眼,轉身毫不猶豫的拉着空魚上了馬,腿用力一夾馬肚子迅速朝着營帳處奔去。

見李隆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安祿山嫌棄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一絲灰塵,優哉游哉的走到幾人面前,那雙招人的桃花眼挑眉看向跪在地上的楊玉奴。

“皇上都走了,你還不起來?美人長跪在地上對身子可不好。”

李瑁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将楊玉奴扶起來:“安大将軍不必挂心。”安祿山如今在朝廷上和楊國忠分庭抗禮。以前李林甫活着的時候,他還算收斂,可自從李林甫死了,他仗着赫赫戰功,根本不将楊國忠放在眼裏,做事更是肆意妄為,完全不顧及他人感受。

真不知這樣危險的人物,父皇為何将他留在自己身邊,還給予重用。

安祿山對于李瑁的态度絲毫不在意,反而彎了彎嘴角:“看來壽王殿下果然如朝廷中傳言一般,對王妃疼愛有加啊!”

只不過,和外界傳言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舉手投足之間不像是愛人,倒更像是客人與主人之間的關系,如緊繃在琴上的弦一般,随時可能斷裂。

李瑁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開口道:“本王就先帶着王妃回去了,安大将軍自便。”說罷,他便拉着楊玉奴朝着前面走去,連看都沒有看安祿山一眼。

安祿山吃了個閉門羹,摸摸鼻子,眼波流轉間是晦暗不明的光芒。看來,這壽王殿下、皇上還有楊貴妃之間的傳聞不實空穴來風啊,他們之間,确實有隐藏的故事。

他眯了眯眼睛,說不定,計劃可以提前實行了。

因為楊貴妃受傷的事情,衆人都停止了打獵,在原地休養數日後便回了宮。

翠兒看見主子受傷,免不了又是一陣大驚小怪,好在這傷勢不重,只是多加調養,加上有李隆基日日陪着她,時間也就一晃而逝,如馬駒過隙般,一眨眼便有到了春末初夏,天氣也愈發熱了起來。

房間悶熱,一大早,空魚便讓翠兒去取些冰塊來,可翠兒去了良久,回來卻說冰塊都讓昭陽宮的丫鬟給拿走了,怕是要再等上一些時候。

見主子熱的香汗淋漓,翠兒滿心的不平,就提出去找皇上理論,可空魚抱着息事寧人的态度,幹脆決定去外頭走走,或許還有風可以吹散這煩躁之氣。

緩緩走在禦花園,聞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氣,空魚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不知後來刺殺他們的人怎麽樣了,李瑁究竟有沒有抓到幕後兇手,但起碼,在能開心的時候,她不想愁眉苦臉的活下去。

逗弄着雪衣娘,空魚和翠兒說着體己的話,笑鬧間朝着涼亭走去,忽然間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不是我!皇上,這件事不是臣妾做的!皇上!!”

作者有話要說:

☆、王婕妤被殺

聽見那駭人的慘叫聲,空魚和翠兒對望了一眼,緊接着就看見一個身着豔麗衣衫的女子被侍衛拖着朝這邊走來。

她雙手被架住,披頭散發不複往日的神采,在看見空魚時,她擡起頭,眼眸裏全是憤恨。

空魚這才發現,這女子竟是之前和她起了沖突的王婕妤。

“這是怎麽回事?”空魚走上前,攔在侍衛面前問道。侍衛見到是貴妃娘娘,急忙點頭彎腰行禮,“回娘娘的話,臣等是奉皇上的指令,捉拿行刺之人。”

行刺之人?空魚疑惑的看過去:“你們的意思是,王婕妤就是在狩獵場朝本宮和皇上射箭的人麽?”可她左看右看,一個弱女子也沒這麽大的能耐啊!

聽見王婕妤就是行刺的人,翠兒吓了一跳,急忙拉着空魚倒退了幾步。

空魚按了按翠兒的手腕,示意她不要驚慌,一邊轉頭對王婕妤道:“為什麽要行刺本宮和皇上?”

王婕妤霍然擡頭,目光炯炯的盯着空魚,恨不得把她看出個洞來!

“我沒有行刺,就算有,我也只是想殺了你這個賤女人!”她的聲音尖銳刺耳,“我知道了,你是因為恨我打了你的丫鬟,所以故意陷害我對不對?你這個毒婦!”

空魚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仿若完全沒有在意她的惡語相向,只是對着侍衛開口:“你們是如何發現王婕妤就是刺殺之人的?”

聽見空魚的問話,其中一個領頭之人開口道:“是壽王殿下在皇上被刺殺的地方發現了一根插在樹上的羽箭,上面有一個“王”字,和王家專用的羽箭一致。

王婕妤的父親是副将,雖然沒什麽戰功,但王家好歹也算一門忠烈,所以也有專門制作的羽箭,未曾想,就是這羽箭害了王婕妤。

“僅憑一只羽箭,就斷定王婕妤是刺殺之人,是不是太武斷了?”空魚提出異議道,可侍衛們卻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可是皇上的命令,不是他們這等人可以自行判斷的。

空魚也知曉他們的為難,想必依着李瑁的性子,是不會随意冤枉別人的,既然他呈報給了皇上,必定是找到了什麽證據,改日再去問問他。

畢竟,刺殺皇上可是大罪,即使是她,也沒有能力左右。

見空魚讓開了一條道,侍衛們皆松了口氣,一揮手就拖着王婕妤往前走。

王婕妤凄厲的“冤枉”喊聲又是一陣陣的傳到空魚的腦海中,她微微閉眼,死死的攥着拳頭站立在原地。

“楊玉環,我詛咒你!詛咒你骨肉不親,子女不孝,永生永世都活在黑暗之中!!”

慘叫聲越來越遠,空魚身子一顫,微微晃了晃。

“娘娘,您沒事吧?”翠兒擔憂的扶住她問道,空魚搖了搖頭,微微的嘆了口氣,看向遠處王婕妤背影已經消失的地方。

“翠兒,一生一世白發老真的只是奢望麽?”

空魚幽幽的話讓翠兒愣了神,她偏頭看向眼神茫然的空魚,咬了咬唇不知該怎麽回答。

她從小就生長在宮中,早已見慣了悲傷離合,那些滿懷着希望的妃子可能至死都見不到皇上一面,感情之事大抵如此,雙方都要心甘情願才行。可就算這般情深,身為皇上,又真的能夠只獨寵一人嗎?

半響等不到翠兒回答,反倒是空魚輕笑出聲:“你看,本宮都糊塗了,這話旁人又如何理解呢?罷了,回宮吧。”說完,她徑直朝着華清宮走去,沒有再多看那小路一眼。

那日之後,李隆基再來華清宮,卻絕口不提刺殺之事,空魚也旁敲側擊的問過好幾回,無奈李隆基總是找個由頭岔開了話題,一來二去,空魚便也知曉是李隆基不願告訴她。想到兇手已經入了黃泉,終是做了罷。

只要耐心等待,所有的真相終究會水落石出。

因為王婕妤的死,王副将一蹶不振,就連安祿山帶兵攻打紫峰山都沒有參與。少了老練的王副将,朝中人人都在揣測,年輕的安大将軍究竟能不能打下紫峰山,可唯獨李隆基卻沒有露出一絲猶疑的态度,似乎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兩個月後,安祿山以少勝多,順利攻下了紫峰山返回長安。

因為他回宮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早朝的時間,所以李隆基特意派人讓他去大殿等候,并派了人去通知空魚,說今兒個就不去她那裏用午膳了。

空魚得知此事,頓時開心的不得了。雖說她不喜打仗,但也不希望李氏江山受到威脅,讓李隆基為此煩憂。

反正在華清宮待的無聊,空魚便提出去大殿看看,卻遭到翠兒的極力反對。

“娘娘,咱們在後宮還是不要幹涉政事的好,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是會不開心。”翠兒苦口婆心的勸解,根本沒有讓空魚聽進去。

空魚站起身來,從櫃子裏竟掏出一件太監的衣物,得意的沖着翠兒眨眨眼:“這樣就認不出我來了吧?”

“娘娘……”

莊嚴的大殿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一個個頭矮小的太監貓着腰,左顧右盼的往前走,在見到那紫衣華服的俊美公子時,猛然間停下腳步,低垂着頭走到一邊。

背對着龍椅的安祿山猛然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刺人的目光,他回過頭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看見大殿上還有其他人,只有站在兩邊的幾個丫鬟和太監。

在觸及到兩邊人數不對等的時候,他眼角不易察覺的抖動了一下,正要走過去探查個仔細,卻聽見外面傳來高力士的聲音:“皇上駕到!”

安祿山迎了上去:“微臣見過皇上。”那輕佻的眉眼,少了幾分恭維,卻多了幾分自信來。

李隆基緩緩走進大殿,并沒有朝着龍椅坐去,反而站在大殿中對安祿山道:“這一次你做的很好,朕會重重有賞。”

“謝皇上。”安祿山薄薄的唇彎起,“臣這次去紫峰山,還帶了些玩意來獻給皇上。”

他纖長的手指一揮,立刻有人将東西呈了上來。那是一個朱紅色的盒子,散發出淡淡的香味來:“這是最為有名的胭脂,可謂是千金難求,是臣排了很久的隊才買到的,想要獻給貴妃娘娘。”

聽見自己的名字,空魚擡起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安祿山手上的盒子。

看起來很漂亮的樣子,不知道塗在臉上會怎麽樣?

李隆基眼眸凜然,伸手将那朱紅色盒子接過打開,裏面的胭脂是淡粉色的,透着瑩瑩的珠光,确實很适合空魚。

這個看似狂放不羁的男子,倒是很有心啊。

“朕替愛妃收下了。”

見李隆基的聲音有些沉悶,安祿山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桃花眼一眯,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小太監”:“怕是皇上不需要轉交了,臣說的對嗎,貴妃娘娘?”

李隆基一怔,目光“唰”的一下移到空魚身上。

空魚吓了一跳,急忙垂下腦袋就想溜,卻被一雙大手給拎住了衣領給拽了過去。

“愛妃怎麽這身裝扮?”

眼瞅着躲不掉了,空魚擡起頭嘿嘿一笑,使勁瞪了安祿山一眼,谄媚的沖着李隆基道:“臣妾是擔心皇上啊!”

“哦?你覺得朕會見安大将軍會有危險?”李隆基似乎饒有興趣,他松開手,好整以暇的看向空魚,等她怎麽解釋。

空魚撓了撓腦袋,腦子飛速的運轉着,忽然間眼前一亮:“臣妾是擔心旁人看見皇上手中的胭脂盒會誤會,萬一朝臣們誰無意間看見了,以為皇上喜歡胭脂,那豈不是毀了皇上的一世英名?”

李隆基噎了一下,苦笑着搖搖腦袋,這麽扯的理由,也只有空魚想的出來了,分明就是在耍賴啊!

“娘娘真是聰明,還沒到大殿就知道臣進獻了胭脂。”安祿山挑了挑眉,語氣裏分明就是在笑話她。

空魚不急不緩,一手接過胭脂盒,瞥了安祿山一眼,大言不慚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說罷,打開胭脂盒,抹了點擦在臉上,仰起頭沖着李隆基燦爛一笑,“好看麽?”

因為沒有鏡子,所以那胭脂塗的東一塊西一塊,簡直成了小花貓。安祿山忍俊不禁的走到一邊,身子不停的抖動着。李隆基卻淡定的看着空魚那張面目全非的小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好看。”

此話一出,周圍的丫鬟和太監們都震驚了!皇上的審美,真的不敢恭維啊……

空魚聽到表演,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得意的回頭沖着安祿山翹翹小鼻子。

安祿山眼神閃過晦暗不明的光,他眼眸含笑的看着空魚,那目光中似乎夾雜了些什麽,卻又看不太真切。

因為李隆基的這段話,後來很長一段時間,空魚都用着這奇怪的妝容,成為皇宮中的一段談資,甚至宮外的人也開始學習她的妝容,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時尚……

無論是因為這胭脂,還是因為安祿山打贏了勝仗。總之,在安祿山提出希望在範陽州城北邊築造雄武城以防禦侵略時,李隆基幾乎沒有猶豫的應承了下來。

但在晚上睡覺時,空魚卻聽見李隆基微不可聞的嘆息。

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空魚,直到再次見到李瑁時,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見到李瑁最直接的原因,是因為壽王府有了大喜事,楊玉奴生下了一個兒子,活潑可愛甚是讨喜。

李隆基龍顏大悅,特意命了他們夫婦二人進宮,說是要好好褒獎一番。這等盛宴,群臣都有出席,空魚自然不得不跟去。

這是時隔九個月後,空魚再次見到楊玉奴。

作者有話要說:

☆、猙獰的面孔

或許是因為做了母親,楊玉奴原本羸弱的身體愈發豐滿了起來,滿眼的溫柔娴靜,和各家夫人也是相談甚歡。

從頭至尾,她都沒有看空魚一眼,仿若她們根本不是曾經朝夕相處的姐妹。

空魚心裏一酸,卻也知曉從她們各自選擇不同的道路開始,就注定了要分道揚镳。

“父皇,兒臣敬您一杯。”

李瑁站起身來,沖着李隆基說道,目光卻是定格在旁邊那笑容清淺的女子臉上。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像是消瘦了些,但看上去頗為開心。

李隆基端起酒杯,空魚也跟着端了起來。她站起身來,走到李瑁身邊,并沒有躲避他的目光,那樣坦蕩蕩的看着他:“恭喜壽王殿下和王妃,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這是套話,可這一次,空魚說的尤為真心。

“謝謝貴妃娘娘。”楊玉奴緩緩站起,依偎在李瑁身邊,也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衆位大臣相談甚歡,一時間氣氛甚為濃烈。

微微點頭,空魚回到李隆基身邊,看着他俊美的側臉,只覺得心中被溫暖填滿了。她轉頭看向楊玉奴,只願有一天,四姐也可以和她一般,獲得幸福。

只是那時候,空魚還未曾想到,這是最後一次見到楊玉奴。

入了夏,身子愈發憊懶起來,平時最愛吃的空魚都有些食欲不振,李隆基便命禦膳房做了桂花糕和梅子湯去,這才能吃上幾口。

翠兒的母親生了病,空魚知道她擔心,便放了她假,讓她回家去看看母親。翠兒雖然擔憂空魚的身子,不過好在皇上整日來這裏,就壓下了這份心,感恩戴德之後回家去了。

這下子,空魚身邊一時沒了心腹,想到這後宮中的勾心鬥角,幹脆閉門不見,除了去園子透透空氣,便待在房間裏發呆。

可是你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會來找你。

一大早的,就聽見丫鬟唧唧喳喳的聲音,吵得空魚一大早就醒了過來。

她慵懶的喊了聲翠兒,半響才想起翠兒已經回老家去了,之後伸個懶腰起來,打開門的場景讓她吓了一跳!

“這是怎麽回事?”

滿園的狼藉,平日裏精心培育的花全部四散着倒在地上,花盆早已被打碎了,很多花的根都已經被踩碎了,看起來觸目驚心。

見貴妃娘娘出來了,丫鬟們趕緊閉了嘴退到一邊,空魚緩緩走過去,蹲下身子将心愛的花朵給撿起來,将一些還未死的重新放進花盆中。

良久,她才直起身來,手上還攥着一朵已經泛黃的牡丹:“是誰做的?”

空魚平日裏愛笑愛鬧的,和丫鬟們的關系也算不錯,第一次聽見她說話如此冰冷,竟讓丫鬟們打了個大大的寒顫。

你看我我看你,半響才有個膽子大的上前一步:“奴婢們早上醒來時,就看見園子裏成這個樣子了。”換而言之,她們根本不知道是誰做的。

空魚沉默了一會,才揮了揮手:“趕緊把這裏收拾了吧。”就當她準備回屋的時候,餘光卻瞥見桌子上的空鳥籠,頓時一怔,快步走到桌子旁。

“雪衣娘呢?!”

“奴婢們來的時候看見鳥籠是打開的,雪衣娘是不是飛出去了?”丫鬟怯生生的說,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後宮中誰人不知,楊貴妃最喜愛的就是這只鹦鹉,簡直是捧在手心裏愛着的,要是丢了,怕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她們一個個都要哭出來的表情,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空魚此刻哪裏還有責備她們的心情,只想着要趕緊找到雪衣娘。這是李隆基送她的第一件禮物,她絕不能失去!

幹脆撩起裙子,小步跑着向外面而去。現在正值換毛的季節,雪衣娘身上的白色羽毛時不時的會落下來,前些時候為了收拾滿屋子的毛,還特意将它帶到了外面給丫鬟們看着,早知如此,她就算渾身發癢的難受也該忍着。

“雪衣娘!雪衣娘!”

空魚一邊低頭看有沒有羽毛一邊喊道,知道的了解那是楊貴妃在找鳥,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找什麽重要的人。

被她的聲音喊過來的人越來越大,有不少之前受過她恩惠的丫鬟太監們都自發在皇宮各處尋找,滿宮中的“雪衣娘”喊聲,聽起來也是頗為壯觀。

安祿山剛下了朝,經過宮門時就聽見遠遠傳來的聲音,他記憶力超群,第一反應就是空魚,下意識的朝着那邊走過去,果不其然見到了蹲在地上的某個女人。

“你在做什麽?”

“找羽毛。”

空魚連頭都沒有擡一下,開口随意應答道。

安祿山是何等聰明之人,雖然不知道大家口中的雪衣娘是何物,但聽見空魚說要找羽毛,又是如此着急的樣子,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也一揮袖子蹲下身來。

兩人順着往宮門的路找了一圈,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牆角找到了一根白色羽毛!

“太好了,雪衣娘一定在外面!”

空魚拔腿就往宮門外跑,卻被安祿山拉了回來:“你就這樣出去,小心有危險。”

“我沒事,我一定要把雪衣娘找到!”空魚這才注意到和她說話的人是安祿山,她伸手推開他,轉頭就朝着外面走去。

門口的守衛看見空魚要出宮,一時犯了難不知道是攔還是不攔。空魚哪裏知道他們怎麽想的,一股腦的就往外沖,結果被侍衛“唰”的擋在了門口!

空魚霍然擡頭,瞪了他們一眼:“快讓開,本宮要出去找雪衣娘!”

“這……娘娘,您沒有出宮令牌,小的們也不好放您出宮啊!”這萬一皇上最疼愛的娘娘出了什麽事,他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空魚出來的急,哪裏想到去拿牌子,要是現在回華清宮,一來一回的,怕是雪衣娘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見空魚急的直跺腳,安祿山眼神一閃,走到侍衛面前小聲說了幾句,那侍衛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陪着笑臉讓開了道。

空魚詫異的打量了他們一番,如果時間足夠,她一定要問問安祿山到底說了些什麽!不過現在她沒這個心思,見侍衛們讓開了,她急忙朝着外面跑去。

越跑到外面,雪衣娘的羽毛越多了起來,一直延伸到城郊的樹林。

安祿山跟在後面,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空魚手中越來越多的羽毛。

如果說一開始還是掉毛的話,那麽後來必定是有人故意扯掉了雪衣娘的羽毛,想要将空魚引過去。

他伸手想要拉住空魚,卻在觸及到她已經微微泛紅的眼眶時猛然頓住了,等他反應過來時,空魚的身影已經化為了一個小點。

空魚一路追着那羽毛到了樹林裏,四周除了茂密的樹木外,還有一條河。空魚在河邊找了一圈,都沒有再看見羽毛,頓時心急起來。

“雪衣娘!雪衣娘別玩了,快出來!”

“你終于來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空魚猛然回頭,就看見一個容貌絕豔的的女子。

她手中提着個籠子,裏面赫然是雪衣娘,她睜着小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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