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肖骁跟韓平回到韓府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府內自然是沒有人會為這兩人留飯。好在二人也不在意,直接在外面吃過了才回來。結果剛踏進院子,就有人來傳話,說是老爺跟夫人要見韓平。

肖骁看了看天色,有點不放心韓平單獨過去,想要跟着一起去,卻被韓平安撫住。說是他最慢一炷香也就回來了。說完就回自己的房間裏捧了個三足小鼎過來,上面用油燈火苗點燃了,随後就讓肖骁坐在紅木塗油圓木桌旁的圓凳上等着自己。香燒完了,自己也就回來了。

韓平來到正廂房門前的時候,便看見敞開的房門內,一張雕花紅木的圓桌,上面擺着五六盤的湯水剩菜。此時兩個人正坐在圓桌旁,看樣子是已經吃過了飯,正等着自己來。

女人今天穿着的是一套紫色錦緞繡花長裙,外面還披着一層薄衫。頭上依然別着三根金簪,其中一根還帶着珍珠的吊墜兒。脖子上則換了一串大的菩提子頸珠,尾綴上面穿着一顆黃色的瑪瑙。手腕則帶着一個玉镯同兩個雙指寬的金镯,而女人身旁,則坐着一位圓臉小眼雙下巴,挺着肚子穿着紅棕色暗紋繡花長褂的男人。男人的容貌因太胖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反倒是一雙眼睛,雖然小,卻格外靈活。現在看到韓平走進來,正上下打量着他。

女人理了理自己紫色錦緞繡花的袖尾,擡頭像是剛發現來人一樣的開口:“呦,來了也不知道吱個聲。知道的說一句沒教養,不知道的當以為是我這姨母給氣受呢。”如今韓家家主就坐在自己身邊,女人說話明顯有了底氣。半點兒沒有前一日被韓平差點氣死的失态。而此時女人陰陽怪氣的一句,讓一旁肥頭大耳的男人聽後登時一怒,手猛地一拍桌子,“混賬,十年沒回來,一點禮教都沒了!”

韓平在心底暗笑,這就開始給下馬威了,“爹,韓夫人。”韓平擡手作揖,對着上座的兩個人道,多餘的話,卻是一句都沒有了。

“哼!”男人明顯對這敷衍的語氣不滿,原本張開的口,卻因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而閉了起來。反倒是大大的肚子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的。

“老爺,老爺您消消氣,咱們不跟小輩兒一般見識啊。”嬌滴滴的姨母一邊給男人順氣,一邊柔聲說道,“您也知道姐姐走的早,我這做姨母的,開頭也是想要盡心教導的,怎料碰上個頑童,也是有心無力。說白了,還是妾身沒有做好。”女人一邊說着,一邊裝模作樣的抹了抹

自己的眼睛,“本是想着大少爺好不容易回來,我這做姨母的,本着替姐姐考慮的心思,想給大少爺指門好親事,誰想到,竟是好心沒有好肺,大少爺不說感恩,反而開口同我要聘禮。您說咱府裏哪裏還有多餘的錢財啊,風兒,小雨的婚事還沒着落,我這裏,哪裏能拿得出多餘的錢啊”女人說完當真哭了出來。驚的身邊的男人又是哄又是拍,好半響才算是勸住了不哭。

而此時的韓平,就這樣冷着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對男女做戲,即便這兩人是自己的親爹跟繼母。韓平臉上依然半分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男人安撫好女人,又轉頭怒視着站在前面一言不發的韓平,肚子起伏,語氣激動:“怎麽,你對你姨母給你安排的親事不滿意嗎!你也不看看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少爺呢,十年沒歸家就不說了,回來了也是幹幹淨淨的回來!人家都帶着功名金銀回來,你呢!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就背着一個破包袱!比當年走的時候還落魄!你這個樣子,有哪個名門閨秀,大家閨女願意嫁給你!你姨母本是為你考慮,幫你說門親事。有的親結你就燒高香吧!再說那賤奴才的賣身契不也是給了你麽!現在還敢轉頭回來要聘禮?我韓府供你吃供你住,哪樣不是錢?你說,你這是安的什麽心!”男人說到激動處,擡起一盞茶杯便要丢下去。卻被一旁的女人眼疾手快的攔住了,“老爺,老爺這是上好的蘇州青釉烤瓷茶杯,碎了就配不成一套了。”男人聽罷握住茶杯的手明顯停頓了一下,眯眯的小眼睛掃視了一下桌子,轉手揚起一盤裝着鹹菜的碟子就砸了下去。

“你這個不孝子!”随着盤子砸落,男人惡狠狠的話也吐了出來。

“說完了?”聽見盤子砸碎時發出清脆聲音後的韓平撣了撣自己身上沒有粘上一絲灰塵的衣袖,語氣平靜的問道。

上座的女人聽見韓平這樣平靜的聲音,心底不由自主的一驚,不着痕跡的擡頭偷看了韓平一眼。這一出下來,她以為韓平早就應該氣急敗壞了才對。而女人身旁的男人明顯也對韓平格外平靜的語氣意外了一下。

“怎麽,你還要反駁什麽嗎?”男人眯起本來就不大的眼睛,語氣略帶威脅的問道。

韓平長腿一勾,輕而易舉的将離他最近的圓凳勾到了自己身前。随即拍了拍身側,便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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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爹您要清楚,現在整個韓府,靠着的是我娘帶過來的嫁妝在養着。”韓平轉頭将視線放到偷看自己的女人身上,女人被韓平這一眼驚的身子瑟縮了一下,“包括你手裏握着的中饋,那都是屬于我娘的嫁妝。我要拿回來無可厚非。其次,肖骁是我韓平明媒正娶的夫郎。是我韓平要用轎子擡進韓府內的,別說聘禮,就是結親時宴席的規格,也別想短了我一分一毫。”韓平将目光轉回到男人黑透了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難不成,爹您希望整個平南城,都知道韓府大少爺,拿不起禮金,辦不起宴席,娶了個原是奴籍的奴才不成。到時候,韓府就會成為整個平南城的一個笑話。”

男人想要開口說的話,生生被韓平最後的一句話堵回了嘴裏。韓府家主最怕的,不是沒權,沒錢,沒勢。他最怕的,是沒有面子。韓府是從韓老爺子也就是韓平爺爺那輩子發家的。當時只有七-八歲的男人過怕了被人瞧不起的苦日子,韓家發家後,從鄉下搬到城內置辦的宅子後,男人生怕別人知道他們以前是從地裏刨食的莊稼漢。生怕站在城裏比這裏的人矮了半截去。因此處處要排場,處處要面子。可惜男人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老爺子死後,韓府就只能靠着韓平母親嫁進來時帶的嫁妝跟老爺子攢下的家底來維持着表面的風光罷了。

只是這層窗戶紙,誰都不敢捅破。

男人陰沉着臉,死死盯着韓平,肚子因為憤怒的喘息而不斷起伏着。

韓平卻像是根本看不見一樣,悠然的起身,“孩兒的話也說完了,希望過幾日孩兒成親時,您不會讓孩兒丢了臉面才是。畢竟我丢臉跟韓府丢臉,沒什麽區別。”說完,韓平別有深意的

看了一眼男人身旁不敢直視她的女人。女人只覺得脊背發涼,看了看旁邊男人的臉色後,半句話都不敢再開口。再都沒有韓平剛進門時的驕傲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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