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乖

天色還未完全亮透,熹微的晨光穿透層層雲海,與清晨的薄霧相融。

大抵時間還太早,而晨曦又過分的溫柔,它輕柔地将并不耀眼的光芒送入人間,送入每一處可見之地,盡力驅散夜色的沉暗,小心翼翼的姿态沒有驚醒任何一個人。

除了……一只貓。

一只自認為最近憂郁不已,日漸消瘦的貓。

透過沒拉嚴的窗簾,晨光輕巧地溜進了屋內,在厚實的羊毛毯上打出一圈一圈的光斑。模模糊糊的光亮只能将屋裏的擺設照個大概,一盞全身鏡前站着一只圓滾滾的小奶貓。

泊生盯着鏡子裏的貓,鏡子裏的貓也睜圓了一雙亮金色的圓眼睛,豎瞳靈動而有神,呆愣愣地看着自己。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映入鏡中的自己,是一只通身都是奶白色,從尾巴尖開始,淡色的花紋不規則地分布在身上的貓,而曾經那個自認為帥到沒朋友,億萬少女的夢想的人,好似都是他的一場夢。

泊生擡起爪子扒在鏡子前再仔細看了兩眼,還是那張毛茸茸的圓臉,四只小短腿害得他老掌握不好平衡,總是邊走邊摔。怎麽講,大帥比一朝變成小萌物,可愛的他總是一不小心就萌了自己一臉。

泊生這邊看得認真,沒留意房門被人悄悄地拉開了。紅色的細高跟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白寸刻意放輕了腳步,一雙美目垂涎不已地盯着那團湊在鏡子前的小奶貓。

等到泊生聞到白寸身上的香氣時,他已經來不及跑開了,白寸一把将他抱了滿懷。

“這麽早就醒啦?”白寸伸出手戳了戳毛茸茸的貓臉,不怎麽情願被她抱在懷裏的泊生掙紮着四只小短腿,想讓白寸把自己放下來。但大概現在還太小只,他蹬來蹬去力道也不大,倒是像在和白寸玩鬧。

“乖,別亂動。”白寸怕貓從手裏掉下去,幹脆兩只手都用上了,把泊生抱得更緊些。她笑眯眯地低頭在小奶貓身上蹭了蹭,問他:“餓了嗎?”

毛茸茸的兩只耳朵豎起來抖了抖,泊生稍微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吃完再繼續和她生氣,于是瞪大眼睛,停止了動作,只是氣呼呼地看着白寸,額前的三道豎紋擰在了一塊。

白寸看不懂那張小圓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一雙圓溜溜的貓眼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可愛極了,她揉了揉小奶貓額頭上的幾道豎紋,正要把手放下去時卻被一只小爪子拍了拍,于是又笑着問:“怎麽啦?不讓揉?”

泊生沖着白寸喵喵叫了幾聲,問了他餓了沒又不打算給他弄東西吃,氣得泊生只想咬白寸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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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寸把貓帶回來也有幾天了,她看得出來這只貓的脾氣不是太好,而且雖然也只是小小的一團,可精力充沛到讓人頭疼,一不留神就跑得不見影,就是看見了也逮都逮不住。

“好了,給你泡包奶粉喝吧。”

貓還太小,白寸不敢亂喂它吃東西,照舊打算只沖包奶粉給泊生喝。然而泊生一點也不領情,當他聽見白寸又打算給他泡奶粉喝後,不幹了,四只小短腿又開始亂踢,掙紮着想跳出白寸的懷抱。

白寸正抱着貓準備下樓去廚房,懷裏的小家夥猛一掙紮,白寸沒什麽防備,就讓它給溜了下去,白寸低頭看着腳邊的小毛團,嘆着氣問它:“我的小祖宗,你又怎麽了?”

我在生氣!

泊生不開心地朝着白寸叫了一聲,然而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又軟又糯,聽起來就像在撒嬌,更不開心了,兩只爪子抱住腦袋埋到了地毯裏。

“你呀……”小奶貓在地毯上打滾的嬌憨模樣讓白寸都沒法對它發起火來,她嘆了一口氣,随口抱怨着說:“明明剛剛回來的時候那麽乖巧,還總想要我抱着,睡覺都要抱住我胳膊,怎麽突然就這麽淘氣了?”

泊生才不想理她,正準備離白寸遠點,卻被白寸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尾巴,又走不掉了。

小奶貓憤怒地回頭,示威似的露出了兩顆小尖牙,追着白寸的手打算咬上去。

“哎哎哎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這回白寸可看出來貓被她逗得不開心了,于是丢了手任由着那團毛茸茸的小家夥朝着屋外沖出去,自言自語地說:“還是喜歡這家夥剛剛被帶回來怯聲怯氣的模樣,現在……真是太可惡了,一點也不經逗。”

泊生聽了又想咬人了。

他沒走遠,就趴在外面的樓梯上,擡起一只爪子撓了撓軟趴趴的耳朵。泊生一點也不想和白寸待一塊兒,然而白寸出門時門窗總鎖得緊緊的,他又沒法跑出去,太愁人了。

泊生蜷成了一團,抱住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在臉上蹭了蹭,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好想……褚鶴川。

越想越委屈。

抱住尾巴的爪子不經意地松開了來,泊生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木制的地板上撓來撓去,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沒一點征兆地就失了神,他的思緒也跟着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那時候泊生還不是一只貓。

天氣驟然冷下來,泊生本來就嬌氣,一不留神又患上了感冒,鼻子堵得他難受得不行,感覺自己分分鐘就要窒息,于是哭唧唧地耍賴,一點也不想起床,然而白寸才不吃他這套,一大早就開始敲門叫人。

泊生只好苦着臉揣滿兜的衛生紙,委委屈屈地收拾好自己去做褚鶴川的小跟班。

與很久以前,人類認為自己的地位之所以淩駕于其他生物之上,是因為超凡的智慧不同,自從第一批異能者的異能開始覺醒并大放異彩後,人們開始認為,地位的超凡始于機體上的無限可能。

于是世界不再一如既往地強調人人平等,反而依據是否擁有異能來劃分每個人的身份與地位,異能者、平凡種與進化失敗者也由此而生。

然而除了這三種簡單的人種分類以外,居于最高地位的異能者之間,也會依據他們各自的異能等級,再次區別地位的高下。與此同時,科學院在多年的追蹤觀察中,發現異能者會在特定情況下失去理智,特別是高等級的異能者,一旦情緒失控,極強的破壞欲會使他們對社會造成巨大的危害,科學院選擇在這些高級異能者的大腦中移植抑制情感的芯片,并從平凡種裏挑出适合的人選,讓他們成為高等級異能者身邊的監控者,随時監控異能者的身體狀況與情緒起伏,從而避免悲劇的發生。

“反正……我就沒見過褚鶴川的情緒有過起伏。”泊生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異能者,他吸了吸鼻子,通紅的鼻尖兒被衛生紙磨得一碰就疼,甕聲甕氣地抱怨:“我都感冒成這樣了,你還逼我起床。”

白寸懶得和他追究直呼王的名字,只涼涼地斜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泊生本就好看的眼睛更是波光潋滟的,右眼眼底落下的一顆淚痣沖淡了不少屬于少年的稚氣。現下他秀氣的眉頭不開心地皺着,沒精打采地揪着手上的紙。

“你自己昨晚怎麽和王說的?”熟知泊生性格的白寸把那一點點心疼藏得嚴嚴實實的,這小家夥別的不會,蹬鼻子上臉可沒得說,“快好好想想,省得馬上又可憐兮兮地跟王撒嬌說我欺負你。”

“我才不會。”泊生有點心虛被白寸看穿了意圖,他吸了吸鼻子,帶着重重的鼻音為自己辯解:“昨晚褚鶴川說帶我去見我哥哥我才答應的,可是我也沒想到我會感冒呀。”

“不就是感冒嗎?”白寸想起了什麽,沒忍住笑了出來,“我怎麽記得有人燒到四十度了都還執意要親自去接王回來?怎麽哥哥還比不上褚少?”

泊生臉又紅了,不是生氣,是不好意思。他那是幹完了壞事還來不及藏好尾巴就聽說褚鶴川要回來,頓時吓得腦袋都不靈光了,當即裝病去表忠心。然而白寸明明知道還故意拿出來嘲笑他,簡直沒安好心。

“你……”泊生氣呼呼地看着白寸,半天沒說出個什麽,只軟綿綿地丢下了一句:“我不理你了”,恨恨走開。

白寸口中的王,是五大家族中,褚家的現任家主,褚鶴川。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即使異能者的地位要高于平凡種,但等級較低的異能者依舊需要臣服于比自己等級高的異能者。而五大家族之所以稱作五大家族,是因為這些家族各自掌控着不同領域的尖端力量,并且五大家族的每一代家主都是擁有極高天賦與能力極強的異能者。

更甚至,在每一任的異能王隕落之時,唯有五大家族的成員擁有加冕為王的資格,而成為新王的唯一的規則即是,勝者為王。

作為現任異能王的褚鶴川,他向來冷靜而強大,即使一言不發,周身的氣勢依舊讓人不敢直視。此刻的他坐在車上,過分俊美的臉有一大半沒入陰影裏,向來波瀾不驚的面容難得被打破了平靜,微蹙的長眉與緊抿的薄唇昭示着他心情的不悅,眉眼間的冷意讓他整個人顯得淩厲不已。

忽然,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懶懶地擡眼。

“褚鶴川,我感冒了!”泊生趴到車窗那裏眼淚汪汪地看着褚鶴川,除非他心虛,平時他是一點兒也不怕褚鶴川的,“我不想去看我哥哥了,能不能改天?”

“嗯?”褚鶴川的聲音低沉悅耳,幽暗深邃的眸瞥了一眼泊生後,視線落在他發紅的鼻尖兒上,随意搭在窗沿旁的手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後,褚鶴川沉聲說:“先上車。”

“可是我想回去睡覺。”泊生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看着褚鶴川,“你跟我哥哥講下次好不好?”

褚鶴川只定定地看着泊生,放輕了聲音,但語氣卻依舊是不容置喙的。他淡聲說:“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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