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除了學校本身之外,逢雲對周邊也漸漸熟悉起來。
學校外面的小村,一到傍晚就推出許多三輪車,在校門口那一節馬路邊各自占據早就默契劃分過的地盤。車主們各顯神通地把平平無奇的小三輪改搭成各式各樣的小攤,賣水果也有,便宜的襪子也有,一整車的頭花發夾也有。還有一些自己改裝的手推車,支起小篷子來就是一個五髒俱全的手抓餅攤、肉夾馍攤、鹵味攤。
這就是大部分學校周邊都會應運而生的夜市。
以學生為主要顧客,價廉是第一要務,衛生和質量均不可考。
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正是人生中最強壯的時刻,胃腸抵抗力十分優越,輕易不會被放倒。
這皮實的本性才是養活一幹夜市老板們的基礎。
随着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逢雲對大學室友的了解也逐漸加深。
宿舍裏數何三錄最勤快,打掃衛生從來最積極,水壺裏永遠有熱水。
榮舒頹起來三兩天不出門都是常事。逢雲但凡上晚課,必定要接到此人乞求幫忙帶東西吃的消息。
逢雲自己過着過着,也清楚這麽消極地過法真的不行啊!
可是真的好自在好舒适好沒壓力。
陷入舒适區的人輕易是不願意動彈的嘛。
軍訓的時候,逢雲本來和韓聯說好國慶一起出去玩的,臨到放假韓聯說突然臨時有事,假期安排就這樣吹了。
其實出行計劃已經提前定好,韓聯不去,他就一個人出門也行。
黃金周出門,哪裏都是人。
逢雲報了團,免得自己要去聯系住宿吃飯。專業的事還是留給專業的人做。盡管各種交通工具的票都緊張,旅行社總歸是會有辦法搞定。
線路也很短,離學校所在的T市也就三百多公裏的一片保存完好的少數民族建築群。除了普通民居外還有三個龐大的碉樓。下午出發,到達目的地後休息一晚,第二天參觀游覽,晚間可以參加當地的篝火晚會,再歇一晚,第三天返回T市。
整個團不過二十幾人,逢雲是唯一一個獨自出行的。
也有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自然而然地就形成隐形的小團體。吃飯時通常聚在一桌,游覽也不由自主地走到一起。
逢雲舉着手機拍拍,也幫別人拍合照,自己倒沒留下什麽照片。
互相聊天內容也很淺,連名字都不用介紹,對彼此的身份也就知道個大概。
導游舉着小旗子領了他的隊伍在蔭涼的小巷子裏穿梭,因為他們是直接住在村裏,第二天一早就集合出發,此時從市區趕來的大批游客還沒出現,四周倒還真的是冷清寂寥的小村模樣。
逢雲落在最後面,前面有個年輕人回頭叫他趕緊跟上。
完了又和他的同伴小聲說:“他們學校是重災區呢,我一個當醫生的朋友說……”
逢雲不确定年輕人是不是在說他,重災區又是什麽,和醫生怎麽又扯上關系了,也沒認真去計較。
總體來講這趟短途旅行過得很愉快,同團都是陌生人,不用聊認真的話題,不用擔心認人太慢,解散後誰也不認識誰,逢雲太喜歡這種輕松的感覺。
回到學校還有四天假期。榮舒要在家過完才回來。頭三天圖書館閉管,何三錄暫時沒有工作可做,每天天黑涼快下來後就去球場組野隊打球。
此時大概只有一半學生在校,食堂的窗口都不開全,每天一過六點半就沒菜可吃,宵夜檔也不開,只有超市的營業時間還一如既往。
逢雲把出去玩的照片發給韓聯看,又想起同團的年輕人說的話。
韓聯過了有兩小時才回複到:“看着還不錯。你已經回學校了?”
“中午剛到,曬得好難受。”
“好好休息。”
逢雲錯過了午飯,沖了涼之後把衣服洗好,開足冷氣準備好好睡一覺。
何三錄滿頭大汗地開門回來:“咦,你回來了。玩得開心?”
“挺好。你大中午的上哪兒去了?”
“吃完飯拿了個快遞。”
逢雲從床上探出頭,看見何三錄抱着老大個紙皮箱,問道:“買的什麽?”
“家裏寄過來的冬衣。剪刀借我一下。”何三錄拆開箱子說:“來的時候圖路上方便,只帶了換洗的,其實之前就收了兩個箱子,讓我爸陸續寄過來。”
逢雲躺回去,雙手搭在胸前:“你提醒我了,我也有好些東西沒備齊。”
“你睡吧,我一會兒還去圖書館上班。”
“今天開館了嗎?”
“明天開。老師叫我先去幫忙準備。”
逢雲心想有什麽好準備的,還不是看你老實,別人都不叫,就光把你叫去幹活。
何三錄卻全不在意,稍微休息一下,估計頭上的汗水還沒幹呢,又拿了手機鑰匙出門,走之前還叮囑逢雲:“你上個鬧鐘,別睡久了,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逢雲含含糊糊地應着,拿手機定了一小時。
一小時後鬧鐘響起,逢雲伸手關了翻個身又接着睡。
傍晚時分,逢雲醒過來,渴得厲害,有點不知道究竟是早上還是晚上。
他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花點時間反應過來,這會兒是趕不上吃食堂的晚飯了。
喝下一大杯晾涼的白開水,木然地翻外賣單準備随便叫點什麽吃。
何三錄又回來了,還給他帶了飯:“才起來吧,剛給你打電話也聽不見。”
逢雲看下手機,果然有一個未接來電。
“晚上還去嗎?”
“不去了。”何三錄說:“就是放假前還書箱裏剩的書,今天都趕着掃完重新歸到架上。”
“菜花好吃。”逢雲打開一次性飯盒蓋子,溫熱的菜香游進鼻腔。
何三錄掂了下水壺,還有一大半,絮絮叨叨地說:“把空調關了透透氣,一會兒洗個澡再開。”
逢雲關了空調,何三錄又說:“你坐着。”自己起身開了門窗。
前後門對開,晚風立刻灌進來。
“對了,我帶了吃的回來。”
逢雲拿出一個牛皮紙包,是村民自制的什錦果脯。其實也沒幾樣,桑椹李子櫻桃,拿白糖腌過混放在一起。
何三錄挑幾顆吃了:“挺好,甜的。”
入夜後整個校園寧靜涼爽,馬路上一眼望去見不到人,昏黃的路燈上繞着幾只飛蟲。十點多起了霧,朦朦胧胧的,呼吸間都能感到空氣的濕潤。
逢雲果然到了晚上就精神起來,十二點躺平後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上了qq,高伊吾和蔣曉光的頭像還亮着。
他和高伊吾聊了幾句,高伊吾說是加入了學院的辯論隊,正在準備節後的事情。
蔣曉光呢,假期被母親大人召回老家,現下窩在被子裏玩手機。
韓聯沒上線。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逢雲臉上,耳邊是有節奏的蟲聲,襯得夜晚愈發靜谧。
很快臨近期末,學生們開始紛紛翻開嶄新的課本預習功課。學校圖書館都是兩兩相對的四人大桌,平常的時候,學生們一般都是兩個人坐對角,互相誰也不幹擾誰,新進館來的看見一張桌子坐了兩個人,自然就會接着往下找別的位置。到了一學期最緊要的時候,普通原則就會被打破,每張桌子都滿員,偌大的空間裏只聞書籍翻頁聲。
公共教室統統不鎖門,也許是因為圖書館裏更能營造出靜心學習的氛圍的緣故,教室人少多了,稀稀拉拉零散地坐着,磚塊一樣厚的課本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高中的時候考試多得數不清,學生們個個身經百戰,自己水平怎樣都是很明白的事。大學不像高中,一學期出勤、課堂、小組協作要占去一定成績比例,考試就兩次,甚至有些課程連期中考都沒有,玩了一學期,直接就開考,沒有預演。考前坐立不定,考後惴惴不安,實在煎熬。
所謂今年不努力,來年當學弟,一挂科就要重修,重修課程搞不好還和後面課程時間沖突,時間沖突上不了課搞不好又要重修……
所以考試周兩星期,似乎天氣都陰沉了。
排在後面的考試還沒完,前面的成績已經上了系統。
逢雲貼着線飛過,榮舒挂了近代史。
何三錄說:“這世上,既有挂高數大物的庸人,也有挂近代史思修大學語文的高人,小幺你看起來前途無量,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榮舒平躺着嚎了一會兒,不甘心地睡去了。
不同院系最後一門考試的時間不盡相同,大部分人提前訂火車票飛機票,考完立刻收拾好東西走人。
逢雲他們專業将将抵到最後一天上午才考完,差不多是本科生離校的最後一撥人。學校有安排兩小時一發的大巴送學生去火車站和機場。
這一天已經沒有多少學生等車了。逢雲跟何三錄一同去車站。何三錄買的是晚上的卧鋪,他來的時候買的硬座,二十幾小時下來,脖子像不能要了一般。到學期末,圖書館兼職的補貼下來,趕着上12306搶了張硬卧。春運期間,搶票都是技術活,算好開售時間,手機電腦齊上陣,沒一會兒一趟車的票就不剩幾張。
兩人在車站随便吃了點東西,動車和普通列車不在一個地方候車,何三錄說想在周圍轉轉買點東西,他叮囑逢雲小心之後,兩人匆匆分別了。
逢雲提前給家裏去了電話,沈爸爸讓他到了A市後自己打車回家。
不同學校放假時間好像也差挺多,蔣曉光此時已經在家裏蹉跎了有一星期,高伊吾要到臘月二十八才回家,也不知是在忙什麽。
韓聯是三天前考完的,因為沒買到剛好放假那兩天的票,還要在學校再待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