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晚間回到家還一直帶着這種情緒。
“今天聽人誇你呢!”逢雲雙眼亮晶晶,帶着十分歡喜的笑容。
“唉,不禁誇不禁誇的。”韓聯假作愁苦:“我老是被誇獎是要驕傲自滿的。”
最初的最初,吸引逢雲的大概就是這種意氣風發的自信。那個時候他自己是殼裏的小蝸牛,所以才特別羨慕韓聯。這種羨慕漸漸地轉化成了另外一種情感。但好在他喜歡的人這麽多年其實一點都沒變——哪怕模樣稍微不同,更硬朗更成熟了,骨子裏依然是那個總是不聽老師話非要少扣一顆風紀扣的少年。
又到了一年最後的一個月,逢雲與韓聯各自忙碌,早出晚歸。下班回到家,簡單解決了晚飯,收拾洗漱,時間很快就溜走。近來能一起好好說話的機會都不多,繁重的工作壓在頭上,晚上在回到私人空間裏喘口氣,白日的疲累這時一起湧上來,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兩人依偎在一起看無聊的綜藝節目,好像單單是這樣的依靠,就能稍微緩解現實生活的辛苦。
過完元旦,舊歷的最後一個月也快要來臨。這個時候逢雲總是想起兩年前,也是在這樣陰冷的季節裏,他第一次确認地、實際地抓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
韓聯看逢雲盯着地燈出神,在他耳邊低聲問:“想什麽呢?”
逢雲躲開近在咫尺的氣息,不管多少次,怕癢的習慣不會改:“我在想前年的事。”
他坐起來面對着韓聯:“過了這麽久,想起來還是好高興!”
韓聯說:“你太容易讨好了,這樣我會很沒成就感的。”
逢雲倒在他腿上,看着天花板:“我以前很不喜歡冬天的,又冷又濕,手凍僵了寫字的感覺很奇怪,又不是難受又不是痛癢,就好象……好像不是自己的手。”
“是因為你啊!”他接着把韓聯的手按在心口:“我一到冬天就只記得好,那些讓我不開心的事通通不做數啦!”
“厲害厲害。”韓聯低頭親了他一口:“我都要被你說得不好意思了。”其實才不會。
逢雲把自己的手和韓聯的比到一起:“你看,我們去買戒指好不好。”好像分明是很有儀式感的東西,這麽自在随意地就說出來了。
韓聯想也是。在一起這麽久,一直都沒有想起這回事來。雖然只是個小東西,勉強算得上可以用來擋桃花,逢雲提出來,他也認真地考慮。
那個周五,韓聯已經提前看好了款式。本來準備直接買下的,擔心估不準指圍,還是去接了逢雲下班。
兩位年輕男士來挑戒指雖然不多見,但售貨小姐表情自然舉止大方服務熱情,專業水準一流。
韓聯覺得逢雲全程表情都有點微妙。
試好大小,逢雲說:“有件事要和你講……”
這時另一位來接班的售貨小姐來了,看見逢雲就說:“啊這位先生,您定的對戒已經準備好了。”
取出一盒兩只白金素戒,樣式簡單大方。
逢雲執起韓聯的手帶上其中一只,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說:“差不多,戴着還行吧?”
韓聯憂郁了,回家的路上一直很沮喪,他固執地把自己挑那對也買下來,兩個人,兩對戒指。
“幹嘛不開心啊。”一到家逢雲就揉着韓聯的臉:“來快點笑一個。”
韓聯其實是對自己不滿意。他不清楚逢雲該帶多大的戒圈,逢雲挑的卻能合适地戴在他手指上。
“別生氣啦。”逢雲抱着他說:“我們一人兩只,換着帶。一三五帶你買的,二四六帶我買的。”
韓聯嘟囔着說:“為什麽你知道我手指帶多大?”
原來是在意這個啊。
逢雲促狹又得意地說:“當然是因為我愛你遠遠勝過你愛我啊!”
開心得不得了地洗澡去了,嘩啦啦的水流都蓋不過他快樂的歌聲。
韓聯默默地坐在客廳郁悶。
家裏一人歡喜一人愁。
珠寶櫃臺的小姐姐笑開了花。
這個周末,韓聯在家打掃衛生買菜做飯,一樣都不讓逢雲插手。
“蘋果吃嗎?”
逢雲說個吃,剛要伸手自己去拿,韓聯拿了兩個削好切開挖掉核,整整齊齊一盤放到逢雲面前。
“吃吧。”
“搞什麽……”逢雲猶疑地取了一瓣。
逢雲伸個懶腰,說聲肩膀疼。
韓聯噌地坐到背後,伸手過來:“給你揉揉。”
逢雲晚上嫌熱踢開被子。
韓聯翻身一把将他抱住:“不要亂動,小心着涼。”
“着什麽涼。”逢雲掀被起來:“我要捂死了,你怎麽回事啊?”
韓聯幽怨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愛你”
“我……”逢雲想起好像是周五的時候說過類似的話,不禁笑起來:“你好軸啊,我逗你的!”
韓聯雙手交疊放在胸前,面無表情的看着逢雲說:“你看,我們在一起這麽久,我連你要戴多大的戒指都不知道。”
逢雲湊過去,說話間呼吸都拂在他下巴上:“還是這個啊,我開玩笑的,你怎麽這麽在意。”
“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
“沒有!”逢雲舉起右手:“向燈保證,本人感情生活幸福滿意,時刻感覺被愛環繞!”
他鑽到韓聯懷裏:“睡了睡了,明天上班呢。”
于是韓聯憂愁地跟着睡了。
搬新家是件複雜辛苦卻時刻苦中作樂充滿期待的事。
在一起的第四個年頭,逢雲和韓聯正式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小房子。有那麽兩個月的時間,兩人周末的時間都花在建材城裏。瓷磚、地板、牆紙、窗簾、櫥櫃,一件一件地逛,每一樣都是用心挑選。到後面委托裝修,選購電器。總共小半年的時間花在上面。
新房打掃好,陸續把出租屋裏的動西搬過去。退租當天,新家一切停妥。
逢雲和韓聯在離家只有五分鐘路程的超市逛着,韓聯推手推車,跟在逢雲後面一個貨架一個貨架的看。
逢雲照例列了清單,人的描述與完整的生活是不同的,是以再周全的清單也會有疏漏,所以除了他密集的清單之外,還買了許多“噢對這個也要”的東西。
逛到零食區的時候遇見了同一個公司的小姑娘,逢雲禮貌自然地打過招呼,把巧克力和果凍往韓聯手上的購物車裏放。
逛超市遇見同事好像是他一個擺脫不掉的魔咒。
小姑娘拿着袋榴蓮幹看逢雲他們轉到另一排貨架那邊去,臉紅心跳地往小團體群裏發消息:“在超市遇見十六樓的Mr.S和他家那位,哇塞好登對啊!”
地下立馬接了一串紅心,衆人都在問是哪個超市,也要求偶遇Mr.S和他家屬。
富貴今年七歲半歲,是只一出門就要嘶吼慘叫的宅貓。
白天兩腳獸們出門給它掙小魚幹錢,時常天黑之後才回來。偌大的地盤,就只它一貓所有。
看在他們掙錢還是很用心的份上,富貴晚上通常會陪兩腳獸玩一玩,裝作很喜歡他們手裏拿的假尾巴,動彈一下去撲一撲。
兩腳獸開心的時候就會撫摸富貴的脊背,在富貴下巴上撓撓。老實說被撓下巴還挺舒服的。
四月的時候富貴生了一場病,開始是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後來發展到只能躺在窩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喘氣。
兩腳獸下班回來發現不對勁,趕忙抱了富貴送去動物醫院。
醫院裏有各種各樣的氣味,富貴一聞就知道方才它腳下的小桌子站過一只狗。
一番檢查下來,富貴挨了針,被接上一根長長的吊在上面的管子。
戴口罩的兩腳獸和富貴自家的兩腳獸說了什麽。
富貴“喵”了一聲,逢雲湊過來摸摸它的頭。
當晚富貴就在醫院裏過了。
它自己有氣無力,也沒法折騰着說“我要回家,我要我的窩,要絨絨的軟軟的窩”。
富貴在醫院待了兩天,家裏的兩腳獸天天都來看它。它着急啊,錢不掙了嗎,難怪最近都沒有魚幹吃。
富貴喵喵叫着,不要管我,掙錢要緊啊!
許醫生對逢雲說:“今天精神好,剛來的時候叫聲虛弱得很,你看,再過兩天應該就可以回家了。”
逢雲點頭:“下午有個朋友來看它,到時我再過來。”
六點多又來人探望,富貴看見隔壁籠子裏的英短嫉妒地轉身把頭埋起來。
一只味道好像似曾相識的兩腳獸來了。
榮舒看着富貴,小聲說:“阿貴啊,我是爹地啊!”
逢雲一陣惡寒,伸手在榮舒頭上拍了一下:“胡說八道些什麽,富貴早就不認你了。”
富貴擡頭喵了一聲,舔了舔榮舒的手指。
“你看,阿貴還是認我這個爹的。”
沒一會兒韓聯也過來了,對榮舒自認富貴老爹的事不置可否。
榮舒畢業後進了他爸聯系好的公司,出差到K市的頻率還挺高。回回來都聯系逢雲,一來二去,對逢雲和韓聯的事也無師自通地看出來了。
三人看過富貴後一道吃飯。
席間逢雲問起招財進寶,榮舒無不痛心地說:“招財把我家附近的流浪小女貓們惹了一個遍,天天晚上樓下都是一出大合唱。早知道不該叫它招財,叫招惹好了。進寶在三錄家吃香喝辣,三錄媳婦還給它織小花毛衣呢……”
榮舒和韓聯不熟,也就禮貌客氣的聊幾句。飯後兩方散去,韓聯開車送過榮舒,和逢雲回家。
富貴在醫院小病房裏翻了個身,呼嚕着進入夢鄉。
車裏放着本市的一個新聞電臺,主播介紹完當前交通狀況後提到今天夜間氣溫将開始上升,今年最後一次寒潮已經結束,春天确切地踏入這座城市,溫暖濕潤的季節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