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堂上退下來後,席間各色目光将葉秋嬗盯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後她便草草用了食,花兒也沒心情賞了,默默地跟着何氏回家去。

一回府馮媽媽還歡歡喜喜地迎上來,卻被葉秋嬗愁眉苦臉的模樣給吓個半死。

“姑娘?您這是怎麽了?”

葉秋嬗擡了擡手:“馮媽媽什麽也別問,給我備水沐浴便可。”

“沐浴?……”馮媽媽擡頭看看天色,太陽還沒落山怎麽就要開始沐浴了?

馮媽媽還要再問,卻見葉秋嬗一副無精打采的神色,想說出口的話又生生止住了。

“是,姑娘奴婢這就和茉香一起去給您備水,您先回屋子裏歇着吧。”說着她便拽住茉香,拉着她疾步走進柴房。

“咱們姑娘這是咋的了?”關了門,馮媽媽急急問道。

“姑娘、姑娘……”茉香結結巴巴不知該從何說起,焦急地都要哭出來,“咱們姑娘被外男當衆調戲了!”

“什麽!”馮媽媽眼疾手快捂住茉香的嘴,“休得胡說!到底怎麽回事,從頭說給我聽!”

馮媽媽雙目快瞪出眼眶,茉香被她吓得一愣,抽抽噎噎開始說起來龍去脈……

卻說那廂愁雲慘淡的葉秋嬗,懷着一腔惱怒悶頭大睡,直至第二日天色大亮才醒過來。睜開眼卻不想立即起身,無趣地描着帳頂上的紋路,尋思着自己能不能就在帳子裏藏一輩子……

這時卻聽屋外噠噠噠惱人的腳步聲,随後便響起馮媽媽高亢嘹亮的聲音來。

“姑娘!姑娘快起身更衣了……好事臨門嘞!”

“什麽好事?!”葉秋嬗咻地坐起身來,對她而言最好的事便是将昨日的烏龍給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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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裏來了位莊公公,身後領着太妃娘娘賞給姑娘您的綢緞兩百匹和奴仆六人呢!還有……”馮媽媽激動地給她穿着鞋,“還有聖上也禦賜了寶物,姑娘快去前廳領賞啊!”

“聖上?!”葉秋嬗徹底驚了,庚太妃居然為了她求得了皇上的旨意,這下有禦賜之物可算真的坐實了她太妃義侄的身份,那堂中的烏龍事便不足為道了!

葉秋嬗喜上眉梢、如獲新生,忙拍拍馮媽媽催促道:"快快快,給我梳妝,萬不可怠慢了莊公公。”

馮媽媽與茉香手腳并用,速速給她梳妝打扮了一番,主仆三人匆匆往前廳趕去。

到目的地時,門外已跪滿了葉家奴仆。葉秋嬗緩下腳步理了理發鬓才邁入堂中。

“莊公公,這便是小女葉秋嬗。”葉芳、何氏及其他人與莊公公同坐堂上,他見葉秋嬗一進門便起身迎來。

“秋嬗見過莊公公。”葉秋嬗盈盈一拂,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那莊公公是聖上身邊得力近侍,一雙眼目光如炬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而後贊道:“果真是個可人兒,怪道太妃娘娘在聖上跟前對您誇了又誇,今日更是賞了繡緞百匹,奴仆衆人給小娘子呢。”他蘭手一指,葉秋嬗随之看去,便見那布匹都将自家堂屋占了一半去,庚太妃對她果真大方……

“秋嬗何德何能能得娘娘如此賞賜,真是受寵若驚。”她道出實話。

莊公公素手輕晃,朝身後小太監一勾,雙手奉上一個金絲錦盒來。

“聖上敬老尊賢,最崇孝道。聽聞太妃娘娘贊你孝順要收您為義侄,龍心大悅,特賜您玉扇一柄,以弘獎孝德。”

莊公公将錦盒打開來,承到葉秋嬗面前,她随即跪下去領過禦賜後才起身道恩。“謝陛下恩賜,臣女必當入孝出悌,虔心孝敬太妃姑姑。”

莊公公完成了使命,與葉家父女又交談了兩句,才滿意地打道回宮。

直至送了他出府,葉秋嬗才敢低頭觀瞻禦賜之物。卻見那金絲錦盒中,擺着一柄碧玉折扇,色澤溫潤剔透,質地是一頂一的好。禦賜之物果非凡品!

她擡起臉來,見葉府衆人也正瞧着她手中的寶貝,神色各異。

“嬗兒,這些既是太妃與聖人的賞賜,便由你自行保管罷。待會兒叫你肖姨娘分間屋子給你堆放。”葉芳囑咐道,全府之中也只有他與何氏還能寵辱不驚。

“是,女兒這就吩咐奴仆來搬東西。”葉秋嬗垂眸應道,她自動回避了庶母與二妹怨妒的灼人目光,抱緊自己的寶貝轉身離去。

只剩肖弄婵在原地,不情不願地遵了葉芳之令:“妾身這便去給大姑娘騰間屋子出來。”

原本以為身敗名裂,卻不想因禍得福真成了庚太妃義侄女。

而後幾天時常有京中媒人暗暗打探,久居深閨的葉家千金竟一宴成名,成了奇貨可居。對此,葉秋嬗不得不感嘆一句世事無常、出人意料。

……

五月廿七,夏至一陰生,稍稍夕漏遲。

随着幽幽蟬鳴,驕陽如火灼燒着大地。日頭太辣,葉秋嬗已好幾日未出過屋子了。

這天她照舊午憩片刻,卻被愈來愈濃郁的腥臭味給生生熏醒。

“馮媽媽!”葉秋嬗皺眉起身喚道。“是何物散出如此惡臭!”

馮媽媽聞聲進來,一進屋便捂住了口鼻,也是被這腥臭味兒給熏着了……“姑娘……屋子裏有何物?怎的如此腥臭。”

兩主仆瞠目相對,俱是困惑。

“難不成是死了只老鼠?”馮媽媽四處瞅瞅,猜疑道。

葉秋嬗聽此立馬起了雞皮疙瘩,縮進絲被裏結巴道:“馮媽媽快、快找找,莫要留只死物在我房內。”

馮媽媽颔首答是,便開始搜尋起屋子來,過了好半響聽到她呀了一聲,似是找到了禍源。

“馮媽媽找到了?快将它打掃出去,莫叫我看見了……”葉秋嬗急急道。

“姑娘,不是死老鼠,您看是這物什!”她從擱盆景的木架下擡出一個木桶來,晃晃悠悠卻是一桶子冰水。

這不就是她素日裏降溫裝冰塊的木桶麽?為何會發出臭味來……葉秋嬗捂着鼻湊過去看,卻見那桶裏的冰早已化作了水,水面上卻浮着一層油膩膩的腌臜物,簡直令人作嘔。

“這、這怎麽回事!”

馮媽媽也蹙緊了眉頭,思索片刻猜測道:“這大約是膳房裏拿來凍生肉的冰坨子,被錯拿來給姑娘這兒降溫了。”

“誰做事這般大意,速遣她來将冰塊換了,真是臭氣熏天。”葉秋嬗氣極。

“給各院送冰塊的是膳房的燒火丫鬟竹生,奴婢這便叫茉香去一趟。”馮媽媽答完起身将木桶擡了出去,吩咐完茉香又進屋點燃檀香将各個角落都熏了個遍,這才将之前的臭味散了去……

葉秋嬗美夢被擾,心中還有悶氣。倏爾又想到那燒火丫鬟或許是無心之失,氣消了便也諒解了她,剛想再補一覺,這時茉香卻腳步慌亂地推門進來……

兩手空空,涕淚縱橫。

“姑娘,肖姨娘身邊的小翠姐姐不許我們屋子取幹淨的冰塊……”茉香衣衫淩亂,臉上還有紅印。

葉秋嬗一聽是庶母身邊人在作惡,火氣立即湧了上來。再見到自家丫鬟這般窩囊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翻了天了她!誰給了她膽兒管到主子頭上來了?”馮媽媽扯開嗓子怒問道。

“奴婢先前也是這般呵斥她的,沒想到她竟搬出老爺來,說是姑娘被禁足半月,吃穿用度也要克扣一半……”

“好啊,好個牙尖嘴利的刁奴。”葉秋嬗的确被禁足半月,可幾日前她已經被允許出門赴宴便是默認地解了禁。但若真要計較,倒真是沒得到父親的親口示令,現下他又不在府中,如此才讓這刁奴鑽了牛角尖。

“她還将你打了?”葉秋嬗怒火攻心又問。

茉香委委屈屈地撫上臉頰:“都是奴婢沒用,想着姑娘沒了冰塊一定難堪暑熱。于是便為了搶冰塊和小翠撕扯起來……沒想到她竟叫其他丫鬟将我按住,用那竹涮子打了奴婢的臉……”

“欺人太甚!”葉秋嬗秀顏漲得通紅,她素來是個體恤奴仆的主,見到貼身丫鬟因自己受了委屈,怎能不憤慨。

況且丫鬟的地位便代表着主子在府中的威懾力,小翠這幾涮子卻是實實在在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這小賤蹄子真是要造反了!連主子的丫鬟都敢随意打殺,奴婢這便去将她擒了來交給姑娘懲治!”馮媽媽也是氣急了,拳頭攥了又攥跟葉秋嬗告退,卻被她擡手制止住。

“馮媽媽莫急,你先去将庚太妃賜的那幾個奴仆召集過來,茉香伺候我更衣,我們一道去。”葉秋嬗沉聲下令。

她方才冷靜下來思索了片刻,若說奴仆再刁也不至于狂到如斯地步,敢這般淩駕于主子之上,不過是狗仗人勢罷了。

今日之事恐怕只是個開頭,而根源一想便知……

葉祎盈那日被何氏斥責未能赴宴,她卻風光無限成了太妃跟前紅人……當然會招惹到某些人紅眼。

葉秋嬗早猜到有這麽一天,卻沒想到肖氏竟用這般卑鄙的手段。

她做不到以德報怨,既然打了自己的人,怎麽也得去讨個說法。

思及此,葉秋嬗換好衣裳,領着衆奴仆氣勢洶洶地往風萚軒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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