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幾番掙紮無果,還動出一身冷汗,看着殿內還絲毫未察覺到異狀的善問和那對母子,葉秋嬗頓覺無望。
好在身後的男子除了禁锢住她的嘴和雙手外,并無其他動靜,讓她稍稍安下心。
透過肢體接觸,葉秋嬗能清楚地感覺到身後人內心的焦灼與不耐,他不停提及一個叫餘亮的人名,看來如此鬼祟地躲在此處,等的便是這個叫‘餘亮’的人。
“也不知師父他們情況如何了……”他喃喃自語,些許溫熱氣息拂過葉秋嬗耳畔,激得她一陣瑟縮。
這男子實在太過高大了,她才堪堪齊及其胸口處,一張手掌更是大的出奇,蓋過葉秋嬗整張臉頰還綽綽有餘。掌心略有汗意,捂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
葉秋嬗多希望背後之人也有讀心奇能,好能夠體會她此時的焦灼難安。
越是焦躁便越是難受,她胸口起伏,終是叫身後的男子注意到異狀。唇上的手掌稍稍松了松,葉秋嬗重獲新生……
【她看樣子身子羸弱不堪,被我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吓,竟沒有昏死過去,倒是比尋常女子堅毅。】
葉秋嬗聽他在心中這般評價自己,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聽着。”
男子靠近她,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好似秋風拂過落葉,幽而動聽。
随後便見那鉗住她的手松了松,轉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葉秋嬗随之攤開手心,男子開始以指作筆,在她手心寫字……
那是只修長如玉骨一般的手,指腹略有薄繭卻十分幹淨,一看便知其人必定養尊處優。
男子一筆筆寫着,手指好似羽毛撓在葉秋嬗手心,令她不堪其擾。
【你別說話,我不傷你。】
他心裏怎麽想的便怎麽寫,葉秋嬗早已了然于心,想将手縮回來。身後之人還未書完,還當她又要掙紮,忙锢住她手腕,強行将剩下的話寫完才松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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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這女子看懂了沒……】他仍不放心,輕捏一下掌中嬌嫩小臉,以作确認。
葉秋嬗覺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來,為免身後之人再做出什麽無禮之舉,忙不疊颔首答應了。
稍過片刻,身後男子果真緩緩松開鉗制,還了她自由。方一站穩,葉秋嬗便轉身擡頭看去,正撞進那人的無雙星眸之中,一張玉面神色肅然,隐在暗處,凜然不可犯。
“竟是謝芝這敗類!”葉秋嬗呆若木雞。
而謝芝卻在她進殿時已将她認了出來,那時他潛在佛祖金身之後,預備埋伏所等之人。卻忽聽殿前的和尚與一女子對話,女子音色輕柔甚是悅耳,遂好奇心大起悄聲從縫隙中窺去。
自然是一眼便認出她是那日姑母壽誕被自己無意調笑了的葉府千金。
因着他的緣故,這女子還機緣巧合成了他姑母的義侄,而他自己也因太過放浪形骸被家中長輩好生教訓了一頓。
好在曜珮和聖上都因此對他失了望,受過的訓斥總算沒有白費。
只是沒想到他竟與這葉家姑娘如此有緣,躲在廟中緝拿逃犯也能碰到她。謝芝聽那解簽僧人說到她璞玉之才歷久彌堅,心中好笑,還自嘲興許他自己也是她命數中的一道劫。
謝芝一直信奉人定勝天,怪力亂神之說他是半點不信的,而那葉家姑娘倒是挺頗以為然。聽到僧人說着是上上簽,愁眉舒展、眼眸含笑,若五月芍藥,靜雅秀致。
可待那僧人說是下簽時,立時便染上愁色。
謝芝在佛像之後靜觀,大搖其頭。
那和尚道她以後夫君命數坎坷,不會有大作為。可這般亭亭玉貌的女子若真嫁了個無能丈夫,焉能護得住她?
他伏在殿後百無聊賴,終是等來了逃犯共黨,便是葉秋嬗後頭那對行徑可疑的母子。
這母子倆瞧着不出衆卻是大有來頭,其夫君便是四年前被調去大漠邊城的京官餘亮。
他被任命為窯城諸縣縣令,手段了得,心比天高。沒兩年便盤踞在窯城成了當地土皇帝。
窯城黃沙之地,常年天災。朝廷每年都會派發上萬兩災饷下去赈災,可這狗官貪贓枉法,竟将往年災銀悉數吞入腹中……
天高皇帝遠,當地百姓拿他無法,好在樞密省的禦史應大人發現了端倪,帶着他這個徒兒明察暗訪,才揭發了這狗官的罪行。
奈何餘亮地頭蛇早已探聽到風聲,在他們還未上報朝廷派人捉拿之前便卷了贓款逃了。
如今唯一的線索便只剩餘亮留在京中的妻兒,仍讓其出行自由,便是為了引餘亮自投羅網。
他們猜測餘亮妻兒會趁今朝拜佛人多潛逃,便暗中派人馬埋伏四周,只待餘亮出現便将其一網打盡。
謝芝在此處候了多時,好不容易等來了餘亮妻兒,卻見葉秋嬗被那和尚催促着往後殿來,不得已只得閃身躲進了門後。
卻不想陰差陽錯竟叫她發現了自己……別無他法,只得捉了她與自己一道躲上房梁。
現下兩人打了個照面,見她認出自己就要驚呼出口,忙伸指壓在唇上做噤聲狀。
“噓!”
原來在他們兩人糾結之時,殿前的人已有了動向。
那善問大師将四下的門都牢牢鎖住,而後與餘亮夫人耳語了兩句,便走至佛前的供臺前。伸手将桌上果盤轉動了半周,而後便見那佛座之下開出一個地道來……
“怎麽會有地道?這母子是什麽來頭?難道這僧人是假冒的善問大師?”葉秋嬗心頭劃過萬千疑問,還未待她細想,便覺身邊一空。
謝芝已使了輕功縱身跳下去……
“天網恢恢,你還能往哪裏逃?”他身輕如燕、矯若游龍,落在佛座之前,伸手便将那要下地道的母子擒了回來。
這時,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撕扯住他的衣袖,一道勁風将他推開去。
這阻撓之人卻是那瘦削的善問大師,此時他雙手曲握成爪,使得便是少林的獨門武功。
“哦?看不出善問大師竟還是個武僧。”謝芝看了看自己破損的衣袖,冷笑道。
現下情急,等不了他細說,兩人又纏鬥起來。善問使得是剛勁的少林絕學,而謝芝則是各門各派的武功都學了個遍,但卻都不精通。一招一式雖則如虹掠影,但赤手空拳始終不是善問敵手,沒幾回合便落了下風。
謝芝見勢不利,立即縮入袖中取了暗器,他身手敏捷,連發兩枚暗器,一枚正中餘亮夫人,将其衣裙牢牢釘在供臺上不得動彈。另一枚則飛向大門,直飛到觀音殿裏去,外頭頓時一陣驚叫慌亂。
而後便見十幾個錦衣侍衛魚貫而入,眨眼之間便将善問與餘亮妻兒團團包圍,将其三人一并拿下了。
走在最後進來的是個玄衣中年男子,負手而立,氣度威嚴。
謝芝理了理衣衫才向他行禮詢問:“師父,可在地道之外擒住了逃犯?”
應憲頗為失望地嘆息一聲,搖頭答否。“餘亮這狗賊相當狡猾,他叫一個與他身形肖似之人扮作他的模樣,引得我們現了身……他此時必定逃之夭夭了,唉……是為師大意……”
應憲自責不已,謝芝也有些遺憾,但卻并未表露。而是道:“無事,他的妻兒還在我們手中,早晚叫他難逃天網。”
應憲愧色稍霁,擡手拍拍他肩膀,關切道:“無禺可有受傷?”
他喚的是謝芝小字。
“謝師父關心,徒兒無礙。”
謝芝抱拳道,卻忽的想起一事,擡首往房梁上看去,果見那粉白色身影還躲在暗處,不敢動彈。
他向應憲告退,而後悄然走至佛身之後,見旁邊無人才縱身跳上房梁。
葉秋嬗自他走後便死死抱住梁柱,這寺廟的房梁又高又黑,她瑟縮成團,仿若一只小雀……
謝芝見此憐心大起,扯了袖子蓋住手,朝她伸了過去。
“葉姑娘,在下帶你下去吧。”他柔聲道。
葉秋嬗自然想早些脫離這般危險之地,心裏暗罵着謝芝裝腔作勢,面上卻乖順地點頭應是。
謝芝隔着衣袖拉過葉秋嬗手掌和腰身,一運功便帶着她飛了下去。剛落地謝芝就忙不疊地打開寺廟大門,牽着她鑽進點燈的後殿。
他如此便是為了保住葉秋嬗的名聲,沒人見過她,自然不會招惹上是非。
兩人站定,對面便是是點點燈火。
隔着輕薄的布料,謝芝仍能感覺到手下女子柔荑的柔弱無骨……令他頗為詫異。
【女子的身子都是這般柔軟的麽?】
“……”
“下流!”
葉秋嬗方才驚魂未定并沒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謝芝掌中,這下忽聽他心頭之語,立時羞惱無比,俏臉通紅。
“登徒子!”葉秋嬗擡手毫不留情朝他扇去,突如其來令謝芝毫無防備,竟叫她打得側過臉去。
頃刻,幾道紅印便爬上他俊逸的臉龐……
“你!……”謝芝何時被人這般賞過耳光,況且在他看來是無緣無故,立時便大為光火,俊目赤紅。
“葉姑娘,方才在下奉命捉拿逃犯,情急之下不得已冒犯了你,并非姑娘以為的登徒子之流。”
“方才與你接觸也是考慮到不讓殿中侍衛瞧見你的存在,怕給你招惹流言蜚語,所以才出此下策,姑娘若是不信任在下的品行,該在房梁上便拒了在下便是。怎麽到了安全之處反而不識好人心了?”
謝芝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噎得葉秋嬗無力反駁。
她卻不能直說自己能聽見他心頭講得那些混賬話。
越想越氣,也是秀目微紅,指着謝芝道:“你、你別以為我猜不到你心裏在想着什麽!”
謝芝冷着一張臉,劍眉輕皺道:“在下心裏想的什麽?在下心裏想的只是如何将逃犯盡快緝拿歸案,如何鏟除了大靳朝的貪官污吏!”
他重重冷哼一聲,負手轉過身去,一番話雖說得義正言辭,一抹紅暈卻心虛地爬上耳廓……
此時的葉秋嬗怒氣填胸,哪裏還察覺得到他的異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芝打臉日常(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