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本宮便請這蘭心蕙質的葉姑娘好了。”曜珮朗聲道,複又轉身直指葉秋嬗,神色倨傲。
葉秋嬗心頭急跳如鼓,恍然大悟自己今日恐怕是赴的一出鴻門宴了,卻又不得不起身領命。
“太妃義侄在何處?出來接見。”皇帝朝左方張望,而後下令。
葉秋嬗颔首低眉,步履輕盈地行至大殿之下,用先前牢記于心的宮廷禮節朝座上天子行了叩禮。
“臣女葉秋嬗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皇帝颔首,“朕也常聽聞母妃誇贊你,今日長公主邀你射覆,你便拿出你的玲珑心思,看看你與公主誰更善解人意。”
他這一句話仿佛一塊重石壓在了葉秋嬗心頭上……對方是長公主乃金枝玉葉,她這小官之女怎敢贏了她的珍寶去?
葉秋嬗出了一手的冷汗,心下決定在投壺時故意輸掉,甭管公主瞧不瞧得起她身上的物件,只要不将她得罪了就成。
打定主意,她與曜珮同時走至瓷壺之前,站在紅線之外,兩兩相望。
“葉姑娘可要全力以赴,莫讓着本宮噢……”曜珮一雙清眸流盼生輝,盯着葉秋嬗道。
葉秋嬗自是忙不疊點頭:“臣女不擅投射,還請公主殿下多多指教。”
曜珮聞此嘴角一勾,玉手伸向布兜,從裏邊拿出一支箭矢來。葉秋嬗也随後而動,拿起一支箭,在手中掂量兩下。
這無镞之矢用竹竿所制,分量恰到好處,應是較容易投擲的。
葉秋嬗這般想着,便聽‘叮’地一聲,對面的曜珮扔出的箭矢碰到瓶身,落在地上。
竟是首投失利……
葉秋嬗心想自己怎能搶了公主的風頭,便半眯着眼也往那瓶身上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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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珮正臉色微沉,頗為沮喪地嘆息一聲。她還未回過神,又聽一聲脆響,擡頭一看原是葉秋嬗也未投進,正喪着臉一副氣餒的模樣……
這下曜珮稍感撫慰了,清咳兩聲鼓舞道:“這投壺确實有些困難,咱們都盡力而為吧。”
葉秋嬗忙點頭:“是是是。”
心裏卻暗自為曜珮鼓勁,“公主您要加把勁兒啊!”
曜珮摩拳擦掌,又開始投擲,可不知怎的,她竟是屢戰屢敗,到最後十支箭矢竟是一支未進。葉秋嬗瞧着着急,也不敢投進,最後比下來,滿地的箭矢,兩個瓷壺中卻空空如也。
場面好生尴尬……
良久,才聽皇後輕聲拍了拍掌,出聲打圓場:“長公主與葉姑娘身為女子不擅投擲也是情有可原,方才本宮瞧着好幾次她們都差點投中了呢……若是本宮來,恐怕還比不上她們,皇上您說是吧?”皇後遞了一個眼神過去。
皇帝愣了愣,摸摸光潔的下巴,表示十分贊同。
“這般看來,你們倆算是打成平手了。”他道。
葉秋嬗面上氣餒,心裏卻在憋笑。她們兩人一支未進,竟還生搬硬套地算作平手,曜珮公主這皇兄還真是對她恩寵有加。
……
雖則皇兄這般顧及着自己,但曜珮卻始終覺着顏面難存,僵着臉半響才開口說話。
“既然本宮與葉姑娘未分出勝負,那便改改射覆的規矩吧。本宮将一樣随身寶物藏起來,若是葉姑娘猜中了,那這寶物便歸你,若是猜不中那葉姑娘便要舍一樣寶貝給本宮,這樣如何?”
她巧笑嫣然道,皇帝自然順從,葉秋嬗更是不敢違抗。這新規矩要深究起來對葉秋嬗是相當不公的,但誰叫對方是天之驕女呢。
曜珮下巴微仰,姿态雍容地走入屏風。不到半刻便從裏面出來,看來是早有準備。
“葉姑娘,本宮藏的這個物件是稀世珍品,你若猜中了便贈與你,但你若猜不中,那本宮也要取你一個寶貝了。”
“臣女身無長物,能入得了公主鳳眼便是臣女榮幸了。”葉秋嬗低眉順眼道。
“葉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今日裝束倒是甚合我眼緣,特別是你頭上那支梅花簪,上回百花宴也見你戴過。瞧着玉質剔透甚為可愛,待會兒若你未猜中,便将這發簪押出來吧。”
“這……”葉秋嬗大驚,這支白玉簪可是她娘的遺物,怎能輸給她?
“公主……”葉秋嬗為難地喚道。
曜珮卻漠然轉身,回到坐席之上,擡手示意:“葉姑娘,本宮這物件的謎面是‘真亦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請你推度。”
“……”這架勢,是不容她置喙了……
可這謎題,也太過高深了些吧……
見着曜珮如此篤定的模樣,葉秋嬗心知求不了情,暗道一聲抱歉,動起自己心思來。
“公主可否将托盤給臣女端詳片刻?臣女絕不将紅綢掀開。”她使出先前對付孟玄儀那一計,恭敬地請命。
席間端坐關注了她許久的孟玄儀早已按耐不住,猛灌一杯清酒,嘴上含笑念道:“輸了輸了,鐵定輸了。”
他這異樣引來周座側目,謝芝更是挑眉問他:“哦?不知世子口中說的誰?”
孟玄儀傲然輕哼,不與他搭話。
“自然是你那刁蠻的公主要輸。”他心中得意道,未察覺自己竟主動站在了葉秋嬗那一頭。
葉秋嬗正忐忑不安,對場外動靜全然不覺,曜珮則聽說她要查看托盤,立時起身匆匆走下殿前,将托盤奪了過去。
“這物件一窺便知全貌,請勿着手觸碰。”曜珮警惕地擋住葉秋嬗的手,不讓她有半分接觸的機會。
葉秋嬗雙眼随着托盤看去,中央微微凸起,像是個細小的東西。女子身上的首飾也小巧,但卻多了去了,這叫她如何盲猜?
她暗自打着主意,心道曜珮雖不給自己機會觸碰,但自己卻有千萬種法子去探知她的心。
美目流轉,葉秋嬗向曜珮走近。
“真亦假時假亦真……難道公主所藏的是個難辨真假的物什?臣女思索了半天,難不成是字畫贗品?”她故意往相反的猜,好讓曜珮卸下心防。
果真,曜珮彎起嘴角,面露得意卻不言不語。
葉秋嬗蹙緊眉,瞅瞅托盤又瞅瞅她,惑然不解。“公主方才進屏風時并未帶字畫,且今日所着是輕紗廣袖,瞧着并不能藏住什麽東西。臣女猜測公主應該還是取的身上所戴之物藏于盤中的吧……”
她一語點破,曜珮身子一怔,已暴露心頭局促。
“臣女鬥膽請示皇上,可否讓臣女仔細查看查看公主佩戴的首飾?”葉秋嬗學聰明了,她直接越過曜珮向皇帝請命,以免被其推脫。
先前也有人這般要求過,皇帝自然不好公然偏袒自己皇妹,颔首應允了。
金口玉言已下,曜珮縱然不情不願卻也不得違抗,只得站直了身子,緊盯着葉秋嬗,提防着她有什麽異動。
葉秋嬗步履輕緩,踱步到曜珮身後。眸中劃過一絲狡黠,眼疾手快往她頭上的步搖摸去。
“公主該不會藏的是一根簪子吧?”
她剛碰到步搖,便聽身前人驚叫一聲,一只手伸過來緊緊将她手腕抓住。
“大膽!”
【你這女子真是膽大,竟敢碰本宮的發飾!】
曜珮勃然變色,抓住葉秋嬗的手,心頭之語準确無誤地傳達過來。
計策得逞,葉秋嬗面上淡然,心裏卻在偷笑。
為防她撤回手去,葉秋嬗另一只手悄然按在她手背上:“公主請恕臣女不敬,臣女猜這盤中之物是您所佩戴的首飾,是也不是?”
曜珮卻嗤笑一聲:“本宮的首飾海了去了,你這純屬盲猜,本宮才不會上你的當。”
【這白玉雪梅劍穗世上沒幾人見過,你若猜得出來那本宮真要對你五體投地了。】
“……”聽到她渾然不覺地将謎底透露出來,葉秋嬗喜不自禁。心道一聲不敢當,便佯裝半猜半疑地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臣女還是猜測此物乃公主所帶首飾,但瞧着公主今日所佩頭面十分齊整,缺一不可……這便讓臣女有些疑惑了……”
葉秋嬗越說得多,曜珮臉色越發得意……
【本宮就知曉你猜不中,什麽蕙質蘭心也不過是虛名罷了。】
她輕笑一聲,将葉秋嬗的手拂開去。剛準備勸她認輸,卻見其一改愁色露出笑意。
“不過臣女方才一想,公主殿下頭面雖齊整,但身上配飾卻不必如此講究。便是少一串珠子,或是墜子好像也不會引人注意。”
耀珮臉色一變,露出幾分緊張。
葉秋嬗輕笑,又接着道:“方才公主對臣女頭上的白玉簪子這般在意,臣女便猜測公主是否也有支相似式樣的配飾?不過瞅見那盤中之物又不像是簪子一類細長的物什。思來想去半響也不十分篤定,現下并無其他線索。臣女便賭一賭運氣,猜公主盤中所覆之物是一條白玉梅花的挂穗。公主,不知臣女可有猜對?”
“你……你怎會……”
曜珮瞠目結舌,臉色忽灰忽白。
殿上貴人們都直起身子往這邊觀望,連皇上都一臉好奇地詢問起來。
“如何?葉姑娘可猜中了?”
曜珮看向殿上,又看了看右方宴席,最後再瞋目切齒地瞪着葉秋嬗。極不甘願地将紅綢掀開來……
盤中所呈之物赫然便是一塊白玉雪梅的紅纓劍穗,同樣是玉質剔透、成色極好,與葉秋嬗頭上這支竟好似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她猜中了,殿上衆人皆為其鼓掌喝彩。其中孟玄儀最為激動,仿佛與有榮焉。
唯有一人隐在人群之中,神色莫辨。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修了一下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