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饕餮盛宴
七月初七, 原是民間的乞巧節,牛郎織女在這一日鵲橋相會, 自古以來傳為佳話。這一日的街市也十分熱鬧,晚間, 年輕男女還會在河邊投放河燈,祈願自己将來能遇見真心人。
京城郊外東南方向有一月老廟,與之相鄰的還有一座白塔, 每逢七夕, 已訂婚的有情人便會相約到月老廟還願,而後登塔賞景。
有聰明人看準了商機,在塔頂建了一間酒樓,共分三層, 愈是上層愈發奢華, 也愈是昂貴。但天子腳下,最不缺的便是富商官吏,越是稀貴越有貴人願争先買賬。
逐漸, 這白塔酒樓的名聲傳了出去,使得京城周邊大城小城都争先效仿, 因此七夕節與有情人相約去白塔樓賞景品菜已成了靳朝民俗。
然這一年的京城白塔酒樓卻是有所不同,三層、二層仍在營業,食客絡繹不絕。最為豪華的一層卻被一位神秘的富商給包了下來,在樓層的銜接處,由高壯的家丁嚴格把守,沒有請帖者不得進入。
這日巳時, 白塔塔底相當擁擠,金德光等人侯了半日終于擠上了塔頂,他将請帖交給守門家丁,那家丁相當嚴格,對比着請帖上的人數一一核對。
“您便是金德光金老爺?”家丁瞧瞧帖子上的畫像,又瞧瞧他。
金德光長相白胖圓潤,十分和善,他笑眯了眼,連道是。
“金老爺,煩勞将您的兩個小厮和兩名舞姬帶上來搜身。”那家丁看了看金德光身後四人如此說道。
在他之後,有一高一矮兩名小厮,高的那個雖一身粗衫但面如冠玉,身量修長健朗,一瞧便是習武之人。而矮的那個恰恰相反,身形瘦削,膚色黝黑,唇如煙絨紫,五官模糊,只餘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還可看。
這兩人正是喬裝改扮過的謝芝和葉秋嬗。
刑部那邊已快馬加鞭趕去嬈然郡收集罪證,這邊的金德光經過葉秋嬗一測,也發現他所言非虛。總之,吉良才此人的确是個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昏官。
是以,今日他們才暗中派人馬埋伏在白塔四周,喬裝成金德光小厮混進去,一是為了直接将吉良才擒住,免得再如餘亮那般逃之夭夭。二則是為了探一探這寶田會、饕餮宴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若是其他富商也有不法之舉,自當一網打盡。
而葉秋嬗也跟來,除了是身量剛巧與金德光的小厮相似外,更緊要的卻是為了那失蹤的小寶兒。
那日被救出的孩子中的确沒有小寶兒的身影,逼問女毒蠍才知曉他已被送到了吉良才那處。吉良才此人泯滅人性,葉秋嬗不禁為小寶兒的安危擔憂不已,這一路跟過來也是忐忑難安。
除了他們倆,玉非生與湘娘也來了,這兩人扮作金德光的舞姬,經玉非生易容之後倒是與畫像上的舞姬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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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人走上前來,供那些家丁搜身,謝芝與玉非生會武,赤手空拳擒拿吉良才不是難事。而葉秋嬗與秦湘前來只是剛好身量與金德光的人相似。
白塔四周已埋伏好暗衛,一有動靜便會前來支援。是以他們四人都未帶武器,即便讓那些家丁搜一搜也無妨。
只是……葉秋嬗女扮男裝,若是被發現了,那可不太好辯解……
那家丁一手放在她手臂上,捏着軟若無骨,心頭立即起了疑問。葉秋嬗順勢聽到,正不知該如何解釋,忽聽身旁傳來一聲驚呼。
“這是何物?”負責搜湘娘的身的家丁搜出一只竹笛,質問道。
湘娘菱紗覆面,一張嬌容若隐若現,“這是奴家獻舞所用的竹笛,哥哥作何如此兇着奴家。”她嬌嗔道,妙語纏綿,一雙媚眼眼波流轉,直把那幾個家丁瞧得渾身一酥……
葉秋嬗見此,機敏地退了下來。謝芝暗自伸手推了推金德光,他愣愣清咳兩聲,上前呵斥:“怎麽?你們搜了身還不夠?連我獻給吉老爺的舞姬也敢觊觎?”
提起吉良才,幾個家丁臉色一白忙道不敢,随後便沒再為難,将他們幾人放行了。
順着階梯往上,沿路都是着裝統一的貌美丫鬟,走至階梯盡頭,迎上一扇絹布的雙推門,有絲絲霧氣從門縫中洩露出來。葉秋嬗輕輕一嗅,辨出酒味。
門內究竟是怎樣的情景?她十分好奇。
這時,有貌美的丫鬟将娟門推開,美酒的醇香化作霧氣撲面而來。屋內煙霧缭繞,仿若瑤池仙境。
半響煙霧散去一些,他們才瞧清楚室內的情形……
不論男女皆只着輕紗罩衣,身子若隐若現白花花地一片……幾個腸滿肚肥的中年男子橫躺在溫泉之中,或品美酒或食佳肴,有的甚至在大庭廣衆之下對那些衣不蔽體的婢女上下其手……
這、這不就是殷纣在世,所興那酒池肉林麽?!
葉秋嬗哪見過這等龌龊場面,煙霧散去那一瞬便将頭埋了下去,眼雖未見,耳邊卻始終傳來那一聲聲荒淫無恥的談笑。
“吉太守,今朝我陳某做東,效仿了殷纣的酒池肉林,您可滿意?”說話之人乃京城皇商陳雪東,專營布匹生意,近來與吉良才往來密切,隐有巴結之意。
剛逢今年饕餮宴設在京城,他便主動攬了下來,原本是為随了吉良才的嗜好才興了這奢靡的‘酒池肉林’,卻沒料到并未巴結到點子上,吉良才自來時便興趣缺缺、不甚驚喜。
“京城的酒不錯,菜肴也不錯,只是這酒池肉林着實老套了些。”吉良才冷眼看着身邊伺候的曼妙婢女這般說道,由此可見其往日是如何的驕奢淫逸。
陳雪東怔住,一張老臉忽黑忽白,卻見吉良才将他精挑細選的美人冷漠地推開,吉家的清秀小厮見此立即上前給他披上外衣,才從溫泉中站起身來。
“吉太守……”陳雪東惶恐欲挽留,吉良才卻已走至酒溪旁,此處以酒為溪貫通整個殿內,最後彙入酒池,撞得金銀玉樹叮當作響。這酒卻不是用來喝的,只是供他們觀賞而已。
水流潺潺,吉良才擡眼間,看到了門口處呆立的金德光等人。
一張油膩的肥臉上露出笑意,“金知縣何時來的?為何站在門口處不進來?”
他大步上前,走近了才逐漸露出全貌。只見那一雙淫眼渾濁不清,肥臉上瘡痕遍布,嘴邊生了一個拇指大的黑痦子,上面長出黑毛,說起話來跟着顫。真是令人望之作嘔,只有那句‘相由心生’最為準确。
“金知縣怎麽來的這般晚?”吉良才又問道,淫眼卻打量着金德光身後的葉秋嬗與謝芝,葉秋嬗所扮的奴仆他是見過的,又瘦又黑覺得醜陋不堪。
但未易容的謝芝卻是個新面孔,吉良才一雙淫眼自他全身上下掃了個遍,問金德光。
“金知縣,你這高大的小厮從何處冒出來的?上京時可不是他。”
他倆是一同來京的,吉良才對他的人馬一清二楚。
金德光以為他有所懷疑,心頭一緊。
“哦、哦……回禀太守,随下官前來的那名老仆因水土不服病了,無奈只得在京中現買了一名仆人,是以今天才耽擱了時間,太守大人莫要怪罪。”
見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吉良才很是受用,大笑一聲道:“金知縣真是膽小,本官又不是那吃人的野獸,你怕什麽?快進來罷,酒池肉林你初次嘗試,定然歡喜。”
吉良才往前走了兩步,一身肥膘随之晃蕩,末了又轉頭回來,頗有深意地瞧着謝芝,喃喃道:“京城當真是人傑地靈,一個奴隸也如此美貌。”道完,淫眼掃過謝芝腰間腿下,那目光好比奸淫猥亵……
葉秋嬗只覺得雙耳生垢,污言穢語令人作嘔。耳邊又傳來細微的骨骼脆響,往旁看去,卻見謝芝隐在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已是怒火攻心。
好在他并非沖動之人,為了大局着想,半響後才壓下怒氣。
葉秋嬗三人同樣憤慨,在他們來之前便從金德光處了解了此人的荒淫奢靡,沒想到親眼所見後還是令他們難以忍耐。
金德光受吉良才邀請,不敢怠慢,剛走兩步便有身材曼妙的裸身婢女上前給他更衣,幾番折騰,讓他也裸出了身子,只着一件外衣,與衆淫棍混為一體。
葉秋嬗他們則被請到了宴席之後,此處也有其他富商帶來的随侍與美人。葉秋嬗仔仔細細在人群之中辨認着,終于找到了小寶兒的影子。
他此時正與一模樣乖巧的女童坐在一起,穿着寶藍色的綢緞衣裳,雙手雙腳被綢帶像禮品一般纏住,神情呆滞,全然沒有半點往日的靈氣。
好在還安好無恙,葉秋嬗心頭大喜,幾乎脫口呼出,還好謝芝及時察覺拉住了她。
【時機不對,莫要打草驚蛇。】
“是。”葉秋嬗輕點頭,按壓住喜悅之情,沒再沖動。
此時酒池中的衆淫棍已全部上座,池子被撤了去,爆發出一陣談笑聲。
“這酒、這菜全數扔掉,別擺在這兒礙了各位貴人的眼!”
“好好好,陳員外好生豪氣。”有人鼓掌喝彩,有人還嫌不夠糜爛,伸腿一踹,将案上還未動的菜品全數踢翻在地,衆人更是大笑。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群人都瘋了!葉秋嬗不禁納罕。
奴仆将地上殘渣收拾了去,陳雪東見大家入座,小眼一轉道:“今日承蒙吉太守與衆位貴人不棄,既然大家不遠千裏來到京城,陳某也盡盡地主之誼,為各位備好了京城名菜,供貴人們賞玩。”
菜肴哪有供人賞玩的,底下的人一聽便懂,皆淫笑起來忙叫他快上菜。
陳雪東朝吉良才點頭示意後,雙手一拍,娟門處打開來,一張長桌被緩緩推入。上面擺放着各色瓜果菜品,香味四溢引人垂涎。
只是稍一細看,便會發現瓜果之下卧着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子……以身為皿,以體盛菜……
葉秋嬗捂住口中驚呼,難以置信。
這世間竟有如斯敗類,視人如草菅,讓一個女子充當器皿供人食用賞玩……
今日太多的沖擊令她有些頭暈目眩,就連謝芝、湘娘他們都雙目緊閉,側開頭去。
與之相反的是堂上衆人爆發出的或稀奇或淫靡的笑聲,陳雪東見吉良才終于表露出興趣,心頭大喜,親自上前取過放在赤/裸女子私處的美酒奉上。
“太守大人,陳某這杯‘京城佳釀’,您可笑納?”
“陳員外有心了。”吉良才大笑接過杯盞,一飲而盡。随後揚了揚手中空杯對衆人道:“陳員外如此有心,衆位還客氣什麽?”
其他人一聽,紛紛拿起碗箸,個個如餓虎見羊,撲向那座上的‘菜肴’大快朵頤。
滾燙的油落在那女子身上,低微的抽泣與高聲的談笑形成鮮明對比。
沒人反對更無人同情,仿佛餓鬼現世,分不清此處究竟是人間還是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章可以早點發的,然而我十分糾結,因為原設定實在殘忍且重口,最後删删減減稍微不那麽重口(相較另外兩個版本真是小清新了許多,不要打我QAQ)如有不适,跳過跳過~~~
不過大家放心!下章這些渾球都會惡有惡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