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及笄之禮

凡牽涉到‘寶田會’一案的富商皆被查處, 其中不乏靳朝有名有望的皇商。此事之後大靳的商貨貿易難免有所虧空,雖後有他人替補, 但短時內也難以恢複到先前的秩序與繁盛。

雖然此事有利有弊,但當今聖上賞罰分明, 對謝芝更是青眼有加。礙于他剛剛上任不好再升官級,只得賞下金銀珠寶且允了太史令将其功績載入史冊、表彰于世。

人人皆道謝家又要出個千古功臣,謝芝春風得意的同時, 也不忘樞密省等同僚的功勞, 特別是葉秋嬗,身為一個弱女子幾次犯險,能破此案她的功勞最大。

然葉秋嬗衣食無憂也無功名需求,在他幾次詢問之後, 終于得來一個要求。

“謝大人将樞密省地道挖一條到我家後院來吧, 以後我要去樞密省也無需大費周章了。”

這倒是個可行的主意,謝芝毫不猶豫應下來。于是接下來的半月裏,朝廷工匠便緊鑼密鼓地開始開鑿地道。

葉府後院偶爾能聽見一些細微的敲鑿聲, 但若要深究卻也找不到源頭。

如此半月之後,葉府密道大功告成, 入口處便設在落亭苑的假山之後,細心做了掩蓋,要将鋪了草皮的鐵板擡起才能瞧見地道。

葉秋嬗對此十分滿意,将自己那身男裝行頭藏得好好的,就等着哪日被上司傳召了好前去協助。

可她等了幾日也沒有動靜,打聽了才知曉, 原來謝芝的恩師應大人近來不在京中,去了大漠邊境。京內的異族刺客也是因他的威懾而銷聲匿跡,又經過寶田會一案,歹人自然生畏,如此也算是過了一陣子太平日子。

天下一旦太平,樞密省便空閑起來。除去樞密省的公職,葉秋嬗則還有一事要忙。

再過半月便是中秋佳節,而中秋前一日乃是她及笄誕辰。

葉府內院一早便忙活着準備笄禮所用禮服和各類禮器,葉秋嬗身為笄者更是從月初便開始跟老媽媽學習禮節了,以防笄禮當日亂了陣腳。

中秋前幾日,葉秋嬗正食着午後茶點,忽接到她父親的傳令,說是要商量笄禮之事。葉秋嬗忙洗漱一番,換了身衣裳往正屋趕去。

此時正值秋菊開得最爛漫的時候,路過花圃,葉秋嬗還流連了片刻。

葉芳素來對園林建築不大講究,他院子外那些個花草植被全是趙氏生前所種,如此十多年了,長勢喜人十分青蔥茂密。年前肖氏擅作主張在花壇裏立了幾個雕刻藝品,說是風水好有助家主仕途,但也着實沒什麽品味,幾個木頭樁子杵在那兒,擋了視線不說還壞了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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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秋嬗每回來此都要唾棄一番,她正考慮着要不要跟她爹建議将這幾個木頭樁子撤了去,沒想到這時剛巧有一人從門洞中出來,兩人不備,撞個正着。

來人一身月白布衣,身形高大,卻是個陌生男子!

葉秋嬗輕呼一聲,忙以袖掩面退到一旁去……

“姑、姑娘……對不起,在下沒傷着你吧?”那男子結結巴巴道。

葉秋嬗這才稍定神,擡眼瞧去。卻見是個眉目清朗、臉龐白淨的青年男子,身着布衣倒不像是為官之人,但也并非葉家親戚,為何會出現在她爹院子裏?

“敢問公子可是我爹請來的客人?”她問道。

那男子一愣,反應過來面前這美貌女子便是葉府的千金葉小姐,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冒犯,忙垂首告罪。

“在下名喚稽央,受令尊之邀來貴府洽談公事,方才走得匆忙,無意冒犯了葉小姐,還請小姐恕罪。”稽央低眉順眼,白淨的額上滲出冷汗。

葉秋嬗瞧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不自覺一愣,心道難不成自己長相看起來是個胡攪蠻纏的?狐疑地眨了眨眼,柔聲道:“方才是這雕刻擋了眼,連我也沒瞧見公子你。不過是無心之失罷了,公子不必自責的。”

稽央聽她音色柔亮悅耳,不自覺擡起眼來,一瞧見那芙蓉玉貌,又紅着臉埋下頭去。

“葉、葉小姐,在下告辭。”結巴着向葉秋嬗告了退,而後步履匆匆離開了。

葉秋嬗愣愣地看着他好似躲避洪水猛獸一般逃走,覺得有些好笑,搖了搖頭提裙進了院子。

葉芳此刻正在書房公幹,聽她的敲門聲才喚人将其迎進來。

甫一進門,便聽他朗聲道:“嬗兒,太妃娘娘派人傳了信,後日你及笄她将親駕來做正賓。”

“太妃姑姑竟記得我的生辰?”葉秋嬗驚了。

葉芳卻寵辱不驚,撫了撫胡須道:“你先前有勇救候世子之舉,後又被特邀赴了祭火節宮宴。何止是庚太妃,連嶺南侯府都派人上門送了禮的。閨閣女子名聲這般響亮,真是讓爹好生煩惱啊……”

他面上雖這麽說着,嘴角卻微微翹起,分明是十分引以為豪又不肯表露出來的模樣。心頭喜滋滋地想:我葉芳命裏無丁,生個女兒倒是争氣。看來真該給她擇個入贅夫婿,往後暗中輔佐,還怕我葉家興旺不起來?

如此想着,葉芳擡手朝葉秋嬗一招,喚她過去。

“嬗兒來,爹跟你說說話。”

葉秋嬗還少有見他爹如此和顏悅色,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款步走了過去,坐在他下手方。

“轉眼你便這般大了……”葉芳瞧着葉秋嬗越發美麗的臉龐,感慨道。平日裏的不茍言笑雖使得他額上眉間留有皺紋,但仍能辨出年輕時的俊美相貌。

誠如庚太妃所說,葉秋嬗真是像極了他,甚至比他還勝一籌。

葉芳仿佛是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拍拍她的肩,竟有些不舍。他手掌的溫意透過衣衫傳達過來。

【我女兒絕不能嫁到別人家去,她性子這般良善,去了婆家定然要被欺負……但瞧着後生裏頭就稽央性子較為謙遜恭敬,如今又有功名在身……只是他後家條件着實貧寒了些,好在本人倒是頗有才氣……可相貌方面卻比不過同輩那兩人出衆……唉,且再瞧瞧吧……】

葉芳在心頭糾結半響,全被葉秋嬗聽了去,直愣在當場,臉上浮起熱意。

怪道方才便覺着稽央這名號甚為耳熟,原來就是那個家境貧寒的今科榜眼啊……她爹竟然有意招稽央為婿……

葉秋嬗不由地想起方才稽央局促腼腆的模樣,自己也鬧了個大紅臉。

……

三日後,葉府車馬盈門、賓朋滿座。來往皆是世家家眷,這場笄禮好不氣派。

良辰一到,葉秋嬗着豆綠色采衣,梳着環髻。走入堂內,瞧着也不過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兒。倏爾加笄之後,換了一身襦裙,未添花钿的臉龐清麗可人,已變成一豆蔻少女了。

直至三加三拜禮成,初試大袖禮服,頭戴釵冠。袅袅婷婷立于堂上,眉目娟麗、環珮叮咚,竟是已有成年女子之韻,卻仍保留着少女的純真靈氣,好生難得。

即便是保養得當又天香國色的庚太妃也不禁羨慕,及笄之年乃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女大十八變,一天一個樣兒。早前還瞧着只是有幾分清秀之姿的孩子,這下再看,卻是琦年玉貌足以令人驚豔了。

葉秋嬗着禮服在堂內向衆位長輩行禮敬茶,她如今只顧着頭上沉甸甸的釵冠,沒留神去瞧他人反應。

凡是笄禮女子都會讓自家姐妹幫忙梳頭加笄,是以今朝許久未見的葉祎盈也‘出山’了,只不過心頭不大樂意,給她梳頭也不見個笑臉。但好在還算識大體,從頭至尾小心翼翼不敢有所差池,讓葉秋嬗也着實松氣。

禮成退回房內後,還輕聲向葉祎盈道了一句謝。換來她一瞬愣神,片刻後又噘着嘴輕哼一聲回道:“大姐姐謝什麽,明年我笄禮時,還不是要累着你來替我加笄。”

“好。”葉秋嬗勾唇應下,兩姐妹未再多言,轉頭背對着各自忙活各自的了。

入夜,府裏送完賓客,葉芳與何氏忙了一整日,皆是疲憊不堪,又受了葉秋嬗一杯茶後,才各自回了院子歇息。

期間何氏趁衆人不注意,悄然塞了一個錦囊給葉秋嬗,沉甸甸地。葉秋嬗好奇心大起,回到自家院子便迫不及待拆開來。

卻是一袋子鑰匙,令她不由得一怔,怕是何氏又将管家權交還過來。正不知所措,眼角卻瞟到袋中還有一張字條,忙抽出來細看。

信上寫道:

“秋嬗,你爹有意招婿入府,想必此事你已有所耳聞。是以母親才将府內鑰匙悉數複刻一把交于你,你若是想收回內院管事權,即日起便可上手。你若是還想松快幾年,母親替你管着也無妨。鑰匙還是給你,往後在府中行事也方便些。”

葉秋嬗一字不漏地看完,字裏行間都感受到何氏對自己的疼愛與照料,竟覺得眸中有些濕潤。

她的繼母何氏好比天上飛雁,心有蒼穹。如今卻困在了葉府這方寸之地,葉秋嬗原先一心想留住何氏,讓其為葉府主事,卻沒考慮過她的感受,如今想來确實自私了些。

她将字條和鑰匙好生收撿,剛準備沐浴一番,好靜靜沉思,忽聽茉香‘呀’了一聲,應聲望去。

“怎麽了?”

“姑娘,您瞧。不知是哪位夫人小姐送的,怎麽會擺在落亭苑裏呢?”茉香一臉驚喜,側過身将案幾上的圓木盒子露了出來。

葉秋嬗也是疑惑,上前細看,卻見這紅木盒子十分別致,上頭精細地浮雕着幾朵并蒂而開芍藥,看花邊貌似是剛完工不久的新藝品。

今朝倒是收到了不少禮品,但都由馮媽媽放回了庫房清點,這邊居然還漏了一個,實在怪哉。

她有些納悶,摸了摸盒子邊緣,将它打開來……

一股果香和甜味随之散出,只見盒中凹槽上呈着各色果脯和蜜餞,由錦盒裝好,色澤新鮮味香十足。

中間還放着一個白銀色面具,葉秋嬗訝異,将它取出,卻是十分輕薄的材質,摸着柔軟冰涼。仔細一瞧才發現面具上密密地刻着暗花,用茜紅花汁點綴上色,可謂相當精致了……

葉秋嬗大概能猜到是何人送的此物,指尖輕撫過面具的花色,将它戴在臉上。

“茉香,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奴婢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面具呢……也不知道這位客人從何處買來的,街市上的面具明明十分滑稽醜陋。”茉香雙手合拳,望着葉秋嬗傻傻笑道。

葉秋嬗噗的一聲笑開來,指着她嗔罵道:“瞧你這傻氣模樣。”

伸手摸出一顆幹果,塞入口中,甜味溢出。立即笑眯了眼,“好久不曾吃甜食了,這麽多蜜餞夠我嚼小半年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說發糖就發糖不開玩笑……蜜餞也是糖啊!哈哈哈哈哈哈(抱頭遁………)

咳咳、男女主現在還處于男性友人和女性友人的關系啦,而且作者君一直覺得暧昧時期是最美好的~所以劇情是有的,糖也是要發的,二者也是可以兼得的~~~~~~只不過比較細水長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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