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玩命
關于這次展會,業內給予的評價很高,社會反饋也很好,莫易生憑着新人裏那70萬的成交價果然成為最出風頭的一個。加上李卿後面的特意推薦,有一家和她關系向來很好的紙媒還對他進行了一次專訪。
可以想見,他的畫作價格之後自然會水漲船高。
“我不會進什麽協會的。”
莫易生和嚴海安一起把給孫言的畫包起來,從《日幕》完成後他就一直在趕這副《凱旋》,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就沒消除過。他皮膚白皙,所以就特別明顯,看得嚴海安很是心疼。
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嚴海安安撫道:“以後再說吧。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什麽都別想。”
莫易生強調道:“你跟李姐說,我不想參加什麽協會,讓她別再說了。”
李卿之前找到嚴海安,王餘浒開口,說莫易生是個好苗子,願意當他的介紹人,讓他加入油畫協會。協會主席親自擔保,無疑是一件好事。兩個人唯一擔心的就是莫易生這頭倔驢要撅了人家的面子。
嚴海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知道這件事急不來,便不再和莫易生争論,把人帶上車,準備把送莫易生回家再說。
小妹問:“老板要出去?”
前臺上的鮮花慢慢減少,因為某個人不再時不時抽風地送花,終于空成了原來的模樣。
嚴海安答應道:“嗯,我馬上就回來,你們先下班吧。”
莫易生的房子離這裏很近,簡單的一套三,當初是他和他媽媽在住,現在另一間卧室是嚴海安住着,還有一間當儲物室。
要說莫易生的媽媽李薇薇也算一個奇女子,在小學時和莫先生離婚,原因是夫婦之間沒有愛情了。等帶着莫易生讀到大學,她又在一個華僑身上找到歸宿,毫不猶豫地跟着人移居到了美利堅。
莫易生一直很支持李薇薇追求真愛,也算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性格相随。
這會兒莫易生也是累了,無事一身輕,瞌睡一上來,不管不顧就只想躺床。嚴海安催着他洗漱完畢,才放人人回床。莫易生一着床就打了滾,卷起毯子在身上,背對着嚴海安,感覺不到十秒就已經入睡了。
嚴海安也不吵他,調整好空調的溫度,掖好毯子的邊角,關上燈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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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莫易生又迷迷糊糊醒過來似地道:“你聯系一下孫言,那畫他急着要吧……”
“嗯,我知道了。”嚴海安輕輕拉上門,“你快休息吧。”
莫易生休息了,嚴海安自己卻還要回去畫室去打一頭。
要照顧莫易生本人,還要兼顧畫室的運營,又要做個合格的經紀人,其實他也累得不行,好在現在收入好了。
王餘浒那邊怎麽去說呢……
唉,真累。
坐在車裏抽完一支煙,嚴海安揉了揉額角,又想去喝一杯了,但一想到黎熙那張臉,興致全無。看來以後只能另外選個地方了,可惜。
他又點燃一支煙,一只手夾着煙,一只手翻看手機上的留言,想起孫言的那副畫。
現在十點多,打個電話過去絕對打擾不到孫言吧?
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嚴海安把半支煙扔了,撥通了孫言的電話。
這個電話還是從莫易生手機裏以防萬一存下來的,不過自己的電話對方應該沒存,不知孫老板有沒有不接陌生來電的習慣。
孫言那邊未語先笑:“稀奇,怎麽你還給我打電話了?”
嚴海安一愣,孫言什麽時候有的他的電話?
他的奇怪也就一瞬間的事,畢竟也不是什麽重要的關鍵,說起了正題:“你在易生這邊定的畫已經畫好了,看什麽時候方便給你送過去?”
“哦……”孫言仿佛忘了這事兒了,頓了頓才接起來,“那副畫啊,那你在11點前能趕過來不?”
嚴海安瞄了瞄車上的表,十點二十,不知孫言在哪兒,這麽一去一回搞不好趕不上。
孫言那邊聽他半天不說話,又道:“算了,11點半之前都行。”
“應該可以。”嚴海安一邊接電話一邊拉過安全帶系好,“我馬上回畫室拿畫,你地址是哪裏?”
孫言道:“加個微信吧,就這個電話。我發你地址。”
“好的。”嚴海安挂了手機,加了孫言的好友,對方很快通過,一秒不耽誤地發了個共享地址。他估算了一下,這時候路況還好,從畫室過去可能也就四十來分鐘,趕得及。
孫言住的別墅區是B市有名的,即使不共享位置,嚴海安導航也導得過去。在大門口和保安耗了三分鐘,嚴海安才進了進來。在這麽寸土寸金的地段,這裏的獨棟別墅之間還是隔出了相當的距離,他那輛只值十萬塊的小別克開在這個園區裏自己都覺得格格不入。
行駛到導航的終點,嚴海安從後座小心地拿出畫,上了臺階,按響門鈴。足等了半分鐘,才有人來開門。
大約是個保姆,把他請了進去。大廳裏還有個保姆在打掃衛生,孫言邊整理領口邊從樓梯上下來:“來了?”
他擡腕:“挺準的。咦,這畫不小啊?”
孫言上回去莫易生那時這畫就擺在畫架上,他在那兒待了好半天,也不知是都看什麽去了,莫易生的屁股嗎?
嚴海安臉色發黑,問道:“這畫給你放到哪裏?”
“随……”孫言吞回便字,拖長音轉了一圈,“紅姨,幫我先放到客房裏。”
按道理這東西應該放地下室,上回莫易生那個七十萬的畫正靜靜地躺在那兒呢。他們家牆上正經挂的最便宜那副都是孫淩從英國拍賣回來的,價值兩千多萬。但當着嚴海安的面,孫言難得地有點說不出口。
徐紅和淩梨兩人合作把畫搬走了。
嚴海安目送她們上樓,轉而對孫言道:“那麽我先走了。”
孫言問:“你待會兒有事?”
“沒有。”嚴海安奇怪道,“怎麽了?”
孫言也很意外自己這麽一句問,他古怪地皺了一會兒眉,垂了垂視線,又擡起來瞧嚴海安,本想說算了,但又有點舍不得。
這舍不得的分量很輕,像早上起床睜眼後随意向窗外的那一瞥,心中随便的猜測,或許是晴天,或許是陰天。
而嚴海安站在原地等他,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
是啊,只是看起來而已。
孫言晦暗的心底像劃過一道火柴,那一閃即逝的火光甚至來不及照亮任何東西,只能留下一點點難以尋覓而極不确定的啓示。他走過嚴海安身邊,攬住對方的肩膀一起往門口走:“難得你來一趟,走吧,哥帶你玩點不一樣的。”
嚴海安被他拉得走了兩步,下意識地推拒道:“我……”
孫言側過頭,看着他:“反正你也沒地方去吧?”
他這話一說,嚴海安就無言以對了。他本就需要找個地方排遣壓力和疲憊,看孫言這一身并不招搖方便運動的打扮,想來也不會去特別奇怪的地方。
就跟他去又能怎麽樣?
對于孫言,嚴海安如今的感觀不得不說有點一言難盡,最開始的警惕和反感現在不知不覺已經少了許多了。
他也說不好是孫言有所改變,還是自己這邊轉了視角。
如果,嚴海安想,如果孫言能偶爾和他一起喝個酒,聊聊天,可能會挺好的。總有那麽轉瞬即逝的時候,他能在孫言身上能找到蛛絲馬跡的共鳴。
當然,介于身份和性格,在孫言如約對莫易生沒了興趣後,他們倆之間可能也不會再有聯系了。
“要去哪裏?”嚴海安在孫言指揮下把車停進他們家的地下車庫,真可謂是好好地開了一場眼界。
這車庫建起來肯定也花了大錢,為了節約車位,挖得夠深,用可升降的機械電梯分了兩層,一眼望去簡直是名車展。
嚴海安再次感慨。
啊,有錢真好啊。
這麽費錢的愛好,也就只有像孫家這種程度的能支撐得起了。
“可以爽的地方。”等他停好,孫言帶他上了一輛車。嚴海安皺眉道:“先說好,要去亂七八糟的地方的話我還是回去吧。”
孫言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撕開一個笑:“我說你廢話怎麽那麽多呢?”
嚴海安聽他這麽說,知道不是會所那一類的,內心更好奇了。
車子一啓動,他就聽出點不一樣來。他沒玩過車,但好歹是男生,對車多少有點興趣,這引擎一聽就是改過的,上路之後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孫言開着車直往城外走,12點後往城外的大路上只偶爾過幾輛車,寂靜非常。
嚴海安問:“你這是要抛屍嗎?”
“抛什麽屍。”孫言被他逗得都笑了,“直接埋在我那車庫下面不是更安全?”
嚴海安看向烏漆嘛黑的窗外,覺得他們是要往郊外的山區走。
車上也沒聽廣播,孫言道:“前面有煙,自己拿。”
看來這車他是常開的,嚴海安一打開前面的收納箱,除了香煙和打火機,同時塞着墨鏡、紙巾、避孕套和口香糖。
嚴海安極力不去想屁股下的座位上是不是沾過什麽體液,開了煙盒,抽出根煙來。
孫言的聲音在黑夜裏像是被晚風鎮過了似的,帶了絲微微的涼:“幫我點一支。”
“還有多久?”嚴海安叼起一支煙,用手擋住窗外來的風,吸了一口讓煙頭燃了一小截,确定不會再熄後,遞到孫言嘴邊。
孫言含住,咬着煙嘴道:“快了。”
又朝前開了半個多小時,孫言慢慢地減慢車速,前面是一個大的岔口,早就圍了一群人。他們或是站着或者坐着,幾輛車停在一邊,人聲和時不時的引擎聲吵得山中不再有一點安寧。
這些人一看到孫言的車,立馬圍了過來。
“孫哥,來啦?”帶頭的人笑容滿面地一看到他身邊坐的嚴海安,笑容變得油膩,“今天帶了人來啊。”
嚴海安眼神都沒給他一個,挑眉問孫言:“賽車?”
孫言聳聳肩,臉上似笑非笑:“玩玩兒而已。”
嚴海安直直看過去,這可真是他在電影裏才看得到的情節啊,在黑夜裏跑山道,當跑車全力加速時誰也不敢保證安全。
玩玩兒?
這是在玩命。
那人被他們晾在一邊,看在孫言的面子上也不敢有什麽不滿,往旁邊招了招手:“孫哥,這是我一朋友,早就很仰慕你了,也特別喜歡這些帶勁兒的玩意兒。聽說我們每個月在這兒聚一次,這不,讓我帶來,想見見你嘛。”
被他招過來的是個漂亮女孩,聲音清亮地喊了一聲孫哥,那眼神,旁邊的車燈打過來,真是水亮水亮的。就這五官和身材,去了妝也妥妥是個美人。
那人給這女孩打了個眼色,又對孫言道:“孫哥,我看你旁邊這位有點面生啊,要不一會兒還是先在旁邊坐着先看看?太刺激,怕他受不了,你先帶蓉蓉跑一圈?”
孫言轉頭問:“你敢嗎?”
汽車排氣管和發動機在周圍不斷發出轟鳴,像在煽動又像在威脅,前路崎岖而無法預料,帶着危險的氣息潛伏在黑暗裏,緊緊盯着他們。
嚴海安偏着頭,素來假裝平靜的心裏被慢慢地撕出一條口子。他臉上漸漸露出笑容,有些怡然自得,不覺間竟和孫言十分相似。
他撩起眼角斜睨着孫言:“為什麽不敢?”
作者有話要說:
孫言:來啊,造作啊
嚴海安:我不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