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石頭蓮花》作者：椟心
內容簡介:
路邊撿的姑娘，竟然是石頭做的。
還是安靜的沒有劇情的小故事。送給親愛的思思，一位天賦異禀的老司機。
北雁從路邊撿到了讨飯的小姑娘良蘭，小姑娘帶着她跋山涉水，去找父母留下的寶貝。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罷了，蓮花卻不只是花。
【腹地】
腹地的天已經半黑了，高個頭細長的人影拉着矮個頭細小的人影，兩個影子如同廣袤天幕投下的雲影，兩朵芥子似的、風一吹就倏忽而去的雲。
良蘭拉着北雁的手，被她引領着沿大湖的邊緣走。
北雁是習武之人，走得很快，良蘭得時不時小跑一陣才能亦步亦趨地趕上她。
良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北雁是怎麽做到跋涉至今仍不露倦色的？她還背着那麽沉的一口刀呢。
于是她問北雁為什麽不會疲倦。
北雁道，你把嘴閉一閉，看看沿途風景。你總問啊問啊，就讓我疲倦了。
良蘭乖順地不作聲，由她牽着自己的手。她轉頭眺望大湖裏的水和大湖邊的山，山是山，水是水，山水相依為命，卻又彼此分分明明。沉默不久，良蘭忍不住道，你看那山那水，那山好大，那水好深，讓人好難過。
北雁回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山與水礙你何事，為何讓人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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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一回頭，風便從腦後吹來，她長長的鬓發融進風裏，擦過良蘭的臉頰。良蘭覺得臉上像有蝴蝶突然停落又飛起，那一剎那小而美好。
你看山和水。她道。好大的湖。好高的山。
這是大湖，當然大。北雁向她解釋。大湖緊連着十萬大山。
良蘭興奮得攥緊了她的手，圓滑的指甲在手心輕輕劃了一下。
北雁，這世間好大。她歡呼。
北雁哼了一聲，你尚未見過世面。
良蘭并不氣餒，也沒有責怪她指責自己少見多怪的态度。她輕聲道，這世間這樣大，可是北雁，你看大湖和山還是這樣孤單。他們緊緊地貼着，無論日夜，罔顧春秋，就好像……相依為命一般。
北雁的腳步一頓。
你我也是相依為命嗎？良蘭問她。
她聽到北雁被風打散了的聲音。
不是。北雁回答。我有爹娘，有小弟。你有你的爹娘和姊妹兄弟。我們是萍水相逢，同舟而渡，達岸各自而歸。并不算得相依為命。
良蘭輕輕地“哦”了一聲。其實她爹娘很早就不見了。她沒哥沒姊。可她不打算告訴北雁。
良蘭不再說話。
腹地的天要黑了。大湖岸邊的風還在吹，吹皺了大湖的水，吹起四方殘雪。
【大湖】
大湖是中原最闊、最壯美的一塊水域，也是中原的邊境，再往深處便是南疆，群山連綿不絕。
大湖沿岸鮮有煙火氣息，一派“萬徑人蹤滅”之意。北雁早先挑這一條路來走，也有避人耳目的打算。她既不喜與朋友結對同行，也不喜傾聽旅伴一路上聒噪不停。人多口雜，旅途注定不會清淨。但她打錯了算盤。良蘭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硬是營造出了衆口紛纭的氣氛。
開始北雁還會敷衍着答幾個她的問題，失了耐心後，她便任由着良蘭天馬行空地自說自話，良蘭倒也自得其樂。
畢竟年歲小，沒見過世面。北雁想。
良蘭對她贊嘆大湖之大時，她其實很想告訴她世上還有北冥，有南冥，有東海，都是比大湖大得多的水。鲲鵬展翅其翼若雲，黃河之水奔流不回，其聲之訇然，其勢之浩瀚，又哪是中原的一片風平浪靜的內湖所能比拟的呢。
可她沒說。一為她害怕良蘭又窮究到底，非要把這三大海古往今來之轶事都問個明白。二為她自己見過了北冥南冥，見過了東海，可良蘭沒有。她希望良蘭有一天能親眼去看。到那時也許她就過了感慨湖之大的年紀。
女孩是都該見見山川與大海。
【漁船】
飛鳥集聚的湖心島上築有一湖心亭，可惜離岸過遠，良蘭她們無法望見。傳說高僧經年隐居于此處，得以頓悟佛理。
從湖心緩緩來的小舟，良蘭卻真真切切地望見了。
北雁，快看！有船！良蘭拉着她手上蹿下跳，激動呼喊。也難怪她激動，她們行路三天三夜，披星戴月，這是頭一次在大湖邊見到人造的事物。
船上人白衣白發，負手而立。船沒有槳，他神态自若，睥睨四周流水，各類水鳥扇動翅膀，推着小舟前進。
良蘭漆黑一團的瞳仁裏，白衣人的身影愈放愈大。那人的皮膚極蒼白細膩，能使豆蔻少女也心生豔羨；頭發也是一水的白，飄逸柔順，
如清風觀裏老道長的拂塵。白色與白色互相粘連，這真是好看的人。
他是神仙嗎？她忍不住問。
北雁望着那人道：是不往師父。
她追問：不往師父是神仙嗎？
北雁看上去有些着急。
船靠岸了，水鳥成對振翅飛離，船橼撞在大湖的岸上，發出一聲木頭質地的暗響。白色的不往師父從他的船上走下，微微笑着走過來。走近了，良蘭才瞧見他嘴角和眉間細細密密的皺紋，她松了口氣，卻又有些小小失落。
神仙是不起皺紋的。
她的失落被不往收在眼底，不往先好奇地看了看北雁，又看了看她。
不往師父啊……只是個俗人，和世上任何人都沒什麽不同，只是住得與世上任何人都離得有些遠。不往笑着說。
【湖心】
不往給爐子裏添了些柴，又将爐上烤得噴香誘人的紅薯取下來，分給兩個女孩一人一個。
良蘭覺得紅薯燙手得要命，用袖子裹了，雙手捧着取暖。不往居住的湖心亭很清冷，他常年在此，對寒意并無自覺，但良蘭北雁皆是水鄉南人，風一吹夾帶點酥雪，就覺得要冷到心裏去。
不往在他們對面盤腿坐下，開始剝他自己的紅薯皮。
北雁小丫頭，怎麽想起到我這裏來？他和善地問。
北雁左手托着紅薯，右手将長刀圈在懷裏。
我來找石頭蓮花啊。北雁擡眼看了看他。我要進南疆谷地，走了大湖邊這一條捷徑。
不往吃吃地笑了，他笑出的聲音十分怪異，讓良蘭以為爐子上新烤的栗子一個個爆開了殼似的。不往笑道，我見你，從這麽小——他用手在腰間比劃了一道——就在找，找啊找，找了這麽多年——他用兩根手指又比劃了一道——還不放棄麽？
他笑得眼珠都凸出來，北雁被他誇張的神情也逗樂了。她将頭半枕在冷冰冰的刀鞘上，樂着說她哪能放棄，阿風的病還沒治好呢。
不往收斂笑容，眼珠也又凹回眼眶裏去。他沖她點點頭，像是贊許。
他頭轉向良蘭。那你呢，小丫頭？
良蘭一臉茫然，眼裏反射的全是他面容與頭發的白色。
我找我爹娘啊。她捧着個山芋，傻愣愣地回答。
不往大為驚詫。他連忙擺手，小丫頭，這裏可萬萬沒有你的爹娘，我出家都快滿五十年了。
只聽見北雁的咯咯笑聲。
良蘭終于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她也拼命擺手，像是被山芋燙了。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爹。她解釋。我最清楚我爹和我娘長什麽樣子。
【秘密】
暮色四合。
不往又乘着他的小舟，馭着他的飛鳥，到大湖的水上觀星去了。
大湖如鏡，星繁月明，不往白衣一襲，孤燈一盞，悠然而去。水面上是萬丈銀河，映得他熠熠生輝，如谪仙。
良蘭和北雁在偏院的禪房裏安頓下，準備歇息。她們留宿一晚，明晨繼續上路。
窗外萬籁俱寂，窗內小爐噼啪燃燒，良蘭卻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
湖心小院只有一床多餘的被褥，北雁、北雁的刀都和她睡在一起。她反複烙着煎餅，吵得北雁不得安生，宛若被窩裏放了一群上蹿下跳的麻雀。
北雁翻過身與良蘭側躺着面對面，鼻尖快要相碰。
你怎還不睡覺？她眯着眼睛質問。
良蘭擾人清夢，感到很過意不去。她虛弱用氣聲道：我睡不着啊。
為何？北雁氣哼哼問道。
難過。良蘭答。
北雁更氣了。之前見山見水你難過，現在又為何難過？為吃多了紅薯？
她突然發現良蘭雙眸裏水光潋滟，道不出的委屈，當即染紅了小姑娘的眼眶。
我……突然就很想我爹娘。良蘭說。
她說她之前趕路，風餐露宿的，什麽都不放在心上，跟着北雁她輕松又惬意。可今日不往一提，她又想起下落不明的爹和娘了，夜闌人靜，也就格外心傷。
小時她爹最寵愛她，她娘最疼愛她，她是被捧在手裏、含在口裏的大小姐。好景不常伴，還沒等到她出閣嫁人，她爹娘就抛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