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丁曉佳回憶起之前的畫面就有些不好受，那是在董建國屋裏，那些大老爺們看着電視上白花花的肉體嬉笑怒罵的，丁曉佳是在外面透過窗臺瞧見的，那會兒看到那些畫面整個人都吓死了，臉也羞得和現在的程香玉一樣，像放在爐火邊翻來覆去地烘烤，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估摸着是董建國經常找丁大柱一起鬼混的時候也老說一些葷話，後來在一堆已婚婦女堆中間也聽多了，丁曉佳也就練就了對這些床帏之事不動聲色的地步，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了。

那之後，兩人像是有默契般對其他人都沒提，只是丁曉佳陷入一種很糾結的狀态，她變得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有些期待董建軍那個流氓回來，這樣的想法她當然不好說出來，但其實想一想也有些自私，但就董建軍回來那幾天，玉姐為了躲那個人，會跑到自己屋來和自己一起睡，但那流氓要是回來，玉姐又得受苦了，飽受騷擾，這也不行的，丁曉佳就在這種為難的情緒裏有些發愁，這樣發愁的心情直接導致她心情不好，她嫂子又找茬，于是又和她嫂子大吵了一架，吵到晚上丁大柱回來，她嫂子告狀，丁大柱估計也是被吵得有些煩了，說了自己媳婦兩句，又罵了丁曉佳兩句，語氣有些沖，丁曉佳覺得委屈，眼淚花在眼眶裏打轉，她和她嫂子吵架從來不會哭，但她受不了丁大柱吼她，丁大柱沒娶媳婦之前雖然也和她吵吵鬧鬧的，但從來不會這樣嚴肅正經地吼她，黑虎看不過，也幫着吠了幾聲，她哥又把狗罵了一頓，一晚上，可不安寧，丁曉佳氣悶，晚飯都沒吃，領着黑虎就上後山去了，一邊走一邊罵，看黑虎也流淚，又哄了一會兒狗，天色愈發暗淡，丁曉佳罵也罵累了，走也走累了，來到之前和程香玉呆着的那棵大樹下，她傍晚出來的時候也沒拿手電筒什麽的，後山一片漆黑，不遠處有明月村的燈火，她心裏很是苦悶，主要還是生氣，生氣丁大柱眼瞎娶的什麽狗媳婦，總和她吵架，這丁大柱娶了妻就和她不是一家人了似的，可想想，丁大柱能娶到媳婦也已經算不錯了，他們家也不富裕，丁大柱倒是看得上程香玉，他敢娶嗎？可能怕董建國的魂都從這墳地裏爬出來吧，想到董建國，不遠處，真的是埋董大哥的地方，丁曉佳想得有些瘆人，剛想着要不領着黑虎回去了，就遠遠聽見有人在喊曉佳，丁曉佳？

丁曉佳仔細聽那聲音，是玉姐？心下有些激動，應了聲，“誰啊？是玉姐嗎？”

黑漆漆的一片間有光亮隐隐灼灼，沒一會兒，那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亮，這才瞧到程香玉拎着燈出現在她面前，丁曉佳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有些語無倫次道，“你在找我呢？”

“是啊，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回家呀？這兒天涼了，夜裏起風，會着涼的。”說完程香玉遞給她一個熱乎乎的紅薯和玉米，“趁熱吃吧。”

“你特意給我帶的啊？”丁曉佳接過來，手是都吹涼了，好在天黑，程香玉看不到她眼眶有些濕，兩人在大樹杆下坐下，“你這生氣，也不能不吃晚飯啊。”

“你都知道了？”丁曉佳剝着紅薯皮。

“吵那麽大聲，誰都知道了，只是那會兒正忙着，想着晚些時候抽空找你，正好前幾天在鎮上做了一件衣服，做小了一點，想着你能穿，我也就懶得再拿去改，都拿到你屋前了，才發現屋裏沒人。”

“你又送我衣服啊？”丁曉佳說道，每次程香玉都用這樣的理由，那鎮上的裁縫是量身定做的，哪能次次都做小了。

“玉姐。”

“嗯？”

“你幹嘛對我這麽好？”丁曉佳今天晚上有些脆弱，可能是入秋了，再加上和她嫂子吵架之後挺傷心的，本來這世界上就只有丁大柱這一個親人了，現在有他沒他也一樣的感覺，丁曉佳有些孤獨。

“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程香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哪有，這幾年，我在這兒，不也全靠着你照顧。”想來，也是，程香玉嫁過來這幾年也就交了丁曉佳這個朋友，一是她每天的生活照顧老太太就夠忙的了，二是那些婦女們不知道是嫉妒她美呢還是可憐她這麽年輕就守寡，那些話吧，總透着一股酸味，程香玉平日裏聽着，也只能左耳進右耳出，還有說她把董家大哥克死了，現在又和老二滾在一張床上的，她能從哪裏辯駁呢？再說那些人家裏的老人成天裏有事沒事往董家跑，往她身上看的眼神也足夠那些媳婦的唾沫把她淹死，所以程香玉愛和丁曉佳呆一塊兒，丁曉佳對她沒有惡意，也不會冷嘲熱諷她。

“玉姐，咱們走了吧？”丁曉佳情緒有些激動地說道。

“回家了嗎？”程香玉剝着玉米粒問道。

“不是，我是說，咱們，跑了吧，你也別呆在董家受罪了，我也不想呆家裏了，咱們跑掉吧。”

程香玉剝玉米粒的手停了下來，“跑？跑哪兒去啊？”程香玉從來也沒想過。

“離開明月村，離開安民鎮，我們跑遠一點，跑到沒有人認識咱們的地方。”

程香玉沒吭聲，丁曉佳這才意識道，她這忽略了程香玉還有娘家那一頭捆着了，再說了，她和程香玉，這算什麽啊？幹嘛拉着人家跑路？她嘆了嘆氣，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

“來，張嘴。”不知何時，程香玉已剝了滿掌心的玉米粒，往丁曉佳嘴裏送，丁曉佳張嘴吃了個滿嘴，還親了親程香玉的掌心，程香玉太好了，人長得好看，又溫柔，“玉姐，你真好，要是我是個男的，我也想娶你。”

“說什麽呢？我現在一寡婦。”程香玉用手指戳了戳丁曉佳的臉。